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衣戈:你的二舅牌藥湯治不好我的精神內耗癥
文:吳能恩
(前言:此文純屬虛構。皆因半夜做夢胡思瞎想,當真不得。)
無意間,聽聞有位網絡神醫叫衣戈,是專治精神內耗病的。
據說他僅憑一碗親手熬制的二舅牌藥湯,便治愈了許多人的精神內耗病。
在短短數日內,覽其處方者過億,僅B站就高達2000萬人次!
聞之,我猶如被注射了超量興奮劑一般,忽然精神亢奮、徹夜不眠。
心里想,若能治好這困擾我一生的不治之癥,豈不等于重新活一回?
于是起床更衣,連夜搜索神醫衣戈的全部信息。
據百度老師跟我講,衣戈曾經是猿輔導的老師。
只是百度老師不知道,為什么衣戈他突然改行做起了醫生,而且是干起了專業度很高的特殊專科——專門治療精神內耗癥。
根據百度老師告訴我的地址信息,我很快找到了衣戈。
聽我是遠道而來,他便放下頭的工作,很熱情的接待了我。
一坐下,衣戈就詢問起我的病情來。
我告訴他說,我的精神內耗病很嚴重的!
他問我,有什么具體癥狀?
我便告訴他說,我現在總是覺得壓力好大!
首先,是我兩個孩子正在讀大學,每一年的學費和雜七雜八的費用加起來差不多要十萬;
另外,我和我老婆都是獨生子女,我們有父母親和岳父岳母四個老人需要供養;
還有,就是需要每月如期償還房貸;
我還告訴他說,我老婆又沒工作,長期生病,她的醫藥費也搞得我心焦。雖然有醫保,但還是有很大一部分費用不能報銷;
可是整個家庭就我一人上班掙錢,家里可是入不敷出。實在沒辦法,就只好把房子抵押了跟銀行貸款。
但是房貸沒還清,銀行又來催賬了……
你說我這壓力能不大嗎?
衣戈看著我說,你這算啥病!你先看看我二舅的故事,然后換個角度看問題,你肯定會好很多。我會給你熬制一副二舅牌藥湯,喝下去后,保你病情弄斷根。
說完后,他就把我帶到工作間,打開電腦,讓我看關于《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內耗》的視頻。
他特別強調說,你可要用心看啊!要想治好你的病,你就必須要全身心投入才行!
我就是來治病的,當然會很聽從他的話。
我于是坐下,心無雜念地看起關于二舅的視頻來。
當我認認真真看完后,我發現:其實二舅的故事,對我來說是再也熟悉不過!
現在的二舅,就如同我曾經的父親。
不僅如此,二舅的故事,似乎和我身邊N多人的故事幾乎也沒什么太大的差別。
衣戈問我,你覺得二舅是不是一個很善良很聰明而且又很有優點的人?
我點頭說是。
衣戈又問我,你有什么感受?
我想了想說,我感覺:二舅的善良,也和我身邊N多人的善良一樣。二舅的優點,也正和我身邊N多人的優點一樣;二舅的缺點,也正和我身邊N多人的缺點一樣。沒多大的不同。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二舅比這多數人多了個殘疾。
衣戈一拍桌子,說這不就對了嘛!
我不解,問他對了什么?
衣戈說,二舅他一個殘疾人都能夠心安理得的過好每一天,你們健全人為啥不行?反而還患得患失的。這很不正常嘛!
我一想,似乎也是。
見我不再說話,衣戈又對我說,你要想治好你的病,你就再給我用心看一次視頻。你必須要把二舅的過往今生都給我認識透,理解透。只要你把他理解透了,我就用他的故事給你泡制一副藥湯,只需一劑,我保你藥到病除!
見衣戈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我只好心無旁騖的重新認識理解二舅。
當我全很投入、很用腦、很用心、很用肺地看完后,我突然發現,我的思想認識真的提上了又一個新高度。
我不得不承認,二舅確實是一個勤勞、善良、聰明、能干的農民。
他堅韌,他執著,他聰明,他好學。
你看他都成瘸子了,還悠哉樂哉的,似乎一點都不擔心明天還會不會有太陽出來。
你看他每天都左手拄著單拐,右手撐著木匠鋸,肩上挎著個褪色的破包包,然后一高一低地在村里晃著……
你看他多么怡然自得!
