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是怎樣落下的
一
看來即使沒有我參預在內，
星空也紊亂了。
東方，是怎樣跟西方拼在了一起？
大海的濤聲，會不會是神的囈語？
以及過去，會不會就是現在？
是星空背后的哪一位上帝
拋下了我們……在另一個
加速倒退的世界，詩歌的
薄暮，紫云密布的山脊
是誰的名字依然激動著歲月？
在貧鈾彈和幸福之間
有沒有一個站得穩穩的天使？
二
……我覺得，歲月一去不復返，而我們
并沒有"過有意義的生活"，這是你感到痛苦
的地方。但是要有耐心和勇氣！我們還要活
下去并經歷偉大的事件。但現在我們看到，
整個舊世界正在垮掉，每天每天--總有一
小塊地方，要幺是新的地滑，要幺是新的巨
大的崩陷……而最可笑的是，大多數人甚至
沒有注意到這樣的事件，并且相信他們還站
在堅實的土地上……
而我疲倦的心不記得什幺
非正義，秘密外交，血腥的鬧劇
一次接一次的破產，拍賣
以及噩夢般的電影以及
櫟樹林背后一種劇烈的美
當……猜紙牌游戲就快結束了
當我厭倦了穿透胸口的太陽風
厭倦了你我之間漫長的婚變
法律，黑洞，古板的良心……
在某人死去的那個懶洋洋的下午
三
盡管世界上發生一切可怕的事物，但
它還是這樣的美好，而如果世界上沒有膽
小鬼和軟骨頭，世界就會變得更加美好。
生來就背負著責任的我，多幺勇敢
多幺丑陋！在瘋子和懶漢們中間
又多幺快樂！啊，那個深愛著瑪麗而又
被瑪麗深深愛著的我，那個倔強的我
如今孤獨地走在五月的街道上
痛恨著……啊，命運的高頭大馬！
啊，這揀選流亡者的水上監獄！
在孤注一擲的豪賭之后，我的懷中
只剩下了這個──只剩下帶電的
安娜，和我體內一顆超新星的爆炸
四
在知識界的全體庸人看來……文明乃
是良好的街道照明，嚴格遵守鐵路時間表
和干凈的衣領，而他們把議會的石磨卡拉
卡拉不斷地在轉動看成是政治自由。
如今只有彎曲的神祗在歌唱風
剝奪者在微笑，刀劍迎合了
創傷。如今只有愛人的胸口
在訴說凌辱。歲月尋常地流逝
流進故鄉那森黑的井底
而我疲倦的心不是什幺！
不是沙龍里喁喁私語的樂器
不是防風林外生長礫石的荒地
在風暴和雷霆的高處，啊挺立著--
我高傲的靈魂不認識誰！
五
事業迅猛發展的地方，風吹起來的地方，
我愿意投身到那里事件的漩渦中去--可是
對于日常那些瞎忙的事務，我是膩透了……
古老的大地再次發光……嗯
我看見了……又一次我在窗口等待
又一次我赤腳奔過雜草的小徑
額頭裝滿愛，裝滿童年的喜悅，又一次
我張望著地平線那邊：城市泛紅的邊界
但是暴風雨不再聽命于我的激情
但是成長的玉米也不再熟悉我的意志
在秘密地圖的空處，我摸索著
寫下：來吧，給我閃電！來吧
采一朵花，采一朵花給受苦的人
六
但是一兩年后，到處必然會出現變革，
那時任何卑怯和懦弱都無濟于事。但所有這
一切現在我都十分冷靜和勇敢地加以對待。
全面破產的規模越大，時期越長久，它也就
越是變成不能夠用道德標準加以衡量的自發
現象。對整個人類生氣，這簡直是可笑的。
必須用自然科學家的冷靜態度去研究和觀察
現象。我深信，歷史即將迫近決定性的轉折。
我只是渴望知道，是否我竟不得不通過鐵窗
來歡迎這一切……
但……骰子是怎樣落下的？
那光芒四射的謠曲，怎樣
從無休止的爭吵中節節誕生？
那流過千百次的相同的淚滴
又屈從了怎樣的引力定律？
如今戰鼓到處撕裂著我們
如今恥辱正召喚著火神和風神
父親，強盜，鍍血的十字架
可是看哪！歲月回來了，鐘聲已歸隊
用破碎的頭骨餞別遠去的基督……
2002-2003.3.25
注：詩中各段引文作者系羅莎·盧森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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