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3月10日,在遵義附近的茍壩,中央政治局召開了一次特別會議。會議由張聞天主持,討論紅軍的下一步行動方向,是否攻打打鼓新場。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一個議題?因為當天,林彪、聶榮臻給中央發來一封急電,建議紅軍主力向打鼓新場、三重堰方向開進,攻打打鼓新場。
會上除了毛澤東外,幾乎所有人都同意林彪的建議,攻打打鼓新場的黔軍尤國才旅。
只有毛澤東堅決不同意林彪的建議,毛澤東認為紅軍從遵義城要在兩天后才能趕到打鼓新場,那個時候滇軍就會追趕過來與黔軍匯合,再加上北面的川軍和東面的國民黨中央軍,紅軍有可能面臨敵人的四面合圍。
但會上沒有誰支持毛澤東,毛澤東情急之下,火了,如果非要攻打打鼓新場,那就辭去前敵總指揮的職務,不干了。
最后,按組織原則,舉手投票,現場表決,毛澤東只有一票。會議通過了攻打打鼓新場的決議,毛澤東只當了6天的前敵總指揮的職務被撤銷,由彭德懷接替。
紅軍再一次面臨危機。
為什么會出現林彪的建議和這次特殊會議?
二渡赤水,取得遵義大捷后,中央再次看到了在貴州創建根據地的希望,為了實現建立以遵義為中心的川、黔、滇根據地,中央決定與追擊紅軍的國民黨中央軍主力周渾元部展開決戰。
為了這個決戰,中革軍委決定特設立前敵司令部,朱德為前敵司令員,毛澤東為前敵政治委員并擔任前敵總指揮之務。
3月8日,中央發布了《黨中央為粉碎敵人新的圍攻赤化全貴州告全黨同志書》:
“赤化全貴州”
“赤化整個云貴川三省”
“打打勝仗”
……
從這些口號中,可以看出當時中央的自信和滿懷激情,但同時也暗含了急于求成的焦躁情緒。
3月5日,紅軍在鴨溪準備“突擊周敵”,未等到周渾元部。
3月6日,又準備在白臘坎以西伏擊周敵,未等到周渾元部。
周渾元不是吳奇偉,從朱毛紅軍起,周渾元就在江西跟紅軍打仗,對于毛澤東的“誘敵深入”、“圍點打援”、“運動中殲滅敵人”的游擊戰術非常熟悉。
兩次誘敵沒有效果,林彪決定給中央建議,改變行動計劃,于是就有了文章開頭的會議。
林彪不想打周渾元,毛澤東卻要打周渾元部。而周渾元部主力在魯班場。所以,林彪建議打打鼓新場,而毛澤東卻要打魯班場。
怎么辦?
最后挽救局面的是周恩來,也是毛澤東自己。
當天夜里,毛澤東無奈之下,決定去找周恩來聊一聊,爭取下最后的機會。按遵義會議的決議,周恩來是“黨內軍事上下最后決策者”。
毛澤東提著一盞馬燈,走了三里多地,來到周恩來住處。毛澤東懇請周恩來再想一想,把攻打打鼓新場的命令,晚一點再發。
在關鍵的時候,周恩來采納了毛澤東的意見。
但周恩來不是神,在一天之內說服政治局成員,是不太可能的。
3月12日,軍委二局截獲了蔣介石的《關于在烏江以西、赤水河以東消滅中央紅軍的部署》,在蔣介石的部署中,打鼓新場在其“圍剿”行動第一線,這正好驗證了毛澤東的判斷是正確的,打鼓新場不能去。
事實才能勝于雄辯,何況是事關紅軍生死存亡的決策。軍委二局截獲的情報,促成了紅軍行動計劃的變動。
3月11日凌晨,周恩來再次召集會議,根據最新的形勢,取消攻打打鼓新場的計劃:紅軍要到12日才能趕到打鼓新場,到時候可能會面臨黔軍、滇軍的雙面夾擊,另外還有周渾元部的側面攻擊,攻打打鼓新場的時機已失。
為了軍事指揮真正機動靈活,不再出現開會討論、爭論不休、舉手表決的情況,毛澤東提議成立“三人軍事領導小組”,全權負責軍事指揮。這就是與博古、李德、周恩來老三人團對應的周恩來、毛澤東、王稼祥的新三人團。
毛澤東從遵義會議后“周恩來軍事上的幫助者”,到新三人團成員,從軍事輔助者到決策者的轉變算是完成了。
成功和勝利從來都不是偶然的,即使后來被譽為杰出軍事家的毛澤東,從局外到參與軍事領導,到成為軍事決策者,也是靠一次次成功軍事實踐和事實證明換來的。
3月13日,新三人團發布的第一個軍事戰略方針《關于我野戰軍戰略方針的指示》,主要設想是在消滅黔軍的戰斗中調動周渾元、吳奇偉縱隊,相機殲滅之。
周渾元部第二縱隊三個師于3月11日到14日,先后抵達魯班場,開始修工事、挖戰壕、筑碉堡。
紅軍的游擊戰術回來了,國民黨的碉堡戰術也回來了。
所以,攻打魯班場,也不是很適宜。
毛澤東反對攻打打鼓新場,因為敵軍固守,紅軍沒有運動戰的活動空間。在戰略上,是要求在消滅黔軍的同時,調動周渾元、吳奇偉縱隊,相機殲滅之,兵力有分散。
魯班場東有涼風埡,其上摩天嶺海拔1400多米。西接馬鞍山,南通三元洞。途中有五六公里的槽形田壩,東北面是起伏的丘陵地帶。下場口兩山對峙,形成鉗形口,地形險要,易守難攻。
面對這些不利條件,很多人都不同意攻打魯班場。
3月13日,彭德懷、楊尚昆向前敵司令建議:時間倉促,地形于我不利,敵人陣地工事堅固,已無破敵之可能,建議迅速擺脫當前敵軍,控制仁懷、茅臺西渡,以吸引川軍、滇軍向西,尋求機動戰機。
應該說彭德懷、楊尚昆的建議是比較合理的,后來紅軍的行動計劃正是這樣部署的,但是這個建議沒有被中央采納。
毛澤東為什么堅持要打周渾元部?
