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正在進入“后安倍時代”
郭 王
一如選前各方分析之所料以及民調結果之反映,被延遲至7月29日舉行的日本國會第21屆參議院選舉仍然毫無疑問地以自民黨的慘敗告終。執政的自民黨在此次改選中僅獲得37個議席,而在野的民主黨則贏得60個議席,較自民黨多了將近一倍。如此一來,自民黨在參議院的席位降到了83個,即使加上聯合執政的公明黨議席,總共也只有103個,使得自民黨自1955年成立以來首次在參議院失去了第一大黨的地位。而在野的民主黨則增至109個席位,歷史性地成為參議院第一大黨,加上共產黨、社民黨等黨派的議席,在野黨總共擁有138個議席,成為參議院多數黨,一舉顛覆了日本政壇的傳統局面。
自民黨在本次選舉中遭遇慘敗,意味著喪失了參議院的控制權,許多重大法案若得不到在野黨的支持就不可能獲得通過。而隨著公明黨、共產黨、社民黨等小黨派議席的日漸減少,使得議席不同程度地向自民黨和民主黨兩大政黨集中,顯示日本政壇正逐步改變自民黨一黨獨大的傳統局面而向兩黨體制過渡。更為重要的是,此次選舉結果表明,大多數日本人民以手中的選票對“少爺”意味十足的安倍內閣說“不”,對安倍極力推行的擺脫戰后體制、修改“和平憲法”的政治路線不感興趣,他們更關心的是提高生活水平、改善生活質量的民生問題。由于安倍上臺后任人唯親,導致內閣成員良莠不齊,在不滿一年的時間里,一連串的丑聞與舌禍引發嚴重的國民信任危機,更將其民意支持率拉低至28%的“冰線”,加上最近揭露的“養老金繳納記錄丟失事件”導致更多的國民怨聲載道,可見自民黨此次敗選完全是咎由自取。
由于選情不利,自民黨方面在選前即已向公眾打了“安倍留任預防針”;敗局已定后,自民黨干事長中川秀直表示為敗選負責而提出辭職,安倍則仍然表示堅持留任。依據日本憲法,首相由眾議院中占多數席位的黨派或是執政聯盟任命,自民黨雖然在此次參議院選舉中失利,但因自、公兩黨執政聯盟在眾議院中仍占多數,安倍的首相位子確實還能合法地繼續坐下去,“后安倍時代”的說法似乎還言之尚早。然而,作為執政黨總裁,首相為本黨敗選最終承擔責任在日本政壇已成慣例。1989年的參議院選舉,自民黨只獲得36席創下歷史最低紀錄,時任首相宇野宗佑引咎辭職;1998年,自民黨在參議院選舉中僅得44席,當時正值春風得意的橋本龍太郎首相即因未能守住“勝負線”而黯然下臺。但其實這兩次敗選后,自民黨仍能保住參議院第一大黨的地位,而安倍這次不僅“勝負線”失守,還破天荒丟掉了第一大黨的地位,堪稱歷史性的雙重失敗。可見,安倍仍然戀棧相位即使在自民黨內也是于理不合,難以服眾。
選舉結束后,日本多家媒體紛紛發表社論,呼吁安倍下臺。《朝日新聞》在各個投票站的調查結果顯示有56%選民認為:“自民黨打敗戰,就得換首相”。該報社論指出,選舉結果就是民眾向安倍說不的一個表態,堅持留任讓人費解。一位新聞節目女主播以嚴厲口吻批評:“安倍不引咎辭職,這和他庇護一些犯錯的部長留任,沒有什么兩樣”。另一方面,勝選后的在野黨各黨派在逼安倍退位問題上亦形成一致共識,民主黨已公開表示下一個目標是逼安倍下臺或迫使安倍解散眾議院,提前舉行眾議院選舉(目前自、公兩黨執政聯盟共握326個眾議院議席,民主黨等在野黨則擁154席)。其次,按照慣例,參議院議長由第一大黨議員擔任,民主黨掌握議長職位后將在參議院采取對抗戰術,或要求修改執政黨提出的法案、或要求優先表決反映在野黨意向的法案,還可以通過不召開全體會議的方法阻止法案成立,甚至還可以拒絕首相出席國會,使參眾兩院的工作陷入停頓,自民黨以往在國會采取強行表決的霸道做法將“好景”不再。換言之,在野黨控制參議院后,將會行使各種職權抓住執政黨的各種“痛處”窮追猛打,使得“留任”的安倍內閣疲于應付、難以運轉,成為弱勢的“跛腳鴨”和自民黨的“負資產”。7?
