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這一聲“董事長”不僅叫醒了那個打呼嚕的人,
而且讓辜朝陽吃了一驚。
當飛機平穩(wěn)降落在武漢天河機場的那一刻,辜朝陽的心也咯噔一下,從嗓子眼落回到胸腔,變得踏實下來。剛才飛機穿過云層時,顛簸得很厲害,他的心臟不太好,每次乘飛機發(fā)生這種劇烈的簸動,他都有些受不了。吃了兩粒隨身帶的藥之后,才好受些。
包括辜朝陽在內(nèi),頭等艙里只有兩位旅客。另外那位是個官員模樣的人,從北京登機后一直到飛機降落,都在埋頭看文件,頗有些日理萬機的架勢,偶爾拿一根紅鉛筆在文件上劃拉幾下,不用時就夾在耳朵上。這個動作讓辜朝陽覺得格外眼熟。多年前,當他的父親辜峰擔任這個省的最高行政領(lǐng)導時,審閱文件時也有這個習慣。以辜朝陽多年來跟官場人士打交道的經(jīng)驗,這個人的級別不低。如果只是正廳,不可能配有秘書。剛才登機時,他看見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拎著公文包跟在官員模樣的人旁邊,直到飛機快要起飛,才到后面的經(jīng)濟艙去;如果是正省級,秘書不應該自己坐經(jīng)濟艙,而把“首長”單獨仍在頭等艙里,按照規(guī)定,正省和正部級領(lǐng)導的秘書還兼有警衛(wèi)的職責;此外,出行時除了秘書,至少還應該有一個隨行人員。所以辜朝陽推測,面前這位“日理萬機”的人很可能是個副省級……
飛機在跑道上平穩(wěn)地滑行著。辜朝陽把目光投向舷窗外。跟剛才在空中飛行時看到的萬里無云的景象截然不同,此時的天空烏云密布,陰沉沉的,一場大雨似乎隨時就要降臨。
辜朝陽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塊價值十幾萬的勞力士金表,下午四點二十,晚點了近半個小時。不過,按照國內(nèi)飛機航班延誤和晚點的積習,這已經(jīng)算是很準時了。
飛機還沒有完全停穩(wěn),辜朝陽就聽見后面經(jīng)濟艙里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響動和喧嘩聲。顯然是那些旅客在迫不及地打開行李艙蓋和爭先恐后地朝機艙門涌了。對于那種亂糟糟的場面,已經(jīng)多年沒乘坐過經(jīng)濟艙的辜朝陽閉上眼睛也能想象得出來。辜朝陽兀自苦笑了一下。這當兒,他聽見耳邊響起一陣拖長了聲調(diào)的呼嚕聲。起初,他以為自己聽錯了。轉(zhuǎn)過臉,才發(fā)現(xiàn)那位一直在審閱文件的“官員”竟然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頭微微歪向一邊,涎水從張開的嘴巴一直流到下巴。
這時,負責頭等艙服務的那位身材高挑的空姐走過去,輕柔地叫了聲:“先生,請醒醒!”
但那位“官員”仍然鼾聲大作,絲毫沒有醒過來的意思。空姐正尷尬得不知所措時,上飛機時辜朝陽見過的那個拎著公文包的年輕人從經(jīng)濟艙走出來,提高聲音說:“董事長,我們到了!”
