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官進勝      來源：《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11年第3期

　　在2010年委內瑞拉國民大會選舉中，總統胡戈·查韋斯領導的委內瑞拉統一社會主義黨（PSUV）失去了關鍵的2/3議會席位。反對黨聯盟欲利用選舉結果推進國內的“多元”民主進程，一些外國政府和媒體也對委內瑞拉政治生態的力量對比與變化進行了不利于左翼政權的各種解讀。這一選舉結果對致力于推進玻利瓦爾革命和“21世紀社會主義”的左翼政權提出了嚴峻挑戰，委內瑞拉的未來之路充滿變數。

　　一、國民大會選舉與國內政治力量嬗變

　　2005年，委內瑞拉反對黨聯合抵制當年的國民大會選舉，查韋斯領導的第五共和國運動獲得了116個代表席位，超過2/3絕對多數，其余席位也由支持查韋斯的黨派獲得。^[1] 2010年的國民大會選舉于9月26日舉行，共選舉產生165名國民大會代表。其中，110名代表由全國87個選區直接選舉；52名代表由黨派產生，每一省份根據其人口可以擁有2—3名黨派代表；其余3名代表由原住民選舉產生。

　　1．執政黨與反對黨的政治角力

　　在2010年的國民大會選舉中，總計6465人登記參選國民大會代表，約1750萬合格選民參與投票。委內瑞拉統一社會主義黨擁有約700萬黨員，屬國內第一大黨派。2009年6月，委內瑞拉的反對黨宣布成立反對黨聯盟——民主團結聯盟，此后約50個政黨加入這一聯盟，其中16個屬于國家政黨，其余屬地方黨派，主要包括民主行動黨（Democratic Action）、社會主義運動（Movement for Socialism）和激進事業（Radical Cause）等政黨組織。

　　由于國內主要黨派都沒有抵制此次選舉，2010年國民大會選舉的投票率達到66.45%，而2005年投票率僅為25%。委內瑞拉統一社會主義黨獲得96席，民主團結聯盟獲得64席，全民祖國黨（Fatherland for All,PPT）獲得2席。查韋斯領導的統一社會主義黨失去了2/3多數席位，這就意味著沒有反對黨的支持，查韋斯將不再可能修改憲法。同時，統一社會主義黨也未達到3/5多數，通過具有約束力的法案至少需要三名非統一社會主義黨的代表支持。在最終的統計中，統一社會主義黨獲得了48.3%的選票，在國民大會中占有58.18%的席次比例，而民主團結聯盟的得票率為47.2%，與執政黨只相差1.1%。^[2]

　　2．大選結果得失分析

　　在2005—2010年兩次國民大會選舉期間，委內瑞拉國內政治充滿著對立與角力。反對黨退出選舉以及民眾的廣泛支持使得查韋斯領導的政黨在國民大會中占有絕對多數席位。然而，此后的查韋斯不斷卷入各種紛爭。2007年，查韋斯意圖修改憲法產生了不利于左翼政權的嚴重政治后果。因此，2010年的國民大會選舉是對左翼政府過去五年表現的一次全民公決，也是2012年總統大選前的一次民意測驗。由于國內反對黨也積極投入此次選舉，2010年的選舉可被視為對左翼政府支持率的首次客觀評價。

2010年委內瑞拉國民大會選舉結果^[3]

　　無論以何種視角考量，統一社會主義黨在此次選舉中都是贏家。大選前一些分析家認為左翼政府的支持率將急劇下滑，可能失去國民大會的控制權，但統一社會黨結果卻獲得165個席位中的96席。盡管比2005年的116席有所減少，但失去這些席位并不會產生災難性后果，左翼政府只需再爭取三位代表就可達到3/5多數，一般法案便可順利通過。

