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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傭勞動與資本

馬克思 · 2009-07-14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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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傭勞動與資本 
 

 

恩格斯寫的1891年單行本導言[163]

 

這部著作從1849年4月5日起以社論的形式陸續發表在《新萊茵報》[164]上。它的基礎是1847年馬克思在布魯塞爾德意志工人協會[165]作的幾次講演。這部著作沒有全文刊載;在第269號上的文章末尾曾刊有“待續”字樣,但這一點并未實現,因為當時接連爆發的事變——俄國人開進了匈牙利,德累斯頓、伊瑟隆、埃爾伯費爾德、普法爾茨和巴登發生起義[166],——使報紙本身被查封了(1849年5月19日)。這部著作的續稿,在馬克思的遺稿中始終沒有發現[167]。

《雇傭勞動與資本》已經以小冊子的形式出版過好幾種單行本,最后一次于1884年在霍廷根—蘇黎世由瑞士合作印書館出版。所有以前發行的版本都是一字不動地按原稿印行的。可是,現在刊印的新版是宣傳性質的小冊子,銷數至少應當是一萬冊,因此我不免產生了一個問題:在這種情況下,馬克思本人是否會同意不加任何修改地重印呢?

在40年代,馬克思還沒有完成他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工作。這個工作只是到50年代末才告完成。因此,他在《政治經濟學批判》第一分冊出版(1859年)以前發表的那些著作中,有個別地方與他在1859年以后寫的著作中的論點不同,并且從較晚的著作來看,有些用語和整個語句是不妥當的,甚至是不正確的。因而不言而喻:在供一般讀者閱讀的普通版本中,作者的思想發展進程中所包含的這種比較早期的觀點,也應該得到反映;作者和讀者都有無可爭議的權利要求不加任何修改地重印這些比較早期的著作。在這種情況下,重印這些比較早期的著作,我連想也不會想到要更改這些著作中的任何一個字。

但是,當新刊行的版本可以說是專為在工人中進行宣傳工作用的時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在這種場合,馬克思一定會使這個發表于1849年的舊的論述同他的新的觀點一致起來。所以我相信,我在這個版本中為了在一切重要點上達到這種一致而作的一些必要的修改和補充,是完全符合他的心愿的。因此,我要預先告訴讀者:這本小冊子現在已經不是像馬克思在1849年寫成的那個樣子,而大致有些像在1891年寫成的。況且原本已經大量發行,在我將來有機會把它不加修改地編入全集重印以前,這已經夠了。

我所作的全部修改,都歸結于一點。在原稿上是,工人為取得工資向資本家出賣自己的勞動,在現在這一版本中則是出賣自己的勞動力。關于這點修改,我應當作一個解釋。向工人們解釋,是為了使他們知道,這里并不是單純的咬文嚼字,而是牽涉到全部政治經濟學中一個極重要的問題。向資產者們解釋,是為了使他們確信,沒有受過教育的工人要比我們那些高傲的“有教養的”人高明得多,因為前者對最難的經濟論述也很容易理解,而后者對這種復雜的問題卻終身也解決不了。

古典政治經濟學從工業實踐方面因襲了工廠主的流行的看法,仿佛工廠主所購買和償付的是自己的工人的勞動。這一看法對于工廠主進行營業、記賬和計算價格來說,是完全夠用了。可是,把這個看法天真地搬到政治經濟學中去,就在那里造成了不可思議的謬誤和混亂。

經濟學碰到了這樣一個事實,即一切商品的價格,包括被它稱作“勞動”的那個商品的價格在內,不斷地發生變動;它們由于那些往往與商品本身的生產毫不相關的各種各樣的情況的影響,忽而上漲,忽而下降,因而使人覺得價格通常是由純粹的偶然情況來決定的。當經濟學作為科學出現的時候,它的首要任務之一就是要找出隱藏在這種表面支配著商品價格的偶然情況后面,而實際上卻自己支配著這種偶然情況本身的規律。在商品價格不斷地時而上漲,時而下降的變動和波動中,它要找出這種變動和波動所圍繞的穩定的軸心。一句話,它要從商品價格出發,找出作為調節價格的規律的商品價值,價格的一切變動都可以根據價值來加以說明,而且歸根到底都以價值為依歸。

于是古典經濟學就發現了,商品的價值是由商品所包含的、為生產該商品所必需的勞動來決定的。古典經濟學滿足于這樣的解釋。我們也可以暫且到此為止。不過為了避免誤會起見,我認為需要提醒一下,這種解釋在今天已經完全不夠了。馬克思曾經第一個徹底研究了勞動所具有的創造價值的特性,并且發現,并非任何仿佛是或者甚至真正是生產某一商品所必需的勞動,都會在任何條件下給這一商品追加一個與所消耗的勞動量相當的價值量。因此,如果我們現在還是同李嘉圖這樣的經濟學家們一起簡單地說,商品的價值是由生產該商品所必需的勞動決定的,那么我們在這里總是以馬克思所提出的那些附帶條件為當然前提的。這里指出這一點就夠了。其余的可以在馬克思1859年發表的《政治經濟學批判》一書和《資本論》第一卷里找到99900011_0324_0①。
 
 
 
可是只要經濟學家將價值由勞動來決定這個觀點應用到“勞動”這個商品上去的時候,他們馬上就陷進一連串的矛盾之中。“勞動”的價值是由什么決定的呢?是由它所包含的必要勞動來決定的。但是,在一個工人一天、一星期、一個月、一年的勞動里面,包含有多少勞動呢?包含有一天、一星期、一個月、一年的勞動。假如勞動是一切價值的尺度,那么我們只能用勞動來表現“勞動的價值”。但是假如我們只知道一小時勞動的價值等于一小時勞動,那么我們對一小時勞動的價值就絕對地毫無所知。這樣,我們絲毫也沒有接近我們的目的,總是在一個圈子里打轉。

于是古典經濟學就企圖另找出路,它說:商品的價值等于它的生產費用。但是勞動的生產費用又是什么呢?為了答復這個問題,經濟學家們不得不對邏輯施加一些暴行。他們不去考察勞動本身的生產費用(遺憾得很,這是不能確定的),而去考察什么是工人的生產費用。而這種生產費用是可以確定的。它是隨著時間和情況而改變的,可是在一定的社會狀況下,在一定的地方,在一定的生產部門中,它同樣是個特定的量,至少在相當狹小的范圍內是個特定的量。我們現在是生活在資本主義生產占統治的條件下,在這里,居民中的一個人數眾多并且不斷增長的階級,只有為生產資料(工具、機器、原料)和生活資料占有者工作以掙得工資,才能生存。在這種生產方式的基礎上,工人的生產費用就是為了使工人具有勞動能力,保持其勞動能力以及在他因年老、疾病或死亡而脫離生產時用新的工人來代替他,也就是為了使工人階級能夠以必要的數量繁殖下去所平均必需的生活資料數量,或者是這些生活資料的貨幣價格。現在我們假定,這些生活資料的貨幣價格是平均每天3馬克。

這樣,我們這個工人從雇他的資本家那里得到一天3馬克的工資。資本家借此讓他一天工作譬如說12小時。在這當中,資本家大致是這樣盤算的:

假定我們的這個工人——一個鉗工——應當做出他在一天里所能做成的一個機器零件。假定原料——加工制成必要樣式的鐵和銅——值20馬克。又假定蒸汽機的耗煤量,以及這蒸汽機、旋床和這個工人所使用的一切其他工具的損耗,按一天時間和按他所占的份額計算,值1 馬克。一天的工資,照我們的假定是3馬克。總共算起來,我們所說的這個機器零件要耗費24馬克。但是資本家卻打算平均從零件購買者手上取得27馬克的價格,即要比他所支出費用多3馬克。

資本家裝到自己腰包里去的這3馬克是從哪里得來的呢?按照古典經濟學的說法,商品是平均按照它的價值出賣的,也就是按照相當于這商品中所包含的必要勞動量的價格出賣的。于是,我們所說的這個機器零件的平均價格——27馬克——就和它的價值相等,即和它里面所包含的勞動量相等。但是,在這27馬克當中,有21馬克是在我們所說的這個鉗工開始工作以前就已經存在的價值;20馬克包含在原料中,1馬克包含在工作期間所燃去的煤中,或是包含在當時所使用,因而工作效能已經按這一價值額降低了的機器和工具中。剩下的6馬克被加到原料的價值上去了。但是按照我們那些經濟學家自己的假定,這6馬克只能是從我們所說的這個工人加到原料上去的那個勞動中產生的。這樣一來,他12小時的勞動創造了6馬克的新價值。因此,他的12小時勞動的價值就等于6馬克,這樣我們就會終于發現什么是“勞動的價值”了。

“等一等”!——我們所說的這個鉗工說,——“6馬克嗎?但是我只拿到3馬克呀!我的資本家向天發誓說,我的12小時勞動的價值只等于3馬克,假使我向他要6馬克,就要被他嗤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說前面在談到勞動價值問題的時候,我們曾經陷在一個圈子里走不出去,那么現在我們又完全陷進一個不能解決的矛盾之中。我們尋找勞動的價值,而我們所找到的卻多于我們所需要的。對于工人說來,12小時勞動的價值是3馬克;對于資本家說來卻是6馬克,資本家從這6馬克中拿出3馬克作為工資付給工人,而其余3馬克則裝進了自己的腰包。這樣看來,勞動不是有一個價值,而是有兩個價值,并且是兩個極不相同的價值!
 
