美國和全球的社會主義運動及其發展態勢
                                            ——程恩富、吳恩遠等與美國共產黨代表團對話要述

內容提要

        美共代表團的主要觀點如下：在1787年美國制定了第一部憲法，之后通過權利法案的形式來鞏固憲法所規定的民主權利。我國的憲法是一部活的文件，是不應該以教條主義的方式去理解的。要盡量使它滿足人民對于民主的要求，更好的保護黑人或婦女的權利。在將來的環境下，我們會進一步使真正有利于人民的權利法案在實際當中得到體現。權利法案社會主義也是來自于我們工農的革命歷史傳統。在歷史上，我們的人民從權利法案中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因此，想通過權利法案社會主義來告訴我國的人民，社會主義應該是民主的。

       比如說在最近的美國中期選舉當中，我們成功地使共和黨失去了對國會的控制權。我們認為，這是我們今年1月份以來最重要的一次政治任務，也是我們取得的最大勝利。共和黨的失敗，對于我們來說是極端重要的。我們對共和黨不抱有任何的幻想。對于未來世界的和平，對于美國經濟安全來說，在國會擊敗共和黨，對于美國來說具有非常大的意義。

        在過去的三十年間，美國工人的生活境遇逐步地下降，特別是失業增多，醫療保險和退休金方面的福利逐步地減少，這些在之前是前所未有的。在里根政府上臺以后，對工人的生活、福利這方面權利的侵害更大。還有一個情況，可能是全世界其他地區人并不是很了解，那就是我們在美國建立了廣泛的人民群眾運動，這個運動的核心是工人階級，另外非裔美國人、墨裔美國人以及其他少數民族也廣泛地參與進來。盡管美國工人對世界經濟的未來存在很多的幻想，但實際在過去的二十五年間，美國工人的工資實際上是在下降。

        帝國主義的力量正在下降。美帝國主義的力量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力量，布什當局最主要的目標就是在全球重新恢復起獨一無二的霸權。9•11以后美國的政治環境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以布什為首的右翼在政治上，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都處于一種進攻的狀態，他們試圖統治美國人民和世界人民。當時，在美國國內的工人階級和聯盟運動都是處于守勢，我們都是在竭力制止這樣的一種對其他國家侵略的戰爭，還有對美國人民的這種欺壓。

       我們現在看待美國右翼勢力的上升，就像在看歷史上法西斯的成長是一樣的。美國當然沒有法西斯主義，但是他們的危險是越來越大的，從2000年布什在竊取了選舉之后。這就是共產主義者的任務，就是防止這種危險威脅到全人類，成為我們美共首要的任務。我們的作用不僅是在意識形態的領域，雖然我們在這方面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我們有幾個具體的經驗，首先就是要建立一個廣泛的民主聯盟，去參與那些群眾運動，他們對于我們共產黨人的參與也是非常歡迎的。另一個經驗就是通過參與這些斗爭，把那些廣泛的群眾運動也吸引到我們黨的這邊來，使他們了解我們美共所起到的作用，了解我們要實現社會主義的目標。

      因為中國是最大的發展中的國家，兩個國家的工人階級應該加強聯系，加強這種紐帶的關系。這還包括兩國的工人之間、兩國的工會之間都應該加強這樣的聯系。我們認為，由于中國的變化，特別是中國勞動雇工和跨國公司之間的關系變化給我們創造了新的機會。比如說，中國成功地使沃爾瑪在華公司成立了工會，這會為美國的勞工運動變化打開大門。因為美國的工人中間還是殘留著反華的傾向，如果他們意識到，他們實際上和中國的工人是面臨著同樣的跨國公司，面臨著同樣的敵人的話，就會使得他們與中國的工人階級有一種親近感。

        另外，中國所取得的成功對于整個世界都是有積極影響的，不僅是對于世界上爭取社會主義的這樣一個斗爭，而且也是對于為爭取一個民主、和平、穩定的世界。我們都同意，革命是不能輸出的，但是這些成功的例子會對世界在政治和經濟上產生非常大的影響。比如說，中國的成功就是這樣的。這就使我想起了現在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提出的“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這樣一個政策。這不僅會對中國產生非常大的影響，也會對世界產生非常大的影響。中國成功建立社會主義的每個經驗，不僅對于我們在美國進行斗爭并爭取好的政治環境，而且對于整個世界的斗爭都是非常有益的。

