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事難——戲仿李白《蜀道難》
噫吁嚱！勞乎頓哉！
辦事之難，難于上青天!
小民入官衙，心內何茫然！
爾來四萬八千次，不見主事父母官。
太極推手入魔道，可令來者瘋且癲。
勞碌奔波半欲死，惶然束手無策淚漣漣。
上有寶相莊嚴之城隍，下有渾水摸魚之鬼奸。
紅牛探路亦不得過，欲尋門路且攀援。
污泥何團團！十官九貪一不廉。
蟻民卑微仰鼻息，頓首捶胸空長嘆。
問君此去幾時還？堂闊廟高不可攀！
但見顛撲往來頻，徒為公章耗時間。
款款條文嚴戒律，砌如山。辦事之難，難于上青天！
使人鑒此凋朱顏。
足底老繭堪盈尺，堂吏笑作壁上觀。
剃頭擔子一頭熱，爾自心急吾何干？
慣例皆如此，嗟爾井底之蛙緣何詫乎哉？
冷面猙獰折子戲，生旦凈末，丑角輪臺。
獅子大開口，沆瀣狼與豺。
圖窮乃見，齷齪底牌。吸髓吮血，燉煮烹煎。
眾羨僵尸樂，爆考公務員。
辦事之難，難于上青天，伏案噤言長咨嗟！
注：
紅牛：百元人民幣之別稱，又稱“紅庚”，五十元稱“青蟹”。
從紅綠燈到車禍后遺癥
某日與朋友A君到另一朋友B君家里去，經過一個路口，正值下班時間，人與車都非常多，紅綠燈旁站了一位穿橙色背心的阿姨在維持秩序，當時紅燈亮著，可是忙著回家的人們視若無睹，見到有空隙照樣疾步而過，穿橙色背心的阿姨也許因為是臨時工，沒有威信，懶懶地招呼了一聲“注意看燈”，也就罷了。
這種情形或許在許多地方已經習以為常，可是我仍然忍不住要發議論：“這真是滑稽，紅綠燈不知拿來作什么用的？”
A君對我不時的奇談怪論也已經習慣了，打趣說：“我知道我知道，中國人的素質差嘛……”
這話嗆得我一股無名火起，想我平時雖多有奇談怪論，卻從未針對過“人”，即正言以斥之：你放什么臭鹽蛋！我不是中國人嗎，你不是中國人嗎?好好的紅綠燈在這里，偏偏要另外請人來執勤，執勤也沒用，要過的照樣過，浪費納稅人的錢。你到香港去看，有沒有人亂過紅綠燈？為什么？因為香港法律規定，上街必須攜帶身份證，一旦亂過紅綠燈，無論是交警、巡警都有權抄下身份證號碼，累計兩次重罰，難道是因為他們素質特別高？你說這是人的問題還是制度的問題？
A君說：“那依你說怎么辦？”
怎么辦？把那些在辦公室喝茶吹空調的交警、民警菩薩們全都請出來，派到街上去執勤！一來維護交通安全，二來維護公共治安。不需要密集式的巡邏，只需隨機抄查，形成一種習慣，自然會有威懾力。咱們的這些老爺菩薩們，何曾在街上見過他們了？只有要燒香的時候，到廟里去，那時候，你才會見識到他們的真面目。
正巧，最近才見識過這些個老爺菩薩真面目的，就是我正要到他家去的另一個朋友B君，半個月前出了車禍，剛剛出院回家休養。
一周前，B君還在醫院，突然接到通知叫他到交警大隊去繳納900多元的拖車費用（因為車禍之后，他的車是被處理事故現場的交警拖走存放的），同時另有30元一天的停車費用。B君很著急，顧不得醫生的勸告，堅持叫了A君陪同，背著他（B君右腿膝蓋骨折）到交警大隊去詢問，方才弄清楚：拖車費是一家私營修理廠收的，一般交警出了車禍現場之后，都是交給這家修理廠去拖車存放，收費標準是200元起價，從車禍地點到存放地點，10元一公里，存放一天30元。而且，還將有一系列的事項需要處理，必須處理完畢之后，車才可以領走，不然30元一天的停車費用將繼續計算。