 
 
如果我們把貨幣所表現的價值歸結為勞動時間,那么這個矛盾就顯得更加荒謬了。在12小時勞動時間內創造了6馬克的新價值。這就是說,在6小時內創造的是3馬克,即工人勞動12小時所得到的那個數目。工人勞動了12小時,而他當作等價物得到的卻是6小時勞動的產品。因此,或者是勞動有兩個價值,其中一個比另一個大一倍,或者是12等于6!兩種情況都是極端荒謬的。

不管我們怎樣掙扎,只要我們還是講勞動的買賣和勞動的價值,我們就不能夠擺脫這種矛盾。經濟學家的情況就是這樣。古典經濟學的最后一個分支——李嘉圖學派,多半是由于不能解決這個矛盾而遭到了破產。古典經濟學走入了絕境。從這種絕境中找到出路的那個人就是卡爾·馬克思。

經濟學家所看作“勞動”生產費用的,并不是勞動的生產費用,而是活的工人本身的生產費用。而這個工人出賣給資本家的,也不是他的勞動。馬克思說:“當工人的勞動實際上開始了的時候,它就不再屬于工人了,因而也就不再能被工人出賣了。”①因此,他最多只能出賣他自己的未來的勞動,也就是說,他只能承擔在一定時間內完成一定工作的義務。但是,這樣他就不是出賣勞動(這勞動還待去完成),而是為了獲得一定的報酬讓資本家在一定的時間內(在計日工資下)或為完成一定的工作(在計件工資下)支配自己的勞動力:他出租或出賣自己的勞動力。可是,這個勞動力是同工人本身長在一起而不可分割的。所以它的生產費用是和工人本身的生產費用一致的;那些被經濟學家稱為勞動生產費用的,恰恰就是工人的生產費用,因而也就是勞動力的生產費用。這樣一來,我們就能從勞動力的生產費用進而談到勞動力的價值,并確定為生產一定質量的勞動力所需要的社會必要勞動量,——馬克思在論勞動力買賣的那一節里也就是這樣做的(《資本論》第1 卷第4章第3節)。

那么,在工人把自己的勞動力賣給資本家之后,就是說為了獲得預先講定的工資——計日工資或計件工資——而把自己的勞動力交給資本家去支配之后,情形又怎樣了呢?資本家把這個工人帶到自己的工場或工廠里去,在那里已經有了工作上所必需的各種東西:原料,輔助材料(煤、染料等等),工具,機器。于是工人就在這里開始工作起來。假定他一天的工資跟前面所假定的一樣是3馬克,——至于他是以計日工資還是計件工資獲得這筆工資,那沒有什么關系。這里我們還是照前面那樣假定,工人在12小時內用自己的勞動在被使用的原料上追加了6馬克的新價值,這個新價值是資本家在出賣成品的時候實現的。從這6馬克中,他付給工人3馬克,剩下的3馬克則留給自己。但是,假定工人在12小時里生產6馬克的價值,那么在6小時里他所創造的就是3馬克的價值。這樣,工人在替資本家工作了6小時之后,就已經把包含在工資中的3馬克等量價值償還給資本家了。在6小時勞動以后雙方兩訖,誰也不欠誰一文錢。

“等一等!”——現在是資本家叫起來了,——“我雇工人是雇的一整天,是12小時。6小時只有半天。快去把剩下的6小時做完,只有到那時我們才算是兩訖!”于是這個工人實際上只得去履行他自己“自愿”簽訂的合同,根據那個合同,他為了值6小時的勞動產品,應該去工作整整12小時。

計件工資的情形也是如此。假定我們所說的這個工人在12小時內制成了12件商品。每件商品所用去的原料和機器的損耗共計2馬克,而每件商品卻

 

品25分尼。12件就是3馬克;要得到這3馬克,工人必須工作12小時。資本家從12件商品上得到30馬克。扣除原料和機器損耗共24馬克外,還剩下6馬克,從這6馬克中,他拿出3馬克作為工資付給工人,而把其余3馬克放進了自己的腰包。全部情形完全和上面一樣。這里工人為自己工作6小時,即為償還自己的工資而工作6小時(在12小時中,每小時為自己工作半小時),而為資本家工作6小時。

那些最優秀的經濟學家從“勞動”價值出發而無法解決的困難,一到我們用“勞動力”價值來作出發點,就消失不見了。在我們當代的資本主義社會里,勞動力是商品,是跟任何其他的商品一樣的商品,但卻是一種完全特殊的商品。這就是說,這個商品具有一種獨特的特性:它是創造價值的力量,是價值的源泉,并且——在適當使用的時候——是比自己具有的價值更多的價值的源泉。在現代生產狀況下,人的勞動力不僅僅在一天里能生產超過它本身具有的和消耗的價值;而且隨著每一個新的科學發現,隨著每一項新的技術發明,勞動力的一天產品超出其一天費用的那個余額也在不斷增長,因而工作日中工人為償還自己一天的工資而工作的那一部分時間就在縮短;另一方面,工人不得不為資本家白白工作而不取分文報酬的那部分時間卻在延長。
 
 
 
這就是我們的全部當代社會的經濟制度:工人階級是生產全部價值的唯一的階級。因為價值只是勞動的另一種表現,是我們當代資本主義社會中用以表示包含在一定商品中的社會必要勞動量的一種表現。但是,這些由工人所生產的價值不屬于工人,而是屬于那些占有原料、機器、工具和預付資金,因而有可能去購買工人階級的勞動力的所有者。所以,工人階級從他們所生產的全部產品中只取回一部分。另一部分,即資本家階級保留在自己手里并至多也只需和土地所有者階級瓜分的那一部分,如我們剛才所說的那樣,隨著每一項新的發明和發現而日益增大,而落到工人階級手中的那一部分(按人口計算)或者增加得很慢和很少,或者是一點也不增加,并且在某些情況下甚至還會縮減。

但是,這些日益加速互相排擠的發明和發現,這種每天空前大量增長的人類勞動的生產率,終于造成一種定會使當代資本主義經濟陷于滅亡的沖突。一方面是不可計量的財富和購買者無法對付的產品過剩,另一方面是社會上絕大多數人口無產階級化,變成雇傭工人,因而無力獲得這些過剩的產品。社會分裂為人數不多的過分富有的階級和人數眾多的無產的雇傭工人階級,這就使得這個社會被自己的富有所窒息,而同時它的極大多數成員卻幾乎得不到或完全得不到保障去免除極度的貧困。社會的這種狀況一天比一天顯得越加荒謬和越加不需要了。它應當被消除,而且能夠被消除。一個新的社會制度是可能實現的,在這個制度之下,當代的階級差別將消失;而且在這個制度之下——也許在經過一個短暫的,有些艱苦的,但無論如何在道義上很有益的過渡時期以后,——通過有計劃地利用和進一步發展一切社會成員的現有的巨大生產力,在人人都必須勞動的條件下,人人也都將同等地、愈益豐富地得到生活資料、享受資料、發展和表現一切體力和智力所需的資料。至于工人們正日益充滿決心地爭取這個新的社會制度,那在大洋兩岸都將由明天的5月1日和5月3日的星期日[168]來證明。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1891年4月30日于倫敦

 

載于1891年5月13日《前進報》第109號附刊和1891年在柏林出版的《雇傭勞動與資本》一書

 

原文是德文

 

選自《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第234—243頁

 

雇傭勞動與資本

 

我們聽到了各方面的責難,說我們沒有敘述構成現代階級斗爭和民族斗爭的物質基礎的經濟關系①。我們只是當這些關系在政治沖突中直接表現出來的時候,才有意地提到過這些關系。