       2005年12月4日，應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的邀請，以美國共產黨主席薩繆爾•李奧納多•韋伯（Samuel Leonard Webb）為團長，美共全國執行副主席賈維斯•泰納(Jarvis Tyner)，美共全國副主席、美共勞工委員會主席肯尼斯•斯科特•馬歇爾(Kenneth Scott Marshall)、美共全國委員、國際部書記帕梅拉•薩佛爾（Pamella Saffer）女士等代表團一行4人，訪問中國社科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和世界社會主義研究中心。受中國社科院副院長李慎明研究員的委托，該研究院和研究中心的負責人和著名理論家程恩富、吳恩遠、李崇富、徐崇溫，以及張樹華、劉淑春、呂薇洲等研究員與美國代表團進行對話。雙方就馬克思主義在世界范圍的傳播、美國共產黨的發展狀況、未來世界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展望等問題進行了廣泛和有深度的交流。

程恩富：我們曾在這里兩次接待過美共經濟委員哈拉比，還有經濟委員和物理學教授馬魁特，他們兩位分別在馬研院作過演講。今年三月，我到美國去參加紐約的全球左翼論壇，哈拉比帶我住到美共黨員開的一個家庭旅館里，他還帶我到哈佛大學法學院去座談,他還跟我說過美共的主席要來訪華,所以我們一直期待著。

美共主席：非常高興能夠來到中國社會科學院，感謝您花時間來接待我們，對此我們表示非常的感謝。我們對今天的討論非常感興趣，剛才您提到的那兩位同志，都和我們談過中國社科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然后希望我們來中國的時候能與您相識，我希望您下次到紐約的時候，能夠到美共的大樓去拜訪一下，希望到那時候您也能在那里做一次演講。

程恩富：好的。我曾經參觀過您們的馬克思主義書店，有一位老太太在管理這個書店。

美共主席：您知道一些年齡大的女同志是我們黨內最積極、最有活力的，同時又是最堅持原則的同志，他們支撐著我們黨的半邊天。

程恩富：我們現在似乎也多少有這樣的情況，政治信仰和理論信仰并不以年齡劃界線，所以，六十歲以上的人仍然有相當的活力。

美共主席：那也是我們的經驗，您能介紹一下馬研院的基本情況嗎？

程恩富：……（略） 我們還特別強調，要重點加強對各國共產黨理論和實踐的研究。希望您們將來能夠帶來或郵寄過來一部分美共可以公開使用的文件和出版物，我們可以翻譯在中國發表，以擴大美共在中國公眾中的聲譽和影響。你們的黨刊《政治事務》，我們中央編譯局有這個雜志，還時常摘編在《國外理論動態》上。

美共主席：我們美共也應該有類似這樣的一個研究機構，現在沒有，但是將來我覺得應該建立一個。現在我們黨的資本有限，因此從事這樣的理論研究工作還有一定的難度，馬歇爾是我們黨的副主席，他一直說我們黨應該建立自己的智庫，我們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他所在的勞工委員會現在也在進行這方面的工作，這個委員會正在進行關于全球化方面的研究。我們在理論工作中也遇到了一些新的問題，比如說我們現在討論的一個重要問題就是關于社會主義過渡的問題，還有我們的副主席薩佛爾同志對我們美國的民主問題非常關注，這在美國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我們遵從恩格斯的教導，恩格斯在年輕的時候就說歷史必須以新型的方式進行研究，希望今后能和貴院保持更多的互動，我們當然可以把我們的一些理論成果或出版物寄給您們，當然也希望馬克思主義研究院能把您們的一些研究成果也寄給我們。剛才我也說過了，您再到美國的時候能夠到我們的辦公室進行講演，我們美共也是渴望學習的。

程恩富：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一下。我看到有的書說美國政府規定，凡是美共成員一律不準擔任從小學到大學的教師，是美國各個州都這樣規定，還是某些州是這樣？

