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同仁可先從韓少功先生的《張家與李家的故事》讀起（見附），在下狗尾續貂，見笑大方，歡迎批評指正。

“從前有一個張家，時運不濟，父親早故，又遭火燒與水淹，家里窮得叮當響?！笔聦嵣?，張家并不是天生下來就窮，用阿Q的話來說祖上還闊過。不過，阿Q連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他祖上闊沒闊過大可懷疑；但張家祖上闊過是千真萬確的。張家人從來就以勤勞勇敢著稱，說起那時候的張家誰不嘖嘖稱羨。他們會家醅，會紡織，吃香的喝辣的，物質生活可謂優越。精神生活也不賴，能在自造出的一種叫“紙”的東西上寫既能表音又能表意的文字，而不同別家的字母蝌蚪，美觀大方。還研究出一種“針”，在夜里走路不用看北斗就知道哪面是南。諸如此類，不勝枚舉。四里八村，誰人不知，哪個不曉？一個個饞得是哈喇子“飛流直下三千尺”。這樣一代又一代，一代又一代；“遭火燒與水淹”是末代的事情了。看起來是自然災害，但要問問：這大火是誰放的，禍水是誰引的。這么一問，那就不是“天災”而是“人禍”了。

其實，放火、放水皆是“李家們”所為。之所以說是“李家們”，是因為不獨李家一家，而是以李家為代表的一伙家伙。那時李家不 “牛肥馬壯，地廣田多，還開了榨房和染房，高門大宅里經常飄出肉香。”李家本也不姓李，而姓木，做了木家的兒子，就改姓李了。至于兒子變老子，木家聽從李家的，那時后來的事。當年木家是全村的老大，不過他這個老大，牛不肥馬不壯，地不廣田不多，榨房和染房還未開起，高門大宅談不上，里面經常飄出肉香更是天方夜譚。如果硬要說是，那只能說是別人家的，他是靠坑蒙拐騙偷搶來的。李家搖身從兒子變老子，就是反抗木家的欺詐?！@是后話，后面再提，先按下不表。

那時張家才是全村的老大，名副其實的。有專家學者考證——用現在的話來說，雞的屁首屈一指，全村都聞得到，木家靠邊站吧。至于屁多，二氧化碳就多；碳多，關稅就多您就甭操心了。那時是“以污染為榮，以不污染為恥”的年代，水越黑越發達嘛！全村不都垂涎張家嗎？那張家就危險了。雞的屁多不管用，大家都看過動物世界：非洲草原上，角馬成群結隊，浩浩蕩蕩，驚天動地，塵土飛揚，不可一世的樣子。來了一只哈巴狗，就驚惶萬狀，更別說來了獅子豹子了?！獜埣艺沁@樣。

話說有那么一天，木家來了人，要同張家交換點瓜果梨桃什么的。你想想，張家缺這個么？盡管木家說得天花亂墜，張家當家的哈哈一笑，說：“俺家要啥有啥，不稀罕你那玩藝，你缺什么就拿去好了。只是要記住，你們要老實勞動，別老想著旁門左道歪門邪道地道暗道陰道！就你那點小把戲，一撅尾巴拉下幾個糞蛋我都知道?！蹦炯矣憘€沒趣，見坑蒙拐騙不得逞，就偷明目張膽的搶了。果然管用，一搶就靈，全然不把雞的屁放在眼里。張家今天賠木家一棵白菜，明天賠一棵大蔥，后天一車蘿卜了。再以后，菜地直接就給木家了。就是這樣，木家不幾年就“牛肥馬壯，地廣田多，還開了榨房和染房，高門大宅里經常飄出肉香?！倍鴱埣胰嗣嬗辛瞬松?。

木家開了頭，全村大大小小的人家幾乎就都撲過來了。張家賠菜賠地賠錢，后來竟賠人了，女兒老婆都給人睡了。人家放火放水，燒殺搶奪，無惡不作，張家一日不如一日，雖“地下”有“脊梁”在，前仆后繼，奈何當家的總是跪著走路了。李家羽翼豐滿了，也就學會了他媽的那一套，并取而代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崩罴耶吘褂心炯业难y，繼承了木家的衣缽，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烏龜兒王八蛋。李家把木家坑蒙拐騙偷搶的本領發揚光大，“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奸懶饞滑壞，吃喝嫖賭抽，樣樣在行。

