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22日,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拜登宣布退出大選,轉而支持自己的副總統候選人哈里斯這,一消息對民主黨和即將到來的大選將產生新的變數。拜登以主動退選勉強維持最后一絲體面。但哈里斯贏得提名依舊存在諸多不確定性。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召開前,民主黨很有可能會處于激烈的內斗之中。
相信大多數讀者最關心的絕不是如何評價拜登的總統生涯之類的問題。大家最迫切想知道的是,為何一個已經經由民主黨初選提名的總統候選人會選擇主動退出選舉?這進一步可以轉化為兩個鮮明的問題,即為什么民主黨要換掉拜登,以及為什么拜登會被成功換掉。
筆者的答案是,前者是因為民主黨內部擔心拜登糟糕民調影響參眾兩院的選舉情況;后者是因為民主黨的大額資金捐助者拒絕在沒有勝利希望的情況下繼續投資民主黨,導致拜登競選資金鏈瀕臨崩潰,不得不退選。
被揭穿的西洋鏡
在整個拜登政府任期中,拜登的年齡或者說認知能力始終是各界非常關心的問題。從現在回溯看,拜登的白宮團隊可能從一開始就知道拜登的精力已經難以承擔白宮的高強度工作。所以他們選擇以事務繁忙或者專注政府治理為由,減少拜登與媒體的公開接觸。
在不得已的公開接觸中,白宮團隊也盡可能地提前設計好整個劇本(包括且不僅限于給記者提供問題清單),減輕拜登脫軌的可能性。換句話說,民主黨人打算通過精心設計的舞臺劇,幫助拜登扮演一位年老但嚴肅的政治領袖。
問題是,拜登并不是運行良好的機器。即便在這種嚴格控制的環境下,他的虛弱依舊經常被暴露在媒體面前。無論是上飛機的三連跪還是經常性的認錯人,都迅速在互聯網傳播開來。至于從冥界被招魂而來的密特朗更是成為拜登任期內認知能力混淆的巔峰之作。
但在白宮團隊強大的動員能力下,之前關于拜登年齡或者認知能力的一切憂慮都被人為淡化了。這種淡化在整個民主黨初選階段達到了高峰。由于拜登是現任總統,他實際上握有推定提名人的身份,這使得他可以有效利用規則,避免其他候選人對他的直接挑戰。
在白宮團隊隔絕內外的情況下,一般的民主黨人雖然對拜登懷有疑慮,但在歷史慣性的影響下,他們依舊選擇拜登作為民主黨總統的初選候選人。
拜登可以不在民主黨內部辯論,他卻不可能不和特朗普辯論。尤其是在兩人早就獲得推定提名的情況下(現在看來頗具諷刺性),特朗普一直要求拜登與他直接辯論。怯戰是不可能怯戰的,拜登如果公開拒絕辯論,不但違背了美國總統初選幾十年的慣例,更會進一步加強特朗普的論點,即拜登已經老糊涂了。
為了扭轉局勢,拜登的競選團隊為拜登量身打造了一個舞臺。第一輪總統辯論由一貫親民主黨的媒體CNN主持,為了避免特朗普的煽動力取消了觀眾,同時為了避免特朗普重演在2020年辯論時的打斷策略而設計了麥克風自動閉麥。
事實上,拜登競選團隊一開始就想通過這種對拜登明顯有利的方式讓特朗普知難而退。這樣他們就有理由指責是特朗普放棄了與拜登辯論,而不是拜登怯戰。即便特朗普沒有知難而退,那么多的有利因素應該也能幫助拜登維持住自己的形象。
政治總不缺乏戲劇性事件。特朗普毫不猶豫地接受了,特朗普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特朗普毫不猶豫地將拜登斬落馬下。被白宮和競選團隊重重保護的拜登第一次在自己的任期中被赤裸地拋在全國媒體的聚光燈下。
可以看得出來,拜登確實很努力,他用整整兩個禮拜試圖背下競選團隊給他的各種具體數據。但他的物理身體顯然已經無法支持這場辯論,經常性的走神、思維遲緩和語詞混淆成為了拜登災難性總統辯論的注腳。用民主黨人自己的話說,“拜登的競選團隊擲出了辯論骰子,接受了所有對他們有利的因素,骰子擲出的結果卻是snake-eyes(也就是兩個1點)”。
正是在這場辯論中,民主黨普羅大眾終于知道了拜登的真實情況。他曾經是阿美利加最年輕的參議員之一,也是華盛頓數十年政治游戲的資深玩家,履歷優秀,經驗豐富。但他真的已經老了,老到無法清晰將自己的意見傳達給大眾。這樣一位瀕臨失能的候選人怎么能夠成為特朗普的對手呢?