只有一點,也許二舅他沒有想到,這一搖一晃,竟然不知不覺就搖晃了60多……
見我有點發呆,衣戈便問我,咋樣?二舅是不是會很淡然?
我說是,二舅他總是無憂無慮的。心態特好!
衣戈又問,他是不是很努力?
我說是,他還想用一把鋸子改變明天呢。
……衣戈說,看來你的病有得治了。
我很吃驚,隨口而出,咹?
其實,我這個時候是在想:
盡管二舅他的一生中,不盡人意的厄運總是降臨于他身上,但是,面對命運的不公,二舅他總是選擇和和氣氣,息事寧人。
他永遠都不爭,不吵,更不鬧。
即使打針把腿給他搞瘸了,他依然還是和和氣氣,還是不爭,不吵,更不鬧……
不知衣戈明白不明白:其實二舅是因為無靠才不得不堅持;是因為的無力才不得不隱忍;是因為無奈才不得不豁達。
二舅他之所以對所有的不公總是無所謂,是因為他不能有所謂。
在現實面前,他只能無所謂。
在現實面前,他只能隱忍。
不然,他還想改變什么?
他又能改變什么?
因為不能,所以不想。
所以二舅的懦弱,也是不得已的無可奈何。
就如同我自己的無可奈何一樣。
也如同我身邊的N多個人無可奈何一樣。
我和我身邊的N多個人在城市的大天地里,曾經面對很多機遇都不能把握,都不能改變,更何況二舅?
他又能在農村那塊狹小的天地里改變什么?
想到這里,我于是產生了很多懷疑。
盡管,我多多少少都還是感動于二舅的堅韌和執著,也多多少少感動于二舅的無謂和豁達。但是,感動之余,我更對他寄予同情,亦如同情我身邊的N多人。
也許二舅根本就沒有想到:他原本想用一把木鋸改變自己,可是,60多年后,他依然還住在曾經的老地方;他依然還走在曾經的村道上;他依然還歪歪斜斜搖搖晃晃;他依然不能把自己徹底樹正!
而我們,同樣也沒有想到:半生之后,我們N多人依然匍匐在教育、醫療、住房等幾座山頭之下的夾縫里,動彈不得!
在幾十年的被資本主導的工業化過程中,N多人全都被異化為廉價勞動力,最終,喪失了自我實現的一切可能!
想到這里,我便準備與衣戈告別。
見他正在忙著給我熬制二舅牌藥湯,我上前阻止他說,不用了。
衣戈很是詫異:都快熬制好了呀!你的病很嚴重,可耽誤不得的!
我擺擺手,跟他說,真不用了。你的藥,可能治不好我的病。
他很是驚詫:怎么可能呢!要是不管用,為啥那么多人來找我開方子熬藥呢!為啥那么多人都為我的高超醫技鼓掌呢!
我說,我的病跟他們不一樣。你真的治不好!
衣戈看著我,一臉茫然。
我不再多說什么。想了想,便掏出一張紙來,把一篇文章里的一段話抄寫在紙上,交給了他。
“被風刮來刮去,麥子能說個啥?被飛過的麻雀啄食,麥子能說個啥?被自家驢啃了,麥子能說個啥?被夏天的鐮刀割去,麥子能說個啥?
衣戈看了后,還是一臉茫然。
我又問他:麥子能說個啥?二舅能說啥?我能說個啥?我身邊的N多個人又能說個啥?
他問,真不能說個啥?
我說,真不能說個啥!
我補充跟他說,其實,我們每一個人曾經都很善良,都很聰明,都很勤勞,都很心靈手巧。
但是,終究但因為各種各樣的不同遭遇,我們最終也只能活成“二舅”。
活得不一樣的,或許就是你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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