　　與2005年的抵制選舉相比，反對黨聯盟在選舉中取得了巨大的勝利。抵制2005年國民大會選舉產生了災難性后果，不僅沒有使查韋斯喪失合法性，反而使得左翼政府不會遇到任何立法阻力，反對黨卻淪為不起任何作用的政治評論員。在2010年的國民大會選舉中，反對黨聯盟獲得了64個代表席位，成為民主機制中名副其實的反對黨。統一社會主義黨沒有能夠獲得2/3以上席位，反對黨便可以在國民大會中阻止左翼政府的官員任命與憲法修改。如若民主團結聯盟能保持這一強勁勢頭，此次勝利有可能轉化為2012年總統選舉的勝利。

　　查韋斯執政以來，國內外的政治勢力對委內瑞拉民主機制的合法性不斷提出質疑。然而，此次國民大會選舉并未遭致此種疑問，證明了委內瑞拉民主選舉的公平與公正。一項調查結果表明，委內瑞拉兩家國有電視臺以及四家私營電視臺的60.3%的政治廣告都傾向于反對黨^[4]，所以指責左翼政府控制媒體毫無根據。

　　此外，每一政黨聯盟可以邀請30名外國選舉監察員，因此美洲國家組織（OAS）的150名代表以及歐盟、聯合國與其他組織的代表都獲得邀請，參與監督選舉，結果一致評價選舉公開與公正。然而，委內瑞拉的政治對立依然嚴重，執政黨與反對黨都有必要回歸民主程序，把選舉中邪惡的人身攻擊逐漸轉化為對民主機制的訴求。總體而言，本次選舉的結果體現了委內瑞拉的民主，但這種民主非常脆弱，還要在未來的選舉中得到考驗。

　　二、左翼政府政策與策略新調整

　　2010年國民大會選舉結束后，委內瑞拉左翼政府和統一社會主義黨便著手調整國家和政黨的政策與策略，不僅確立了黨的指導思想，在黨內開展新一輪的“3R”運動，而且也調整了對待中產階級的立場、本國的經濟與農業政策，以期為繼續和長期執政奠定更加堅實的政治、經濟與社會基礎。

　　1．政治目標的調整與確立

　　早在2008年初，委內瑞拉統一社會主義黨就制定了一份黨綱草案，后經黨代表與民眾的多次辯論與修改，特別是在此次國民大會選舉之后，這一綱領最終得以確立。該綱領系統闡述了統一社會主義黨與左翼政府未來的政治目標以及為實現這一目標而應采取的必要措施。

　　統一社會主義黨是實現玻利瓦爾革命目標的工具，而黨的首要任務就是捍衛玻利瓦爾革命以及建設“21世紀社會主義”，促進社會主義革命目標的最終實現。

　　統一社會主義黨的另一主要目標就是致力于全體委內瑞拉以及拉美和加勒比人民的團結與解放，脫離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的世界體系。為了擺脫新自由主義與資本主義的全球市場，左翼政府與統一社會主義黨將尋求新型的聯盟，在團結的基礎之上努力尋求與別國政黨的合作與交流。但是，統一社會主義黨奉行的國際主義不是簡單的“國際友愛”，而是要創建一種真正的國際反帝團結陣線，對抗帝國主義的種種霸權行為。

　　左翼政府與統一社會主義黨堅信，民眾的參與對于國家管理至關重要，是實現“21世紀社會主義”的政治與經濟目標的基石和保障。為此，政府致力于建設一個以民權委員會（Councils of Popular Power）為基礎的國家，民眾擁有廣泛的民主參與權利，最大限度地保障公民參與決策，市政府、社區委員會以及公社將獲得更多的決策權。

　　左翼政府與統一社會主義黨的具體目標還包括消除貧困、弘揚民主與人文價值理念以及反對帝國主義。同時，統一社會主義黨對資本主義的增長方式也提出批評，認為“資本主義與人類和其他物種的生存狀況相抵觸，非理性的社會經濟體制忽視人類的真正需求，并根據自己的行為理念無休止地追求利潤最大化”^[5]。因此，“21世紀社會主義”是委內瑞拉的唯一理性選擇。

