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下如今的政治
《一》我們面對怎樣的一個社會?
這些年來,一方面是由于某些問題越發地顯現和暴露出來,再者是由于人們有閑心和余力關注自己生計以外的事,最后是因為公共討論領域豐富發展起來了,所以我們才終于能有機會審視下我們生存于其中的這個時代。
主旋律肯定永遠把形勢描述成略有曲折但堅韌前進的大好局面,反對勢力則千方百計惡搞抹黑把我們的一切往慘了講,到底哪個中國是更真實的?我們不妨都敬而遠之,去參考下身處期間的人們是怎么看的。相對于強大的政權和殘酷的市場而言,個人總是軟弱渺小,因此大多數人對目前的社會還是基本認同的,然而迫于現實又不住地表現出不滿和憂慮。那么,他們的時代除了基本的物質生活、增長的經濟數字、不斷地發展和希望外,主要問題是什么?我觀察那些比較熱心的思想界和網絡、報刊輿論,發現主要的不滿在以下幾點:
1,貧富差距日漸拉大,底層被邊緣化,精英和大眾甚至開始對立,中產階層也不穩定,群體事件和犯罪頻發。2,(既得利益的)權貴集團形成,他們來自公權和巨富的勾結,阻撓改革發展和人民的權益。3,公共供給的缺乏或異化,比如教育、醫藥、住房、社保福利以及參政和表達的權力,這已被國家發改委定為是當前社會的最主要矛盾。4,無節制發展帶來的其她問題,如就業壓力、道德頹喪、能源緊張、環境破壞,國有資源流失和金融安全等等。
進入新世紀以后,關注社會和相關的討論是越來越多,而且不斷有新的問題被發現,原有的問題也得到了更深入的發掘并超出最初關注者的預料。沒有系統的研究報告,沒有更全面的內參充實,我們憑自己的觀察、感知和一點思考,能知曉的就是這么一個踉蹌前行的社會!
我們想,第三代領導人干嘛要低下身段提什么和諧,大踏步向前心無雜念難道有什么不好?難道我們從前的思路有那么多的不和諧?我相信他們是感受到了切實的社會壓力,才會給自己的執政階段定下這么個主導思想的。也就是說,我們的發展確實感受到很大不順利了!
《二》改革反思(爭論)是怎么回事?
不知諸位留意過“反思改革(開放)”或“改革爭論”這樣的詞語沒有——原本被定為“改革攻堅年”的2005后來還被很多人叫做“改革反思年”,在今年兩會前后國家領導人出面說“不要爭論”,《人民日報》、《求是》雜志、《學習時報》、《財經》、《南方周末》以及部分省級報刊都發表過與之相關的觀點或報道,海外媒體除了關注外還驚呼出現了“中共內部爭斗”……
改革開放已經進行了二十多年,她開展地深入而透徹,雖然不如蘇俄鬧得那么赤裸痛快,但今天的中國相對不久前已經太不一樣(我覺得還是叫做“XX革命”比較合適)。70年代末大家急于擺脫某種東西而去向另一端,政府也“胡蘿卜加大棒”地把大家往這條道上引,外面又趕上整個國際形勢的大轉變——“改革開放”運動真的是勢如破竹一片光明,再加上總設計師不許爭論不深究不細談,所以當時認真討論我們的現況和路線是不大可能的。但現在問題多了,再遮不住了要給個說法了,這就引發了一些人對很多社會問題的計較,在網上、報刊上大家“熱情洋溢”地討論政策和現實,最后竟擴大成了對整個改革開放的反思和質疑!