這一聲“董事長”不僅叫醒了那個打呼嚕的人,而且讓辜朝陽吃了一驚。他想起前不久在北京一個飯局上聽到的段子:“在中國,商人越來越像官員,官員越來越像商人,病人越來越像醫(yī)生,城管越來越像警察,土豪越來越像外賓……”不禁啞然失笑。
在出站口,辜朝陽從眾多接站的人群中間,一眼就看到了潘小蘋。這多少讓他感到有點意外。他原以為潘小蘋會派下邊的人來接站的。無論從禮節(jié)還是他這次武漢之行的公干性質(zhì),都說得過去。可潘小蘋竟然親自到機場來接自己,再聯(lián)想起前不久潘小蘋專程去北京見他的情景,他不由得有幾分感動。畢竟是三十多年的“插友”,“在艱苦卓絕環(huán)境中建立的友誼是什么也替代不了的!”這是潘小蘋的話。辜朝陽相信她的真誠。盡管他覺得“艱苦卓絕”這句話未免有些夸張。嚴格來說,他和潘小蘋的插隊生涯都談不上什么“艱苦卓絕”。當年,他在沿河不過待了半年,而且是在公社中學當體育教師,潘小蘋呢,也只是在農(nóng)村待了不滿一年,就招工回城了。真正兌現(xiàn)了插隊時知青們的諾言,跟農(nóng)民“打成一片”的是慕容秋……
來機場接他的本來應該是慕容秋的,辜朝陽想。可自己這次回武漢,竟然連通知都沒有通知她一聲。
辜朝陽上了潘小蘋的那輛寶馬車。跟上次在北京一樣,潘小蘋顯然經(jīng)過了一番精心打扮。頭發(fā)染成淺黃色,且燙成了自然卷,皮膚白得有些刺眼。在辜朝陽記憶中,潘小蘋年輕時并不白,甚或有點兒黑,那時的潘小蘋一點也不會打扮,穿衣服總是跟著慕容秋,可同樣的衣服慕容秋穿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美感,穿的潘小蘋上卻讓人覺得不倫不類的。即便是現(xiàn)在,這身刻意打扮過的裝束,在辜朝陽看來也并不是那么得體。至少,跟她作為一家規(guī)模不算小的國有企業(yè)總經(jīng)理的身份不那么搭調(diào)。俗話說,女人最好的鏡子就是男人,潘小蘋身邊顯然沒有這么一個稱職的男人。辜朝陽坐在小車后排上打量著正在駕車的潘小蘋,不無挑剔地想。他一向自詡為最懂異性,每次新結(jié)識一位女士,總愛用一副行家的眼光品評一番。盡管潘小蘋是老相識了,但他這種多年形成的習慣還是改不掉。此刻,兩人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潘小蘋掩蓋在厚厚脂粉后面的細密皺紋,依然沒有逃出他的眼睛。三十年的時光完全會讓一個女孩變成半老徐娘。這是任何化妝都無法掩飾的。他不無感慨地想,如果不是上次在北京見過一次潘小蘋,而是突然一下子遇上,自己真拿不準能否認出她……
“辜總,給你倒是訂到了東湖賓館的房間,但不是百花村,而是南山客舍。”潘小蘋一邊開車,一邊像匯報工作那樣對辜朝陽說,“為這件事,我還給省接待辦的龔副主任打了個電話,看他能不能想點辦法,可實在不湊巧,中央有個大領(lǐng)導來我們省視察,昨天剛住進去。出于安保考慮,整個百花村就都不讓對外接待了……”
“南山就南山吧。我那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辜朝陽說著,忽然擰了擰眉毛,顯得很鄭重地問:“小蘋,你能不能不叫‘辜總’?老朋友在一起,‘老總老總’的,聽了怪別扭的……”
潘小蘋愣了一下,從后視鏡里看著辜朝陽,見他一臉認真的神情,咯咯笑起來,“好呀,我還擔心你介意我套近乎呢。”說著馬上換了一副口吻,“朝陽,你多長時間沒回武漢啦?”
