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拉登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時候死的,其實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美國現在公布這個消息的目的是什么。很多人認為,這意味著美國將開始戰略收縮,從阿富汗撤軍。如果美國真的撤出了阿富汗,會給中國帶來什么影響?有人認為,美國撤軍后,巴基斯坦主導的塔利班和卡爾扎伊,普什圖和塔吉克,大家協商一個結果出來,那么中國就可以在阿富汗大力開發和建設了。
但我認為,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正如很多人都曾指出過的,9·11是世界歷史的一個重要轉折點,美國從2001年的鼎盛帝國變成今天的沒落帝國,可以說就是被伊斯蘭世界拖垮的。9·11之后,布什不知深淺狂飆突進,結果掉進了無底洞,招致整個伊斯蘭世界的敵視。在美國看來,伊斯蘭世界是自己背上的一個巨大的戰略包袱。在美國經濟陷入嚴重衰退的今天,這個包袱更顯沉重,搞不好會讓美國重蹈“越戰泥潭”的覆轍。
奧巴馬,這個有著“侯賽因”這一“中間名”(middlename)的黑人的上臺,表明美國核心精英集團已經決心與伊斯蘭世界和解,以放下這個“伊斯蘭包袱”。為此,奧巴馬在阿富汗采取的是與塔利班“溫和派”(也就是“見錢眼開派”)和談的策略。但要實現雙方的和解,有兩個問題需要解決:
第一,塔利班打的是一場圣戰,必須有辦法向用極端主義武裝起來的圣戰者們解釋“為何昨天的魔鬼突然變成了今天的朋友”,否則會引火燒身。這個問題如何解決,我們放到后面再談。
第二,阿富汗的圣戰者中有一群死硬派,他們是不會與美國和解的,無論美國開出什么樣的價碼都沒有用。他們的存在,將會極大的妨礙美國與塔利班“溫和派”的和解大業,而本·拉登就是他們的領袖。
如何解決這兩個問題?有一個簡單有效的辦法:因為出現了另一個魔鬼,我們將和那個新的魔鬼打一場新的圣戰。如此可以一舉兩得:本·拉登所代表的死硬派沒有看到這個大勢,因此被消滅就是天理昭彰,美國人是替天行道,替真主清理門戶;在本·拉登所代表的死硬派被清理掉后,“溫和派”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和美國人媾和,并進而騰出手來對付那個“新的魔鬼”了。
那么,美國人會選擇誰來充當這個“新的魔鬼”呢?答案只可能有一個:中國。
有一點,我希望大家在分析伊斯蘭教背景的問題時要永遠記住:按照伊斯蘭教的教義,“邪惡的無神論”(特別是“馬教”)和“多神教徒”及“偶像崇拜者”才是MSL的頭號敵人,是必須要消滅的對象;而基督教和猶太教,因為伊斯蘭教承認其經典也是天啟,因此被納入“廣義伊斯蘭”的范疇,是可以團結和合作的對象。至于歷史上的十字軍和現在的巴以沖突、伊拉克、阿富汗等地的沖突,伊斯蘭教的總體看法是:這只不過是歐洲基督教世界的領導人或者出于貪婪、或者是因為糊涂而導致的兄弟相殘,是親痛仇快的舉動。但吵歸吵,打歸打,伊斯蘭世界和同樣崇拜真主(上帝)的基督徒和猶太人在信仰上沒有本質沖突,仍然是一家人。套用日本人當年的一句話來說,就是:伊斯蘭世界與西方之間暫時處于戰爭狀態,卻有能夠共存的性質。但是,伊斯蘭與“東方的無神論野獸”之間則是不容許共存的。
因此,如果美國真的撤出阿富汗,那么接下來更有可能發生的,不是“中國就可以在阿富汗大力開發和建設”,而是那些經歷了幾十年的抗蘇戰爭、內戰和抗美戰爭磨練的經驗豐富的戰士們接下來馬不停蹄的將斗爭的矛頭指向中國——不要忘記塔利班和基地組織與東土之間的千絲萬縷的聯系。如果再考慮到塔利班與巴基斯坦軍方的關系,他們的這一舉動甚至可能會得到巴基斯坦的某種程度的支持。一旦這種情況出現,新疆,乃至整個西北地區將永無寧日。我認為,如果美國真的從阿富汗撤出,那么這個局面的出現,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所在。
我之所以會提出這個問題,是因為類似的情況在20世紀90年代就出現過一次。當時,因為蘇聯解體,美國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中東,中亞地區出現了一段短暫的力量空白期。巴基斯坦的貝·布托政府認為,這是一個在中亞地區建立巴基斯坦的主導地位的絕佳機會。為此,巴基斯坦在90年代舉全國之力做了兩件事:一是組織和資助建立了塔利班組織,并大力支持其介入阿富汗內戰,爭取控制全國;二是全力研制核武器。
貝·布托政府認為,如果能夠通過塔利班控制阿富汗,巴基斯坦面對印度時缺乏戰略縱深的不利局面將會徹底改變;再加上核武器的研制成功和海灣國家的經濟支持,巴基斯坦將能夠在沒有中國支持的情況下獨自對抗印度。根據這一戰略思想,巴基斯坦當局于90年代中期開始調整對華關系,其主要內容有二:一是下調其在巴基斯坦對外政策中的權重(同時增加對美關系在巴外交政策中的權重),二是開始比較謹慎的(通過中間人,間接的)接觸和支持東土及其他中國的伊斯蘭教極端勢力,為有朝一日介入中國的國內事務做準備。這也使得90年代后期成為中巴關系史上最為冷淡的時期。這一局面直到2001年9.11事件后才改變。如何防止這一局面重現,將是一個考驗中國外交智慧的重大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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