這次反思是一個大的潮流——她包括中央總的政策的調整,也包括很多人對社會某方面的抱怨;里邊有些并無意識只是情緒化的表達,有些則是出于利益的考慮;有的人旗幟鮮明地提出反對新自由主義,也有的人持“只是不希望某些做法過分”的保守態度……反思壓過了自由派總覺得別人不夠開化的老腔調,給中央政策和社會輿論都產生了影響。
至于說爭論,就是關于“反思”的爭論。一邊是要全面反思的“泛左翼”勢力,里邊有新左派、老革命、離退休干部、非主流經濟學家、民間的憤青和青年學生;對面則是拒絕反思的“改革”的堅定粉絲,包括體制內激進的改革家、著名的學者、專家、社會上的自由憲政主義者。雙方都承認眼下的社會面對重重危機,但對社會性質的判定和造成矛盾的來由各有說法,提出的解決對策更是截然相反。中央基本上是不參與,或者只表個含糊的態,推行前后矛盾的政策,只在傳媒上公開改革派的觀點,但并不打壓反思派。
其實反思和爭論并不限于民間、思想界。衛生部的負責人突然拋出“20年來醫療改革失敗”的報告,但轉而同僚們又出來否定這一觀點。98年以來大力鼓吹的教育產業化,今年起卻成了人人喊打的“臭”政策……很多政府官員或離退休干部都參與到爭論的陣營中來。讓我們驚奇的是,無論是中國政治傳統還是共產黨國家慣例,中央都是要有唯一的權威的,然而眼下分明有兩種鮮明對立的觀點和勢力存在,甚至還對執政黨20多年來的主要路線進行反思。這種特殊情形在人民中國史上極少出現,只能得出結論是中央內部有不同的意見。
《三》關于新左派和新自由主義
改革是從意識形態和激情動員中逃離出來的,結果到如今除了利益和享受外人們還剩下多少追求呢!在執政黨內部除了中央恐怕也都是如此。這樣,在這個國家的政治中,真正有意識、肯為信念執著努力的人群就會特別扎眼,盡管其人數和聲勢目前還算不上是多強大,但肯定會是在政治上相當有力量、相當有希望的。這里要說的就是當代的兩支異?;钴S的群體。
新左派97年才剛為世人所知,主要是些青年的學者、文化人。她們區別于八九十年代老左派的是,不再依賴傳統社會主義理論而用現代西方社會、文化學方法看待問題。他們的活躍代表如:汪暉、韓德強、楊帆、左大培、“閑言”等。主要活動在網絡和非正式的集會上,如“烏有之鄉”書吧及其網站,目前因為媒體的限制和主流的排擠,尚未得到很多人的知曉,盡管他們也整出了大量的文章和主張。他們主要觀點是——毛時代和文化革命應當重新認識并汲取其正面因素,西方的現代化沒前途我們應當探索新的路子,中國的改革被異化成了被精英/權貴的聯盟控制的工具,我們應當跳出冷戰/二元對立思維才能認識復雜的現代社會。
新自由主義是這兩年才明確的,象新左派一樣也是對立者強行給予的稱呼。主要都是些知名的改革家、學者和民間的自由憲政主張者。他們被區別于一般自由主義者的是,受80年代以來世界范圍的“新自由主義”潮流影響,在中國向強權和金錢妥協的社會主流。他們活躍的代表如:“皇甫平”、高尚全、張維迎、秦暉、李大同、徐有漁等。主要霸占各級黨政機關、(包括黨校在內的)理論思想界、主要媒體。他們的大概觀點是——自由主義是全人類也是中國發展的正道歸途,傳統、激情和平民主義一直以來危害著中國的現代化,現在的不完美是因為舊思想殘存和自由憲政沒有確立,向前發展、穩定漸進是定政策的前提,強者至上、自由隨性是生活中的原則。
中國真的象海一樣能容納一切,她的人民又那么地善于變通,什么東西到這大概都會變走了樣兒吧——新左派和新自由主義大約就是改革開放下的兩個“怪蛋”。他們現在不敢也不會真正成勢,但肯定少不了對主流和民意產生牽制作用。在八九十年代,改革派靠批判和啟蒙發家風頭正健,主導中國改革和人們思想二十多年,壟斷了輿論、學術、教育等各種資源,獨孤求敗煞是寂寥。如今,新左派開始茁壯成長,從底層邊緣出發,與自由主義針鋒相對,還描繪出一整套截然不同的世界,逐漸取代改革派成為新的政治反對力量。
