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世價值”與文化個性——為中國文化正名
講座簡訊
主講人:河清
時間:2008年7月6日星期日上午9:30
地點:北大資源賓館三層1308室(01062760856)
主辦:烏有之鄉書社/網站(http://www.wyzxsx.com)
內容紀要:
內容紀要:
一、“普世價值”來源于西方“進步論”,本質是西方中心的世界主義
普世價值近來成為熱門話題。所謂普世價值,是指某些價值是普世皆準,其背后是一種世界主義或普世主義(universalism)。然而河清認為,今日人們論說的普世主義,不是一種各民族平等的世界主義,而是一種以西方為中心的世界主義。所謂“普世價值”,實際上是西方文化的價值觀。
西方普世主義來源于西方18世紀的進步論(即社會進化論)。那是英法殖民帝國迅速強大的時期。當時法國的孔多塞,以及后來的社會進化論者,認為西方文明是全世界最進步,最先進的。西方文明將把全人類納入文明的體系之中。西方自比全人類的光明之塔,其他地方皆黑暗,只有歐洲北美獨光明(enlightenment啟蒙)。西方人是把“他的文明”,作為“文明”本身,即,把西方文明作為全人類的普世文明。
進步論(社會進化論)有三大特征:
1、以科技和物質經濟的先進落后,來衡量一個社會或文化是否先進。(這種技術或生產力標準論,給中國人帶來了一種深重的文化自卑感。)2、認為西方文化的價值是普世皆準的,帶來所謂“普世價值”,確立了西方中心的世界主義。這種西方中心的世界主義,實際上否定了世界其他民族的文化。3、進步論以時間的直線,否定過去的文化。西方把自己的文化放到“現代”,把其他民族的文化放到“過去”,“落后”的位置。以時間和時代的名義,否定其他民族的文化。
由此,進步論(社會進化論)給中國帶來三大惡果:以生產力水平為標準,價值上否定中國文化;以“普世價值”世界主義的名義,空間上否定中國文化;以時間時代的名義,時間上否定中國文化。
河清早在1990年寫成《現代與后現代》一著,就開始批判進步論,后來又專門寫了《破解進步論——為中國文化正名》。
二、普世主義(世界主義)導致文化單一化,抹殺人類文化多樣個性
河清著重批評西方中心的普世主義,指出“普世文明”(世界文明)概念的虛幻。
其實,普世主義(世界主義)一直遭到抵抗或批判。
最早抵抗這種英法普世主義(世界主義)的是德國。當時拿破侖的軍隊打敗了處于分裂狀態的德國。但打敗以后的德國人沒有自卑。德國的文化人如赫爾德等人,認為德國雖然在軍事上被擊敗了,但德國文化卻是優秀的。他們專門針對英法的“文明”,創造了“文化”(kultur)的概念。是赫爾德最早打起了“文化民族主義”的旗幟。他們開始思考德國有哪些可以稱之為一個民族的文化共同點。就是說,我們德國人是誰?我們的文化個性是什么?我們跟“西方”(英法)有什么不同?所以德國這個國家,是先有民族國家的的概念,然后才形成一個民族國家。
在文化理論上,普世主義,或普世文明(universal civilization,或譯“世界文明”),也不斷遭到批判。
河清例舉了西方兩位重要文化思想家對“普世文明”(世界文明)概念的批判。一位是法國的列維-施特勞斯,另一位是美國的亨廷頓。
首先引用的是列維-施特勞斯。他的核心概念是強調人類“文化多樣性”。他認為人類的差別,不是以種族來區分,而是以文化來區別。人類各種文化的不同就猶如同中藥“配方”的不同。是他最早指控社會進化論是一種“偽進化論”。他認為生物進化論是科學的,而社會進化論只是一種“假設”。
列維-斯特勞斯倡導“復數的文明”的概念,就是說,人類不可能同歸到“單一”一種文明。他明確指出,社會進化論的普世主義,實際上是歐洲種族中心主義(ethnocentrisme)。其本質,正是抹殺人類文化多樣性。說得太好了!
