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林川講座簡訊:工人階級的網絡社會
——中低端信息傳播技術與中國社會轉型
主講人:邱林川
時間:2008年5月3日下午2:30
地點:烏有之鄉書社(北大資源賓館三層1308室)
5月3日下午三點,正是偉大的五四愛國運動的前夕,從香港遠道而來的邱林川助理教授在烏有之鄉作了題為“工人階級的網絡社會——中低端信息傳播技術與中國社會轉型”的講座。講座內容主要由三部分組成:一.基本概念;二.中國現實十年更新;三.結論與反思
在基本概念方面,就是確定“工人階級”與“網絡社會”的定義。工人階級從18世紀工業革命起,伴隨著資產階級產生的,歷史可謂十分久遠,但是它也會產生流變,在當今社會,工人階級就出現了新的特點,不同的與國家和政府的關系,邱老師稱之為新工人階級。勞工可分兩種,一是原始的只能靠出賣自己勞力生存的工人,另一是技術邏輯勞工,在生產關系中靈活性高,他們雖然薪水可能不低,但仍然處于資本的控制下,是靈活資本主義的產物。至于網絡社會,邱先生提到了西班牙的學者卡斯特爾的《資訊時代:社會、經濟與文化》三部曲,卡斯特爾賦予網絡社會三個層次的概念,最基本的是社會網絡,類似人際關系,然后是互聯網、手機網等實體化的載體,最高級別的則是人類自古就有的社會組織形態(自由主義或是國家主義)。在90年代,即后冷戰時代,網絡社會的特征有:流動空間、無歷史時間(timeless time)、政治斗爭從體制內轉移到傳媒空間之內。生活變得越來越商業化、快速化,政治本身也是,決定階級利益的過程移至階級之外,對于一個政治家,丑聞比政策失誤更加致命。
重點講述的是第二部分:中國現實,十年更新。中國的情況日新月異,現在已是世界第一手機和電腦制造國,手機用戶超過了5億,而互聯網用戶數即將超越美國。伴隨這些變化在世紀之交出現的,就是一個全新的網絡社會。因此需要我們反思概念框架,重新解讀中國的網絡社會。中國網絡社會的擴展,主要得益于中低端信息技術的擴散,如小靈通、短信、預付卡、網吧等等,這些技術的共同點就是便宜。從勞工的角度來解讀,這不啻憑技術本身創造商業價值,同時也為新工人階級的形成打下了物質基礎,提供了更多的就業機會。邱老師以一次北京的信息資源分配的調查為例,指出中國信息資源分配不是占有階層與貧乏階層之間的信息鴻溝(兩頭大中間小),而是中下階層的過于膨脹(梨形)。此種情況是由缺少信息交流工具(如手機、電腦)、接觸網絡社會的時間太短以及對網絡技術概念了解不夠(如不知道什么是BBS)。但從反面看,也說明這個龐大的中下階層有巨大的發展潛力,很可能十年之后就占據了網絡社會。由此,這個新工人階層對于中國網絡社會的作用不可小視。
那么,在中國這十年革新中,出現了什么特有的情況呢?