“五六年吧,不過,前兩年我去沿河,途徑武漢,只是在天河機場逗留了一會兒,沒進城……”
“是為了沿河的那個投資項目嗎?”潘小蘋問。
“是的,你的消息真靈通,連這么點事兒都知道。”
“我早聽‘插友’說了,大伙都對你的義舉稱贊不已呢!”潘小蘋不無恭維地說。
“談不上義舉。我也正好看中了那個項目……”
“那這一次是對我的幫助,還是同樣也看中了這個項目呢?”潘小蘋半開玩笑地問。
辜朝陽沒有回答,而是微微笑了一下,把目光轉(zhuǎn)向了車窗外。
辜朝陽這次來武漢,是潘小蘋專門邀請的。星漢集團旗下的長江機電廠因連年虧損,負債累累,已經(jīng)嚴重影響了集團的發(fā)展。最近,星漢集團準備籌劃將長江機電廠進行股份制改造和兼并重組。為此,集團成立了以潘小蘋為組長的股改工作領(lǐng)導小組。她上次赴北京,就是去探石問路的,沒想到跟辜朝陽接觸后,倆人很快達成了一個初步意向。具體的重組方案待辜朝陽對長江機電廠進行實地考察后再來擬定。
辜朝陽所在的美國杜克公司是國際知名企業(yè),在世界排名中位居前300名,財大氣粗,樹大招風,在中國有多少比星漢集團大得多的企業(yè)都在排隊等著跟人家合作啊,況且,潘小蘋已經(jīng)多年沒見過辜朝陽了,人家還認不得是她這個“插友”還未可知呢。所以她一開始對這件事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即便談不成,見一見老朋友也不算白跑一趟吧!但接觸的結(jié)果讓潘小蘋喜出望外,辜朝陽不僅明確表示了合作的興趣,而且愿意投入的資金大大超出了潘小蘋的預期……
從北京回來后,潘小蘋連夜向省市國資委和集團董事會作了專題匯報,并馬上組織班子起草跟杜克公司的合作方案,同時安排邀請辜朝陽來武漢實地考察的具體日程。
一切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只等辜朝陽這尊財神爺駕到,這場勢必影響星漢集團長遠發(fā)展的合作項目就將進入實質(zhì)的運作程序了。
其實,潘小蘋不僅把辜朝陽當成星漢集團的財神爺,也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福星。按照集團的考慮,如果長江機電廠和杜克公司的重組成功,她可能會擔任新組建的長江機電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長,獨當一面管理一家中外合資的股份制企業(yè)。到時候,她也將邁入自己事業(yè)的一個高峰。潘小蘋內(nèi)心里真是對辜朝陽充滿了感激。她認為,辜朝陽之所以對長江機電廠的兼并重組項目輕而易舉地作出決定,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對她個人的幫助。正是基于這份心思,她今天才沒有按慣例公事公辦地接待辜朝陽,包括取消那種虛張聲勢的禮節(jié)和公務場面等等。她之所以親自開車去機場接辜朝陽,既是為了表達對辜朝陽誠心誠意的感激,也是為了向集團領(lǐng)導層顯示,在這次重大戰(zhàn)略性合作過程中,她和辜朝陽之間的私人友誼所發(fā)揮的舉足輕重的作用……
對于潘小蘋話里的“潛臺詞”,辜朝陽當然心知肚明。他之所以不想正面回答,是不想傷害這位昔日的“插友”。作為杜克公司中國區(qū)的總干事,多年的國際投資經(jīng)驗,已經(jīng)將他打造成了一名干練成熟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對他來說,變化莫測的市場如同看不見硝煙的戰(zhàn)場,容不得摻雜半點私人情感,尤其在投資談判和決策過程中,優(yōu)秀的投資人必須像鷹隼那樣具有雙敏銳的目光和一對鋒利冷酷的爪牙,隨時準備向?qū)κ职l(fā)動有力的進攻──不是為了奪其性命,而是為了攫取最大的利益。對一個投資人來說,爭取企業(yè)利益的最大化是他的最高使命,因此,對所服務公司的絕對忠誠,是投資人必須具備的另一種素質(zhì)。正是憑借這兩點,辜朝陽才得以在精英薈萃的杜克公司站住腳跟。
