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她,是因為她已經默默地跟了我們一段時間了,而且距離越來越近。
晚飯后,我常常跟媽媽和女兒涵涵,帶著小狗鑫鑫去小區周邊散步。道路很寬闊,人很少,四周的山坡彌漫出青草的味道。
鑫鑫是小鹿犬和吉娃娃的混血,樣子乖巧精靈,人見人愛,它搖著尾巴到處撒歡,涵涵跟鑫鑫玩著追逐和逮捕的游戲樂此不疲。
看著遠處女兒和小狗活潑無憂的身影,耳邊聽著媽媽斷斷續續的嘮叨,心中一股溫馨祥和的氣息,淡淡的,久久的,好似一縷青煙裊娜,家的感覺如此寧靜滿足。
在一個小山坡頂上,有幾塊大石頭可以坐下來休息,我和媽媽暫且歇歇,女兒和鑫鑫去刨小石頭玩。大約十幾米遠,隱約露出一個小孩的頭頂,然后是她的小臉,我看不太清楚,估摸著大約10歲左右。好像她已經跟了我們幾百米了,也許是想跟鑫鑫玩吧。這條小狗出來總是招孩子們的喜歡!
我對她友善地笑笑。小女孩沒有表情,她有點靦腆有點小心翼翼地靠近,好像還不是很安全。這是誰家的孩子,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呢?周圍行人稀少,讓一個小女孩自己出來玩兒可不是好主意。
我們坐了會兒就走下山坡。小女孩離我們更近了,幾乎就差兩三步。她引起了涵涵的注意,涵涵回頭看她,鑫鑫也發現她,對她搖幾下尾巴,然后我們繼續往前慢慢走。
“阿姨,我穿了新衣服。”她突然開了口,聲音清脆干凈還有點怯意,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有點沒頭沒腦。
“哦,你穿的是新衣服呀。”我很快笑著給予她回應,心想,這件衣服就是件暗紅小格子的,夜市上地攤上經常都能看到的,很普通,但孩子總是有看中一樣東西的理由,她選擇告訴我,一定是有道理的。
“是呀,你看,是格子的”,她特意拉了拉下擺示意,“是我爸爸給我買的。”
這下我聽出她的得意,“哦,原來是爸爸買的呀,真好看,有點英格蘭學院派的味道哦。”我贊道,感受到小女孩熱切地期待我的稱贊。她笑了,很開心很滿意。
她緊走兩步,從落在我身后變成跟我并排走,涵涵趕緊也過來走在我另一邊,好像很好奇我們的對話,又好像害怕被人搶了她媽媽。顯然我的話讓小女孩很高興,她立刻很熟絡地跟我女兒攀談起來,好像很老練的樣子。
“你怎么一個人呀?”涵涵問。
“我就是一個人。”小女孩答。
“那你爸爸媽媽呢?”
“我媽媽打工去了,在廣東”,小女孩的聲音有點低落,立馬又神氣地指遠處正在建的房子,大聲說“我爸爸在蓋樓。”
我聽出來,這是個民工家庭的孩子,怪不得小小年紀很獨立,可是一個人在天快黑的時候出門,大人難道放心么?
“哦,爸爸的工作很了不起呀。他怎么沒有跟你一起散步呢?”
“他在打牌。”小女孩回答,又補充道:“他天天打牌。”
“所以你就一個人出來散步嗎?”我突然對這個孩子感到有點不忍。
“是啊,打牌不好看,我就出來了,我走一走就回去了。”小女孩的鎮定泰然表明她已經習以為常。
“哦,爸爸很忙啊,他不忙的時候就會陪你散步的。”我試圖安慰她。
“他不忙的時候就喝酒。”她說。我無語。
然后就是兩個小家伙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來,小女孩的話很多,常常搶著說,好像心里有好多好多想表達的東西,終于逮著個能聽她說話的人,滔滔不絕,涵涵只有聽著,不斷“嗯嗯啊啊”地點頭附和。我還聽見她跟涵涵說,“你媽媽很乖(川語,漂亮的意思)。”然后涵涵很得意地瞄我。
走了一大圈,天漸漸黑了,在一個岔路口,小女孩說:“阿姨,我要走那邊。”她要跟我們分路了。
“你一個人回去嗎?”我看她指的方向好像是一個工地,只有幾顆并不光亮的燈泡在夜色中懶懶地照著,心想要不要送送她。
“是呀,我今天好高興呀。再見。”小女孩擺擺手就跑了,匆匆地,像一只受驚的小鹿,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不知為何,她的小小背影讓我有些悵然。
以后散步,再也沒見過她。
想起她的時候,就想起那件普通的小格子衣服,甚至忘記她的小臉長什么樣,梳沒梳小辮。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個地方散步,或是默默看父親在牌桌上辛勤地自摸?她是否找到新的朋友?
小女孩,你還獨自散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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