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學生的廣州血淚史

　　來說說我吧，我在江蘇讀了四年大學，畢業到了廣州一家大型國有企業，而且干的還是本行。可是我想轉行，因為我的行業比較稀少沒前途是勞動密集型。而且工作環境極其惡劣和挖煤的差不多，對健康有損害，所以在一年后我想也不想就辭職了，當時很天真，以為自己有一肚子激情，對自己能力也還自信（其實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記得那時候首選是考個公務員，排了兩天三夜的隊抱了名，筆試的時候考點距離住的地方比較遠，所以提前一天去了，附近的旅館呀什么的全被考生給包完了，只剩下星級的，身上又沒有多少錢，就在大街上一棵大樹底下睡了一夜，真是徹骨的寒冷呀，至今記憶尤新，（當時也有幾個外地的學生也是這樣過的我記得）筆試出來了，成績很不錯，大約在前十名左右（23000多考生，最高83我考了81。5），于是去面試，387個人爭5個職位，（兩個女性職位）所以實際上是200多人爭一個職位（理功類只有兩個現在發覺我當時真很幼稚真的！



　　記得那天早上去的時候發現很多衣冠楚楚的男女和那局里人在聊天打招呼，我還問了一句旁邊給我們引導的那女人一句：你們認識嗎？！后來才知道那些男女也是來面試的什么師兄親戚這個局的某某長好久沒見面了身體怎么樣之類的話題。我頓時覺得自己渺小的一比！當時就想走，！一點希望也沒有，可是后來沒舍得，就進去面試了，雖然自己覺得對答如流，可是結果是早預料到的。于是這第一次轉行就這樣罷了！



　　從那年七月到十月一直失業中，把自己關在房子里，每天只吃一噸飯，（身上沒錢了）幸虧房子是老公司的，不要錢，郁悶，自卑，彷惶，傷心，失望，自殺的念頭一個接一個。那是鬧非典，再者，自己專業實在偏僻，又沒有經驗。什么工作都找不到。后來硬著頭皮按報紙上一個賣信用卡的皮包公司上門自薦去當業務員。那個公司是個爆發老板和農行串通搞的，在花園酒店附近一個寫字樓十七層一個昏暗的房間里。進去一看，心里倒抽一口涼氣！五六個年輕女孩臉色蒼白死氣成成的座在座位上，桌子上什么也沒有只有一個電話，和一堆的報紙！那些女孩就在那里翻報紙看到一個什么電話號碼就開始打電話：喂，您好，我找一下***”很多次被對方粗暴的拒絕甚至辱罵。不過她們一點反映也沒有，低下頭繼續找電話號碼然后又……這就叫業務員！這就是他們報紙上說的有挑戰性的工作。看到這一幕我突然覺得心酸的要命真的，當時想哭！這些原本充滿活力，青春和驕傲的女孩，就這樣在自己最寶貴的年華呆在這樣暗無天日的環境下干著這樣近乎摧殘的事情……



　　說真的，我當時的生活困境可以用急迫來形容，全部只有四百多元。可以說再不找一個包吃住的工作就只有餓死了。一個人在廣州，沒什么親戚好友。但是我還是沒忍的住良心上的吶喊，脫口而出罵了一句：他媽的！辦公室里那些人抬頭好奇的看了我一眼。恰在此時，那個什么經理出來了叫我進去面試，時值正午烈日當頭，我也沒什么地方好去的，心想就在這避避日頭吧。



　　就跟著他進去了，那個經理大約28歲吧，一身的痞氣，還說自己是武大計算機畢業的。我心里也正憋屈的很，很不客氣的拿起他桌上煙自顧抽了起來，他也沒正經，兩腿翹在桌上說：說說你自己吧。我也翹起腿來，和他開始吹起牛來。我快兩個多月沒怎么和人說過話了，心里正孤單的很。于是就隨便聊了起來，從天說到地，還說了很多按摩呀之類的話題。煙也抽了半桌子，關于工作是一個字也沒談到，不是他不問，而是他問我，我根本不回答。他也大概知道我對干這個毫無興趣，反正也很無聊就陪我說了兩個多小時的廢話。該走了，他還是說了一句，你要是想來明天就過來吧，我們培訓培訓就上班。我說了句考慮考慮就下樓了。耀眼的陽光一照我又迷茫了，不知道下一步往哪里邁開。想起自己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過飯，就到附近的小店買了一個茶葉蛋吃了。（那段時間，我經常這樣半餓半飽），在花園酒店附近逛了一會，座車回去了。