反觀特朗普,他一直對拜登認知能力的質疑才是真正的事實。特朗普如同那個詢問皇帝新衣的小女孩一樣,指出了一個殘酷的真相,拜登的腦子已經無法再支撐四年總統生涯了。
逼宮三階段
得知真相的民主黨普通支持者自然怒不可遏。他們憤怒地指責拜登競選團隊隔絕內外,以至于民主黨人在初選中選了一個認知能力嚴重下降的候選人。這種情緒化的反應直接轉換為兩個字,就是退選;或者用我們中國人更熟悉的話來說,逼宮。
一開始這場單純的情緒性反應并沒有危及到拜登的地位。反而拜登憑借自己數十年華盛頓資深人士的地位,拉來了大量支持。拜登的競選團隊更是以暫停資金援助的方式,壓制潛在的逼宮議員。這可以稱之為逼宮的第一階段。在這一階段,大部分人都認為拜登雖然遭受到越來越重的打擊,但依舊能夠穩住黨內主流的聲音。勝選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但考慮到只有三個多月的情況下,換人的代價也非常高昂。
特朗普極具戲劇性的槍擊案則將逼宮推入到第二階段。按照一般的媒體周期,之前的逼宮情緒反應是一個逐漸緩和的過程。雖然在北約峰會上,拜登出現了烏克蘭總統普京這樣的明顯口誤,但總體上民主黨的情緒得到了緩和。公開換人的政治動蕩也會讓民主黨承受巨大的不確定性。大部分搖擺州競選的民主黨人也采用了常用戰術,也就是遠離成為選票毒藥的拜登,獨立競選。
7月14日的槍擊案改變了這種敘事。特朗普幾乎完美的表現讓民主黨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陷入到極度焦慮之中。之前信誓旦旦支持拜登的民主黨大佬們,幾乎在同一時間打起了太極拳,在支持拜登的同時,也不否認拜登退選的可能性。
7月16日,隨著一份由BlueLabs所做的民主黨內部民調在互聯網上開始流傳,逼宮行動開始進入到三階段。
在此之前,筆者一直認為,拜登退選的可能性并不高。畢竟在獲得槍擊不死加成的唐總面前,換其他民主黨候選人和犧牲政治生命之間幾乎可以劃上等號。反而不如讓拜登消耗完最后的政治生命,為下個世代的民主黨人留下空間。
然而BlueLabs的民調揭示出了更為殘酷的情況。這份內部民調指出,第一輪總統辯論后拜登的支持率平均下降了兩個百分點,總體已經落后特朗普六個百分點。搖擺州的全面落后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更為糟糕的是大部分淺藍州都岌岌可危。換言之,按照這份內部民調的推測,民主黨可能要一路輸到科羅拉多州。這已經不是搖擺州大敗了,而是除了深藍州之外全滅了。
如此災難性的結果顯然是眾多民主黨大佬和大額捐助者難以承受的。對民主黨大佬而言,這僅僅只是槍擊案之前的民調,如果放任民調進一步惡化,那么拜登的民調很有可能會將搖擺州的民主黨候選人一并帶崩,這意味民主黨人將在三線全部潰敗,共和黨全面執政。這種前景是民主黨大佬們最不愿意看到的結果。
同時這份民調指出,在所有替代者中,即便是替代效果最差的哈里斯也比拜登的表現更優異。這也是拜登退選成為民主黨大佬現實考慮的原因。既然民調顯示連哈里斯都比拜登好一些,這反過來意味換誰都比拜登的必敗結局來得好,那么換人所產生的政治不確定性就成為可以承受的代價。無論如何,總比拜登可以一路輸到科羅拉多州要好一些。(用大A的表現來說,都已經跌停板了,總沒辦法再跌了吧。)
對民主黨的大額捐助者來說,拜登退選就更加簡單粗暴了。既然槍擊前的民調已經顯示拜登的勝選之路希望渺茫,那么槍擊事件之后拜登勝選的可能性就更不存在了。絕大部分主流民調也顯示特朗普和拜登的差距正在因為槍擊事件進一步拉大。在這種情況下,給板上釘釘會輸的拜登繼續捐款和腦子被門夾了沒什么本質區別。
眾議院前情報委員會主席,準加州參議員,1月6日特別委員會的先鋒大將,佩洛西的真正喉舌,亞當·席夫公開跳出來要求拜登退選。杰弗斯坦確實是佩洛西的指定繼承人,但這作為眾議院民主黨領袖并不適合在這種場合沖鋒陷陣。反而席夫作為板上釘釘的準參議員,更適合公開表達出佩洛西的聲音。
果不其然,在他發聲之后,搖擺州的參議員喬恩·泰斯特(他是蒙大拿州的參議員,該州以壓倒性優勢在兩次選舉中支持特朗普)也發聲要求拜登退選。可以說,從這一刻起,逼宮三階段正式開始。
對拜登更為糟糕的是,他那“不合時宜”的新冠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雖然一小撮死硬的拜登支持者依舊拒絕接受現實,但民調顯示,三分之二的民主黨人同意更換候選人。