我的朋友B君，七年前因為女朋友跟人發生爭執，誤傷了人被判勞改，去年出來之后，買了一輛面包車替人送些貨物，生活雖然艱苦，也立志從頭開始過正常人的日子，對于在里面認識的兄弟約他合伙去做一些賺錢快的事情，也屢次拒絕，他說：“我雖然錢賺得少些，可是心里踏實，現在年紀也不小了，等經濟穩定些，找個人結婚生孩子，也好了了父母的心愿，只要每天有錢賺，無論多少，至少心里感覺踏實。”
這次車禍之后，醫院的費用每天就是好幾百塊，雖然買了保險，也有很多費用是報不了的，現在又多了一筆處理車的意外費用，并且還有車檢、評估、修車等一系列的事情要辦，B君真的有點焦頭爛額。看著自己辛辛苦苦存的錢水一般地往外流，他發出了痛心疾首的感嘆：“看來做個好人還真的不容易！”并且說等傷好了一定要想辦法快快賺一筆錢轉行投資做生意，這樣的心態倒是讓我有點替他擔心。
抱怨歸抱怨，該辦的事還是得按照程序一件一件地辦：首先要找車檢中心檢測，檢測的目的是弄清事故發生的原因是否屬于車輛本身引起。于是B君打電話到車檢中心約工作人員到修理廠檢測，那邊工作人員問他：“你有沒有開車啊？”B君心里莫名其妙嘀咕：我明明是剛出了車禍，即使沒有受傷，結案之前也不允許開啊，怎會問這種問題呢？可是也不便爭論，就老實回答說：“沒有。”那邊就說：“我們現在很忙，改天再來處理。”B君著急也沒用，只好等到第二天，再打電話過去，照樣問他有沒有開車，B君心里很納悶，愁眉苦臉地猛抽煙，A君突然靈光一閃，說：“他是不是叫你找個車去接他啊？”于是再打電話跟那邊工作人員說，有車需要檢測，找個車過去接他過來修理廠。這下真是對了路，那邊馬上答應了，于是B君花錢叫了一個車過去接。到了修理廠，車檢人員也沒怎么看，直接說：你也知道程序，該做的報告沒做齊你的車也拿不走，自己看著辦吧。B君心里想：這不是訛詐嘛？這次他也不想再任人宰割了，故意露出胳膊上的紋身，狠狠地說：“兄弟，大家留條路走，我的車買來還沒一年，如果你說有問題，我只好去找廠家扯皮，到時候如果廠家檢測沒有問題，大家就不好說了！幸好我買的不是二手車，哼哼！”那人一看，B君不像是綿羊哇，隨即打了個哈哈輕描淡寫地說：“是新車啊，哈哈，那應該沒問題的……不過車檢費是要收的，這是規定，我也沒辦法……一百四十塊。”
就這樣，人來了一趟，圍著車轉了一圈，一百四又不見了。接下來是評估，評估要做兩次：一次是交警大隊做，一次是保險公司做，可是最終以保險公司的評估結果為準。至于交警大隊做的這次評估車輛的損失有什么意義，B君說他到現在也沒弄明白，只是評估的費用照樣得交。正如車檢中心那個工作人員所說：程序是這樣，少一樣都不行。而評估的費用，則是按照評估人員評估數據的百分比來計算（這就意味著評估人員在一定程度上有著決定評估費用高低的權力），自然，按照潛規則，只要人手上哪怕有一丁點兒的權力，斷不會任由它浪費了的，吃一塹長一智，B君這次沒有直接找評估人員，而是托了朋友的關系，直接去找交警隊的頭兒，（這朋友像不像古代依附于官僚權貴謀生同時兼任某些不明交易中間人的門客？）當然，好處費是免不了的，不過勝在干脆利落可以一了百了，總好過像瞎貓一樣亂撞，零零碎碎地勞命傷財。況且因為這幾天的奔波，B君的傷口已經有點發炎了。而正因為這幾天的奔波，令B君深深體會到跟政府部門打交道的難度之高，絕不亞于當年關云長過五關斬六將。