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初(9月10日)網頁上有條如下消息:
“人保部部長尹蔚民:近幾年農民工就業的工資水平是在不斷提高的,金融危機的影響使一些企業經營困難,相應的縮減了一部分的工資水平,但是總體上農民工工資的水平沒有降低很多,據我們的統計,大約現在農民工的月平均工資水平在1400塊錢左右。”
跟帖中有些網友不知道這1400元是怎么來的,覺得有點不對頭。而我也覺得這個數字有點太籠統了,很容易叫人理解為農民工的工資水平可以了,農民工們該滿意了,盡管這個數字和上半年國家統計局公布的城鎮在崗職工平均工資(2,439.67)仍有月千元的差距。
實際上,在這個表面數據的背后,還有一個容易被網友們和公眾忽略的事實——工資里包含加班加點收入。在這里我們不妨探討一下這農民工的實際收入——
以我所在的天津北辰工業園區一個公司為例:一個操作工的基本工資是850元(天津市制定的最低工資是820),每天8小時外加班2.5小時,再加公休日加班一天,月工資計算下來是這樣的:
月基本工資:850元
日工資:38.63元
小時工資:4.83元
月加班費:4.83元*2.5小時*22天*150%=398.47元
公休日(星期六一天計):(38.63元*200%+4.83元*2.5小時*200%)*4天=405.64元
合計工資=850+398.47+405.64=1,654.11元
也就是說一個工人的實際收入中804.11元(占48.613%)是靠加班勞動掙來的。
如果是一個工作經驗豐富的技工,情況可能好一些,有十年車工經驗的李某基本工資是1,100元,按上法計算可月得2,140.63元。
如將上兩例平均一下,得出 :平均基本工資——975元
平均所得——1,897.37元
勞動部門的數據是照企業的工資總額除以人員數量得來的,不是按照基本工資統計的,所以農民工的實際工資和享有8小時工作制、雙休日待遇的國家公務員、事業單位、一些國企員工,這些把全國平均工資抬高到農民工實際工資水平兩倍甚至三倍以上的人們之間,根本不具有可比性。如果把農民工的實際工資放在每周工作40小時這樣一個公平基礎上計算的話,這1400元收入恐怕還要打一半的折扣了。如此打折以后,再拿來和其他人的工資水平相比較,會是什么樣?
不錯,人保部長原本沒有拿這個1400元和他人相比較的意思,只是說“近幾年農民工就業的工資水平是在不斷提高的”,金融危機之后“總體上農民工工資的水平沒有降低很多”。但是既然提到農民工的工資水平,就回避不了1400元收入是低還是不低的問題,如果低,那么低到什么程度?我舉的例子是天津一個工業園區的,比其他地方情況好一些,所以實得收入比人保部的平均工資還高一點,應該是處于把全國平均水平拉高的高點位置。盡管這樣,假如上面所舉例子具有代表性的話,農民工的月實際所得低于全國城鎮水平542.3元;而基本工資的差距更大,有1,464.67元,只有全國城鎮平均水平的40%。
網友們如有興趣,可以自己計算一下一周享受40小時工作制的公務員、事業單位和部分國企員工的收入,再比較一下每天、每小時的差距還有多少?
上面的兩例,也許并不能準確說明號稱有兩億人的農民工這樣一個龐大大群體的收入狀況,然而雖然是個例,至少也可以比較直觀地說明這個收入與其它群體相比是處于怎樣的位置。
實際上,農民工的工資過低,很自然地成為我們國家貧富差距懸殊,財富得以高度向少數人集中的最重要原因之一。遺憾的是,農民工的工資以種種理由被甩在所有呈現增長的統計數字之后,而政府們對此都是漠然置之而絕少干預,一直以來在企業(資本)利益和職工利益之間毫不猶豫的首先維護企業(資本)利益。據說,反應貧富差距的所謂基尼系數在我國已達到0.5(0.3以下為最佳狀態,0.3-0.4之間為正常狀態,0.4以上為警戒危險狀態。日本只有0.25),已經當仁不讓地占領世界水平的高端。
那么,與這農民工的這最少的收入相對應的勞動和付出是怎樣的狀況呢?付出了那些代價?讓我在這里就我所看到和想到的,列舉幾點給供網友們看看——
1.拼的是體力和健康
自從所謂的農民工誕生以來,他們在這個社會各行各業、各個角落,無處不存在他們辛勤付出的身影——
他們甚至在沒有安全保障、沒有福利待遇、沒有維權保障的惡劣的勞動環境里,義無反顧的奉獻者自己的一切——
他們無論到哪里從事的是最累、最臟、最危險、最廉價的工作
他們不得不犧牲8小時以外的休息時間去工作
他們不得不犧牲公休日
他們有的甚至沒有職工宿舍、職工食堂
他們有的甚至沒有洗澡的地方、時間
他們基本上不享有干凈整潔的衛生環境
他們基本上與休閑生活無管
他們不得不經常上夜班,鬧得生物鐘顛倒、內分泌看紊亂
他們無論在哪里住的是條件最差、最破舊的房子
他們無論在哪里吃的是最差的伙食(有時僅能夠維持生命而已)
他們無論到哪里乘坐的是最廉價的交通工具
他們長期以來沒有享受各種社會保障制度的實惠
。。。。。。 。。。。。。
2.喪失了的和失去的