美共主席：基本的事實并不是這樣的。我們的一些同志就擔任著老師，有的是幼兒園的老師，有的甚至是大學的老師。我本人的女兒就在高中教書，現在的情況已經改變了。因為整個美國的政治氛圍已經改變了，如果學校辭退老師的話，老師可以向法院提出訴訟，可以申請討還工資。

程恩富：假如在公務員系統，如果他申明是美共成員，會不會因此而違反法律？

美共主席：也不是這樣的。我們有一些同志在一些基層的政府部門也是擔任職務的，只是在聯邦的機構像美國的聯邦調查局、中情局里沒有美共的黨員，但是在一些低層的部門確實有我們的同志在活動著。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剛剛結束的時候，美國國內掀起了反共的高潮，我們的黨被迫轉入了地下，有很多同志，包括我們當時美共的主席喀斯•霍爾就被投入了監獄，但是近幾年來情況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我們美共的同志在美國的社會運動當中都發揮了很重要的作用，比如說勞工運動，為非洲后裔的美國人爭取權利的運動以及和平運動。我們有一位同志，是美共的政治局委員，從事很重要的社會運動。我們的副主席馬歇爾同志是一位公開身份的共產黨員，他在勞工運動中很積極。副主席薩佛爾同志是紐約地區群眾運動的領導人。從前在美國的工會組織當中曾經有反共的條款，就是不允許共產黨員擔任工會運動的領導人，但是現在這樣的條款已經取消了。所以，我們美共的境遇還是面臨著很大的改善的。

程恩富：現在的美共黨員可以擔任勞聯、產聯組織下屬的，比如說某個工廠的工會主席嗎？

美共主席：從法律上講是可以的，并沒有這方面禁止的條款。我們有一些同志在工會運動中擔任領導人，但并不是最高層的領導人，是一些基層的。同時，我們與勞聯、產聯的那些高層領導也有一些很好的關系。給您舉一個例子，這幾乎是前所未有的，幾周前我們接到了勞聯、產聯組織部的一封信，他們想在我們的黨刊《政治事務》雜志上發表他們的一篇文章。

程恩富：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們強調的走“權利法案社會主義”道路，具體是什么內涵？

美共副主席：提這個口號主要是想讓我們的宣傳更受人民的歡迎，從而突出社會主義的民主本質。您知道，在1787年美國制定了第一部憲法，之后通過權利法案的形式來鞏固憲法所規定的民主權利。我國的憲法是一部活的文件，是不應該以教條主義的方式去理解的。要盡量使它滿足人民對于民主的要求，更好的保護黑人或婦女的權利。在將來的環境下，我們會進一步使真正有利于人民的權利法案在實際當中得到體現。我們現在認為，社會主義不應該僅僅存在一種道路的模式。過去，我們受布爾什維克道路這種思維模式的影響太深了。現在我們正在走符合自己國情的道路，我們正在學習中國同志的這種做法。同時，我想補充一點，權利法案社會主義也是來自于我們工農的革命歷史傳統。在歷史上，我們的人民從權利法案中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因此，想通過權利法案社會主義來告訴我國的人民，社會主義應該是民主的。

程恩富：美國是不是還有幾個具有共產黨性質的政黨？它們同共產黨目標差不多，但又叫別的名稱的黨？

美共主席：有工人世界黨等。有幾個黨聲稱自己是共產黨，但是我們在意識形態和戰略上與那些黨有本質的區別。有一個重要的區別是，我們美共的戰略是相當開放和廣泛的，我們主要與人民的各種組織進行廣泛的聯系，而其他的那些黨在路線上是比較狹隘的，在意識形態上也是比較教條主義的。

程恩富：托洛斯基創辦的第四國際在美國有沒有一個黨？叫什么名稱？

美共主席：他們確實有這樣一個黨，但是我記不住名稱。他們的活動內容很簡單，主要是在報刊上發表一些文章。他們不參加人民斗爭的一些實質性活動。我想再強調一點，我們黨與這些左翼政黨的主要區別就是，他們的這些黨不參加實質性的群眾斗爭。比如說在最近的美國中期選舉當中，我們成功地使共和黨失去了對國會的控制權。我們認為，這是我們今年1月份以來最重要的一次政治任務，也是我們取得的最大勝利。共和黨的失敗，對于我們來說是極端重要的。我們對共和黨不抱有任何的幻想。我們也認為，共和黨和民主黨之間存在著本質的區別。對于未來世界的和平，對于美國經濟安全來說，在國會擊敗共和黨，對于美國來說具有非常大的意義。但是，那些其他的左翼政黨在這樣重要的斗爭中，卻沒有進行任何的參與。人民理解當前斗爭的重要性，因為在過去的25年間，共和黨在美國的政治中占據了上風。特別是在9•11事件以后，共和黨的勢力一直處于上升的狀態。當前的這場斗爭是非常重要的，而那些所謂的左翼政黨卻根本沒有參與到這個斗爭中來。