過去首先必須從日常歷史進程中去考察階級斗爭,并根據已有的和每天新出現的歷史材料來從經驗上證明:當實現了二月革命[112]和三月革命[160]的工人階級被征服的時候,它的敵人(在法國是資產階級共和派,在整個歐洲大陸則是反對過封建專制制度的資產階級和農民階級)也同時被戰勝了;法國“正直的共和國”的勝利,同時也就是以爭取獨立的英勇戰爭響應了二月革命的那些民族的失敗;最后,隨著革命工人的失敗,歐洲又落到了過去那種受雙重奴役即受英俄兩國奴役的地位。巴黎的六月斗爭[114],維也納的陷落[169],1848年柏林11月②的悲喜劇[170],波蘭、意大利和匈牙利的拚命努力,愛爾蘭的嚴重饑荒——這些就是那些集中表現了歐洲資產階級和工人階級之間的階級斗爭的主要事件。我們曾經根據這些實例證明過:任何一次革命起義,不論它的目的顯得離階級斗爭有多么遠,在革命的工人階級沒有獲得勝利以前,都是不免要失敗的;任何一種社會改革,在無產階級革命和封建反革命沒有在世界戰爭中用武器進行較量以前,都是要成為空想的。在我們的闡述中,也如在現實中一樣,比利時和瑞士都是大歷史畫中的悲喜劇式的、漫畫式的世俗畫:前者是資產階級君主制的典型國家,后者是資產階級共和制的典型國家,兩者都自以為既跟階級斗爭無關,又跟歐洲革命無關。

現在,在我們的讀者看到了1848年以波瀾壯闊的政治形式展開的階級斗爭以后,我們想更切近地考察一下資產階級的生存及其階級統治和工人的奴役地位所依為基礎的經濟關系本身,也就適當其時了。
 
 
 
我們分三大部分來加以說明:(1)雇傭勞動對資本的關系,工人的奴役地位,資本家的統治;(2)各個中等資產階級和所謂的市民等級①在現存制度下必然發生的滅亡過程;(3)歐洲各國資產者階級在商業上受世界市場霸主英國的奴役和剝削的情形。

我們力求說得盡量簡單和通俗,我們就當讀者連最起碼的政治經濟學概念也沒有。我們希望工人能明白我們的解說。加之,在德國到處對一些最簡單的經濟關系的了解都極端無知和十分混亂,從特許的現存制度的辯護者到冒牌的社會主義者和未被承認的政治天才都莫不如此,這種人在四分五裂的德國比諸侯王爺還多。

我們首先來講第一個問題:什么是工資?它是怎樣決定的?

假如問工人們:“你們的工資是多少?”那么一個工人回答說:

“我做一天工從我的雇主那里得到一馬克①”;另一個工人回答說:

“我得到兩馬克”,等等。由于他們工作的勞動部門不同,他們每一個人因②做了一定的工作(譬如,織成一尺麻布或排好一個印張

的字)而從各自的雇主那里得到的貨幣數量也不同。盡管他們得到的貨幣數量不同,但是有一點是一致的:就是工資是資本家③為了償付勞動一定的時間或完成一定的工作而支出的一筆貨幣。

可見④,看起來好像是資本家(3)用貨幣購買工人的勞動。工人是為了貨幣而向資本家出賣自己的勞動。但這只是假象。實際上,他們為了貨幣而向資本家出賣的東西,是他們的勞動力。資本家以一天、一星期、一個月等等為期購買這個勞動力。他在購買勞動力以后使用這個勞動力,也就是讓工人在約定的時間內勞動。⑤資本家(3)用以購買工人勞動力⑥的那個貨幣量,譬如說兩馬克,也可以買到兩磅糖或一定數量的其他某種商品。他用以購買兩磅糖的兩馬克,就是兩磅糖的價格。他用以購買12小時的勞動力的使用⑦

的兩馬克,就是12小時勞動的價格。可見,勞動力①是一種商品,是和砂糖一模一樣的商品。前者是用鐘點來計量的,后者是用重量來計量的。

工人拿自己的商品即勞動力①去換得資本家的商品,即換得貨幣,并且這種交換是按一定的比例進行的。一定量的貨幣交換一定量的勞動力的使用②時間。織布工人的12小時勞動交換兩馬克。但是,難道這兩馬克不是代表其他一切可以用兩馬克買到的商品嗎?可見,實質上工人是拿他自己的商品即勞動力交換各種各樣的其他商品③,并且是按一定的比例交換的。資本家付給他兩馬克,就是為交換他的工作日而付給了他一定量的肉,一定量的衣服,一定量的劈柴,一定量的燈光,等等。可見,這兩馬克是表現勞動力①同其他④商品相交換的比例,即表現他的勞動力的交換價值。商品通過貨幣來估價的交換價值,也就稱為商品的價格。所以,工資只是人們通常稱之為勞動價格的勞動力價格⑤的特種名稱,是只能存在于人的血肉中的這種特殊商品價格的特種名稱。

拿任何一個工人來說,比如拿一個織布工人來說吧。資本家⑥供給他一臺織布機和一些紗。織布工人動手工作,紗變成了布。資本家把布拿去,賣了比方說20馬克。織布工人的工資是不是這塊布中的一份,20馬克中的一份,他的勞動產品中的一份呢?絕對不是。因為這個織布工人是在布還沒有賣出以前很久,甚至可能是在布還沒有織成以前很久就得到了自己的工資的。可見,資本家支付的這筆工資并不是來自他賣布所賺的那些貨幣,而是來自他原來儲備的貨幣。資產者給織布工人提供的織布機和紗不是織布工人的產品,同樣,織布工人用自己的商品即勞動力①交換所得的那些商品也不是他的產品。可能有這樣的情形:資產者給自己的布找不到一個買主。他出賣布所賺的錢,也許甚至不能撈回他用于開銷工資的款項。也有可能他出賣布所得的錢,比他付給織布工人的工資數目大得多。這一切都與織布工人毫不相干。資本家拿自己的一部分現有財產即一部分財產去購買織布工人的勞動力①,這就同他拿他的另一部分資本去購買原料(紗)和勞動工具(織布機)完全一樣。購買了這些東西(其中包括生產布所必需的勞動力①)以后,資本家就用只是屬于他的原料和勞動工具進行生產。當然,我們這位善良的織布工人現在也屬于勞動工具之列,他也像織布機一樣在產品中或在產品價格中是沒有份的。
 
 
 
所以,工資不是工人在他所生產的商品中占有的一份。工資是原有商品中由資本家用以購買一定量的生產性勞動力①的那一部分。

總之,勞動力①是一種商品,是由其所有者即雇傭工人出賣給資本的一種商品。他為什么出賣它呢?為了生活。

可是,勞動力的表現即②勞動是工人本身的生命活動,是工人本身的生命的表現。工人正是把這種生命活動出賣給別人,以獲得自己所必需的生活資料。可見,工人的生命活動對于他不過是使他能夠生存的一種手段而已。他是為生活而工作的。他甚至不認為勞動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相反,對于他來說,勞動就是犧牲自己的生活。勞動是已由他出賣給別人的一種商品。因此,他的活動的產物也就不是他的活動的目的。工人為自己生產的不是他織成的綢緞,不是他從金礦里開采出的黃金,也不是他蓋起的高樓大廈。他為自己生產的是工資,而綢緞、黃金、高樓大廈對于他都變成一定數量的生活資料,也許是變成棉布上衣,變成銅幣,變成某處地窖的住所了。一個工人在一晝夜中有12小時在織布、紡紗、鉆孔、研磨、建筑、挖掘、打石子、搬運重物等等,他能不能認為這12小時的織布、紡紗、鉆孔、研磨、建筑、挖掘、打石子是他的生活的表現,是他的生活呢?恰恰相反,對于他來說,在這種活動停止以后,當他坐在飯桌旁,站在酒店柜臺前,睡在床上的時候,生活才算開始。在他看來,12小時勞動的意義并不在于織布、紡紗、鉆孔等等,而在于這是掙錢的方法,掙錢使他能吃飯、喝酒、睡覺。如果說蠶兒吐絲作繭是為了維持自己的生存,那么它就可算是一個真正的雇傭工人了。

