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極其可怕的夢境!
黎明前,我被雷聲鬧醒。晚上看足球太遲,腦袋昏昏沉沉的還想睡,接連不斷的閃電霹靂象不速之客,一次次把門敲的震天價響。朦朧中,我似乎覺得這是齊達內的光頭在撞門,他好象輸得很不服氣,非得把門撞開不可!我在閃電亂抖短瞬的慘白光亮中看到一張扭曲的臉,那是被撞倒的馬特拉齊呲牙咧嘴的臉,痛苦?抑或得意?但又分明是在獰笑!……
我終于去世界杯的現場了!不清楚是什么城市?反正不是柏林,因為眼前看到的全是黃皮膚黑頭發的人群。人很多,到處都擠,乘車擠,吃飯擠,走路擠,找住所擠。不過我還是找到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大廈,門廳寬闊高大,只是有些陰暗破舊,象個工地,塵土遍地,還凹凸不平。中間的墻面有一扇方方的電梯門,象醫院運送活動病床的大電梯。我和老婆進去后,門自動關上,可是門旁邊沒有明顯的操作按鈕,靠門的地方僅有一點模糊的數字--35,我在那個地方試探按了一下,電梯飛速上升,停,門開了,我們走進房間,舒舒服服洗了個澡,為明天能進入賽場親眼目睹世界杯而激動不已。當然票價很貴,1800元!三個月的工資!就在這個賓館買的,代價是必須在這里住宿。我把入場券慎重小心地放進桌子抽屜,在睡覺前拉開看了好幾次,真怕它突然消失。
第二天,我們整裝待發,在鏡子前忙乎了一陣子,夫婦倆手挽手走出房間,關門,進電梯,下到大廳。當我們點著貓步穿過泥地,將要躊著滿志的踏下大樓門外又高又寬的階梯時,我大叫起來----原來我忘了把球票拿出來,它們還躺在客房抽屜里呢!夫人自告奮勇的要回去取,我不放心,急忙把隨身帶的東西往她手里一塞,騰騰騰幾下竄回大廳,來到電梯前,不料門前擠著一大群等電梯的人,正是急病偏遇慢郎中,等了好大一會兒,總算挨進電梯,我又被擠在里面,夠不著樓層按鈕,等人都下光了,卻怎么也找不到那個神秘飄渺的“35”了!我只能聽任電梯上上下下的折騰,猶如電影里看到的陷入絕境的人那樣,用拳頭使勁敲打四壁。
電梯慢慢停下,周圍死一般的寂靜。突然,應該有門的那面墻上“嘶嘶”地裂開一道豎起的豁口。我顧不上害怕,就象快要淹死的人抓到一根木條似的拼命抓住裂縫,再奮力把它掰開。我伸出頭張望,外面好象是倉庫,在對面透來的微弱光線襯托下,高低參差的堆放物就象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妖怪。奇怪的是,我反而不怕了,因為這些沒有生命的東西看相最猙獰,也不會害人啊!
我掙扎出電梯,摸索著向亮光處走去。漸漸地,我看清外面象是一個很大的有棚頂的市場,許多人進進出出,一派繁忙景象。
我迫不及待地向近處一個人打聽35層怎么走,他沒有理睬,自顧自做他的事情;我一連問了好幾個人,都是這樣,好象他們根本看不見我這個人。將近市場另一頭時,我看見一個服飾亮麗、面容和善姣好、年齡大約有30多歲的女子從一個火車車廂式的房子里走出來,我趕緊幾步上前向她問訊。她上下打量我一眼,然后慢吞吞的反問我有什么急事,我結結巴巴地全盤托出事情經過,只盼她玉手撥開迷霧,幫我脫離苦海。不料她臉上露出一種難以捉摸的神色,急匆匆離開了。我想追上去再問,卻見她旁邊出現一位身材高大兇神惡煞般的男人,兩人向我指指點點。不一會,女人走來,問“有錢嗎?”我說干嘛?她說要報酬的。我說錢包在老婆那里,她說不要緊,我會找到你老婆的!說完走了。我想追,被那男的陰陽怪氣的攔住,接著,一把雪亮的水果刀刺向我的胸口!
我只能跑,朝著那些人多的、光明大的地方跑!我跑進一個茶館,因為那里熱氣騰騰、人聲鼎沸!我不斷向人們哀告求助,可是人們不但不幫我,還譏笑我、阻攔我!一個肥頭胖腦、滿臉橫肉理了板寸發的家伙拖住我說:“膽小鬼,你的刀呢?拔出來啊,殺啊,兩個男人斗才有好戲看吶,哈哈……”。
我又跑到大街上,一個警察拿了電警棍悠悠的朝我踱來。我象遇見了大救星,拉住他報警。警察先一棍卸開我的手,然后斜眼看看越來越近的男子。冷笑道:“人家拿了一把水果刀就報警?你有神經病?”我說他要殺我!警察說等他真的動手殺了再說吧,法律只重證據!你要再纏著不走,我告你擾警!
我只好再跑!跑!滿大街的亂跑!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我居然找不到一處避難的地方!我的救命呼喊引得人家側目相看,似乎還怪我無事生非、大驚小怪,影響了他們的正常生活!倒是那些溜旱冰的孩子,雖然也若無其事、無動于衷的瞧著這幕追殺游戲,但快速穿插的滑動,時時把我和兇手隔開,讓我還能茍延殘喘!
我開始跑到一條比較窄的路上,地面有些潮濕,象剛剛下過雨,早晨的陽光照曜在樹杈上,水珠抖擻閃亮,顯的尤其清新。我忽然想起王維的詩句---渭城朝雨邑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還有韓愈的---天街小雨潤如酥,早色遙看近卻無。我難道要在這看似清暢舒快的情境中淹沒在“潤物細無聲”的罪孽里嗎?!我突然感到一種極其恐怖的顫栗---血腥的惡行肆無忌憚地走來,象一張到處滲透的雨網,無聲地裹住一切能被它籠罩吞噬的東西,但它的背影為什么卻是那樣的平靜美麗?!
我絕望無奈地望著那張咄咄逼近的得意獰笑的臉龐,還有在可怖的冷漠中匆匆而過的行人和同樣冷漠的旁觀者,遠處傳來妻子的哭喊聲就象是地獄里的哀號。眼前一陣陣閃過馬丁、路德金的那段讓人毛骨悚然的不朽名言:
“起初他們追殺共產主義者, 我不是共產主義者, 我不說話; 接著他們追殺猶太人, 我不是猶太人, 我不說話; 后來他們追殺工會成員, 我不是工會成員, 我不說話; 最后,他們奔我而來, 再也沒有人起來為我說話了。 ”
于是,我只好咬咬牙,硬著頭,向那個男人的胸膛死命的頂去……。
醒得很艱難,渾身酸痛,大汗淋漓。天色一片灰暗。閉起眼,還能看見齊達內突然如一個失去控制的機器人般的別過光頭撞向那個在背后比畫跳梁的馬特拉齊。齊達內的代價是得到一張紅牌,被趕下球場;我呢?我的代價是生命是尊嚴還是紅牌?我不知道。我想,我是寧愿得到紅牌的!(新馬2006.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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