?0日,美國國會眾議院正式一致通過了譴責日本二戰強征“慰安婦”的議案,一直以來竭力試圖阻止表決的安倍政府再遭嚴重打擊。此一同樣具有歷史意義的決議案的通過,顯示小泉時期與小布什所營造的“親密盟友”關系一去不返,并對今后的日美關系產生重大影響。如此一來,內受在野黨掣肘而外失民心支持的安倍政權,此前信誓旦旦要致力推動“修憲”以打造“美麗國家”的執政目標如今淪為“畫餅”,加上各種國際政治及外交壓力,安倍內閣可謂風雨飄搖、前景黯淡,促使日本提前進入了“后安倍時代”。
事實上,安倍的“留任”與其說是“責任的堅持”毋寧出于“現實的無奈”。放眼當今的自民黨,已經難以找出一個年富力強、德才兼備、能夠有效掌控國內外政治局面及走向的領袖人物。安倍的現任內閣成員不是丑聞纏身就是劣跡斑斑,或者資歷尚淺、不值一提,況且日本選民已用選票表達了對安倍內閣的強烈不滿和不信任,根本不可能從中找出讓各方信服的合適人選以替代安倍。除此之外自民黨內能夠拿得出手的就只有曾任小泉內閣官房長官的福田康夫。福田與小泉、安倍同屬自民黨內最有權勢的森喜朗派,卻較為穩健務實,主張改善中日關系,也批評小泉參拜靖國神社(但決不能天真地以為福田就是“親華派”)。去年小泉下臺前,福田因不愿看到靖國神社問題被中國加以利用來牽制日本,亦不愿造成森派的分裂,故而在自民黨總裁競選中主動“讓賢”,成就了安倍的上臺,因此被《讀賣新聞》封為“國士”。但可惜福田已經年高七旬,因其政見與小泉相左而備受小泉集團的打壓,在目前極右勢力橫行的日本政壇里顯然難有機會接替安倍。因此,迫于無奈的自民黨只得“犧牲”勇于負責的“武士道精神”,在仍然勉強維持憲法的前提下,讓焦頭爛額的安倍繼續支撐目前四面楚歌的“爛攤子”。
另一方面,自民黨弄至今天“后繼無人”的尷尬境地,亦可說是拜曾經風光一時的“小泉改革”所賜。01年自民黨總裁競選時,在以往多次首相競選中屢戰屢敗的“怪人”小泉看準了當時日本社會上強烈要求廢除派閥、實施改革的政治氣候,大膽地提出了“毀掉自民黨”的口號,憑借基層黨員和普通民眾的“超人氣”支持一舉奪得首相寶座。然而,如果我們撥開“小泉旋風”的迷霧作出深入分析,即可看出小泉上臺后日本政、官、商“鐵三角”相互勾結的基本結構并沒有改變。實質上,小泉不僅以嘩眾取寵和避重就輕的手法使民眾相信他能夠實施改革從而騙取了選票,還借助“改革”大旗在自民黨內“砸爛”了傳統派別的勢力制衡,通過大肆排斥異己造成森派的一派獨大,更親手扶植了一個嫡系的安倍政權。本來自民黨內的派閥體制通過幕后協調就能實現首相輪替(九十年代的十年內即七易首相),但經過小泉如此一番“改革”,其他持不同政見或不同派別的政治人物很難進入今天日本的主流政壇,這就是安倍為何如此這般“任人唯親”的深層原因,也是日本正在陷入國家發展困境的突出反映。
此次參議院選舉慘敗后,作為承擔責任的一種方式,安倍除了拋出部下卸責頂罪外,亦表示準備在8月底或9月初臨時國會結束后重組內閣,以平息選舉造成的負面影響,同時還透露了今后將與在野黨就國會運作加強對話的意向。在民主黨方面,其總裁小澤一郎是從政36年的日本“元老級”保守派政客,曾一手斷送了自民黨一黨專政近40年的“55年體制”。06年4月,小澤在當選為民主黨新黨魁時表示,“我們惟一目標是——在明年的參議院選舉中把執政的自民、公明黨變成少數派,以此為契機,我們就能夠實現政權更替”。作為日本“正常國家論”的始作俑者,為了早日實現處心積慮的“政治理想”,現年 64歲的小澤更有時間上的緊迫感,安倍的相位亦因此更加岌岌可危。
07.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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