勞動力①并不向來就是商品。勞動并不向來就是雇傭勞動,即自由勞動。奴隸就不是把他自己的勞動力①出賣給奴隸主,正如耕牛不是向農民賣工一樣。奴隸連同自己的勞動力①一次而永遠地賣給奴隸的所有者了。奴隸是商品,可以從一個所有者手里轉到另一個所有者手里。奴隸本身是商品,但勞動力</ZSBJ99900011_0336_0/ZSBJ>①卻不是他的商品。農奴只出賣自己的一部分勞動力</ZSBJ99900011_0336_1/ZSBJ>①。不是他從土地所有者方面領得報酬;相反,是土地所有者從他那里收取貢賦。農奴是土地的附屬品,替土地所有者生產果實。相反地,自由工人自己出賣自己,并且是零碎地出賣。他每天把自己生命中的8小時、10小時、12小時、15小時拍賣給出錢最多的人,拍賣給原料、勞動工具和生活資料的所有者,即拍賣給資本家。工人既不屬于某個所有者,也不屬于土地,但是他每日生命的8小時、10小時、12小時、15小時卻屬于這些時間的購買者。工人只要愿意,就可以離開雇用他的資本家,而資本家也可以隨意辭退工人,只要資本家不能再從工人身上獲得利益或者獲得預期的利益,他就可以辭退工人。但是,工人是以出賣勞動力①為其收入的唯一來源的,如果他不愿餓死,就不能離開整個購買者階級即資本家階級。工人不是屬于某一個資本家,而是屬于整個資本家階級②;至于工人給自己尋找一個雇主,即在這個資本家階級③中間尋找一個買者,那是工人自己的事情了。

現在,在更詳細地談論資本和雇傭勞動之間的關系以前,我們先簡短地敘述一下在決定工資時要考慮到的一些最一般的條件。

我們已經說過,工資是一定商品,即勞動力①的價格。所以,工資同樣也是由那些決定其他一切商品價格的規律決定的。

那么,試問:商品的價格是怎樣決定的呢?商品的價格是由什么決定的?①它是由買者和賣者之間的競爭即需求和供給的關系決定的。決定商品價格的競爭是三方面的。

同一種商品,有許多不同的賣者供應。誰以最便宜的價格出賣同一質量的商品,誰就一定會戰勝其他賣者,從而保證自己有最大的銷路。于是,各個賣者彼此間就進行爭奪銷路、爭奪市場的斗爭。他們每一個人都想出賣商品,都想盡量多賣,如果可能,都想由他一個人獨賣,而把其余的出賣者排擠掉。因此,一個人就要比另一個人賣得便宜些。于是賣者之間就發生了競爭,這種競爭降低他們所供應的商品的價格。
 
 
 
但是買者之間也有競爭,這種競爭反過來提高所供應的商品的價格。

最后,買者和賣者之間也有競爭。前者想買得盡量便宜些,后者卻想賣得盡量貴些。買者和賣者之間的這種競爭的結果怎樣,要依上述競爭雙方的情況如何來決定,就是說要看是買者陣營里的競爭激烈些呢還是賣者陣營里的競爭激烈些。產業把兩支軍隊拋到戰場上對峙,其中每一支軍隊內部又發生內訌。戰勝敵人的是內部沖突較少的那支軍隊。

假定,市場上有100包棉花,而買者們卻需要1000包。在這種情形下,需求比供給大10倍,因而買者之間的競爭就會很激烈;他們中間的每一個人都竭力設法至少也要搞到1包,如果可能,就把100包全都搞到手里。這個例子并不是隨意虛構的。在商業史上有過這樣一些棉花歉收的時期,那時幾個資本家彼此結成聯盟,不只想把100包棉花都收買下來,而且想把世界上的全部存棉都收買下來。這樣,在我們前述的情形下,每一個買者都力圖排擠掉另一個買者,出較高的價格收買每包棉花。棉花的賣者們看見敵軍隊伍里發生極劇烈的內訌,并完全相信他們的100包棉花都能賣掉,因此他們就嚴防自己內部打起架來,以免在敵人競相抬高價格的時候降低棉花的價格。于是賣者陣營里忽然出現了和平。他們冷靜地叉著雙手,像一個人似地對抗買者;只要那些最熱中的買者的出價又沒有非常確定的限度,那賣者的貪圖也就會沒有止境。

可見,某種商品的供給低于需求,那么這種商品的賣者之間的競爭就會很弱,甚至于完全沒有競爭。賣者之間的競爭在多大程度上減弱,買者之間的競爭就會在多大程度上加劇。結果便是商品價格或多或少顯著地上漲。

大家知道,較為常見的是產生相反后果的相反情形:供給大大超過需求,賣者之間拚命競爭;買者少,商品賤價拋售。

但是,價格上漲和下跌是什么意思呢?高價和低價是什么意思呢?沙粒在顯微鏡下就顯得高,寶塔比起山岳來就顯得低了。既然價格是由需求和供給的關系決定的,那么需求和供給的關系又是由什么決定的呢?

讓我們隨便問一個資產者吧。他會像新即位的亞歷山大大帝一樣,馬上毫不猶豫地利用乘法表來解開這個形而上學的紐結。他會對我們說,假如我生產我出賣的這個商品的費用是100馬克,而我把它賣了110馬克(自然是以一年為期),那么這是一種普通的、老實的、正當的利潤。假如我在進行交換時得到了120或130馬克,那就是高額利潤了。假如我得到了整整200馬克,那就會是特高的巨額利潤了。對于這個資產者來說,究竟什么是衡量利潤的尺度呢?這就是他的商品的生產費用。假如他拿自己的商品換來的一定數量的別種商品,其生產費用少于他的商品的生產費用,那他就算虧本了。可是假如他拿自己的商品換來的一定數量的別種商品,其生產費用大于他的商品的生產費用,那他就算贏利了。他是以生產費用作為零度,根據他的商品的交換價值在零度上下的度數來測定他的利潤的升降的。

我們已經說過,需求和供給的關系的改變,時而引起價格的上漲,時而引起價格的下跌,時而引起高價,時而引起低價。

假如某一種商品的價格,由于供給不足或需求劇增而大大上漲,那么另一種商品的價格就不免要相應地下跌,因為商品的價格不過是以貨幣來表示的別種商品和它交換的比例。舉例說,假如一碼綢緞的價格從5馬克上漲到6馬克,那么白銀的價格對于綢緞來講就下跌了,其他一切商品也都是這樣,它們的價格雖然沒有改變,但比起綢緞來卻是跌價了。人們在交換中必須拿出更多的商品才能得到原來那么多的綢緞。

商品價格上漲會產生什么后果呢?大量資本將涌向繁榮的產業部門中去,而這種資本流入較為有利的產業部門中去的現象,要繼續到該部門的利潤跌落到普通水平時為止,或者更確切些說,要繼續到該部門產品的價格由于生產過剩而跌落到生產費用以下時為止。

反之,假如某一種商品的價格跌落到它的生產費用以下,那么資本就會從該種商品的生產部門抽走。除了該工業部門已經不合時代要求,因而必然衰亡以外,該商品的生產,即該商品的供給,就要因為資本的這種外流而縮減,直到該商品的供給和需求相適應為止,就是說,直到該商品的價格重新上漲到它的生產費用水平,或者更確切些說,直到供給低于需求,即直到商品價格又上漲到它的生產費用以上為止,因為商品的市場價格總是高于或低于它的生產費用。
 
 
我們看到,資本是不斷地從一個產業部門向另一個產業部門流出或流入的。價格高就引起資本的過分猛烈的流入,價格低就引起資本的過分猛烈的流出。

我們還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證明:不僅供給,連需求也是由生產費用決定的。可是,這樣一來,我們就未免離題太遠了。

我們剛才說過,供給和需求的波動,總是會重新把商品的價格引導到生產費用的水平。固然,商品的實際價格始終不是高于生產費用,就是低于生產費用;但是,上漲和下降是相互補充的,因此,在一定時間內,如果把產業衰退和興盛總合起來看,就可看出各種商品是依其生產費用而互相交換的,所以它們的價格是由生產費用決定的。

價格由生產費用決定這一點,不應當理解成像經濟學家們所理解的那種意見。經濟學家們說,商品的平均價格等于生產費用;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個規律。他們把價格的上漲被價格的下降所抵銷,而下降則被上漲所抵銷這種無政府狀態的運動看作偶然現象。那么,同樣也可以(另一些經濟學家就正是這樣做的)把價格的波動看作規律,而把價格由生產費用決定這一點看作偶然現象。可是,只有在這種波動的進程中,價格才是由生產費用決定的;我們細加分析時就可以看出,這種波動起著極可怕的破壞作用,并像地震一樣震撼資產階級社會的基礎。這種無秩序狀態的總運動就是它的秩序。在這種產業無政府狀態的進程中,在這種循環運動中,競爭可以說是拿一個極端去抵銷另一個極端。