當時,紅軍要想在貴州一帶立足,非打掉周渾元這支強敵不可以,沒有其他選擇性。
毛澤東堅持要打周渾元部,還有一個原因,周渾元部是唯一沒有吃過紅軍虧的部隊。所以,很有可能主動出擊,這就給紅軍運動戰創造了機會。
但周渾元非常謹慎,就是不主動出擊。
15日拂曉,戰斗打響。紅軍向周部第五師發起正面攻擊,遭到猛烈反擊。隨后,紅軍向敵軍發起數次全面進攻,都被敵軍重火力壓制,屢攻不克。
仗打到黃昏時分,紅軍連續數次攻擊,均不得手,只能停止攻擊,與敵對峙。
夜晚時分,敵軍開始向紅軍后方迂回撤擊,黔軍兩個團也開到魯班場附近,為避免被敵軍夾擊,紅軍撤出戰斗,連夜轉移到茅臺、仁懷。
魯班場戰斗失利了。
1956年在八大預備會議上,毛澤東說自己打過四次敗仗,魯班場戰斗就是其中一次。
失敗需要勇氣,承認失敗并從中汲取教訓,更需要勇氣和智慧。毛澤東后來說,“錯誤和挫折教育了我們,使我們變得比較聰明了起來”。
剛成立三人團,毛澤東剛進入中央軍事決策層,就面臨著魯班場戰斗失敗,可以想象當時的毛澤東壓力有多大。
土城戰役失敗,不得不放棄赤化四川的戰略計劃;魯班場戰斗失敗,不得不放棄赤化貴州的戰略計劃。
下一步該去往何處?中央采納了彭德懷的建議。
3月16日,紅軍在茅臺開始三渡赤水,向古藺、敘永方向前進,尋求北渡長江的機會。
但蔣介石已經不相信紅軍還有北渡長江的實力。
魯班場戰斗失利,紅軍三渡赤水,老蔣開始判斷紅軍可能要化整為零,分散游擊了。
于是,老蔣又開始大搞“碉堡戰術”了。
湘軍李韞珩部,在遵義城周圍修筑碉堡;上官云相第九師在桐梓、遵義之間修筑碉堡;劉湘川軍到長江以南敘永、土城、古藺一帶構筑堡壘封鎖線;滇軍孫渡部開進到畢節一帶修筑碉堡;
蔣介石企圖用堡壘戰術,把紅軍困死在貴州。
局面已經非常危急,如果敵人的封鎖線形成,紅軍將再一次面臨第五次反“圍剿”的局面,要想打破包圍圈,難度很大。
三渡赤水,但很快古藺、敘永地區已面臨三面受敵的局面。緊急關頭,毛澤東決定再渡赤水,在赤水河東岸再次尋求戰機。
3月16日晚三渡赤水,3月20日四渡赤水,間隔四天。
3月21日,中央紅軍分別經二郎灘、九溪口、太平渡四渡赤水河。
蔣介石最初以為紅軍會在川、黔、滇一帶分散打游擊,所以計劃用“碉堡”戰術把紅軍封死。
封鎖線還沒有形成,紅軍就四渡赤水河,蔣介石的“碉堡”計劃破產。
蔣介石認為紅軍反復徘徊于此,是大方針未確定的表現,所以還有殲滅紅軍的機會。于是,調整了戰術為為碉堡戰術加重點進攻相結合,令各路軍隊向遵義開進,南北夾擊。企圖將紅軍一舉殲滅在遵義、鴨溪地區。
局勢再一次十分危急。
25日,三人團做出部署,致電各軍團,首先鉗制周渾元、吳奇偉部,消滅黔軍,由此擴大機動區域轉向西南方向,然后在運動戰中殲滅剩余敵部,以扭轉戰局。
當時紅軍連續作戰,已相當疲憊,傷員多,糧草給養不足。所以,中央三人團的計劃,很不現實。
關鍵時候,彭德懷、楊尚昆給中央建議,紅軍轉向東南烏江,渡過烏江再尋找戰機。
這次,毛澤東采納了彭德懷的建議。
27日,中央紅軍“搶渡”烏江。
在“搶渡”烏江時,軍委二局再次發揮了重要作用。軍委二局利用掌握的敵軍密碼和格式,冒充在貴陽的蔣介石越級指揮,給周渾元、吳奇偉部發電部,命令兩部向泮水、新場前進,將敵軍主力調開。
敵軍果然中計,使紅軍避免了一場血戰,為南渡烏江贏得了時間。
3月31日,紅軍全部渡過烏江,四渡赤水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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