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天搶地緣種奴
共國歲月,經濟建設接軌環球,新名詞爆炸。洋奴、性奴、工奴、房奴帳還沒算清,我又生造一個詞緣種奴。所有這些毛主席時代葬送了的奴性,隨著私有化卷土重來,五億翻身農奴的后代,站起來半個世紀,又給踢得重重地跪倒了。
淪為緣種奴還是萬幸,因為好些智力、財力不濟的男人,空有一身蠻力,輾轉反側,無妓可施,只好硬邦邦戳破席子,一汪清淚,三更殘夢。我五服以內的血親,幾代光棍輩出,緣種奴都輪不上。好幾個堂兄弟早過婚齡,孑影冷似鐵。長生大伯母看見一門四條光棍,敲得乓乓響,憂心如焚:“哪里刨個叫花女兒緣個種嗎也好哇,牽根老母豬來配種,就是二婚親也要得嘛,裂了縫的都上算。”
長生大爺嘴巴能干,難計長遠。十六歲,抗戰正殷,他怕拉壯丁,一刀自斷食指。共初土地改革,他是急先鋒,組織見他能說會道,勤快愛跳,發展他入黨,內定為副鄉長,通知宣誓時,他在水溝潛伏了一天,怕國民黨打回來,貓兒抓糍粑,脫不了爪爪。另外一個口才遠不及他的土改隊員沒趴山溝,混了個副縣級待遇,玩得嗚嘟嘟響,海活滴溜溜圓。老人無能挖斷窮根,為子孫緣種操碎了心。一九七三年,大堂兄娶回輕度智障女,生下半傻兒。消滅一個光棍,埋下一代隱患。最初幾年我們還在老家,一聽相親隊翻越敲鐘坳了,四合院總動員,大伯準備葉子煙,二叔幫忙里外穿,二叔母燒鍋掌灶,堂姐打雜,大伯母帶領大堂兄夫婦來我家借新鋪蓋、好擺設,閃回門胡亂陳列,東家借油,西家借蛋,好伙食弄得呼兒嗨喲。小兒子外號嚊(xiu)嘴狗,他乜斜饞眼,流著一尺長的清口水,不知所措而又極度興奮地在堂屋廚房跑風箏一樣翩躚起舞,抓耳搔腮,把小花狗踩得個兒瑯瑯、個兒瑯瑯抗議踐踏人權。一級戰備狀態下,我這個小堂弟也抓起高粱秸掃帚,橫掃院壩不休息,拖出高凳放臺階,眼巴巴親候花姑娘閃現硬了三百年的老房子王倎宅,興奮得哇嘰嘰地叫:“港起了無煙煤,安逸忙了!”聽見客伙笑聲顫竹影了,我從高凳上梭下來,撲向堂屋門口倆磉凳石,抓來掃磨槽的小粉刷清掃,輕身一伏,鼓腮起勁,左磉吹兩口,右磉拍雙掌,生怕坐臟了花姑娘的新衣裳。
妹子進村啦,大爺落屋了,老奸巨滑的家伙沒看鋪籠帳被,不望閃光的亮瓦,滿屋子巡視一周,草鞋輕踢扁桶腰,發出空響,喜事泡湯。祖訓:“會選看女婿,閃眼看家務。”子弟家務都不起眼,人種怎么緣?類似突擊戰打了十幾火,張女帶走幾把面、李妞打發一背米,他半根鳥毛也沒撈上。
花姑娘走馬燈,大眼睛怯生生。嬌小玲瓏小韓姐美麗迷人,夸二堂兄本分,就是韓大爺要三百元彩禮,大伯挖穿半畝自留地,賣了伏煙兒,自己抽榿木嫩尖兒混合茄子葉,摳破了生蛋老母雞的屁眼兒芯,哪里整得夠這份禮信,于是死了的雞兒求朝天,王母娘娘喊哦嗬。
據說改革開放,一個喪盡天良的飛鴿女誘奸童貞,騙走幾百元,他下身腫痛,貽羞性病,失心瘋冷他鄉。大伯含恨病逝,倒尖不齊的大伯母呼天搶地,莫其奈何。跨世紀傳來消息,出走二十年的二堂兄已經魂歸異鄉。一次回去,給了大伯母十元,她褰起圍腰揩了揩紅絲眼:“洪林哪,他這砍腦殼的短命猴兒沒有死,前場聽說有人在外省碰到他,喊他回來看我,他娃子說老雞婆飛好的噠(老母親很好的嘛),皺皺巴巴的,有啥子看頭。硬是狠得心喲,老娘滿八十,信都不帶一聲,糖都不買一塊。”
嚊嘴狗奔四啦,懶眉日眼的,秋涼了,房前的小麥、包谷還沒收完。半傻兒樣子還俏,那時村民嘆為彎竹子生正筍子,三十出頭了,常年做工,聽口風好像兼職男風,帶了好些姑娘回村,沒有一個腳板生根,全都抹了清油,溜之乎也。
為了避免亡家滅種,陜西省鎮安縣青銅關冷水河貸款買媳婦,十一人從云南省買回緣種機。第六批村民要下秦嶺訂妻時,四名人種袋逃跑了,落得人財兩空。這些苦難的兄弟,好久還得清二萬幾千元高利貸?要養老婆孩子,住房翻修費、教育費、醫療費,那不是幾十年難以翻身,下一代失學做苦力,怎么取締無妻徒刑,農民無遠慮,肉食者謀之?以人為本,以資為本?革命幾十年,老區仍赤貧。買來的老婆,久之跑掉再不回去的多啦。
別說那些窮山溝,就是我們老家,也有吵架就賭氣,女子出門配千夫,色衰無法才回家的,男人還不敢罵,一惹又要跑。鬧市公款姘萬女,吸干羊乳吮牛奶;偏村輪貸買半妻,侍奉儼然女皇帝,尊貴得畸形,荒村男人,實際淪落為緣種奴。
天祖六手足,四條打冷槍;高祖十弟兄,八門放空炮。如今叔侄輩,七個硬火,夜半自摸。難道我們這個光棍世家,要將祖業進行到底,發揚幽光,連緣種奴都落榜?
二〇〇六年六月四日成都永豐路仰韶樓「 支持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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