由此可見,商品的價格是這樣由它的生產費用來決定的:某些時期,某種商品的價格超過它的生產費用,另一些時期,該商品的價格卻下跌到它的生產費用以下,而抵銷以前超過的時期,反之亦然。當然,這不是就個別產業的產品來說的,而只是就整個產業部門來說的。所以,這同樣也不是就個別產業家來說的,而只是就整個產業家階級來說的。

價格由生產費用決定,就等于說價格由生產商品所必需的勞動時間決定,因為構成生產費用的是:(1)原料和勞動工具的損耗部分①,即產業產品,它們的生產耗費了一定數量的工作日,因而也就是代表一定數量的勞動時間;(2)直接勞動,它也是以時間計量的。

調節一般商品價格的那些一般的規律,當然也調節工資,即調節勞動價格。

勞動報酬忽而提高,忽而降低,是依需求和供給的關系為轉移的,依購買勞動力②的資本家和出賣勞動力②的工人之間的競爭情形為轉移的。工資的波動一般是和商品價格的波動相適應的。可是,在這種波動的范圍內,勞動的價格是由生產費用即為創造勞動力②這一商品所需要的勞動時間來決定的。

那么,勞動力②的生產費用究竟是什么呢?

這就是為了使工人保持其為工人并把他訓練成為工人所需要的費用。

因此,某一種勞動所需要的訓練時間越少,工人的生產費用也就越少,他的勞動的價格即他的工資也就越低。在那些幾乎不需要任何訓練時間,只要有工人的肉體存在就行的產業部門里,為造成工人所需要的生產費用,幾乎只歸結為維持工人的可以保住其勞動能力的生存①所需要的商品。因此,工人的勞動的價格是由必要生活資料的價格決定的。

可是,這里還應該注意到一種情況。

工廠主在計算自己的生產費用,并根據生產費用計算產品的價格的時候,是把勞動工具的損耗也計算在內的。譬如說,假如一臺機器值1000馬克,使用期限為10年,那么他每年就要往商品價格中加進100馬克,以便在10年期滿時有可能用新機器來更換用壞的機器。同樣,簡單勞動力②的生產費用中也應加入延續工人后代的費用,從而使工人階級能夠繁殖后代并用新工人來代替失去勞動能力的工人。所以,工人的損耗也和機器的損耗一樣,是要計算進去的。

總之,簡單勞動力②的生產費用就是維持工人生存和延續工人后代的費用。這種維持生存和延續后代的費用的價格就是工資。這樣決定的工資就叫作最低工資額。這種最低工資額,也和商品價格一般由生產費用決定一樣,不是就單個人來說的,而是就整個種屬來說的。單個工人、千百萬工人的所得不足以維持生存和延續后代,但整個工人階級的工資在其波動范圍內則是和這個最低額相等的。
 
 
 
 
現在,我們既已講明了調節工資以及其他任何商品的價格的最一般規律,我們就能更切近地研究我們的本題了。

資本是由用于生產新的原料、新的勞動工具和新的生活資料的各種原料、勞動工具和生活資料組成的。①資本的所有這些組成部分都是勞動的創造物,勞動的產品,積累起來的勞動。作為進行新生產的手段的積累起來的勞動就是資本。

經濟學家們就是這樣說的。

什么是黑奴呢?黑奴就是黑種人。這個說明和前一個說明是一樣的。

黑人就是黑人。只有在一定的關系下,他才成為奴隸。紡紗機是紡棉花的機器。只有在一定的關系下,它才成為資本。脫離了這種關系,它也就不是資本了,就像黃金本身并不是貨幣,砂糖并不是砂糖的價格一樣。

人們在生產中不僅僅影響自然界,而且也互相影響②。他們只有以一定的方式共同活動和互相交換其活動,才能進行生產。為了進行生產,人們相互之間便發生一定的聯系和關系;只有在這些社會聯系和社會關系的范圍內,才會有他們對自然界的影響③,才會有生產。

生產者相互發生的這些社會關系,他們借以互相交換其活動和參與全部生產活動的條件,當然依照生產資料的性質而有所不同。隨著新作戰工具即射擊火器的發明,軍隊的整個內部組織就必然改變了,各個人借以組成軍隊并能作為軍隊行動的那些關系就改變了,各個軍隊相互間的關系也發生了變化。

因此,各個人借以進行生產的社會關系,即社會生產關系,是隨著物質生產資料、生產力的變化和發展而變化和改變的。生產關系總和起來就構成所謂社會關系,構成所謂社會,并且是構成一個處于一定歷史發展階段上的社會,具有獨特的特征的社會。古典古代社會、封建社會和資產階級社會都是這樣的生產關系的總和,而其中每一個生產關系的總和同時又標志著人類歷史發展中的一個特殊階段。

資本也是一種社會生產關系。這是資產階級的生產關系,是資產階級社會的生產關系。構成資本的生活資料、勞動工具和原料,難道不是在一定的社會條件下,不是在一定的社會關系內生產出來和積累起來的嗎?難道這一切不是在一定的社會條件下,在一定的社會關系內被用來進行新生產的嗎?并且,難道不正是這種一定的社會性質把那些用來進行新生產的產品變為資本的嗎?

資本不僅包括生活資料、勞動工具和原料,不僅包括物質產品,并且還包括交換價值。資本所包括的一切產品都是商品。所以,資本不僅是若干物質產品的總和,并且也是若干商品、若干交換價值、若干社會量的總和。

不論我們是以棉花代替羊毛也好,是以米代替小麥也好,是以輪船代替鐵路也好,只要棉花、米和輪船——資本的軀體——同原先體現資本的羊毛、小麥和鐵路具有同樣的交換價值即同樣的價格,那么資本依然還是資本。資本的軀體可以經常改變,但不會使資本有絲毫改變。

但是,雖然任何資本都是一些商品即交換價值的總和,然而并不是任何一些商品即交換價值的總和都是資本。

任何一些交換價值的總和都是一個交換價值。任何單個交換價值都是一些交換價值的總和。例如,值1000馬克的一座房子是1000馬克的交換價值。值一分尼①的

 

這些產品由以交換的一定比例就是它們的交換價值,或者說用貨幣來表示,就是它們的價格。這些產品的數量多少絲毫不能改變它們成為商品,或者表現交換價值,或者具有一定價格的規定。一株樹不論其大小如何,終究是一株樹。無論我們拿鐵同別的產品交換時是以羅特②為單位還是以公擔為單位,這一點難道會改變鐵成為商品,成為交換價值的性質嗎?鐵是一種商品,它依其數量多少而具有大小不同的價值,高低不同的價格。

一些商品即一些交換價值的總和究竟是怎樣成為資本的呢?

它成為資本,是由于它作為一種獨立的社會力量,即作為一種屬于社會一部分的力量,通過交換直接的、活的勞動力③而保存并增大自身。除勞動能力以外一無所有的階級的存在是資本的必要前提。
 
 
 
只是由于積累起來的、過去的、對象化的勞動支配直接的、活的勞動,積累起來的勞動才變為資本。

資本的實質并不在于積累起來的勞動是替活勞動充當進行新生產的手段。它的實質在于活勞動是替積累起來的勞動充當保存并增加其交換價值的手段。

資本家和雇傭工人④是怎樣進行交換的呢?

