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負載著豐饒的苦難的大陸

    王培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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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很少有哪本書會像這本書這樣，在閱讀過程中讓人一再感到吃驚，甚至是震驚，以及難以忍受的痛苦和抑制不住的憤怒。難道這就是那個遙遠的美麗富饒的大陸拉丁美洲嗎？難道這就是那個早在1492年就被西方“文明世界”“發現”的迷人的新大陸嗎？幾百年過去了，啊，拉丁美洲，你為什么仍然遍體鱗傷、滿目瘡痍、血跡斑斑？

   三年前，由索颯的《豐饒的苦難——拉丁美洲日記》一書中，了解了拉丁美洲人民遭受的深重災難和無邊苦痛，現在從烏拉圭新聞記者出身的著名作家愛德華多·加萊亞諾撰寫的這本《拉丁美洲被切開的血管》里，又知道了造成拉丁美洲巨大苦難的歷史和現實之源——嗜血的殖民主義與殘暴的專制獨裁統治。自十五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先是西班牙人來到拉美；西班牙走后，英國跟著來了；英國人走后，美國人又來了。在利欲熏心的新老殖民主義的不擇手段的大肆瘋狂掠奪下，原本軀體豐腴的拉丁美洲變得骨瘦如柴、傷痕累累。被明火執仗的強盜征服的拉丁美洲，始終處于極不平等的卑屈的附屬地位，成為富國的金銀、石油、銅鐵、蔗糖、肉類、棉花、水果、咖啡、可可、糧食等工農業原料的產地和倉庫，她的汨汨鮮血滋養了、喂肥了卑鄙無恥的歐美掠奪者。

   正如人們所說，拉丁美洲不發達的歷史成就了歐美資本主義發展的歷史。這樣的悖論在此書中比比皆是：拉丁美洲人之所以窮，是因為他們腳下的土地太富庶了；拉丁美洲的不發達來自他人的發達，至今仍在養活著他人的發達，所以在國際機構的文件中拉美這樣的被榨取的地區，被咬文嚼字地稱為“發展中國家”；秘魯人民生產蛋白含量極高的魚粉供歐美喂牛，而在大多數秘魯人的食物中卻見不到蛋白質；墨西哥的牛飼料所含的蛋白質比養牛的農民每天攝取的蛋白質還要高；在危地馬拉，供國內消費的大米、玉米和菜豆的種植是聽天由命的，可供出口的咖啡、棉花和其他產品則占了信貸的87％；大眾汽車公司在瑞士的子公司每銷售一輛汽車就種一棵樹，說是為生態環境慷慨做出的貢獻，而該公司在巴西的子公司卻毀壞數百公傾森林以生產供出口的肉，難得吃一次肉的巴西人民向國外出口的肉越來越多，作為巴西人基本食品的大米、菜豆和木薯卻只能拿到全部農業貸款的5％，其余貸款給了出口產品……這就是作者用寫愛情小說或海盜小說的形式講述的“政治經濟學”，這就是作者所說的“我們的財富哺育著帝國和當地首領的繁榮，卻總是給我們帶貧困”，“哪里越是富得不能再富，哪里就越是窮得不能再窮”。

   而且，殖民主義者的種種明目張膽、為所欲為的掠奪勾當，大都是披著投資、技術、經濟、援助、合資企業、金融機構、國際組織等“現代文明”的外衣，以“法律”與“合同”的名義進行的，甚至連他們陰謀策劃的政變和顛覆，直至武裝干涉，據說也是“合法”的…… 

  對此，作者義正詞嚴地指出：“在我們這個世界，這個擁有強大的中心和屈服的外圍的世界，對任何財富至少要懷疑其來歷。

   我們不由得不和作者一起質問：拉丁美洲是一個命中注定要受凌辱和受窮的大陸嗎？這種狀況是誰造成的？不幸和苦難是不是歷史的產物，是不是人為造成的，因而是不是應該由人來加以摧毀？

   這本書是一部關于殖民主義者“掠奪的歷史”，同時也述說了殖民主義“掠奪機制是如何運轉的”秘密，還向人們展示了“失敗的英雄和我們時代的革命，揭露丑聞，再現死而復燃的希望：前仆后繼的獻身精神”。中國人從十九世紀中葉開始“睜眼看世界”。然而，我們看到了什么？我們忽視了什么？除了看到“船堅炮利”的歐美諸強，早就比我們闊得多了的“自由世界”之外，我們看到了被奴役、被欺凌、被壓擠、被切開血管的拉丁美洲了嗎？

  《拉丁美洲的被切開血管》是一部關于拉丁美洲的經典，也是一部揭示不公正的世界政治經濟秩序的驚人內幕的專著。讀了這本書，終于明白了，這個負載著豐饒的苦難的大陸，為什么能夠孕育出二十世紀真正的革命者切·格瓦拉。

   *《拉丁美洲被切開的血管》，[烏拉圭]愛德華多·加萊亞諾著，“貓頭鷹學術譯叢”之一，人民文學出版社2001年11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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