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該拋棄了
——與A君的聊天記錄
文革時期的連環(huán)畫《蘆蕩小英雄》(根據(jù)張德武小說編繪)
A君:有人說文革時期就“八個樣板戲,一個作家”,這個作家就是寫了長篇小說《艷陽天》、《金光大道》的浩然。是這樣的嗎?
博主:這當然是句假話。
A君:可有許多人相信啊。為什么?
博主:這句話已經(jīng)被重復了幾十年,重復了不止一千遍。
A君:據(jù)說最初說這句話的,是一位大作家?
博主:判斷一句話是真話還是假話,不能依據(jù)是出自誰人之口,而要看它是否符合實際。我們不是一再提倡說真話、要實事求是嗎?那么,對待文革以及文革時期的文學藝術,文革時期的作家,文革時期的出版業(yè),也應該堅持這樣的原則?! ?/WBR>
文革時期,按照官方的“十年文革”或“十年動亂”的說法,應該是指1966——1976這個歷史時期(如果按照前中共中央主席華國鋒同志在中共十一大上的政治報告的說法,則要延續(xù)到1977年,我們姑且采納“十年文革”的說法)。說那時中國就浩然這“一個作家”,請問:寫《閃閃的紅星》的李心田是不是作家?寫《大刀記》的郭澄清是不是作家?寫《沸騰的群山》、《探寶記》的李云德是不是作家?寫《紅雨》的楊嘯是不是作家?寫《萬山紅遍》、《海島女民兵》、《小號手》的黎汝清是不是作家?寫《桐柏英雄》的前涉是不是作家?寫《連心鎖》的克揚、戈基是不是作家?寫《平原槍聲》、《追窮寇》的李曉明是不是作家?寫《雁鳴湖畔》的張笑天是不是作家?寫《彝族之鷹》的楊大群是不是作家?寫《渤海漁歌》、《燕嶺風云》的單學鵬是不是作家?寫《征途》的郭先紅是不是作家?寫《分界線》的張抗抗是不是作家?寫《小英雄雨來》(又名《雨來沒有死》)的管樺是不是作家?寫《萬年青》的諶容是不是作家?寫《高玉寶》的高玉寶是不是作家?寫《難忘的戰(zhàn)斗》(又名《糧食采購隊》)的孫景瑞是不是作家?寫《青春》、《邊城雪》、《戈壁花》、《草原似錦》的張長弓,是不是作家?寫《雷鋒的故事》的陳廣生、崔家駿,是不是作家?寫《二十響的駁殼槍》(被改編為連環(huán)畫《一支駁殼槍》)的苗風浦是不是作家?寫《南瓜生蛋的秘密》、《帶響的弓箭》的張登魁是不是作家?寫《虎子敲鐘》的李田夫是不是作家?寫《海花》的余松巖是不是作家?寫《小馬倌和大皮靴叔叔》(并由作者本人改編為電影《烽火少年》)的顏一煙是不是作家?寫《紅電波》的謝學潮是不是作家?寫《東風浩蕩》的劉彥林是不是作家?寫《機電局長的一天》的蔣子龍,是不是作家?
A君:啊,這些作家的上述作品,有些我也讀過。有的改編為電影、評書,有的編繪成連環(huán)畫,有的在電臺聯(lián)播?! ?/WBR>
博主:上面提到的作品,都是長篇或中篇小說,大都是文革時期出版的。也有少數(shù)幾篇,出版于文革前,但文革中或再版,或繼續(xù)發(fā)行,或被改編為其它藝術形式廣為發(fā)行。比如連環(huán)畫,在文革時期是很繁榮的,有不少精品。要舉例就太多了。上述被改編為電影故事片的也不少,比如《大刀記》、《沸騰的群山》、《紅雨》、《雁鳴湖畔》、《征途》、《難忘的戰(zhàn)斗》等?!逗u女民兵》被改編為電影《海霞》,《小馬倌和大皮靴叔叔》被作者本人改編為電影《烽火少年》,《閃閃的紅星》被王愿堅、陸柱國改編為同名電影?!锻┌赜⑿邸犯木幍蒙酝硪恍?,電影《小花》上映時,文革已經(jīng)結束了,中國進入了新的歷史時期?! ?/WBR>
A君:僅憑這些影片,說文革時期只有“八個樣板戲”也不符合實際吧?