他認為“普世文明”是一個“非常貧乏和簡略的概念”。假如有,也只是“各種保留各自獨特性的的文化在世界范圍的聯合”,而絕不是一體的文化。
列維-施特勞斯還提出文化交流的“雙向”概念。就是說,人類文化碰撞交流,有時會趨同,有時還會趨異,強化差異性。
亨廷頓對“普世文明”(世界文明)的批判更為嚴厲。他明確宣告人類不可能在文化上形成大同。因為人類有各自不同的宗教,不同的語言,不同的文化個性。人類的文化是多樣的。他也提出了“復數的文明”的概念(參閱亨廷頓《文明的沖突》),認為伴隨著各國的交流,各國文化不一定會趨同,反而有可能是趨異。經濟的全球化并不帶來文化的全球化。
亨廷頓的核心概念是“文化個性”(cultural identity)。他認為當今世界上有六、七種主要的文化,將長期保持他們的“文化個性”,絕不會融合成為一個“普世文明”( 世界文明)。
但是很可惜,亨廷頓這個至關重要的“文化個性”概念,被中國學界廣泛誤譯為“文化認同”。實際上identity這個詞是名詞——個性,而不是動詞——認同。
亨廷頓對“普世文明”(世界文明)的概念顯得非常自我批判,揭露其實質:“在20世紀末,普世文明的概念是為西方對其他社會實施文化統治而辯護”,“普世主義是西方對抗非西方的意識形態”。他公然宣稱:全世界都采取“同樣的價值,同樣的信仰,同樣的方向,同樣的實踐和同樣的制度”,是不現實的。
但亨廷頓在中國被罵得狗血噴頭,主要是因為中國學者都喜歡普世主義,尤其認同西方中心的普世主義。所以,亨廷頓出來批判普世主義,明確宣告西方文化不是一種“普世的文化”,而是一種“獨一無二”的文化,非西方文化不可能復制,硬要復制,文化“西方化”,必然導致“文化撕裂”。這些都是非常實在、非常客觀的話,但中國學者不愛聽。中國學者只抓住他“文明沖突”,然后一棍子打死。
其實,亨廷頓只是強調,當意識形態的冷戰結束后,世界的抗爭已經變成一種文化的對抗,或者說文明的沖突。他強調的是沖突的性質,而不是鼓吹沖突。
事實上,亨廷頓就告誡美國放棄用“普世價值”或“普世主義企求”去對全世界進行文化統一,因為世界有那么多“文化個性”,你不可能成功。他采取的是一種守勢。好好守住大西洋,好好強化美國這個西方文化核心國家的地位,希望美國的“西方文化個性”不要被美國國內的“文化多元主義”消解掉。所以他最新又寫了一本《我們是誰?》,憂心忡忡。
而當今中國,是進步論(社會進化論)及其普世主義的一統天下,都以西方為中心,以西方價值觀為“普世價值”,以西方為“現代”。到處都是進步論的“時代崇拜”。我們習慣用時間給自己的歷史去定位,總是強調這里那里與西方差了多少年。
今天的中國已放棄了中國中心的“天下大同”,而接受了西方中心的“普世價值”。文化自卑,病入膏肓。中國正在被西方“普世”!
當年羅蘭夫人在上斷頭臺之前曾仰天長嘆:“自由啊!多少罪惡假汝之名而行!”河清仿用此句:“世界主義啊!多少罪過假汝之名而行!”印在河清的《全球化與國家意識的衰微》的扉頁。
如今,西方國家以“民主”的普世價值的名義,對中國發起了民主攻勢。而中國毫無文化抵抗的價值依據。國際上,頻頻向中國施加“民主”壓力;國內,體制內和體制外,也都是一片“政治體制改革”,民主化,多黨制的呼聲。
中國人被“普世價值”蒙昏了頭,從來不像亨廷頓一樣自問一下:“我們是誰?”我們中國人之所以為中國人,究竟有什么文化個性?我們跟西方人是一樣的嗎?西方號稱“普世”的價值,真可以直接搬來套用嗎?