而據那個朋友說，那些衙門里人際利益關系之復雜，不是一般人所能夠想象得到的。就算托關系找朋友幫忙，也要找對人，要不然，不是花了錢辦不成事落個雞飛蛋打，就是人家不賣你這個面子，拿出一副公事公辦鐵面無私的面孔來，那還有得煩。因為你急他不急呀，人家按照正規程序一層一層慢慢審批下來，那些耽誤的時間對于他可說是無關痛癢，對于你來說，就是真金白銀的鈔票呀！至此，B君唯有打落牙齒和血吞，自認倒霉，并且運用老祖宗阿Q的哲學來安慰并武裝自己：破財消災破財消災，也許是今年時運不濟，倘若不破這個財的話或許會碰上更大的禍事呢……
寫到這里，按說這個故事也就完結了。正是：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而咱們升斗小民倘若要辦點小小事情，便只好如老鼠拉龜，無處下嘴。我則是多年以前就已經深明這個道理，所以但凡工作上有需要到政府部門去辦事，總是盡量推脫，可免則免，不過也經常會聽到客戶們的抱怨，剛巧前幾天就聽一個客戶憤憤地說：買房要到民政局去辦單身證明，難道離婚證不足以證明我是單身？離婚的時候會在以前的結婚證上蓋一個章代表失效，如果有再婚的話這個離婚證也會蓋章失效的呀，如果這個離婚證不能代表我的婚姻狀況，那辦個離婚證給我做什么呀！你猜他怎么回答？不但離婚的要辦單身證明，連十八九歲的孩子也是要辦的。人家還沒到結婚年齡，就是去登記結婚也結不了呀，照樣需要證明，真是荒謬！最氣人的是，拿了以前照的登記照去說是不能用，要重新照，問他可不可以到外面去照，回答說當然可以，只要符合規格就行。其實符不符合規格還不是他們說了算，為了免得麻煩，就在那里照吧，照相20元辦證又20元，這生意倒是比什么都好賺！
這客戶說話很有意思，把堂堂政府部門嚴肅的工作說成是做生意，乍一聽覺得好笑，可是回味一下，真是一語道破天機！例如那個“私人”開辦的汽車修理廠，難道跟交警隊毫無利益關系？那個幫忙的“朋友”，所拿的好處費是否是一人獨享？這些還算是比較隱性而微妙的東西，而正式明文收費項目，例如交警隊的車檢費、評估費，民政局的照相費、辦證費，乃至無處不在的明顯高于商業收費標準的證件復印費，在在都表明：這正是一盤生意！不單交警隊民政局如此，其它部門亦如此，政府部門的辦事流程已經淪為官老爺們賴以生財的產業，已經形成了一條絲絲入扣的產業鏈，每一個環節都會產生經濟效益，這不是生意是什么？衙門的公章，就是生財的工具，世上還有比這個更加好賺的無本萬利的生意嗎？
這是一個官權泛濫的時代，這是一個被“白貓黑貓論”恣意強奸的時代，不但政府機構淪為產業，連代表社會基本福利的醫療、教育等機構亦都不例外，當醫生看著病人死在醫院門口而無能為力的時候，難道僅僅是因為個人職業道德問題？當鄧玉嬌被鑒定為精神病而釋放的時候，當楊佳寧愿被判死刑在法庭上斷然否認自己有精神病的時候，這個社會已經病入膏肓。
注：配圖來自網絡無版權標志圖像，侵刪！
聲明：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本站觀點——烏有之鄉
責任編輯：heji
歡迎掃描下方二維碼，訂閱烏有之鄉網刊微信公眾號
烏有之鄉 WYZXWK.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