博主:是的。八個樣板戲通常是指:革命現(xiàn)代京劇《沙家浜》、《紅燈記》、《智取威虎山》、《海港》、《奇襲白虎團》;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白毛女》和交響音樂《沙家浜》。這是文革初期的戲曲改革成果。后期的革命現(xiàn)代京劇《龍江頌》、《杜鵑山》、《平原作戰(zhàn)》、《磐石灣》、《紅云崗》和舞劇《沂蒙頌》等,都沒有包含在內(nèi)。也就是說,僅就“樣板戲”而言,也不只是八個,而是十幾個。此外還有其他許多劇種和地方戲曲啊,比如那個湖南戲《園丁之歌》,毛主席看過,還帶頭鼓了掌。直到粉碎“四人幫”后不是也備受推崇嗎?
A君:可見,“八個樣板戲,一個作家”,這句話,沒有半句是真的。
博主:經(jīng)不起推敲和檢驗嘛。你說就浩然一個作家,本意可能是為了抨擊和否定那個時代,或順帶貶損一下浩然,但客觀上不是把其他許多作家的勞動成果也一起否定和抹殺了嗎?
A君:你剛才提到了大約20多位作家,就這么多嗎?
博主:哪能呢!我是撿我知道的,或者知名度和影響力較大的,現(xiàn)在又能夠查證到資料的來列舉。還可以列出20多名作家,以及他們在文革時期創(chuàng)作、出版的作品?!?nbsp;
《火網(wǎng)》(王世閣)、《春潮急》(克非)、《陳勝》(劉亞洲)、《農(nóng)奴戟》(克揚)、《昨天的戰(zhàn)爭》(孟偉哉)、《激戰(zhàn)無名川》(鄭直)、《李自成》第二卷(姚雪垠)、《擒龍圖》(張駿)、《向陽院的故事》(徐瑛)、《新來的小石柱》(董邊)、《響水灣》(劉萬隆)、《山村槍聲》(木青)、《紅石口》(龔成)、《山川呼嘯》(古華)、《使命》(王潤滋)、《小兵闖大山》(莫應豐)、《鋼鐵巨人》(程樹榛)、《洪雁》(王小鷹)、《漁島怒潮》(姜樹茂)、《瓜瓜看瓜》(李述寬、岳長貴)、《牛田洋》(南哨)、《千重浪》(畢方、鐘濤)、《保衛(wèi)馬良山》(李豐祝)、《春潮》(海笑)、《丹鳳朝陽》(碧野著)、《紅纓歌》(紅萬林)、《戰(zhàn)地春秋》(胡萬春等)、《高高的苗嶺》(葉辛)。還有一些作品,寫于文革時期,待出版時,文革已結束了,也就成了“新時期文學”,如張孟良的《津郊武工隊》(又名《血濺津門》),楊沫的《東方欲曉》,魏巍的《東方》。這些作品,有的被攝制成電影故事片,有的被改編成連環(huán)畫。
A君:我注意到,你剛才提到的那些作家,都是寫小說的?! ?/WBR>
博主:如果算上詩人、散文家,那就多了,不勝枚舉。我們只列舉一些寫過劇本的作家(劇作家),當時影響較大的就有:寫《祖國呵,母親!》、《緑色的沙漠》(又名《沙漠的春天》)的瑪拉沁夫(也是著名的小說家),寫《黃河少年》、《開山的人》、《十月的風云》的雁翼(他還是個著名的詩人),寫《特殊任務》、《南海長城》的梁信,寫《創(chuàng)業(yè)》的張?zhí)烀瘢瑢憽渡交ā返膶O謙、馬烽(著名的“山藥蛋派”作家),寫《長空雄鷹》的陳立德,寫《英雄兒女》的毛烽(小說原著巴金),寫《南海風云》的陸柱國(也是著名的小說家),寫《車輪滾滾》的薛壽先,寫《楓樹灣》的陳健秋,寫《年青的一代》的陳耘、石方禹,寫《大刀記》的曲延坤、邱勛(小說原著郭澄清),寫《陳玉成》的劉征泰,寫《蘆蕩火種》(《沙家浜》)的汪曾祺(也是著名小說家),寫《平原作戰(zhàn)》的張永枚(還是著名詩人)。這些劇本,除《陳玉成》外,都拍成了電影在全國上映?!蛾愑癯伞繁桓木帪檫B環(huán)畫?! ?/WBR>
A君:我發(fā)現(xiàn),你提到的一些作家,有的在當時可能還不太知名,但進入新時期以后,寫出了更有影響的作品,有的至今仍活躍在文壇?! ?/WBR>