　　2．統一社會主義黨的“3R”運動

　　選舉結束不久，查韋斯提出要糾正以往的錯誤，完善社會機制，深化委內瑞拉的“玻利瓦爾革命”。為此，他呼吁在政府和700萬統一社會主義黨黨員中開展新一輪的“3R”運動，即“修正、糾偏與繼續”（Revision,Rectification and Readvance），為獲取2012年總統大選的勝利奠定堅實基礎。

　　盡管統一社會主義黨在此次國民大會選舉中獲得了58%的席位，但并沒有實現獲得2/3議席的目標。反思選舉結果，查韋斯坦言，“最佳與最差的結果都沒出現，玻利瓦爾革命把目標定的太高，但卻沒有達到2/3議席。我們應對此反省，展開深刻的自我批評。社會主義革命仍將繼續，我們要修正自己的政策與綱領，糾正錯誤，重新啟程，但我們不會懈怠，更不會與資產階級妥協，并將以時代賦予我們的節奏和速度推進委內瑞拉的社會主義建設”^[6]。

　　十余年來，左翼政府在脫貧、公共醫療以及教育方面成績斐然，公民的政治參與更加通暢。然而，不斷攀升的犯罪率、國企的腐敗丑聞與持續的經濟衰退引發了公眾的不滿，也是反對黨攻擊的主要目標。民主團結聯盟總書記萊蒙·阿維雷多在國民大會選舉后表示，“委內瑞拉應更多關注社會安全、通貨膨脹以及對私有財產的保護”^[7]。

　　查韋斯誓言整頓統一社會主義黨與重振社會規劃，因為官僚主義使政府規劃無法實施，黨內高層官員腐敗現象嚴重，整黨與懲治腐敗刻不容緩。統一社會主義黨內的“紅色浪潮”組織負責人斯大林·佩雷斯認為，“黨內的一些官員沒有意識到革命處在危急之中，不了解如何發動與動員革命群眾，閉門制定黨的路線方針，并把群眾視為大選前夕可以利誘的商品，嚴重挫傷了人民的積極性與創造性。當前，我們應當立即在工人和民眾中充分討論黨和政府的方針政策。我們現在還有時間，也許明天就太晚！”^[8]

　　3．對待資產階級與中產階級的不同立場

　　選舉結束后，左翼聯盟中具有資產階級思想的改良主義者認為，選舉結果證明了玻利瓦爾運動缺乏足夠的民眾支持，財產充公等政策使得中產階級漸行漸遠。因此，左翼政府應放慢革命的步伐，與代表“國家利益”的反對派和資產階級達成妥協。但是，具有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左翼人士則認為，大選的結果表明民眾對緩慢的革命進程愈發不滿與失去耐心，資產階級仍在控制國家經濟的命脈，運用經濟手段攻擊和破壞左翼運動，左翼政府應采取嚴厲措施打擊資本家和地主階級，使他們喪失反擊革命運動的能力。

　　2010年10月2日，查韋斯與新當選的國民大會代表座談并發表講話，強調絕不會向資產階級妥協，并且在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之間根本不存在革命的“第三條道路”。同時，在革命進程中也應避免極端主義，急躁與冒進像消極與頹廢一樣危險，左翼政府應當制定正確的路線方針來實現既定目標，把一切都收歸國有的政策只會把中產階級拱手送給反對黨。

　　如何爭取中產階級一直是左翼政府關注的重點。查韋斯表示，委內瑞拉的政治對立異常嚴重，但我們不能在政治上采取極端措施。有人認為我們缺乏爭取中產階級的政策，把中產階級送給了敵人。然而，我們必須明白中產階級不是革命的敵人，小資產階級也不是革命的敵人。如果我明天簽署法令沒收所有中小產業，我們黨內的一些同志與分析家將會欣喜萬分。但是，如此的行為卻是瘋狂的舉動！

　　其實，委內瑞拉的中產階級還可進一步加以區分。中上階層主要包括律師、大學教授、銀行經理和政客，享有一定的特權，其立場觀點更加接近大資產階級。中下階層主要涵蓋小店主、小農與銀行職員等，與工人階級更為接近，構成主要的爭取對象。然而，爭取中下階層的同時并不能向大銀行家和資本家讓步與屈服，而更要顯示革命的堅定性與決心。