程恩富：我認為你們的戰略是正確的。先要把共和黨和布什趕下臺，這確實是當務之急，也是世界人民的共同心愿。

美共主席：我們把列寧的著作《“左派共產主義”幼稚病》是完全記在心中了。在美國大蕭條時期，以及在反思斗爭的過程中，我們黨采取了廣泛的群眾斗爭。我們黨本身不大，但我們黨的這種戰略理念是很偉大的。同時，在美國的國內還有一些廣泛的、非共產主義的社會主義者，我們也與他們建立了比較廣泛的聯系。這些社會主義者也是采取了一個廣泛、開放的斗爭方式，來尋求社會的變革。其中有些是左翼的社會主義者，有些是左翼工會的積極活動家，他們與我們黨的關系也逐漸的密切起來。

美共國際部書記：我們黨是很小的，但我們還是進行廣泛的群眾斗爭。有一些在基層的政府機構，我們也取得了一些職務。比如說，有的同志就當選了學校委員會委員的職務，參與了學校的管理。

程恩富：應當說您們的斗爭在最強大的資本主義國家里面確實很艱苦，精神非常偉大，而且您們斗爭的一些成果對于我們中國有很大益處，對于整個世界也具有重大意義。所以，我認為美國共產黨能夠日益強大，這是世界人民的，也是中國人民的一個愿望。我們國內有一些西化派人士經常拿美國做例子，說美國發展的多好，意思是說也沒有強大的共產主義運動，經常提出這個問題。于是我就回應他們，說美國共產黨依然在活動，因為我們同美共最近幾年有所接觸，了解了您們。不過，美國的資產階級比較老練和狡猾，具有豐富的統治經驗，思想和政治上的控制和鎮壓比較厲害，所以限制了美共和共產主義運動的發展。這是第一個原因；就我觀察的第二個原因，是由于美國大資產階級通過合法和非法的手段，不僅是掠奪美國人民，還掠奪別國人民的財富。它用這些從國外掠奪來的財富，使得本國人民的生活水平相對較高，這一點使得美國的公眾，包括某些得利的知識分子的階級意識和進步覺悟有所弱化。這一點，恩格斯曾指出當時英國就是這樣做的，用殖民地剝削來的錢收買英國工人貴族。美國的勞聯、產聯也有類似的情況，這樣就容易麻痹工人群眾。處于歐洲的共產黨和共產主義運動就比美國要發達，原因就是歐洲政治、思想和學術上的資產階級控制比美國相對要弱一點。但是我相信，經過三、五十年以后，新自由主義會逐漸衰敗，美國的政治經濟文化霸權會相對逐步減弱，從而會給工人運動奠定更加好的政治思想和經濟基礎。您們現在工作的階段，是美國一霸天下的時代，自然是最艱苦的時代，因而我們非常敬佩您們。

美共主席：您剛才做的那番評論是非常重要的。在過去的三十年間，美國工人的生活境遇逐步地下降，特別是失業增多，醫療保險和退休金方面的福利逐步地減少，這些在之前是前所未有的。在里根政府上臺以后，對工人的生活、福利這方面權利的侵害更大。還有一個情況，可能是全世界其他地區人并不是很了解，那就是我們在美國建立了廣泛的人民群眾運動，這個運動的核心是工人階級，另外非裔美國人、墨裔美國人以及其他少數民族也廣泛地參與進來。在今年11月的中期選舉當中，人民運動就取得了非常重大的勝利。只有人民運動才能有望改變未來美國的政治方向。我還有一個重要的觀點，就是美帝國主義的力量正在下降。美帝國主義的力量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力量，布什當局最主要的目標就是在全球重新恢復起獨一無二的霸權。我想再補充一點，就是盡管美國工人對世界經濟的未來存在很多的幻想，但實際在過去的二十五年間，美國工人的工資實際上是在下降。