張家的再度崛起，是隔了五六代一百年后。此時張家的這個當家的非同小可不比尋常，他帶領張家進行了28年艱苦卓絕的斗爭，終于取得了勝利。把李家木家都送回了老家，把內鬼也趕到了海里，念他一奶同胞，望其悔改。然后又帶領張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進行再建設。開溝挖渠，造廠造房，衛星上了天，地雷入了地，潛艇下水了，好日子越來越好，紅紅火火。“軍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

不幸是在這個當家的去世之后。張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好了傷疤忘了疼，又同李家木家等眉來眼去勾勾搭搭上了。李家木家等就又開始了慣用伎倆：坑蒙拐騙偷，只是明目張膽的搶少了，他們把希望就寄托在這一代下一代身上。對張家說：

“分家吧，分家多好啊。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分家還有錢花，何樂而不為呢？”

張家想想也是。李家又進一步說：

“到死了才買到房和到死了才把房貸還清，哪一個享受得到了呢？”

于是張家分了家，把先前創下的基業分了。分家的原則是“黑貓白貓逮住老鼠就是好貓”，目的是 “先讓一部分人富起來” ，目標是向李家看齊，向李家學習。

張家一部分人分得了先祖的錢富了，富了就開始咒罵先祖了，原來是他不給我們錢花叫我們過窮日子的啊！感恩李家，讓我們覺了醒。大家可以在韓少功先生的文中看到李家是諄諄教導誨人不倦。

自此，張家是溝不開了渠不挖了，田地一不下雨就旱死了一下大雨就澇死了；有病沒處看了要預約掛號了；教育受不起了房屋住不上了喝上西北風了。面有菜色了，而傳出的消息是雞的屁多了，二氧化碳多了，關稅跟著來了，車轱轆也稅保護了。

向李家看齊，向李家學習。李家怎樣了呢？李家日子其實也不好過。韓少功先生說“至于李家以后的情況，我不知道，只能按下不表。我當然希望李家不要出現夭折，不要出現火災和水災，不要遭遇癌癥和癱瘓，不要有人吸毒與坐牢……總之，我希望這一家諸事順遂，洪福齊天，財務狀況永遠良好，千萬不要出現多個孩子只有一份學費的現象，否則我不知該對他們怎么說了，更不知張家人反過來對此會怎樣啟蒙和拯救了?！笔聦嵣希罴揖晚樦n先生的“希望”來了。張家一看傻了眼，不得不一面聽著李家的教訓：“我們的危機就因為你們，掙錢攢著攥著不花。”一面把錢借給李家花。李家說你不借，我就印錢花了。——于是，張家的錢就“嘩嘩”的流向李家了。李家安撫說：“我們一家啊，張李家，張冠李戴，我們老早就不分你我了。”張家說：“是啊，是啊，救李家就是救張家?！薄獜埣摇皝G人，實在丟人呵。可恥，實在可恥呵?！?/p>

還要順便提一下晁家，水泊梁山晁蓋的后代，錚錚有傲骨。與張家借比了，就是鄰居，一衣帶水，世代友好。還是當年張家的那個當家的用鮮血凝成的友誼：李家糾集木家等一幫強盜賊寇，打著文明解放自由的旗號——李家一貫如此，對張家如此，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如此——劫掠晁家。當年張家的那個當家的“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保衛晁家，就是保張家！這遠比“救李家就是救張家”實在、高明！

可李家見明搶不行，就改暗偷，打壓晁家，還拉攏上張家。這下好了，晁家自制了兩把小刀子，李家又有借口了。邀請六家和談，張家從中斡旋，但終于破裂。晁家暗示，要與李家直接談了，永遠不六家談了。

那一日，李家前當家的來了，晁李兩家把酒言歡。李家的前當家的走時還帶走了兩個李家人——說起來可笑，一本是張家人一本是晁家人，他們都到李家做兒子了——張家臉青一陣紫一陣白一陣黑一陣。

附

韓少功：張家與李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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