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東來創始人于東來在社交媒體上發文稱,“胖東來人結婚不允許要彩禮或付彩禮”,“婚禮不能鋪張浪費”,否則“將取消一切福利”,還要求“未來的胖東來人是不允許靠父母買房買車”。
結果引發了各路媒體集體圍剿,抨擊于東來“干涉員工私生活”,集美云集的小某書上罵于東來“爹味太濃”的帖子獲得萬人點贊。
筆者在前面的文章已經分析過了,于東來關于不允許胖東來員工要彩禮或付彩禮、不許鋪張浪費、不許啃老的發文,根本不具備可操作性,更像是一種對內、對外同時宣示企業文化的倡議,胖東來公司其后的回應也證實,這只是一種提前倡導。
類似的“移風易俗”倡導,胖東來以前也有過。例如,胖東來會向家有紅白喜事的員工發放賀金或慰問金,不允許同事間彼此“添箱隨禮”,否則會觸碰公司制度紅線。隨份子錢本來是“習俗”,這項新規一開始也引起過部分員工的反感,但畢竟員工們都集體表決同意了。最后執行下來,大家反而更喜歡這樣的氛圍。
如果于東來不允許員工收付“彩禮”、“鋪張浪費”、“啃老”的倡導,在胖東來自己的員工大會上獲得通過,成為規章制度,媒體又有什么資格去干預呢?至于小某書的集美們如果不爽,不要去胖東來求職或者去胖東來購物就行了。
其實與于東來各種“移風易俗”的內部倡導相比,胖東來嚴苛的規章制度,才是真正的“爹味”、“專制”。
今年2月15日,有網友在短視頻平臺爆料,胖東來美食城有員工嘗面之后,未清洗筷子在鍋里攪拌。
次日,胖東來以“存在嚴重食品安全隱患”為由,宣布開除該員工。
胖東來展現出來的這種嚴苛的規章制度和雷厲風行的執行效率,大概是為了展示胖東來堅決維護顧客權益的態度。
然而,讓胖東來始料未及的是,這次公開的開除卻引發了巨大的輿論反噬,網民紛紛聲援因為小錯被開除的員工。雖然有人支持胖東來的決定,認為食品安全無小事,但更多的人認為胖東來為了企業聲譽把壓力都給到了員工。
最終,胖東來對涉事員工改作“降學習期三個月,調離本崗位,轉崗為非食品加工崗位”處理。
如果不是輿論的介入,被辭退的員工將不會得到經濟補償金,因為胖東來的理由看起來會很正當也很合法——“嚴重違反規章制度”;消費者或許會歡迎這樣的做法,但對于胖東來的員工來講,這個制度卻是過于嚴苛了。
在中國裁判文書網涉及胖東來的勞動爭議糾紛一審、二審案件共計十幾件,涉及違法解除、加班費、社保待遇等爭議,而結果是胖東來全勝(不需要支付賠償)。而員工被辭退的原因同樣看起來過于嚴苛:
有百貨服飾區員工在顧客挑選商品時,沒有第一時間接待顧客,而是整理貨物,因違反公司規章制度,被解除勞動合同;一名13年工齡的老員工一年內遲到兩次被辭退;一名百貨服飾休假結束未返崗被辭退;某朝鮮面檔口員工未及時給白吉饃檔口顧客做白吉饃,遭顧客投訴后被公司開除……
法院之所以支持胖東來,是因為其辭退員工的行為均是依照其內部規章制度執行的。胖東來的“服務違紀制度”涉及20多種情形,違反其中任一條款,一年內第一次違反將對當事員工扣50分,第二次違反雙倍扣分,第三次違反視為嚴重違紀對當事員工解除勞動合同。此外還有涉及考勤、風機風貌、工作態度等多方面的“一般違紀制度”50多款,一個月內第一次違反將對當事員工扣除相應的分數,第二次違反相同條款雙倍扣分,第三次違反相同條款視為嚴重違紀對當事員工解除勞動合同……
嚴格的管理制度為胖東來打造出了一支高素質的服務團隊,從而贏得了良好的市場口碑,但這種嚴格的管理制度在很多方面實際上侵害了員工的權益,并且這些內部規章未必完全符合勞動法,例如“曠工一天扣三天工資”之類的規定。
這與很多人關于“胖東來是社會主義企業”的想象完全不同。在社會主義企業中,工人(員工)是真正的主人翁,對于員工的犯錯行為往往是集體通過批評教育的方式幫其改正、共同進步。
所以,筆者在之前的文章中明確指出,胖東來同樣是一家資本企業,根本而言是其所有制決定的。
不過,胖東來的員工的確享有比同地域、同行業更高的工資和福利待遇,有多項企業對員工的關懷,不倡導加班,每年長達150~180天的假期,這些都是遠遠優于其他資本企業的,但前提是員工能夠在每個工作日的工作時間內保持高度的注意力,承受巨大的壓力,避免讓自己犯錯,這與社會主義企業員工的主人翁地位明顯還有巨大差距。
不過,在資本大環境下,人們如果要求胖東來像真正的社會主義企業那樣給員工以“慈父”般的關懷,誰又能在激烈的市場競爭大潮中給胖東來以“慈父”般的關懷?
胖東來內部制度的嚴苛只是因為很多人對其想象得過于美好而形成反差,但在其他資本企業,這樣的內部制度卻是普遍存在的,甚至某些方面有過之而無不及。況且,胖東來的確為員工提供了更高的待遇以及更多的休息時間,這是比其他資本企業進步的地方。至少它在工作時長問題上的表現,打了太多人的臉。
胖東來內部“苛刻”的制度所反映出來的,正是資本企業普遍的形態:企業對外展示出的自由雇傭勞動,而企業內部卻是高度的資本專制和階級壓迫。這不比于東來不允許員工收付“彩禮”、“啃老”,不許“隨份子錢”……“爹味”得多,獨斷專行得多?
然而,媒體卻關注于后一種無關緊要的“爹味”,對前一種真正“爹味”卻視而不見。因為前一種“爹味”是資本社會具體到幾乎所有企業內部的普遍形態,是資本社會運行的根基。
而媒體之所以對無關緊要的“爹味”大打出手,在于于東來觸動了資本增殖的根基——反對“彩禮”、反對“啃老”,而這背后則是對消費主義文化的“破壞”。在女性被物化之后,主流輿論教唆男性應當取悅女性,為女性大手筆“花錢”,買衣服、買化妝品、買首飾、買房……這一方面固然極大刺激了消費,另一方面卻促使底層男性進一步負債。在這個過程中,男性與女性之間、父母與子女之間越來越處于戰爭的狀態……
令人玩味的是,專家在法律講堂宣揚“彩禮是人類婚姻走向文明的標志”;而《民法典》雖明確“禁止借婚姻索取財物”,卻并未禁止彩禮,甚至還貼心地給指明了彩禮應當如何給、如何退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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