　　左翼政府應清晰地表明國有化運動只是涵蓋大資本家、大銀行家和大地主，根本不會把小企業、小農場和小店鋪收歸國有，而國有化只會給他們帶來好處。一部分中產階級受到資產階級的蒙騙，但左翼力量可以通過把大資本家的資產收歸國有，讓中小產業主意識到與工人階級一起同壟斷資本主義勢力進行斗爭可以使他們大為受益，這一部分群眾就能自覺加入革命的陣營。就其本質而言，國有化的目標并不針對占人口90%的工人、農民和小企業主，而是針對只占人口10%，卻占有絕大部分社會資產的寡頭階層。

　　4．經濟與財政政策的取向

　　委內瑞拉的經濟深受國內政治與社會動蕩的影響。1978—1998年，委內瑞拉的人均GDP下降了21.5％。2001年12月，委內瑞拉商會組織反政府總罷工，引起了國內政治與社會的動蕩。2002年4月，查韋斯政府被軍事政變推翻。雖然政府在48小時內又恢復了權力，但社會動蕩卻在持續，反對派繼續尋求法律外的途徑試圖推翻政府。

　　盡管查韋斯政府不斷進行國有化運動，私有企業的規模和發展速度還是快于公有企業。2009年，私營企業占GDP的比例為70%，公有企業只占30%，這一比例甚至低于1998年查韋斯上臺執政時的數據。左翼政府執政十余年后，大資本家與財團仍然牢牢控制著委內瑞拉的經濟命脈，導致委內瑞拉成為拉美地區第四大貧富差距最為懸殊的國家，最為富有的10%的人口掌握36.8%的資金，最為富有的30%的人口掌握65.1%的資源，而赤貧者只能依靠0.9%的資源勉強為生。

　　查韋斯就任總統之初，委內瑞拉的通貨膨脹為29.5%，三年之后下降到12.3%，但在2008年9月卻達到36％的新高。委內瑞拉出現嚴重通貨膨脹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實行固定匯率制，并且對本國貨幣定價過高。委內瑞拉貨幣玻利瓦爾目前與美元的匯率為2150∶1，2003年1月為1600∶1，而合理的比率應該約為4200∶1。高估的匯率與目前的高通脹將會對委內瑞拉的中長期發展帶來危害，將會對除石油產業外的國內其他產業帶來巨大壓力，使發展不可持續。

　　委內瑞拉的經濟困境只有通過國有化與計劃經濟才能解決，而蘇聯模式社會主義的弊端掩蓋和抹殺了國有化與計劃經濟的巨大成就。其實，蘇聯的解體并非源自計劃經濟，而是源自這一體制中的官僚、腐敗與管理不善。因此，委內瑞拉需要計劃經濟，但必須是擺脫官僚主義的計劃經濟。只有如此，才能解決私營產業比例過大的問題，振興國家經濟，抑制通貨膨脹以及消除貧富差距。

　　此外，普通工人應直接參與經濟與社會的管理。如若缺失這種管理權，就會滋生脫離實際的經驗主義和官僚主義，委內瑞拉的社會主義事業也會面臨重大威脅。

　　5．農業與糧食政策的革新

　　委內瑞拉的農業生產極具潛力，但農業發展卻嚴重滯后，糧食主要依賴進口。左翼政府已經采取措施，把一些銀行和閑置土地收歸國有，向農業合作社和國有農場提供資金支持，建立經銷商和國有食品市場網絡，但這些措施還是無法有效保障國家的糧食供給。

　　國內著名農資集團艾格羅納（Agroislena）的市場占有率達70%。左翼政府經過不懈努力，終于將這一公司收歸國有。查韋斯隨即宣布這一國有公司的12種化肥價格降低49.3%，260種農藥價格降低43%，黑豆 、玉米和水稻種子的價格平均降低41.7%，農民從中大為受益。^[9]1998年，政府對農業的財政撥款不到5億玻利瓦爾，2009年卻增長到200億玻利瓦爾。