　　回到漆黑的房間，心潮翻涌。怎么也平靜不下來。那天夜里我哭了，我蹲在水泥地上抱著凳子腿哭了，一個人在沒開燈的房間里哭了兩個多小時（房間里不能開燈，一開燈廠里就知道我還沒搬走，房間前面是個雜務間，平時也沒有人來查）我想起很多很多往事，想起父親送我上大學時我們父子在校園林陰道上啃饅頭的情景，想起母親在家鄉田間勞作的情景，想起弟弟因為身上總是比別人破的衣服不愿意去上學的情景。想起了我這個當兒子的因為困窘已經有快十個月沒有打過電話回家了。



　　我只不過不想讓我家人永遠活在社會底層，我只不過想通過我的努力來改變我自己我父母的生活，我也只不過僅僅想讓我弟弟能穿的好一點而已。為什么，為什么事情會是今天這樣的田地？再想想上午看到的那昏暗陰冷的一幕！再想想我自己現在每天只能靠電飯褒煮點綠豆來充饑，還要充滿笑容強打精神去面對那些面試我的人。那一剎那間，我真的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就這樣哭了起來。現在回想起來，這一輩子也沒有像那夜一樣心情敞開過，以后恐怕再也不會有了。（寫到這里，我的心情覺的特別不好受）



　　大約又過了一個多星期，我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中間還被珠江新城麗景明珠閣某公司騙了兩百元，真是雪上加霜呀！在廣州的朋友肯定知道這個公司）我全部只剩下兩百元了，而冬天的腳步并沒因世上還有很多不希望它這么快到來的人存在而減緩。



　　天氣開始有點冷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同學（在另一個系統內國企）知道了我的困境，說周末的時候過來看我，我在他來的那天竟然連見他的勇氣也沒有，謊稱面試到外面的大街上逛了一天，夜里回來的時候他竟然也沒走，就在我宿舍樓前的小店里等我。無奈我只得把他帶到我房間里去了，推開門，他就楞在那里，很久很久才開口道：你就住在這里？我恩了一聲，當時是十月了天氣已經有些冷了，我的床上只有一條不能再單薄的被子，地上滿是煙頭，煤氣灶上都是灰塵，因為我早就沒錢買菜了。只有電飯褒有常用的痕跡。他拾起一個煙頭看了看是大前門的（9毛錢一包）問：你就抽這個？我又恩了一聲，他問：你辭職才4個月，你的錢呢？



　　當時我在廠里工資是1200一個月，年初的時候，我還借了兩千寄給了家里應急，后來辭職出來還一點債總共只有2500多塊錢。我也沒有解釋那么多，只是應付了句花完了。雙方又是沉默了些時候，他起身掏了500元塞給我說：我現在也沒多少，你先拿著，干緊找個包吃住的工作，買幾件衣服。再說了一會他連夜就回去了。總結一下當時的情景，有以下幾個經驗：



　　1、人在連續極度困窘的情況下，自信心會受到嚴重摧殘，長期處于這種狀況的人心理上會發生可怕的變化，主要表現在，自卑，懦弱，膽怯，封閉并且極端。所以對處于這樣狀況的身邊朋友，一定要非常大度非常耐心的去幫助他，要不斷的給他信心，鼓勵，尤其不能讓他獨處時間過長！這非常重要。



　　2、當自己處與這樣狀況時，要多出去走走，多曬太陽，越是此時，和朋友的溝通就越顯重要。不要自己一



　　個人扛，日后你就明白，你認為自己很堅強能一個人扛時其實是在慢慢摧殘自己從性格上身體上心理上。生活的重負有時候不是光有勇氣就夠扛起來的。



　　3、要調整心態，要強迫性的調整心態！否則貽害無窮。這一點切記有了同學贊助的500塊，心情好了一些，第二天就到附近的地攤買了一套衣服和一雙鞋，花了100多點，回去又洗了個澡，換好衣服，到餐館要了一個6塊錢的魚香肉絲（小盤裝）狠狠的飽吃了一頓。食物落入肚子精神氣力又開始出來了。爬到了附近的山上曬了一個下午太陽仔細的想了想今后該怎么辦？廣州的交通很貴，要是還像以前那樣跑招聘會，恐怕這點錢不夠折騰的，且成功的機會也不大。于是就想到了網絡。上網很便宜2塊一個小時，一天兩個小時才4塊成本，雖然機會也不大，但綜合起來也只有這條路眼下。這么想著就這么干了，接下來的日子沒什么好說的，每天去上網兩個小時，珠三角各個人才網站不停的注冊登陸投放簡歷。然后等消息。不記得投了多少了，也不記得投了些什么行業，總之理論上不是我完全不可能的我都投了。大約半個月后的一天，一個電話打來了，是個臺灣企業做塑料玩具的，在增城那里。說我要我過去做IE工程師，IE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我投過這個職位了嗎？我也不記得了。不管怎樣，不能再猶豫了。也沒有時間給我挑選的了，而且他們還包吃住。就這樣我在某天早上去面試去了。車子一路轟鳴穿過很長很長一段灰塵彌漫的廣州開發區建設工地后大約又用了一個小時，到了。找了個摩托把我帶到了一個工廠面前，上面還搖擺著個美國旗幟。我心想不是臺灣企業嗎？不管了，就這樣進去了。填了一大堆表格又等了個把小時后，一個五六十歲臺灣佬過來帶我去了一間會議室。