程恩富：我也注意到并經常引用您講的上述經濟資料。我想再補充一點影響：資本主義國家革命運動的原因。我剛才講的在政治思想和經濟上有兩個原因，這是從美國等內部來分析的。其實，我認為從外部來看，像過去的蘇聯搞了肅反運動，以及后來戈爾巴喬夫又瓦解了蘇聯，還有像中國搞文化大革命，簡單來說就是已經執政的共產黨領導下的社會主義，如果出現一些大的問題，犯了一些大的錯誤，也勢必會影響像美國等國家的共產黨及其進步運動，就會產生一些負面影響。所以，已經掌權的社會主義國家政治、經濟、文化搞的越好，那么別國的共產黨和共產主義運動也會容易搞好。從戰略高度上看，當今世界主要妨礙和平發展進步的力量，第一是美國，第二是英國，第三是日本。如果世界和平發展形勢要好轉，實際上取決于三個因素：一是取決于美國內部力量能夠戰勝一些類似共和黨等一些極端右翼的力量，從而使美國的內外政策發生變化；二是取決于像俄羅斯、法國、德國，以及布萊爾下臺以后英國的中左政黨聯盟能夠執政，這樣歐洲就會在一定的程度上制約美國的霸權主義，依靠這些國家的左翼或中左政黨執政后改變政策，反過來制約美國；三是取決于以中國、東盟、非盟、阿拉伯聯盟等為代表的第三世界國家在國際事物中發揮越來越大的作用，也能夠遏制美國的霸權主義和歐盟附和美國的某些錯誤政策。今后幾十年的國際關系和國際走勢，我看主要取決于這三種力量的較量。可見，中、美兩國的共產黨和馬克思主義者重任在身。

美共主席：我基本同意您的觀點。我特別想就您說的第三點做一個評論，就是中國和廣大的發展中國家確實應該發揮非常重要的作用，比如說在中東和巴以沖突這些問題的解決方面，中國應該發揮重要的作用，來幫助維持、保持世界的和平。世界越是能夠感到中國發揮的積極作用，全世界人民的福址就會越能夠得到改善。我們現在生活的世界是非常不穩定的，而這些不穩定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有些國家政府的政策所造成的。在這樣一個危險的情況下，中國的作用可以看作為穩定器的作用，中國也可以在一些有爭議的沖突中發揮作用。

程恩富：我贊成您的看法。美共里面有沒有華人？

美共主席：有幾個，不多。現在我們還覺得不夠，您可以在這方面幫助我們。

程恩富：我今年三月到美國去，發現臺灣到美國去的有些人（保衛釣魚島運動的一批人），他們的思想還是比較馬列主義和社會主義的。

美共主席：我想補充一點，就是在美國的大城市居住的很多華裔人口，與這些華裔的地區發展關系是非常必要的，但是目前我們還存在著一些困難，不僅是語言上的，也是包括華裔社區的居民可能是采取比較孤立的方式。他們可能更關注的是中國的發展，對于美國的發展關注的不夠。不過，我們因此將來也應加大這方面的工作力度。與這些社區，不僅是華裔，還包括其他一些外裔的美國人加強聯系，這是我們黨非常重要的工作內容。我想給您舉一個例子，就是說在芝加哥居住著很多希臘裔的美國人，他們當中的進步人士與美共沒有聯系，但是他們與希臘共產黨一直保持著很好的關系。有一次，希臘的共產黨派黨內的一位高級的領導同志訪美，然后美共幫助那位同志在美國的一些地區活動，協助他進行了演講。在演講的會場，這些進步的希臘裔美國人參加了，同時也有美共的同志參加。通過這次機會，美國的共產黨與希臘裔的進步人士建立的聯系。希望在與中國的華裔社區方面的聯系，也能采取這樣類似的方法。