1. 生產勞動和“程控勞工”
信息產業可以說是中國入世之后與外國貿易最密切,也是對外國依賴性最大的產業,中國信息產業的特點就是利用網絡勞工來進行創新。邱老師舉的例子有比亞迪(電子制造業)、電話客服中心(信息服務業)、網游代練、“五毛黨”。比亞迪作為電子制造業的后起之秀,在面對日本企業的強大競爭壓力下之所以能后來居上,不得不歸功于它對信息藍領的利用和世界靈活資本主義帶來的機遇。信息藍領不僅價格低廉,而且有必需的技術,比亞迪能只用少量的錢、大量的信息藍領并加以程控,以實現滿足市場經濟不同的需求。相比之下,傳統的福特式(或稱泰勒式)的機床流水線生產是固定不變的,無法根據市場需求靈活更改。
2. 從“信息需求”到“社會創新”
沒有需求就不會有創新。那么現代中國對信息的需求從何而來?邱老師歸納了三點:1)工業化、全球化、城市化導致人口流動性大增,且不限于空間流動,更有時間上的流動(如職業的代際變遷)、心里文化的變化等。所以本地的信息無法滿足人們的需求;2)社會服務商業化、私人化導致房改、醫改、教改的紛紛出爐;3)大眾媒體和社會組織的角色缺失。勞工對信息的需求則主要由于他們必須自己找工作,不像改革開放前,工作都分配好,也自然不需要有關職業的信息了。
3. “制造地方”與“重大事件”
新工人階層開始創造自己的歷史。一個階層要變得團結一致,必然要具備生產之地、生活之地、控制之地、抗爭之地、集體經歷和集體回憶。現在的新工人階層正在朝此方向邁進。東莞某鞋廠,使用了“集群網”的管理模式,2萬多人的工廠通過三個級別共計700多部手機或小靈通進行對工人的程控,隨時就能通過手機下達命令。另外,社會創意和信息需求引起了更多的產業內部的細分類,表現為多樣、高密度、小規模、混雜、兩棲(非/正式)。
4. “新媒體事件”
工人階級的媒體從原來邊緣、不被主流認同的地位到現在的相對獨立、與傳統媒體平分秋色。
5. 文化表達與賦權
新工人階級的思想與需求通過更多的渠道得以被外界所了解。依靠NGO、多媒體、互聯網的幫助,出現了一個個打工媒體,形成了獨特的打工者的文化,如轟動一時的友利電博客、打工子弟學校等。
最后一部分是結論與反思,邱老師也主要列出了幾點:
1. 這個新工人階級的網絡社會是一個方興未艾的過程。它只有幾年的歷史,還處在發展的早期階段,也是各方利益博弈的最激烈的時期,所以對它還無法下一個定論。
2. 中國的新工人階級已經超過了英美等國以產業工人領導的階層,而是緊附于網絡技術的發展,網絡社會擴展的同時也是新工人階級的擴展。網絡勞工大量涌現,從事信息產業、服務業,由網絡平臺來組織。他們的生產方式、生產關系向資本主義、自由主義過渡,更多地從事虛擬化的工作,也擴大了社會關系。考慮到這些變化,新工人階級無疑是城市中國轉型的主體階層。
3. 然而發展中蘊含著挑戰。這個新工人階級的網絡社會就面臨著商業異化的威脅。首先黑社會趁機利用網絡來擴張自己的勢力,其次傳統權力結構的延伸也違背了工人階級希望網絡社會能改變封建權力結構的美好愿望,再者,工人階級內部還存在著矛盾,也影響到了統一的階級組織的形成。
另外,工人階級與其他階級的關系也有待發展,毛主席領導的無產階級革命之所以能成功,離不開工人階級與有良知的知識分子的聯合,如今也一樣,中下階層也要和知識階層聯合,才能重新獲得話語權。
中國工人階級的經驗、中國模式的網絡社會為全球現代化發展提供了很多機遇。新工人階級的興起一定是以發達國家的老工人階級的失業為代價的,這為我們開啟了競爭與合作之路。
最后一點是中國信息產業的新自由主義政策,最典型的就是國家主導的有控制的競爭。這種新自由主義的政策或許比較適合中國國情,但其負面效果就是利用工人階級的信息社會為他們進行剩余價值的產生和靈活式的資本積累,有可能限制了工人階級的網絡社會的發展。
中國新工人階級能否承擔起社會轉型中的重任,抑或仍將長期處于國內外資本的控制下而無法翻身?就看他們用不用得好網絡社會這一有力武器。正如卡斯特爾曾經指出的,物質的、實在的科技網絡會對人類社會的組織形態產生越來越多的影響。隨著中低端技術的廣泛擴散,新工人階級的信息需求逐漸得到滿足,擁有了更多向外表達的窗口和話語權,他們正在創造新的歷史。
整個講座持續了1個半小時左右。邱老師展示了許多他辛勤研究的成果,為了這個課題,做了很多調查,所以列出的數據翔實,材料具有說服力,讓聽眾對新工人階級和網絡社會有了全新的、深入的了解。講座結束后,全場對之報以熱烈的掌聲。(本文已經主講人審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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