中國百姓逆來順受不到絕境很少發怒,但知識分子可是有悠久的“憂國憂民”傳統的,面對這個思想匱乏、連政府也經常一臉茫然的時代,看過幾本書的人想必是不會坐視不管的。據說,知識分子隔一段時間總要騷動一陣,掐指一算離89年有十好幾年了吧,如今——改革派把社會矛盾集中到政府身上要鬧政改(6月份中央黨校發布的政改報告,這兩天又要學越共),自由派到處翻歷史的臭帳要從根上把舊思想批倒(為滿清立憲、國民黨抗日平反,嘲諷義和團和五四運動禍國殃民),新左派批判整個的改革和精英們,把我們大多數人這些年來習以為常的一切說成是個騙局……
在中央或是整個國家,穩健的(中右)改革派總是主流。傳統左派雖在民間回光返照但影響力已經沒什么了。自由派各勢力主導社會輿論多年,面對一手造成的困境只會說繼續而已,但其在中央(還有年輕人中間)不乏死硬支持者。而新左派要求對原有發展路線進行節制和反思的主張,滿足了中央“既不想蒙著頭一道走到黑,又不原扭臉回到“舊”模式中去”的心理,肯定也能在一些人心里得到共鳴。那么,今后的路線之爭會是怎樣,我們拭目以待。
《四》這兩年的政治形勢
中國的政治有個說法叫“打左燈,向右轉”,我們無法也無意斷定她是否資本主義了,暫且說她是個中右的路線,該算是比較貼切的吧。但在如今,面對諸多問題牽絆和新的發展需要,進行路線調整,以重新帶動各界的熱情將不可避免。那么,中央打算繼續和擴大原有的改革呢,還是對過去開展一些緩和跟修補——向左走,向右走?即便不是玩思想的而是政治家,對新領導人來說這都是一個問題!極右這邊,面對難題只會說繼續深化,向徹底的私有化、西式民主蛻變,搞不好會影響到社會的進一步發展和政權的穩定;新左這邊,他們的主張將動搖改革及鄧及其后繼者的權威,意味著要重新考慮毛主義的嘗試和悖論,可到底能不能走出一條反西方的現代化道路還不確定……
或者我們應當對胡們充滿希望。自從02年十六大,特別是04年以后,胡們在內政外交上都有很多新的東西出來(和諧、新三民主義、新發展觀),明顯感到跟江李/朱時代有很大的差別,作風強硬但不失靈活(大惑不解的外界只好稱之為“軟的更軟,硬的更硬”)。我們還沒搞明白鄧隔代培養他的深遠用意,也不知道他若能擺脫上屆的干部和影響后,會再做出多少新意來。在目前的口號和路線上,已能看的出他的努力和用心,不過他有多大的實力和決心真正落實,尚未可知不敢早下定論。
胡溫一撥人跟從前有什么不同呢?據說,他們更多的是來自內陸地區而非沿海。廣東、上海等發達省份是改革開放的先鋒,在這里成長起來的干部們惟恐發展的不夠,他們若當政只會要觸動政制、偏向沿海、浮華張揚……今年頻繁的人事調動可以看出主要在西部,往中央上調多有在中西部地區的經驗。再有,他們很多年輕時正好趕上革命的洗禮,后來又多成長于共青團系統,毛主義的很多因素在他們身上應該影響相當大。鄧在八十年代初多次清洗極左分子,但十年間新加入的黨員有3000多萬,干部(特別是中下層)隊伍擴充了一倍多,他能在多大程度上收拾完左的遺產?
他們首先是要面對很多掣肘。一方面是跟江有過同樣經歷和觀念的上朝官宦,原有的路線和政策要被調整,即得的利益和關系要被觸動,他們很可能會對新政發難或阻礙落實。另一方面是地方干部和利益集團,分權讓利為主導的改革養肥了一大幫人,碩大的身軀橫隔在中央和民眾之間,造成所謂“政令出不了中南海”,不時地還要影響上邊的立法和政策。胡們真正獨立,還得先排除他們的干擾,或者至少妥善安排掉他們,不然再有什么理念政令也被歪曲篡改了。
十六大倡導和諧,對調路線整略有表示,十七大會將深入落實還是要執意右轉呢?何況,這兩年的反思和爭論把問題都挑明了,新左派的勢力叫囂著要對整個改革進行反思,對方也開了“新西山會”圖窮匕現,雙方都迫不及待蠢蠢欲動,胡們在下一個任期開始時必須得說清楚了。今年至明年上半年,必然會提前基本完成各級干部的換屆安排,秋天的六中全會也要透露一些大會精神/口號為明年做過渡鋪墊,都非常值得關注下。至于說在這兩個月里,各方為對中央施加影響而做的明暗動作,想必是更加激烈,也許還會有人壓抑不住喊出聲來呢!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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