程恩富：我認為可以學習毛澤東過去的一種戰略、戰術。他的做法，如果抽象一點的概括，就是在抗日戰爭的一些運動中積極擴大黨員和進步力量。運動本身固然重要，但是同樣重要，甚至更為重要的，是在這些運動中要盡快壯大自己的隊伍，特別是黨員隊伍。對于美共來說，這是當務之急，現在黨員一萬五千人太少。我相信，可以較快發展的潛在對象至少有十萬人。我舉一個極端的假設，假設一個權利法案通過一萬五千人的斗爭，十年內可以通過；但是再假設，如果在十年內發展十萬人，而這個權利法案沒有通過。如果讓我選擇的話，我寧愿選擇增加十萬人，而十年內這個法案沒有通過，但是第十一年就可能通過，因為是十萬人，而不是一萬五千人。這是我研究毛澤東思想的一個體會，供您們參考。

美共主席：這就是所謂的黨建的理論，我們黨明年七月就開一個會議研究如何進一步的加強黨的建設，如何增加黨員的數量。另外，有些問題也是我們在思考的，但是我們沒有您們這么多的資源來做這些問題。因為在21世紀開始的時候，不管是在政治上，還是在經濟上，都面臨著一些新的問題，有些新的理論需要我們來處理。不過，我們這方面還都沒有答案。您們研究的問題同樣也是我們所關心的。現在的世界是在變化的，我們對于馬克思主義的理解需要有新的創新。我們一定要看到這個世界是不斷的變化的，世界的本質就是這樣的。我舉個例子，如全球變暖問題，這是過去沒有任何經驗可以來供我們借鑒的，而且這些新問題也是全球要迫切解決的。

吳恩遠：主席談的問題非常好，我們希望通過這次美共代表團到中國的這次機會，加強中國社科院與美共代表團在今后的合作，包括在學術信息方面的交流合作。剛才主席談到對馬克思主義的一些問題，正好我們中心有幾個問題要請教主席。第一個問題，就是美國共產黨當前的基本情況和她的發展前景？第二個問題，可否簡單的談一下美國共產黨的戰略和策略，對于在美國進行的社會主義革命有些什么想法，您們的基本綱領是什么？第三個問題，請從全球的角度談一下，對于在全球范圍內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斗爭前景的估計。

美共主席：我想先講一講當前美國的一些政治形勢，然后就運用我們的集體智慧，讓我們的全體成員來回答您的這些問題，他們比我要回答的好。我先講一下當前美國的政治形勢。你們也知道美國有一個非常右翼的總統，在位有六年了。我們說他當選為總統，實際上是他在2000年竊取了選舉的結果。在美國右翼的勢力實際上政治上是在上升的，從80年代里根上臺開始。布什在2000年當選總統以后繼續這種右翼的勢力，特別是在2001年的9•11的恐怖襲擊以后。9•11以后美國的政治環境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以布什為首的右翼在政治上，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都處于一種進攻的狀態，他們試圖統治美國人民和世界人民。當時，在美國國內的工人階級和聯盟運動都是處于守勢，我們都是在竭力制止這樣的一種對其他國家侵略的戰爭，還有對美國人民的這種欺壓。這就是為什么在上個月美國的中期選舉是那么重要，因為通過這個中期選舉就終止了布什右翼勢力的上升。這也是第一次使得美國的政治環境有了一個變化，出現了更多傾向于進步的、和平的力量。現在，布什他們是處于一個守勢。這也給了美國人民和世界人民一個成長的空間，比如說，我們現在就要求美國盡快從伊拉克撤軍。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這對我們都是一個新的形勢。這也是六年來，我們第一次處于一種攻勢，使得我們能夠來爭取在醫療、養老、工作、工資等一些方面的利益。在國際上，我們也開始考慮能夠盡快結束這場血腥的戰爭，把我們的軍隊從伊拉克撤回來。所以，從中期選舉以后政治形勢發生了一個質變。實際上，美共是參與了整個中期選舉過程中的斗爭，就是在今年11月7號的時候打敗共和黨。我想請我的同志講一講美共的作用等等。