一個人的成功除了自身素質(zhì),機遇同樣也不可缺少。90年代的東南亞金融危機就給辜朝陽提供了這樣的機遇。其時,作為一名普通職員,辜朝陽已經(jīng)在杜克公司默默無聞地工作了近十年。
十年前,背景深厚的安泰公司因卷入佴城特區(qū)的一樁特大走私案遭到調(diào)查,盡管另外兩家參與走私的公司遭受了公司破產(chǎn)、高層被判刑的滅頂之災,安泰公司卻奇跡般躲過了一劫,但公司也隨之走到了盡頭。不久,公司就接到了就地解散的指示,由于“指示”直接來自“首長”,公司老板“二公子”除了接受別無選擇。公司正式解散后的當天晚上,“二公子”在玉泉山招待所的內(nèi)部餐廳設(shè)宴款待幾位高管,都是像辜朝陽這樣的高干子弟。席間,“二公子”對兄弟們一直跟著他鞍前馬后,忠心耿耿表示感謝,言語間也流露出些許無奈。“‘首長’之所以做出解散公司的指示,也是大局需要。首長說,‘一鍋老鼠壞一鍋粥,咱們國家好不容易迎來改革開放的大好局面,不能輕而易舉地被斷送了!’咱們也只好做出犧牲了……”“二公子”說著,眼角流出兩滴淚。辜朝陽原本在仔細回味“首長”那句“一鍋老鼠壞一鍋粥”究竟是啥意思,見“二公子”動了感情,也跟著別的兄弟一起紛紛表態(tài),“大哥啥也別說了,你說咋辦就咋辦。以后安泰如果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你吭一聲,兄弟們還是跟你干!”“二公子”掏出手帕擦掉眼角,擺擺手,“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大伙兒好自為之吧!為了服從大局,我準備徹底隱退了……”聽到這句話,辜朝陽鼻子發(fā)酸,也差點兒落下淚來。
那時候,辜朝陽已經(jīng)和慕容秋正式離了婚。而那位直接導致他和慕容秋離婚的女演員見勢不妙,毅然拋棄他,以閃電戰(zhàn)的速度嫁給了一位導演。這對辜朝陽無疑是雪上加霜,他覺得自己一下子掉進了事業(yè)和婚姻的低谷。辜朝陽從小在優(yōu)越環(huán)境中長大,幾乎沒遇到過什么大的溝溝坎坎。面對從未有過的挫折,他感到萬念俱灰。但很快的,從當過紅軍的父親血液里遺傳的那股不服輸?shù)膭蓬^,終于在辜朝陽身上發(fā)揮了作用。既然事業(yè)沒有了,女人也離開了自己,了無牽掛,那就索性讓一切從頭開始吧!
不久,辜朝陽便出國了。在美國,他不再是一位前機關(guān)干部或企業(yè)高管,甚至也不是“高干子弟”,像成千上萬從國內(nèi)來到美國的普普通通的中國人那樣,他沒有了任何身份和背景,只有他自己。這樣反倒讓他覺得一身輕松,放下以前的虛榮和架子,一切從頭開始。在美國的最初兩年,辜朝陽在餐館端過盤子刷過碗,在醫(yī)院做過抬尸工,在華爾街的銀行當過保安,除了做小偷,什么都干過。同時一邊打工,一邊在紐約州立大學兼修英語和金融投資課程。后來,趕上杜克公司招聘,幸運地被錄取了……
被公司總部派往東南亞的某個小國擔任投資談判代表,是辜朝陽人生的一次重大轉(zhuǎn)折。面對洶涌而來的東南亞金融危機,許多西方金融機構(gòu)和企業(yè)紛紛降低甚至撤回了在東南亞的項目,而杜克公司卻從中看到了進軍東南亞市場的最佳機會,瞅準時機,派出一批有經(jīng)驗有能力的職業(yè)投資人分赴東南亞各國,把目光盯住那些成批倒閉的公司和工廠,一旦發(fā)現(xiàn)有價值的“金子”,便迅速介入,以最廉價的籌碼進行兼并重組或收購。東南亞是世界上華商最集中的地區(qū),杜克公司針對性地在公司挑選了一些華人職員,加入到投資談判的行列。辜朝陽就是被選中的幾名華人投資談判代表之一。事實證明,杜克公司沒有選錯人。短短兩年,辜朝陽就以其對華人性格和心理的了解,成功地收購了好幾家大型企業(yè),為杜克公司進軍東南亞市場立下了汗馬功勞。他不久后被派駐擔任杜克公司中國區(qū)的總干事,無疑就是對他在東南亞卓越表現(xiàn)的一種獎賞。