工人拿自己的勞動力①換到生活資料,而資本家拿他的生活資料換到勞動,即工人的生產活動,亦即創造力量。工人通過這種創造力量不僅能補償工人所消費的東西,并且還使積累起來的勞動具有比以前更大的價值。工人從資本家那里得到一部分現有的生活資料。這些生活資料對工人有什么用處呢?用于直接消費。可是,如果我不利用靠這些生活資料維持我的生活的這段時間來生產新的生活資料,即在消費的同時用我的勞動創造新價值來補償那些因消費而消失了的價值,那么,只要我消費生活資料,這些生活資料對我來說就會永遠消失。但是,工人為了交換已經得到的生活資料,正是把這種貴重的再生產力量讓給了資本。因此,工人自己失去了這種力量。

舉一個例子來說吧。有個農場主每天付給他的一個短工5銀格羅申。這個短工為得到這5銀格羅申,就整天在農場主的田地上干活,保證農場主能得到10銀格羅申的收入。農場主不但收回了他付給短工的價值,并且還把它增加了一倍。可見,他有成效地、生產性地使用和消費了他付給短工的5銀格羅申。他拿這5銀格羅申買到的正是一個短工的能生產出雙倍價值的農產品并把5銀格羅申變成10銀格羅申的勞動和力量。相反,短工則拿他的生產力(他正是把這個生產力的作用讓給了農場主)換到5銀格羅申,并用它們換得遲早要消費掉的生活資料。所以,這5銀格羅申的消費有兩種方式:對資本家來說,是再生產性的,因為這5銀格羅申換來的勞動力帶來了10銀格羅申;對工人來說,是非生產性的,因為這5銀格羅申換來的生活資料永遠消失了,他只有再和農場主進行同樣的交換才能重新取得這些生活資料的價值。這樣,資本以雇傭勞動為前提,而雇傭勞動又以資本為前提。兩者相互制約;兩者相互產生。

一個棉紡織廠的工人是不是只生產棉織品呢?不是,他生產資本。他生產重新供人利用去支配他的勞動并通過他的勞動創造新價值的價值。

資本只有同勞動力①交換,只有引起雇傭勞動的產生,才能增加。雇傭工人的勞動力②只有在它增加資本,使奴役它的那種權力加強時,才能和資本交換。因此,資本的增加就是無產階級即工人階級的增加。

所以,資產者及其經濟學家們斷言,資本家和工人的利益是一致的。千真萬確呵!如果資本不雇用工人,工人就會滅亡。如果資本不剝削勞動力①,資本就會滅亡,而要剝削勞動力①,資本就得購買勞動力①。投入生產的資本即生產資本增加越快,從而產業越繁榮,資產階級越發財,生意越興隆,資本家需要的工人也就越多,工人出賣自己的價格也就越高。

原來,生產資本的盡快增加竟是工人能勉強過活的必要條件。

但是,生產資本的增加又是什么意思呢?就是積累起來的勞動對活勞動的權力的增加,就是資產階級對工人階級的統治力量的增加。雇傭勞動生產著對它起支配作用的他人財富,也就是說生產著同它敵對的權力——資本,而它從這種敵對權力那里取得就業手段,即取得生活資料,是以雇傭勞動又會變成資本的一部分,又會變成再一次把資本投入加速增長運動的杠桿為條件的。

斷言資本的利益和工人的利益①是一致的,事實上不過是說資本和雇傭勞動是同一種關系的兩個方面罷了。一個方面制約著另一個方面,就如同高利貸者和揮霍者相互制約一樣②。

只要雇傭工人仍然是雇傭工人,他的命運就取決于資本。這就是一再被人稱道的工人和資本家利益的共同性。資本越增長,雇傭勞動量就越增長,雇傭工人人數就越增加,一句話,受資本支配的人數就越增多。②我們且假定有這樣一種最有利的情形:隨著生產資本的增加,對勞動的需求也增加了。因而勞動價格即工資也提高了。
 
 
 
 
一座房子不管怎樣小,在周圍的房屋都是這樣小的時候,它是能滿足社會對住房的一切要求的。但是,一旦在這座小房子近旁聳立起一座宮殿,這座小房子就縮成茅舍模樣了。這時,狹小的房子證明它的居住者不能講究或者只能有很低的要求;并且,不管小房子的規模怎樣隨著文明的進步而擴大起來,只要近旁的宮殿以同樣的或更大的程度擴大起來,那座較小房子的居住者就會在那四壁之內越發覺得不舒適,越發不滿意,越發感到受壓抑。

工資的任何顯著的增加是以生產資本的迅速增加為前提的。

生產資本的迅速增加,會引起財富、奢侈、社會需要和社會享受等同樣迅速的增長。所以,工人可以得到的享受縱然增長了,但是,與資本家的那些為工人所得不到的大為增加的享受相比,與一般社會發展水平相比,工人所得到的社會滿足的程度反而降低了。我們的需要和享受是由社會產生的;因此,我們在衡量需要和享受時是以社會為尺度,而不是以滿足它們的物品為尺度的。因為我們的需要和享受具有社會性質,所以它們是相對的。

工資一般不僅是由我能夠用它交換到的商品數量來決定的。

工資包含著各種關系。

首先,工人靠出賣自己的勞動力①取得一定數量的貨幣。工資是不是單由這個貨幣價格來決定的呢?

在16世紀,由于在美洲發現了更豐富和更易于開采的礦藏②,歐洲流通的黃金和白銀的數量增加了。因此,黃金和白銀的價值和其他各種商品比較起來就降低了。但是,工人們出賣自己的勞動力①所得到的銀幣數仍和從前一樣。他們的勞動的貨幣價格仍然如舊,然而他們的工資畢竟是降低了,因為他們拿同樣數量的銀幣所交換到的別種商品比以前少了。這是促進16世紀資本增長和資產階級興盛的原因之一。

我們再舉一個別的例子。  1847年冬,由于歉收,最必需的生活資料(面包、肉類、黃油、干酪等等)大大漲價了。假定工人靠出賣自己的勞動力①所得的貨幣量仍和以前一樣。難道他們的工資沒有降低嗎?當然是降低了。他們拿同樣多的貨幣所能換到的面包、肉類等等東西比從前少了。他們的工資降低并不是因為白銀的價值減低了,而是因為生活資料的價值增高了。

我們最后再假定,勞動的貨幣價格仍然未變,可是一切農產品和工業品由于使用新機器、年成好等等原因而降低了價格。這時,工人拿同樣多的貨幣可以買到更多的各種商品。所以,他們的工資正因為工資的貨幣價值仍然未變而提高了。

總之,勞動的貨幣價格即名義工資,是和實際工資即用工資實際交換所得的商品量并不一致的。因此,我們談到工資的增加或降低時,不應當僅僅注意到勞動的貨幣價格,僅僅注意到名義工資。

但是,無論名義工資,即工人把自己賣給資本家所得到的貨幣量,還是實際工資,即工人用這些貨幣所能買到的商品量,都不能把工資所包含的各種關系完全表示出來。

此外,工資首先是由它和資本家的贏利即利潤的關系來決定的。這就是比較工資、相對工資。

實際工資所表示的是同其他商品的價格相比的勞動價格,而相對工資所表示的,則是與積累起來的勞動,即資本從勞動新創造出來的價值中所取得的份額相比而言的直接勞動在這一價值中所占的份額①。

上面,在第14頁上,②我們說過:“工資不是工人在他所生產的商品中占有的一份。工資是原有商品中由資本家用以購買一定量的生產性勞動力③的那一部分。”但是,資本家必須從出賣由工人創造的產品的價格中再補償這筆工資。資本家必須這樣做:他在補償這筆工資時,照例要剩下一筆超出他所支出的生產費用的余額即利潤。工人所生產的商品的銷售價格,對資本家來說可分為三部分:第一,補償他所預付的原料價格和他所預付的工具、機器及其他勞動資料的損耗;第二,補償資本家所預付的工資;第三,這些費用以外的余額,即資本家的利潤。第一部分只是補償原已存在的價值;很清楚,補償工資的那一部分和構成資本家利潤的余額完全是從工人勞動所創造出來的并追加到原料上去的新價值中得來的。而在這個意義上說,為了把工資和利潤加以比較,我們可以把兩者都看成是工人的產品中的份額。①
 
 
 
 
實際工資可能仍然未變,甚至可能增加了,可是盡管如此,相對工資卻

 

3馬克降低到2馬克。這時,雖然工人拿這2馬克可以買到比從前拿3馬克買到的更多的商品,但是他的工資和資本家的利潤相比卻降低了。資本家(比如,一個工廠主)的利潤增加了1馬克,換句話說,資本家拿比以前少的交換價值付給工人,而工人卻必須生產出比以前多的交換價值。資本的份額與勞動的份額相比提高了②。社會財富在資本和勞動之間的分配更不平均了。資本家用同樣多的資本支配著更大的勞動量。資本家階級支配工人階級的權力增加了,工人的社會地位更低了,比起資本家的地位來又降低了一級。

究竟什么是決定工資和利潤在其相互關系上的降低和增加的一般規律呢?