美共執行副主席：我們現在看待美國右翼勢力的上升，就像在看歷史上法西斯的成長是一樣的。美國當然沒有法西斯主義，但是他們的危險是越來越大的，從2000年布什在竊取了選舉之后。這就是共產主義者的任務，就是防止這種危險威脅到全人類。就像我們的主席剛才說的，這就成為我們美共首要的任務。我們的作用不僅是在意識形態的領域，雖然我們在這方面起了非常大的作用。我們認為，布什的所作所為造成了美國資本主義危機，而不是說資本主義更加壯大。這是在理論上的。另外，在實踐的層面上，美共（包括美共的成員）都是參與到了具體的斗爭中。比如說，在中期選舉中就幫助那些打敗共和黨的國會議員和參議員的候選人。我們有幾個具體的經驗，首先就是要建立一個廣泛的民主聯盟，去參與那些群眾運動，他們對于我們共產黨人的參與也是非常歡迎的。我們和工會運動進行合作，和那些爭取民主權利的人進行合作，還有一些民主黨的一些活動家，他們都非常尊重美共在這方面所做的貢獻。此外，我們的戰略就是逐個地反對這些右翼候選人，并在我們參與的斗爭中，這些右翼候選人都落選了。即使在一些州的某些民主黨的候選人不是很強的情況下，但在我們美共的幫助下，還是打敗了共和黨的候選人；我們的另一個經驗就是通過參與這些斗爭，把那些廣泛的群眾運動也吸引到我們黨的這邊來，使他們了解我們美共所起到的作用，了解我們要實現社會主義的目標。這就是與剛才問的問題有關系的，我們的戰略是什么，我們怎么樣來實現社會主義。我們怎么樣在美國實現社會主義呢？我們認為，主要就是進行爭取民主，爭取和平，爭取政治、經濟的公正，爭取工會的權利，通過這樣的一些斗爭來實現社會主義。我們是非常有信心來實現這個目標的，因為實際上美國人民從思想和本質上是有這種民主的思想的，這些就體現在新政時期，體現在二戰的時期，體現在美國人民爭取民權的時期，體現在越戰的時期。現在我們又在反對這種極右勢力，對此我們是非常有信心的，這將會極大地、徹底地改變我們這個國家和整個世界。

美共副主席：我想談一個全球化的問題。因為現在都知道，經濟全球化給我們帶來了非常大的影響，這個經濟全球化可以說是資本主義發展的一個階段。我們也特別關注美國的跨國公司在全球化的過程中所起到的作用，認為只有所有的工人階級聯合以來對經濟全球化作出反映，才能夠在其中取得成功。現在，美國作為最大的帝國主義國家，它的工人階級和中國的工人階級兩者之間的聯合，對于我們的工人運動和工會運動都是非常重要和非常關鍵的問題，因為中國是最大的發展中的國家，兩個國家的工人階級應該加強聯系，加強這種紐帶的關系。這還包括兩國的工人之間、兩國的工會之間都應該加強這樣的聯系。我們認為，由于中國的變化，特別是中國勞動雇工和跨國公司之間的關系變化給我們創造了新的機會。比如說，中國成功地使沃爾瑪在華公司成立了工會，這會為美國的勞工運動變化打開大門。因為美國的工人中間還是殘留著反華的傾向，如果他們意識到，他們實際上和中國的工人是面臨著同樣的跨國公司，面臨著同樣的敵人的話，就會使得他們與中國的工人階級有一種親近感。我們還有一個情況，就是對于建立一個廣泛的群眾運動非常感興趣，能夠把世界各國的運動聯系起來，就像馬克思曾經說的“全世界的無產者聯合起來”。我們認為，這種話不應當只是停留在紙面上說一說而已，應該把全世界的工人階級團結起來，來應對共同面對的問題，比如說在醫療保健、社會福利方面，還有環境方面，我們要共同反對這些跨國公司和跨國資本。剛才提到了一個關于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之間斗爭的問題，我記得在一個世紀以前列寧曾經說過，資本主義已經開始向社會主義轉變了，那么在一個世紀以后，實際上這個過程比他預期的要長，很可能比我們每個人預期的都要長。另外，我還想說的是，中國所取得的成功對于整個世界都是有積極影響的，不僅是對于世界上爭取社會主義的這樣一個斗爭，而且也是對于為爭取一個民主、和平、穩定的世界。我們都同意，革命是不能輸出的，但是這些成功的例子會對世界在政治和經濟上產生非常大的影響。比如說，中國的成功就是這樣的。這就使我想起了現在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提出的“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這樣一個政策。這不僅會對中國產生非常大的影響，也會對世界產生非常大的影響。此外，我還想補充一點，現在在拉美也是有了一個新的跡象，它們是在向社會主義轉型。