最后的48小時達到了戲劇的高潮。據politico美洲社報道,Steve Ricchetti和Mike Donilon作為拜登的密友于周五和周六先后抵達拜登在特拉華的家中。他們向拜登出示了槍擊案后拜登競選團隊自己做的民意調查,顯示拜登已經沒有可能在11月勝選。不僅是搖擺州無法獲勝,甚至民主黨將失去包括弗吉尼亞州和新墨西哥州在內的許多淺藍州。
特別是考慮到拜登競選資金日益枯竭的情況,競選團隊也不可能在這些州投入更多的資源逆轉局勢。我們無從得知拜登是如何度過周六的漫漫長夜,但可能拜登真覺得自己贏不了了。甚至民主黨全國委員會內部都已經出現了動搖,規則委員會主席和決議委員會主席已經在《國會山報》上公開撰文表示如果拜登退選,民主黨將如何在28天內醞釀選舉新的候選人。
在周日下午一點45分,拜登向自己的親密助手透露,自己在周六晚上決定結束競選,并隨后在社交媒體上發表這一消息。這一決定之倉促,以至于絕大多數拜登競選團隊和白宮工作人員都沒有得到任何風聲。
民主黨大亂斗
如何評價拜登三年半的總統生涯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如果我們稍微回憶下,在拜登剛一上臺,主流媒體是以何種期望看待拜登。這些媒體甚至用“百日新政”這樣的專題將拜登置于小羅斯福的神像光環下。
四年恍如昨日
再對比下拜登的結局,我們可能只能從林登·約翰遜和吉米·卡特的悲慘結局中找到更多的相似點。眾議院議長共和黨人約翰遜更是公開呼吁,既然拜登因為太老了無法參加選舉,那也應該因為太老無法履行總統職務直接辭職。不過筆者本文并不著眼于評價拜登的四年任期。現在更主要的是,民主黨將在即將到來的大亂斗中走向何方。
拜登在退選后第一時間表達了對哈里斯的支持,并拉上了克林頓夫婦一起支持哈里斯擔任民主黨候選人。但包括佩洛西、奧巴馬和國會山民主黨領導人在內的大佬們則更傾向于再次公開初選的方案。
這主要是兩個方面的考量。一方面,哈里斯的民調同樣不夠樂觀。正如BlueLabs的內部民調所指出的那樣,誰離拜登越近,誰的民調就越受損害。甚至可以這樣說,哈里斯是所有潛在候選人中對比民調較為糟糕的候選人之一。既然已經承受了拜登退選的巨大代價,不選一個更有希望的候選人是致命的浪費。
另一方面,哈里斯本身的競選能力缺乏亮點,這也是為何她在2020年總統初選中迅速落敗的原因。所以除了拜登陣營外,其他民主黨人更傾向認為需要重新舉行快速初選,選擇更合適的候選人。當然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恢復民主黨候選人的民主性。
在上述情況下,哈里斯是否會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勝利當選本身就是一件高度不確定的事件。比如參議院的頂級搖擺人西弗吉尼亞州參議員喬·曼欽就對此蠢蠢欲動。當然在民主黨內部民調中,現任的民主黨州長們才可能是更合適的人選。不過這些州長十分機智地在第一時間就跳出來表態支持哈里斯競選,或者堅定表示自己沒有參選計劃。(你們是不是怕哈里斯沒選上,民主黨指定你們背鍋啊)
事實上第一時間支持哈里斯的更多是她的黑人老鄉們。包括民主黨黑人議團在內的一系列黑人組織迅速表達了他們的堅定支持。畢竟如果哈里斯無法當選為候選人,顯然會對黑人團體在民主黨中的利益產生嚴重負面影響。這也是為何哈里斯第一批民主黨全國大會代表的支持者幾乎都來自田納西、路易斯安那、南卡羅來納和佛羅里達這樣黑人群體眾多的州。
拜登公開退選對民主黨和本次大選究竟會產生什么樣的影響,依舊需要進一步的觀察。我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民主黨內部本就嚴重的分裂局面因為拜登退選達到了新的高潮。如果民主黨無法在接下來28天里處理好這種群雄逐鹿的局面,那么民主黨的這種公開換選將可能產生更為災難性的結局。同樣,美國黨爭大戲在持續多年之后,同樣也到達了新的高潮。
射向特朗普的子彈沒有擊倒特朗普。相反這顆子彈在一周后徹底擊中了拜登,并終結了拜登的政治生命。這顆子彈在擊倒拜登后沒有停留,繼續射向了民主黨,射向了因黨爭極化而搖搖欲墜的美國共識本身。
不知道決定退選的那一晚,拜登是否會想起1974年的那個炎熱夏天,那時,作為剛剛當選參議員兩年的拜登在那天見證了尼克松的辭職。拜登似乎通過退選保持了最后的體面,但他似乎在重復本杰明·哈里森的命運,現在的民主黨究竟有誰能阻止特朗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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