　　此外，左翼政府強調國家應減少對跨國食品集團的依賴程度，增強對國際糧價波動的抵抗力。實現這一目標也只能通過農業革命，把大地主的土地收歸國有，以國有農場逐漸取代現有的資本主義農業生產方式，以國有糧食經銷網絡取代私人糧食壟斷集團，并以政府規定價格出售糧食。查韋斯強調，“我們不能把糧食拱手送給資本主義用于剝削，我們要建立社會主義的糧食分配與營銷體系。我們的步伐要加快，這關系到革命的未來。我們一定要把委內瑞拉變成一個農業強國。”^[10]

　　三、左翼政府面臨的挑戰與未來

　　盡管國民大會選舉后進行了廣泛的政策與策略的調整和改革，委內瑞拉左翼政府還是面臨國內外各種反對勢力的威脅與挑戰，左翼聯盟和統一社會主義黨內部思想也有待協調，左翼政府能否擺脫拉美左翼的宿命，實現長期執政還有待歷史的見證。

　　1．國內外反對勢力的威脅與挑戰

　　左翼政府的主要威脅來自國內的反對勢力，如民主團結聯盟、舊的工會聯盟、教會機構、大資本家以及旗下的私營傳媒等各方力量。對左翼政府來說，關鍵問題在于反對派不僅欲以和平民主的方式實現政權更替，而且更主要的是試圖依賴政變和罷工推翻查韋斯領導的左翼政權。2002年的軍事政變以及2003年的石油行業罷工都由反對派策劃與領導。2005年12月，反對派舉行抵制國民議會選舉的活動。2006年12月，反對派又謀劃抵制總統選舉，以否認左翼政府的合法性。盡管反對黨聯盟參加了2010年國民大會選舉，但并不能充分表明反對派已經放棄罷工與政變等非和平手段促使左翼政府下臺。

　　反政府人士不斷宣稱，查韋斯的成功源自其民粹主義宣傳以及對國內政治的嫻熟操控，并非進行了成功的社會改革或對財富實施了有效再分配。左翼政府奉行的經濟模式在20世紀70—80年代的拉美地區曾有過災難性經歷，必然導致生產瓶頸的顯現、財政與金融問題加劇、通漲加速與實際收入的驟降。查韋斯上臺之初承諾國家將會實現政治與社會穩定，但他執政十余年后國內暴力卻日漸加劇。

　　左翼政府的另一主要威脅乃是美國政府及其非政府機構。通過國家民主基金會和美國國際發展機構，美國政府每年給予委內瑞拉國內反對派大量資助。小布什政府任內還進行了一系列的經濟與金融制裁，試圖在拉美與世界范圍孤立委內瑞拉，使左翼政府不可為繼。不過，盡管反對派從美國獲得大量資金支持，卻仍猶如一盤散沙，難以對左翼政府構成有力的挑戰。但是，如果反對派在美國的幫助下切實整合自身力量，左翼政府將面臨更大的阻力與挑戰。

　　2．左翼聯盟與黨內的異見

　　除了面臨反對派的威脅與挑戰以外，左翼政府還面臨聯盟內部“左傾”和“右傾”力量的歧見。委內瑞拉共產黨（PCV）主要從意識形態出發，聲稱統一社會主義黨缺乏改造資本主義的內在本質，不符合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思想路線，不愿加入統一社會主義黨。社會民主黨（PODEMOS）和全民祖國黨（PPT）素被視為左翼聯盟內部具有“右傾”思想的黨派，他們也拒絕加入統一社會主義黨，反對統一社會主義黨的組織機構以及黨綱的起草方式等。社會民主黨領導人伊斯梅爾·加西亞在媒體中公開指責查韋斯的“法西斯思維方式”以及反對多元主義的“單一思想路線”，并警告查韋斯可能走向獨裁。