李崇富：非常感謝主席和兩位副主席為我們介紹美共和美國人民斗爭的情況，我非常同意馬歇爾副主席提出的建議，就是全世界的無產階級應該聯合起來。這是寫在《共產黨宣言》中最高的口號，可以說是我們全世界無產階級的、全世界的共產黨人、全世界的馬克思主義者的斗爭口號。我覺得中、美兩個國家都是偉大的國家，中、美兩國的人民都是偉大的人民，中、美兩國的共產黨都是有光榮斗爭傳統的共產黨。我非常擁護我們黨對于外交里面奉行的“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包括同美國既要友好，又要反對他的霸權主義。中、美兩國人民和兩國的無產階級現在有一個共同的任務，就是既要發揚兩國的友誼，又要同美國的右翼勢力（包括壟斷資本的某些政策）進行斗爭。我們國家的開放政策，是要引進美國的，包括引進一些跨國資本所掌握的資金和技術。我們和美國的壟斷資本的關系，一個是利用關系，雙贏的關系，另外也存在一定的斗爭關系。剛才馬歇爾副主席已經談到了，我們國家的工人階級同跨國資本（沃爾瑪）展開一個很有成效的斗爭。沃爾瑪的老板們原來是不主張、不同意我們在公司里建立工會，后來在我們黨和政府的支持下，按照中國的法律，我們斗爭勝利了，成立了工會。對于其他的一些跨國公司，包括美國和西方一些國家的公司，我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斗爭問題，就是他們偷稅、漏稅，搞零利潤戰略。它們利用公司會計做假帳，有兩本帳，一本是賺錢的帳，一本是賠本的帳，這是很狡猾的。這雖然是一個經濟問題，但可以看出資本家的壟斷資本擴張的企圖、掠奪的企圖還是很明顯的。所以，我們現在也是零距離地同國際的壟斷資本進行又利用、又斗爭的這樣一個態勢。在這場斗爭中，我們應該互相支持。

徐崇溫：非常感謝美國共產黨主席和兩位副主席給我們介紹的美共的情況，我感到從蘇東巨變以后，世界各國共產黨擺脫了蘇聯模式，對整個社會主義都在進行探索。特別是在經濟全球化的發展情況下，各國共產黨探索都要相互支持，相互幫助。我看過美共主席的幾篇文章、幾個講話，我感覺到美國共產黨從新世紀以來做了許多新的探索，比如說韋伯主席在紀念列寧時發布一本書叫《民主極其重要》，美國共產黨倡導了全民民主法案，向美國人民做出承諾社會主義在美國取得勝利以后繼續發揚美國民主；比如說，特別是美共主席到中國來參觀以后回去發表言論，就改變了社會主義只能搞計劃經濟，美國社會主義革命勝利以后也要搞市場經濟，這個觀點對我們非常鼓舞。正如主席說的，世界在發生變化，對馬克思主義要進行重新認識，要發展，我認為這個事情非常重要。中國共產黨和美國共產黨都應該適應世界形勢變化和發展，都應該進行新的探索。我們對待歷史的方式不一樣，中國正在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而美國共產黨領導美國人民正在進行艱苦但是非常有益的探索。但是，兩種探索是相互支持，相互啟發的，所以希望我們今后能夠加強聯系。

美共主席：我代表整個代表團來感謝您們抽出時間來會見我們，來分享對一些問題的看法。您們能來會見從美國來的共產主義者也是不容易的，從這個國家來的人持有非常不同的看法，就是關于對社會主義的看法，還有對于世界各地其他斗爭的看法。我們這個代表團到北京已經見了很多人，進行了很多次的座談，看了很多的事情，這對于我們來說都是有很大啟發的。中國成功建立社會主義的每個經驗，不僅對于我們在美國進行斗爭并爭取好的政治環境，而且對于整個世界的斗爭都是非常有益的。我們也希望今后能夠繼續和您們交換這方面的看法。

（馬研院 王中保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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