工資和利潤是互成反比的。資本的份額①即利潤越增加,則勞動的份額②即日工資就越降低;反之亦然。利潤增加多少,工資就降低多少;而利潤降低多少,則工資就增加多少。

也許有人會駁斥說:資本家贏利可能是由于他拿自己的產品同其他資本家進行了有利的交換,可能是由于開辟了新的市場或者原有市場上的需要驟然增加等等,從而對他的商品的需求量有所增加;所以,一個資本家所得利潤的增加可能是由于損害了其他資本家的利益,而與工資即勞動力③的交換價值的漲落無關;或者,資本家所得利潤的增加也可能是由于改進了勞動工具,采用了利用自然力的新方法等等。

首先必須承認,所得出的結果依然是一樣的,只不過這是經過相反的途徑得出的。固然,利潤的增加不是由于工資的降低,但是工資的降低卻是由于利潤的增加。資本家用同一數量的他人的勞動④,購得了更多的交換價值,而對這個勞動卻沒有多付一文。這就是說,勞動所得的報酬同它使資本家得到的純收入相比卻減少了。

此外,我們還應提醒,無論商品價格如何波動,每一種商品的平均價格,即它同其他商品相交換的比例,總是由它的生產費用決定的。因此,資本家相互間的盈虧得失必定在整個資本家階級范圍內互相抵銷。改進機器,在生產中采取利用自然力的新方法,使得在一定的勞動時間內,用同樣數量的勞動和資本可以創造出更多的產品,但決不是創造出更多的交換價值。如果我用紡紗機能夠在一小時內生產出比未發明這種機器以前的產量多一倍的紗,比方從前為50磅,現在為100磅,那么我在一定時間內①用這100磅紗所交換到的商品不會比以前用50磅交換到的多些,因為紗的生產費用減少了一半,或者說,因為現在我用同樣多的生產費用能夠生產出比以前多一倍的產品。

最后,不管資本家階級即資產階級(一個國家的也好,整個世界市場的也好)相互之間分配生產所得的純收入的比例如何,這個純收入的總額歸根到底只是直接勞動使積累起來的勞動②在總體上增加的那個數額。所以,這個總額是按勞動使資本增加的比例,即按利潤與工資相對而言增加的比例增長的。

可見,即使我們停留在資本和雇傭勞動的關系范圍內,也可以知道資本的利益和雇傭勞動的利益是截然對立的。

資本的迅速增加就等于利潤的迅速增加。而利潤的迅速增加只有在勞動的價格③,相對工資同樣迅速下降的條件下才是可能的。即使實際工資同名義工資即勞動的貨幣價值同時增加,只要實際工資不是和利潤以同一比例增加,相對工資還是可能下降。比如說,在經濟興旺的時期,工資提高5%,而利潤卻提高30%,那么比較工資即相對工資不是增加,而是減少了。

所以,一方面工人的收入隨著資本的迅速增加也有所增加,可是另一方面橫在資本家和工人之間的社會鴻溝也同時擴大,而資本支配勞動的權力,勞動對資本的依賴程度也隨著增大。

所謂資本迅速增加對工人有好處的論點,實際上不過是說:工人把他人的財富增加得越迅速,工人得到的殘羹剩飯就越多,能夠獲得工作和生活下去的工人就越多,依附資本的奴隸人數就增加得越多。

這樣我們就看出:

 
 即使最有利于工人階級的情勢,即資本的盡快增加改善了工人的物質生活,也不能消滅工人的利益和資產者的利益即資本家的利益之間的對立狀態。利潤和工資仍然是互成反比的。

假如資本增加得迅速,工資是可能提高的;可是資本的利潤增加得更迅速無比。工人的物質生活改善了,然而這是以他們的社會地位的降低為代價換來的。橫在他們和資本家之間的社會鴻溝擴大了。

最后:

所謂生產資本的盡快增加是對雇傭勞動最有利的條件這種論點,實際上不過是說:工人階級越迅速地擴大和增加與它敵對的權力,即越迅速地擴大和增加支配它的他人財富,它就被允許在越加有利的條件下重新為增加資產階級財富、重新為增大資本的權力而工作,滿足于為自己鑄造金鎖鏈,讓資產階級用來牽著它走。

然而,是不是像資產階級的經濟學家們所說的那樣,生產資本的增加真的和工資的提高密不可分呢?①我們不應當聽信他們的話。我們甚至于不能相信他們的這種說法:似乎資本長得越肥,它的奴隸也吃得越飽。資產階級很開明,很會打算,它沒有封建主的那種以仆役隊伍的奢華夸耀于人的偏見。資產階級的生存條件迫使它錙銖必較。

因此我們就應當更仔細地研究一個問題:

生產資本的增長是怎樣影響工資的?

如果資產階級社會的生產資本整個說來是在不斷增長,那么勞動的積累就是更多方面的了。資本①的數量和規模日益增大。資本的增大加劇資本家之間的競爭。資本規模的不斷增大,為把裝備著火力更猛烈的斗爭武器的更強大的工人大軍引向產業戰場提供了手段。

一個資本家只有在自己更便宜地出賣商品的情況下,才能把另一個資本家逐出戰場,并占有他的資本。可是,要能夠更便宜地出賣而又不破產,他就必須更便宜地進行生產,就是說,必須盡量提高勞動的生產力。而增加勞動的生產力的首要辦法是更細地分工,更全面地應用和經常地改進機器。內部實行分工的工人大軍越龐大,應用機器的規模越廣大,生產費用相對地就越迅速縮減,勞動就更有效率。因此,資本家之間就發生了全面的競爭:他們竭力設法擴大分工和增加機器,并盡可能大規模地使用機器。

可是,假如某一個資本家由于更細地分工、更多地采用新機器并改進新機器,由于更有利和更大規模地利用自然力,因而有可能用同樣多的勞動或積累起來的勞動生產出比他的競爭者更多的產品(即商品),比如說,在同一勞動時間內,他的競爭者只能織出半碼麻布,他卻能織出一碼麻布,那么他會怎樣辦呢?

他可以繼續按照原來的市場價格出賣每半碼麻布,但是這樣他就不能把自己的敵人逐出戰場,就不能擴大自己的銷路。可是隨著他的生產的擴大,他對銷路的需要也增加了。固然,他所采用的這些更有效率、更加貴重的生產資料使他能夠廉價出賣商品,但是這種生產資料又使他不得不出賣更多的商品,為自己的商品爭奪更大得多的市場。因此,這個資本家出賣半碼麻布的價格就要比他的競爭者便宜些。

雖然這個資本家生產一碼麻布的費用并不比他的競爭者生產半碼麻布的費用多,但是他不會以他的競爭者出賣半碼麻布的價格來出賣一碼麻布。不然他就得不到任何額外的利潤,而只是通過交換把自己的生產費用收回罷了。如果他的收入終究還是增加了,那只是因為他推動了更多的資本,而不是因為他比其他資本家更多地增殖了自己的資本。而且,只要他把他的商品價格定得比他的競爭者低百分之幾,他追求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他壓低價格就能把他的競爭者擠出市場,或者至少也能奪取他的競爭者的一部分銷路。最后,我們再提一下,市場價格總是高于或低于生產費用,這取決于該種商品是在產業的旺季出賣的還是在淡季出賣的。一個采用了生產效能更高的新生產資料的資本家的賣價超出他的實際生產費用的百分率,是依每碼麻布的市場價格高于或低于迄今的一般生產費用為轉移的。

可是,這個資本家的特權不會長久;參與競爭的其他資本家也會采用同樣的機器,實行同樣的分工,并以同樣的或更大的規模采用這些機器和分工。這些新措施將得到廣泛的推廣,直到麻布價格不僅跌到原先的生產費用以下,而且跌到新的生產費用以下為止。
 
 
 
這樣,資本家的相互關系又會像采用新生產資料以前那樣了;如果說他們由于采用這種生產資料能夠以同一價格提供加倍的產品,那么現在他們已不得不按低于原來的價格出賣加倍的產品了。在這種新生產費用的水平上,同樣一場角逐又重新開始:分工更細了,使用的機器數量更多了,利用這種分工的范圍和采用這些機器的規模更大了。而競爭又對這個結果發生反作用。

我們看到:生產方式和生產資料是如何通過這種方式不斷變革,不斷革命化的;分工如何必然要引起更進一步的分工;機器的采用如何必然要引起機器的更廣泛的采用;大規模的勞動如何必然要引起更大規模的勞動。

這是一個規律,這個規律一次又一次地把資產階級的生產拋出原先的軌道,并且因為資本已經加強了勞動的生產力而迫使它繼續加強勞動的生產力;這個規律不讓資本有片刻的停息,老是在它耳邊催促說:前進!前進!

