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搞懂西方：當代青年學習、教育的重大歷史課題
田辰山
夏威夷大學政治學博士
北京外國語大學文教專家
《‘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的時代意義》座談會
地點：當代中國研究所南3樓會議室
時間：2007年3月7日
各位朋友：
我想借這個機會提一個我多年來思考的，我覺得值得引起各方面關注的問題。這個問題就是：要搞懂西方！這是個擺在每個中國人面前的歷史性課題，更是當今在青年教育方面的重大課題。
為什么要搞懂？因為我們不懂。我們不懂它們的社會，不懂它們的歷史，不懂它們的經濟，不懂它們的軍事，不懂它們的外交。更重要的是不懂它們的語言，不懂它們的文化，不懂它們的思維方式，不懂它們的世界觀。
有人可能認為我說得太懸。說今天全球化了，接觸這么多，每天有無以計量的信息通過現代化媒介流動，外語人才空前無比，我們還不懂，從何說起？我現在要指出的是，即使如此，我們還是不懂，也因為全球化，搞懂西方才更成為我們亟待迫切的歷史課題。
我們沒有搞懂西方，表現在哪里？表現在很多問題上，我們得不出使自己滿意的回答。
為什么西方現代科技發達？而中國前現代科技發達？
為什么科技發達的國家，思想文化總是根植于宗教體系之中？
為什么民主的典范國家搞那么多侵略，搞殖民主義、帝國主義、霸權主義？
要么它們的民主是好的，殖民主義、帝國主義、霸權主義也是好的。要么二者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如果民主是好東西，殖民主義、帝國主義、霸權主義是壞東西，我們必須回答為什么，是什么邏輯。這些東西都不是個人行為。
為什么那么熱衷崇拜人權理念的國家，歷史上和現實上對人權的尊重，尤其是對其他民族和國家的生命，態度上是那么南轅北轍？
為什么旗幟是解放伊拉克，是民主，是人權，披露出來的是那么不堪入目踐踏戰俘人權的行為？這也不是個人行為。解釋這種矛盾現象的邏輯究竟在哪里？
為什么對于聯合國人權宣言，人權模范國家只贊同第一代人權概念，不贊成第二代人權概念？只支持人自由的概念，不支持人生存的概念？
很多很多問題，我們都亟待一種自圓其說，符合邏輯的解釋。
非常值得提的是，對很多西方概念不懂。特別是自由、民主、人權。這幾個概念已經成了口頭禪，但對這幾個字眼我們沒搞懂。要是搞懂了，就不會有投鼠忌器的感覺，在這些概念上對話就不會蒼白。我們更不會一股風起，對西方主流自由民主意識有那種偏愛的情緒。這種狀況造成了社會性的思想混亂局面，直接受害者就是年輕一代。耽誤他們，就是耽誤中華民族的未來發展和前途。
當然，馬克思主義對這些概念都有深刻揭示。但我想提出的是，我們諸多的沒有搞懂，歸根結底是語言沒有搞懂，文化沒有搞懂，對西方的思維方式和世界觀沒有搞懂。
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中國自由主義思想的興起。有人愿意封自己一個自由主義者的名號，以為作個自由主義者很光榮，很有知識。但是如果搞懂了西方的思想傳統，就會知道中國幾乎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主義篤信者。我前些天在社科院一次發言時講到過，自由主義者對中國人來說，不是好當的。什么道理？因為作個自由主義者，你需要進行思想改造，要脫胎換骨，要滿足被西方人當作信仰的那些條件才行。這些條件有多難？反正我做不到，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恐怕也不會有人能做到。