事實上,從上個世紀九十年后期起,杜克公司就看到了中國作為一個正在崛起的新興經(jīng)濟體的巨大潛力,開始積極籌劃把力量有東南亞轉(zhuǎn)向中國,對中國區(qū)管理高層的充實和加強,正是這種戰(zhàn)略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辜朝陽對總部的戰(zhàn)略圖謀自然了然如心。不僅如此,在這項總體戰(zhàn)略實施之前,他還專門向公司高層遞交過一份建議報告,明確提出,中國目前正在大力推行的國企改制,為杜克公司進軍中國市場提供了天賜良機。很顯然,高層采納了他的建議,并且很快制定出具體方案,方案的核心就是把目標牢牢鎖定在中國的國企改革,“爭取從這塊誘人的大蛋糕上切到一大塊,而不是一小塊。”這是實施方案的原話。辜朝陽似乎從中看到了公司高層人士臉上野心勃勃而且貪婪的表情。
作為杜克公司進軍中國市場實施方案的執(zhí)行人,辜朝陽對每一個投資項目的決策依據(jù),都取決于其是否有利于杜克公司總部對中國的投資戰(zhàn)略。除此之外,都不在他的考慮之內(nèi)。幾年前沿河縣楚風集團的并購案是如此,這一次星漢集團長江機電廠的并購案同樣如此。所以,當潘小蘋問他是因為對這個項目本身感興趣還是出于私人友誼給予幫助時,辜朝陽仿佛老師在課堂上聽到學生提了一個多么幼稚的問題那樣,差點兒笑了,好不容易才忍住。他暗暗驚訝身為一家大型企業(yè)的負責人,潘小蘋竟然會提出如此天真的問題。就沖這一點,她比當年那個愛吃零食愛傳小道消息的女知青真沒長進多少。想到國家居然把一個價值數(shù)億元的企業(yè)交給這樣一位毫無企業(yè)家素質(zhì)的女人掌管,辜朝陽覺得五味雜陳,心里很不是滋味。
對于辜朝陽的所思所想,潘小蘋顯然無從揣摩。她一邊開車,腦子里想的卻是今晚和明天招待辜朝陽一系列林林總總的細節(jié),整個身心沉浸在一種近乎纏綿的私人友誼之中,那種心情,仿佛年輕時赴男朋友的約會,興奮而忐忑,還有點兒害羞。
寶馬車沒多久便駛出機場高速,上了三環(huán)。車速明顯加快了。辜朝陽把目光從車窗外收回來。
“你上次回來時三環(huán)還沒有吧?以前從機場到東湖賓館得兩個小時,現(xiàn)在呢,也就一個來小時吧。”似乎為了打破車內(nèi)的沉悶,潘小蘋介紹道,“今天是周末,車流量少,下三環(huán)后,半個多小時就到了。”
周末。慕容秋沒有課。鹿鹿又在北京上學,她一個人在家里干什么呢?辜朝陽忽然想,但他很快斬斷了這些念頭。見鬼!我干嘛總是忘不掉她?他暗罵自己,嘴角習慣地露出一縷自嘲的笑意。
“朝陽,我有點不明白,你干嘛堅持要住東湖賓館呢?”潘小蘋忽然問,“武漢現(xiàn)在有幾家五星級酒店都挺不錯,條件比東湖賓館好多了……”
從北京動身之前,潘小蘋電話告訴辜朝陽給他訂了香格里拉,說是武漢最高檔的一家酒店,但辜朝陽堅持退掉了,后來才改訂東湖賓館的。
“因為……我從小就熟悉那兒。”辜朝陽淡淡地回答,又把臉轉(zhuǎn)向車窗外,目光迷蒙,腦子里漸漸浮現(xiàn)出一個久違的綠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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