這個規律正是那個在商業的周期性波動中必然使商品價格和商品生產費用趨于一致的規律。

不管一個資本家運用了效率多么高的生產資料,競爭總使這種生產資料普遍地被采用,而一旦競爭使這種生產資料普遍地被采用,他的資本具有更大效率的唯一后果就只能是:要保持原來的價格,他就必須提供比以前多10倍、20倍、100倍的商品。可是,因為現在他必須售出也許比以前多1000倍的商品,才能靠增加所售產品數量的辦法來彌補由于售價降低所受的損失;因為他現在必須賣出更多的商品不僅是為了得到更多的利潤①,并且也是為了補償生產費用(我們已經說過,生產工具本身也日益昂貴);因為此時這種大量出賣不僅對于他而且對于他的競爭對方都成了生死問題,所以先前的斗爭就會隨著已經發明的生產資料的生產效率的提高而日益激烈起來。所以,分工和機器的采用又將以更大得無比的規模發展起來。

不管已被采用的生產資料的力量多么強大,競爭總是要把資本從這種力量中得到的黃金果實奪去:競爭使商品的價格降低到生產費用的水平;也就是說,越是有可能便宜地生產,即有可能用同一數量的勞動生產更多的產品,競爭就使更便宜的生產即為了同一價格總額①而提高日益增多的產品數量成為確定不移的規律。可見,資本家努力的結果,除了必須在同一勞動時間內提供更多的商品以外,換句話說,除了使他的資本的價值增殖的條件惡化以外,并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因此,雖然競爭經常以其生產費用的規律迫使資本家坐臥不寧,把他為對付競爭者而鍛造的一切武器倒轉來針對他自己,但資本家總是想方設法在競爭中取勝,孜孜不倦地采用價錢較貴但能更便宜地進行生產的新機器,實行新分工,以代替舊機器和舊分工,并且不等到競爭使這些新措施過時,就這樣做了。

現在我們如果想象一下這種狂熱的激發狀態同時籠罩了整個世界市場,那我們就會明白,資本的增長、積累和積聚是如何導致不斷地、日新月異地、以日益擴大的規模實行分工,采用新機器,改進舊機器。

這些同生產資本的增長分不開的情況又怎樣影響工資的確定呢?

更進一步的分工使1個工人能做5個、10個乃至20個人的工作,因而就使工人之間的競爭加劇5倍、10倍乃至20倍。工人中間的競爭不只表現于1個工人把自己出賣得比另1個工人賤些,而且還表現于1個工人做5個、10個乃至20個人的工作。而資本所實行的和經常擴展的分工就迫使工人進行這種競爭。

其次,分工越細,勞動就越簡單化。工人的特殊技巧失去任何價值。工人變成了一種簡單的、單調的生產力,這種生產力不需要投入緊張的體力或智力。他的勞動成為人人都能從事的勞動了。因此,工人受到四面八方的競爭者的排擠;我們還要提醒一下,一種工作越簡單,越容易學會,為學會這種工作所需要的生產費用越少,工資也就越降低,因為工資像一切商品的價格一樣,是由生產費用決定的。

總之,勞動越是不能給人以樂趣,越是令人生厭,競爭也就越激烈,工資也就越減少。工人想維持自己的工資總額,就得多勞動:多工作幾小時或者在一小時內提供更多的產品。這樣一來,工人為貧困所迫,就越加重分工的極危險的后果。結果就是:他工作得越多,他所得的工資就越少,而且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工作得越多,他就越是同他的工友們競爭,因而就使自己的工友們變成他自己的競爭者,這些競爭者也像他一樣按同樣惡劣的條件出賣自己。所以,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歸根到底是自己給自己,即自己給作為工人階級一員的自己造成競爭。
 
 
 
機器也發生同樣的影響,而且影響的規模更大得多,因為機器用不熟練的工人代替熟練工人,用女工代替男工,用童工代替成年工;因為在最先使用機器的地方,機器就把大批手工工人拋向街頭,而在機器日益完善、改進或為生產效率更高的機器所替換的地方,機器又把一批一批的工人排擠出去。我們在前面大略地描述了資本家相互間的產業戰爭。這種戰爭有一個特點,就是制勝的辦法與其說是增加勞動大軍,不如說是減少勞動大軍。統帥們即資本家們相互競賽,看誰能解雇更多的產業士兵。

不錯,經濟學家們告訴我們說,因采用機器而成為多余的工人可以在新的勞動部門里找到工作。

他們不敢干脆地肯定說,在新的勞動部門中找到棲身之所的就是那些被解雇的工人。事實最無情地粉碎了這種謊言。其實,他們不過是肯定說,在工人階級的其他組成部分面前,譬如說,在一部分已準備進入那種衰亡的產業部門的青年工人面前,出現了新的就業門路。這對于不幸的工人當然是一個很大的安慰。資本家老爺們是不會缺少可供剝削的新鮮血肉的,他們讓死人們去埋葬自己的尸體。這與其說是資產者對工人的安慰,不如說是資產者對自己的安慰。如果機器消滅了整個雇傭工人階級,那么這對資本來說將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因為資本沒有雇傭勞動就不成其為資本了!

就假定那些直接被機器從工作崗位排擠出去的工人以及原來期待著這一工作的那一部分青年工人都能找到新工作。是否可以相信新工作的報酬會和已失去的工作的報酬同樣高呢?要是這樣,那就是違反了一切經濟規律。我們說過,現代產業經常是用更簡單的和更低級的工作來代替復雜和較高級的工作的。

那么,被機器從一個產業部門排擠出去的一大批工人如果不甘愿領取更低更壞的報酬,又怎能在別的部門找到棲身之所呢?

有人說制造機器本身的工人是一種例外。他們說,既然產業需要并使用更多的機器,機器的數量就必然增加,因而機器生產、從事機器生產的工人也必然增加;而這個產業部門所使用的工人是熟練工人,甚至是受過教育的工人。

從1840年起,這種原先也只有一半正確的論點已經毫無正確的影子了,因為機器制造也完全和棉紗生產一樣,日益多方面地采用機器,而在機器制造廠就業的工人,比起極完善的機器來,只能起著極不完善的機器的作用。

可是,在一個男工被機器排擠出去以后,工廠方面也許會雇用三個童工和一個女工!難道先前一個男工的工資不是應該足夠養活三個孩子和一個妻子嗎?難道先前最低工資額不是應該足夠維持工人生活和繁殖工人后代嗎?資產者愛說的這些話在這里究竟證明了什么呢?只證明了一點:現在要得到維持一個工人家庭生活的工資,就得消耗比以前多三倍的工人生命。

總括起來說:生產資本越增加,分工和采用機器的范圍就越擴大。分工和采用機器的范圍越擴大,工人之間的競爭就越劇烈,他們的工資就越減少。

加之,工人階級還從較高的社會階層中得到補充;降落到無產階級隊伍里來的有大批小產業家和小食利者,他們除了趕快跟工人一起伸手乞求工作,毫無別的辦法。這樣,伸出來乞求工作的手像森林似地越來越稠密,而這些手本身則越來越消瘦。

不言而喻,小產業家在這種斗爭①中是不可能支持下去的:這種斗爭的首要條件之一就是生產的規模經常擴大,也就是說要做大產業家而決不能做一個小產業家。

當然,還有一點也是用不著進一步說明的:資本的總量和數目越增加,資本越增長,資本的利息也就越減少;因此,小食利者就不可能再依靠租金來維持生活,必須投身于產業,即擴大小產業家的隊伍,從而增加無產階級的候補人數。

最后,上述發展進程越迫使資本家以日益擴大的規模利用既有的巨大的生產資料,并為此而動用一切信貸機構,產業“地震”①也就越來越頻繁,在每次地震中,商業界只是由于埋葬一部分財富、產品以至生產力才維持下去,——也就是說,危機也就越來越頻繁了。這種危機之所以越來越頻繁和劇烈,就是因為隨著產品總量的增加,亦即隨著對擴大市場的需要的增長,世界市場變得日益狹窄了,剩下可供榨取的新市場②日益減少了,因為先前發生的每一次危機都把一些迄今未被占領的市場或只是在很小的程度上被商業榨取過的市場卷入了世界貿易。但是,資本不僅在活著的時候要依靠勞動。這位尊貴而又野蠻的主人也要把他的奴隸們的尸體,即在危機中喪生的大批工人陪葬,同自己一起葬入墳墓。由此可見:如果說資本增長得迅速,那么工人之間的競爭就增長得更迅速無比,就是說,資本增長得越迅速,工人階級的就業手段即生活資料就相對地縮減得越厲害;雖然如此,資本的迅速增長對雇傭勞動卻是最有利的條件③。

根據1847年12月下半月所作的講演寫成

 

原文是德文

 

選自《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6卷第473—506頁

 

載于1849年4月5—8和11日《新萊茵報》第264—267和269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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