博主:是的。新時期文壇的一些聲名顯赫的作家,比如古華、劉心武、賈平凹、陳建功、李存葆、韓少功、陳忠實、蔣子龍、鐵凝、路遙等等,包括詩人葉文福、梅紹靜、雷抒雁、紀宇、顧城等,文革時期就已經(jīng)開始寫作并發(fā)表作品了。
劉心武1975年出版的中篇小說《睜大你的眼睛》、短篇小說《蓋紅印章的考卷》,陳忠實的短篇小說《無畏》等,寫的都是“與走資派作斗爭”等文革時期時髦的題材。賈平凹的第一本小說《兵娃》,寫于文革時期(1977年由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是歌頌文革中的紅小兵、反映農(nóng)村中兩條道路斗爭的短篇小說集。他在《后記》中寫道:“貧下中農(nóng)把我推薦上了大學,我開始拿起了筆參加戰(zhàn)斗。在三年的大學期間,我們按照毛主席的教導,開門辦學,到農(nóng)村的幾次實習中,我又回到了小伙伴中間,那些紅小兵的可愛形象,時時使我感奮,使我激動。于是,我斷斷續(xù)續(xù)寫下了這一支支對新一代的贊歌!對文化大革命的贊歌!”這些作品顯然比較幼稚和粗糙,特定時代的烙印很明顯,今天已不被提起,所以鮮為人知。但這是歷史,要敢于正視和面對,而不應一味回避。
A君:還有一句話,很流行,叫做“魯迅走在金光大道上”,是說,文革時期的新華書店中,只有魯迅和浩然兩個作家的書。
博主:這種說法也不符合實際。尤其是在文革的后期,也就是1972年以后到1977年8月黨的十一大宣告第一次文革“勝利結束”,根本不是這種狀況。這種不當?shù)恼f法,直接導致了文學史研究中的“文革空白論”。“文革空白論”損害了文學史研究的嚴肅性,使一些文革時期堅持創(chuàng)作的作家和他們的藝術創(chuàng)造被遮蔽,未能得到應有的重視和客觀公正的評價。
文革時期,除了文學新人和繼續(xù)堅持寫作的一些文革前成名的中老年作家的新作,也陸續(xù)再版了一些有影響的優(yōu)秀作品,如賀敬之的詩集《放歌集》,張永枚的詩集《螺號》,石祥的詩集《兵之歌》,魏巍的通訊特寫集《誰是最可愛的人》,馮志的長篇小說《敵后武工隊》等等。還翻譯出版了一些外國的文學名著,如前蘇聯(lián)高爾基和奧斯特洛夫斯基的作品,日本革命作家小林多喜二的作品?!端疂G全傳》等中國古代的四大名著也在文革中后期再版。所以,“走在金光大道上”的,并非只有一個“魯迅”。
A君:被稱為那個時代“一個作家”的浩然,應該有更多的作品吧?除了廣為人知的《艷陽天》和《金光大道》,還有哪些?
博主:浩然的確是那個年代最為勤奮、高產(chǎn)、影響深遠的作家,既受到廣大讀者的喜愛,也獲得官方的認可與推重,應該說是比較幸運的。他在文革時期出版的著作,除《金光大道》外,還有中篇小說《西沙兒女》(正氣篇)、《西沙兒女》(奇志篇)、《百花川》,兒童中篇小說《歡樂的?!?、《小獵手》,兒童小說集《幼苗集》,短篇小說集《楊柳風》、《春歌集》,散文集《火紅的戰(zhàn)旗》、《大地的翅膀》,散論集《生活與創(chuàng)作》等。文革結束后,經(jīng)過對歷史與文學的重新認識與反思,他的創(chuàng)作有新的突破和收獲,寫出了他在新的歷史時期的代表作。
文革時期的連環(huán)畫《虎子敲鐘》(根據(jù)李田夫小說編繪)
(來自:劉國震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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