農民工,這一特別的稱謂,似乎是改革開放以后的中國所專有(外國在工業化進程中似乎沒有出現“農民工”這種叫法),為什么會這樣,這個問題的歷史意義及其價值本人暫時還無法回答。
我只知道這個稱謂是指具有農村戶口的人,離開戶籍所在地的農村,到外地務工謀生的人們。當他們離開家鄉、離開世代賴以生存的土地的時候,他們也同時離開了鄉親父老、配偶子女的。
這就意味著孝道、親情、天倫之樂、夫妻之愛等人生幸福和情感都與他們有了時間和空間的距離,無法正常享受。
因為常駐外地,自然的犧牲掉自己的政治權利——選舉權、被選舉權。
長期以來,農民工子女接受教育成為了社會一大難題。為了讓自己的孩子接受比較好的教育,他們不得不做出了更多的努力和付出,很多人已經失去了教育子女的最佳時機。
長期以來,他們都處在沒有社會地位、不被尊重的境地,當他們的利益受到損害的時候,很少能夠討回公道。
他們基本上不知道工會的存在,而各地工會與他們也沒有什么聯系。
勞動部門也與他們很遠,一旦有事找勞動局,不要說往往得不到應有的同情和有效的支持幫助,但就那些管轄、手續、繳費、期限等問題也得叫你知難而退,更不要說時間耗不起、距離跑不起了。
到法院打官司更是拼時間、拼金錢、拼關系的事情,一個農民工和企業或老板們是絕對拼不過的。
所以一般的情況下,一旦有委屈,要么忍受、要么走人、要么采用其他的消極的方式。
他們不可能有屬于自己的維護自身利益的組織,這在現實中基本上沒有可能性。
罷工、示威也是不允許的。
所以,他們和企業和老板們的對話,只能靠自己的忠誠和實實在在的勞動技能,除此而外的尊嚴,那只能靠對方的賞賜了。
3.承擔了匹夫之責
在社會分工中,農民工們們是置身在直接創造財富的生產第一線,現已有兩億多人,號稱世界工廠的我國產業大軍中,絕大多數是由他們組成的。
可是我沒法計算的是:
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國世界第一高速度增長的社會財富中,他們的貢獻與創造應該算多少?
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國累計創匯二百多萬億的外匯中,他們的貢獻與創造應該算多少?
我國逼近30萬億的國民儲蓄中,人數兩億多人的他們勒緊褲袋存到銀行、放在銀行金庫的錢究竟有多少?
當金融危機來臨,別國金融機構風雨飄搖之時,唯獨我國的銀行可以向世界夸耀自己鼓鼓錢囊,可誰曾想到過其中有多少農民工的血汗?
當金融危機來臨,西方國家經濟凋敝、生產蕭條、政治暗淡,中國政府卻能夠以大國的風范和豪爽、兩萬多億外匯儲備的底氣,派出一批又一批采購團遠赴歐美風光無限的時候,有誰算過其中有多少農民的貢獻與創造?
所有的這一切,是農民工和他們的父母兄弟姐妹一起、以最低的生活標準、以最低限度的消費,以最高強度的勞動、最長時間的工作來支撐世界上數一數二的龐大的經濟體得來的啊!
可是當席卷全球、所向披靡的經濟危機也向一派喜氣洋洋、高歌猛進的我國經濟襲來的時候,出現了怎樣的情況?
——國家的稅收標準降低了么?哪怕是只針對企業的增值稅、所得稅以及其他稅賦?沒有!
——政府官員、公務員、事業單位的工資降低了嗎?沒有,反而帶動全國城鎮在崗平均工資增長12.9%!
——各地政府的工業用地的出讓金降低了嗎?廠房租賃費降低了嗎?針對企業的其他收費項目降低標準了嗎?沒有。
——政府壟斷的電費、水費降低了嗎?沒有。
——可是農民工們被解雇了、被放假了、被縮短工時了、被降低工資了。。。
——企業毫不猶豫的把危機轉嫁到他們身上!
——去年金融風暴襲來伊始,國家首先出臺的政策是:暫緩各地調高最低工資標準!
這一來可好,一年快下來,各地的工資基準線不升反降,而且早就有人說這是合理的!
可是,這最低工資和“合理的工資基準線”“享”有者和守護者,不就是絕大多數農民工嗎?!
也就是說,農民工是這次金融風暴的最慘重的受害者。
也就是說,是他們又一次赤膊上陣,沖到抗擊金融風暴的最前沿,為國家、為社會抵御了金融風暴猛烈的沖擊!
可是如今一說到抗擊金融危機,首先被提到的是政府的經濟政策如何得當,絕少有人提及在這個政策中收損最大付出最大的人群——農民工!
當下,各階層的收入雖然早已成為敏感話題,但大家的情緒大都集中在對高收入者的不滿上,卻沒人提及該不該調整農民工工資水平(實際就是最低工資標準)的問題。政府和專家精英們自然有絕好的理由不提及這個問題,那就是:經濟危機。
這兩天美國的渣打銀行又放出話來,說是中國勞動力價格上漲會導致世界性的通貨膨脹!這個金融資本的代言人——渣打銀行放出這等鳥語(我不認為這個話有什么科學依據),不知有何居心,讓我感到不安的是,農民工待遇提升的前景是多么暗淡。
我真的希望能夠聽到一聲覆蓋全社會、穿透一切障礙的聲音:該給農民工漲工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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