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三、用中國文化的價值對等西方的“普世價值”
河清特意聲明:他既不是右派,也不是左派,而是“中派”,或“中華派”,為中國文化正名的“正名派”。河清的個人網頁,就叫“正名”(www.zhengming.org)。
河清認為,左派也屬于西方“普世話語”。西方的“普世話語”不能救中國。中國只有用自己的價值觀,才能真正實現文化獨立。
如今的中國,雖然國際政治意義上是獨立的,但在文化上仍然依附于西方,仍然認同西方“普世價值”——人權、自由、民主。
實際上,這三個號稱“普世”的價值,是西方文化特有的價值,都與西方文化的個人中心主義有關。這種個人中心主義又可上推到文藝復興的“唯人主義”(河清認為把humanism譯為人文主義、人道主義、人本主義,都不夠準確),尤其與西方基督教新教的個人主義傾向有關。
西方之所以喊出人權、自由,正因為那里特別地沒有人權自由。當一樣東西被大聲吁求,一定是那里特別缺乏這樣東西。中國文化沒有明確要求人權自由,并非中國是野蠻之地,并非中國文化不尊重人。中國文化是以另一種方式,另一些價值概念,去保障人的尊嚴,實現人的價值。
河清還分析了人權、自由、民主的真正含義,破除對這三個“普世價值”的迷信。
首先,人權并非天賦。如果說“君權神授”是迷信,那“人權天賦”算不算是迷信呢?這個人權,只是美國獨立宣言宣告出來的:如下真理是“無可爭議和不言而喻的”,并沒有實際證明。它只是一種道義上的要求,而非科學的實證。
自由,這個詞有翻譯上的失誤。free并非意味“由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嚴格意義上應該翻譯成“無拘”,無法律拘束的狀態叫“free”。西方的自由是由法制來保障,“自由”實際上即等于“法制”。(中國學者喜歡盎格魯-撒克遜的“法治”,其實德法的“法制”完全對等英美的“法治”)。
民主,更是一個烏托邦。河清專門有一本書《民主的烏托邦》(網上可下載)。本義的民主,即人民自己當政,當今世界沒有一個國家是人民自己當政。因為它不可能實行,是徹底的烏托邦。今天西方所謂的“民主”,只是代議制,用北大潘維教授的說法,僅是一種“多數決”,與社會正義無關,與公正的分配社會財富無關,總之,與所有中國人愛往上套的美好事物無關!
人民自主,連民主的老祖宗盧梭都明確否定,只有今天的中國文化人才傻乎乎地信以為真。可以問問每一個頭腦正常的中國老百姓,人民是否可以自己當政?沒有一個人會回答可以的。假的就是假的,不能實行就說不能實行,為什么硬頂著說,人民可以“自己當家做主人”呢?人家西方是代議制,是選代表,與人民自己當家作主完全不是一回事。
所以,還是法國學者阿隆承認現實:“政治的本質,不是由,而是為集體(人民)作出決定”。民主是烏托邦,“為民”才是政治的本質。中國文化自古就有一種“為民”的政治傳統,“為民”代表了中華民族的偉大政治智慧。(參閱河清《民主的烏托邦》)
河清認為應該用中國文化的價值去對等西方文化的價值:
“仁”對等人權
“義”對等自由
“為民”對等民主
人權是從一個人出發要求人的尊嚴。仁是二人,是講兩個人互相尊重,由此獲得人的尊嚴。
自由是在法制的框架內為所欲為。義是在倫理的規范內為所欲為。西方社會重法制(自由),中國文化重倫理(義),雙方對等。當然中國可以、也需要借鑒西方法制,一些有效管理社會的制度。中國的的社會模式是“家國同構”,國如同家。而西方社會是“公司”,公司與社會同構,也是同一個詞society。所以他們的法律,也可以說是“社會契約”。
西方“民主”并非人民自主,而只是西方歷史形成的多元社會導致的一種選舉制。“為民”是中國大一統文化中央集權政制的辯證法。荀子“水之載舟,水之覆舟”的比喻,最形象地說明了中國文化的君民關系:君必須為民才能為自己。當政者必須為民,才能長治久安。這種君民關系,代表的是一種政治和諧,更是一種社會和文化的和諧。
河清最后提到了日本的現代化成功,是基于“和魂洋才”,即日本文化,加上西方科學技術,是中體西用的日本版。
而中國的現代化是“洋魂洋才”!中國試圖以否定中國自己的文化來實現現代化,去融入“普世文明”。這樣的現代化決無成功可能。
人權自由民主,是西方向全世界實施文化統治的“軟強力”(soft power)。我們中國有什么“軟強力”?如果中國也認同、隸從西方“普世價值”,中國將永遠做文化奴隸,永無真正復興之日。
中國只有用自己的文化價值,去對等西方價值,才能真正恢復我們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自尊,真正實現民族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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