都有什么條件呢？很多，很復雜。在這里我撿幾個最重要的說說。第一，你需要改變世界觀，改變對世界的看法；第二，你需要改變思維方式；第三，要改變價值觀念；第四，把一己作為降臨到這個世界的終極目的，也就是改變人生觀；第五，你得信上帝；第六，你得信仰人性惡；第七，你得信仰人與人毫無關系；第八，你得信仰人類經歷過一個自然狀態的假設；第九，你得相信曾經有過“契約”這么一回事；第十，你得相信人的權利是上帝賜予的；第十一，你要信仰法則和法律是上帝所規定這么回事。一下子就是十一條，每一條都是 “自由民主”理論建構的一個邏輯。如果不懂西方世界觀，不懂它的思維方式，不懂它的文化，不懂它的語言結構，我們不可能知道信仰自由主義有這么多意想不到的條件。
為什么過去我們不知道這么多條件？不知道外國語言背后有這么多潛在意義？因為我們沒有搞懂西方已經一百多年了。自從西方和中國碰到一起到今天，我們一直就沒有搞懂，已經誤會了一百多年。想一想，一百多年來，我們就被關鎖在最簡單的“兩個概念”的話語結構之中，出不來。哪兩個概念？就是“科學”和“民主”。西方總是與這美妙的兩個概念連在一起。而我們總是與“落后”“愚昧”“封建”“獨裁”等等丑陋的概念連在一起。 是那么回事嗎？如果我們搞懂了西方，才會意識到不是這么回事。
我是主張反思五四運動的。但是我們不能否定五四運動。五四運動的本質是反帝反封，特別是反帝，沒有巴黎和會就沒有五四運動，這是歷史，歷史不能因為今天的意愿有所不同而隨意改變。五四運動是革命運動。標志著中國的覺醒。但是五四運動前前后后的反傳統思潮一直延續到今天，是不理性的。中國和西方都不能簡單的用那么幾個概念一概括，就萬事大吉，就成了一切的定論。這本身是不科學的。理由很簡單，如果把封建迷信作為愚昧與落后的尺度，西方即使有啟蒙運動，一直到今天還在由宗教思想支撐，還沒有一個科學世界觀。而我們在兩千年前在哲學層次就拋棄了宗教的迷信。就有了中國獨特的通變（辯證法）的世界觀。通變（辯證法）是高層次的，是哲學的，是屬于綜合與復雜科學的。這可說是中國人做科學做得快的原因。科學思維是中國人的思維。
為什么一百多年還沒有搞懂西方？不奇怪。沒有歷史條件是一個，我們與西方差異太大是另一個。一百年好像不短，其實很短。我們這一百年，還沒有來得及去搞懂西方。除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是一種健康的發展和植入。中國一直被一種拿西方概念附會中國現實的不好習慣支配著。新儒家有真知灼見，有新的闡發，但弱點還是用西方的概念解說中國的思想文化和現實，有時越闡發越糊涂。但新儒家很值得尊重，為中國文化在西方面前保住了一些地位。它的弱點只是受到了歷史條件限制。
中西方思想傳統的重大差異造成中國人要搞懂西方有很大的難度，有難以逾越的世界觀，思維方式，文化價值，語言結構的障礙。可以說是“文化鐵幕”。今天全球化的形勢下，有現代媒介手段，中國與西方有空前大量的信息流動和各種領域的頻繁交流和互動。可這個“文化鐵幕”還掛在那里。中西方互相都沒有把對方搞懂。但又正是這種全球化的條件，使得我們搞懂西方有了可能，為將來拆除這道鐵幕帶來了歷史的契機。
這種可能性是什么？契機是什么？就是通過各種方式搞懂西方的可行性。搞懂西方的一個根本途徑，就是要使青年首先學好關于中國的知識，要在他們身上積淀堅實深厚的民族文化和素質。在此基礎上，鼓勵他們學習和精通外國語言，不依賴翻譯，而是直接用外語搞懂西方的世界觀，思維方式，價值觀念，文化傳統以及在這個傳統基礎上生成和發展出來的語言話語結構。把這些搞懂，就能搞懂西方社會，歷史，政治，經濟，學術，科學，軍事，外交等等一切其他領域。搞清一切與世界觀，思維方式，價值觀念，語言結構的邏輯和內在聯系。達到這一步，我們就會實現在根本上避免對西方的誤讀、誤解，利于推動世界向和諧方向的發展。
不僅要把外語學習作為實用手段，在今天更重要的是要把它當成研究手段。青年學生要憑借自己堅實的民族文化素質，提高外語能力，直接用外語，直接到西方環境中去研究西方，搞懂西方。為中華民族的未來發展和世界的和諧前途，造就大量中西貫通的人才，是當前的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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