　　不僅左翼聯盟存在分歧，統一社會主義黨內部也存在紛爭。委內瑞拉全國工會組織的領導人奧蘭多·奇里諾對統一社會主義黨進行了坦率的批評，其觀點在黨內“左傾”勢力中很具代表性。他認為，左翼政府領導下的委內瑞拉在向國家資本主義發展，而并非邁向社會主義。私有財產繼續存在，工人仍然受到剝削。奇里諾擔心，統一社會主義黨將會成為政府的另一個附庸，很難協調與激進運動相對立的市長、總裁和官僚之間的關系。^[11]

　　3．歷史循回抑或左翼復興？

　　二戰之后的拉美政治模式不斷在左右之間循環。美國通過政策干預和政治代理人等方式支持建立的政權與依靠民主和社會主義運動上臺執政的中左政權不斷變換。那么，包括查韋斯政府在內的當今拉美中左政權是循環模式的產物，還是具有堅實國內底蘊，能夠持續執政的政權？

　　隨著法西斯主義在二戰后的覆亡，拉丁美洲也與世界其他地區一樣，民主運動與社會主義革命風起云涌。1945—1952年間，中左的社會民主力量、民粹主義者以及各種公民聯合政府在智利、阿根廷、委內瑞拉、危地馬拉、巴西和玻利維亞紛紛上臺執政。然而，20世紀40年代末期，杜魯門主義的興起以及冷戰的加劇促使美國干涉拉美地區的中左政權。在華盛頓的默許之下，拉美的金融寡頭與美國的大財團在50年代支持一系列軍事政變和獨裁政權上臺執政。阿根廷的民選總統庇隆被軍事政變趕下臺，巴西總統瓦格斯被逼自殺，智利的左翼聯盟解散，共產黨組織也被宣布違法。極右勢力迅速泛起，中左政權紛紛傾覆，勞工運動也受到血腥鎮壓。

　　20世紀50年代末，公民運動與左翼運動在拉美回歸。1959—1976年間，眾多左翼政權在這一地區又開始上臺執政。巴西的古拉特、智利的阿蘭德與阿根廷的庇隆等民族主義或民粹主義政權又開始執政，紛紛宣布進行激進的社會經濟改革，實施了多項反對資本主義的重要措施。然而，歷史又一次見證了除古巴外的極其短暫的拉美左翼運動與革命。右翼的新自由主義政權取消了所有關稅與金融監管，盲目實行新自由主義市場經濟政策。20世紀90年代的拉美地區經濟停滯，社會嚴重分化，危機頻發，誘發了新千年的公民進步運動與新一輪的左翼政權上臺執政。

　　在這一輪的左翼浪潮中，查韋斯于1998年贏得委內瑞拉總統選舉。委內瑞拉左翼政府雖歷經坎坷，但仍在繼續執政。然而，拉美近60年的政治生態演變使我們不得不思考包括委內瑞拉在內的新左翼政權是短暫的歷史循回，還是長久復興？也許只有歷史才能給出準確的答案。

注釋：
　　[1] See from http://en.wikipedia.org/wiki/Venezuelan_parliamentary_election_2005.

　　[2][3] See from http://en.wikipedia.org/wiki/Venezuelan_parliamentary_election_2010.

　　[4] Geoff Legrand Coha,Venezuelas Parliamentary Elections:Everybody Wins,September 30,2010,see from http://venezuelanalysis.com.

　　[5] Ryne MaloneyRisner,Development of the United Socialist Party of Venezuela(PSUV),November 12th 2009,see from http://venezuelanalysis.com/analysis/4929.

　　[6][7][8] James Sugget,Venezuelan President Calls for New Round of“Revision,Rectification,and Re-Advance”，see from http://venezuelanalysis.com/news/5688.

　　[9] Lisa MacDonald,“Venezuela:Food Sovereignty Project Launched”,in Green Left Weekly,December 15，2010.

　　[10] Alan Broughton,“Moving Toward Land Reform,Food Sovereignty and Agroecology in Venezuela”,in AustraliaVenezuela Solidarity Network,August 23，2010.

　　[11] Ryne MaloneyRisner,Development of the United Socialist Party of Venezuela(PSUV),November 12th 2009,see from http://venezuelanalysis.com/analysis/4929.

（作者單位：上海市委黨校馬克思主義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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