　　問了一下才知道，他是這個廠里的總經理助理。廠長是是總經理老婆的弟弟，當初在臺灣殺人放火的小混混，后來跑到上海躲難，到92年他姐夫在這里設廠才給他個位置養老。廠里人都叫廠長老瘋意思是這個50多歲的老光棍做事情很變態，諸如半夜兩點爬起來跑到廠廁所抓人抽煙，早上起來在食堂莫名其妙罵人還有什么勾引廠里打工妹等等，這是后話不提。先說面試，助理翻了一下我的簡歷，就問我知不知道他廠里是生產什么的，我說是玩具嗎，他說對，然后就開始給我詳細的講這些玩具是怎樣怎樣生產出來的，原料是什么。我只是點頭，后來他又問我知道不知道讓我來做IE是干什么工作，我當然不傻，事先也查了一下IE的內容，剛要開口說。他就打斷了，說很簡單就是讓你給我測量標準產量，標準工時另外編些產品的標準作業指導書什么的。我心想，是你面試我還是我面試你呀？不過我看他這家廠門面還不錯，也挺大的，就沒怎么問。



　　大約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面試結束他說你要是想來就三天之內給我個電話。我說好，隨后在我要求下我將要進入的那個部門主管帶我參觀了一下生產線。說實在的，參觀時感覺真的很不好，也許還是忘不了我以前那特大國企的生產場面吧，壯觀恢弘，而且自由。相比之下這里昏昏暗暗的，一臺臺不熟悉的機器緊密排步，線上的工人跟鴨子似的機械勞作著連停也不能。不過，我那時真的沒選擇了，工資1200，包吃住。比起其他我面試的公司。這已經算不錯的了，于是我就答應了。回來后，收拾了一下衣服和被子還有書。這就準備出發了，房間里還留著許多以前置辦的東西不過都不要了，這一步蹋出去我知道再也回不來了。第二天我就背著被子書衣服走了。到了那個公司，辦完了手續，保安就把我領到宿舍去了。15平方兩個人住，兩張床一放再也沒空間了。和我同住的是個會計，說是從中信大廈里上班的從前。下午我去買了個飯盆就開始了三個月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開始上班，到部門報道，部門名字叫工業工程部。進去一看才知道，里面除了一個和我年齡差不多大的主管再也沒別人了。我問主管，主管說最多的時候有8個人現在都走了，而且他也是才來兩個月不久，說著一臉苦笑。我也沒再問，心想吃飯要緊管他許多。我試用期三個月，就是在車間里各個部門各個生產線輪流跟著做產品做三個月，每星期交一篇實習報告給臺灣佬。一星期六天，每天十二個小時。早上8點到中午12點，中午12點半到下午五點半，晚上六點半到十點半。我是辦公室人員又叫文干，原本不用這樣，但是實習期間跟著車間工人一起干，所以作息時間也隨他們。你們可以想象線上那些比我們年齡小的多的小弟弟小妹妹們是多么辛苦！我收拾了一下心情決定好好干學點東西。而且我也的確做到了，每星期的實習報告我最少都寫3000多字，比起晚我兩天新來的那兩個同事我已經非常優秀了。我也從沒叫過苦，老老實實每天12個小時干活，手上皮被磨掉了好幾層。可是干著干著我就覺的有點不對了，我發現每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的頭發滿床都是，用梳子隨便一梳都有好幾十根。我那兩個同事都是半個禿子，所以沒什么感覺。和我一個宿舍的會計也是老掉頭發，但沒我這么嚴重，后來才知道他坐辦公室影響比較小。可是我當時確沒在意，心想可能自己最近半年心情糟糕，身體長期處于亞健康才會這樣吧，所以也沒多想。只到我實習期快結束時，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而且那兩個禿子同事也發現了。車間里的小妹妹小弟弟中午休息時用梳子梳頭也是大量的頭發落下來。只是因為他們年輕，氣血比較旺盛所以不特別明顯。但掉頭發在這里是普遍現象，我第一次意識到這不是身體的原因。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介紹一下這個工作的具體細節，這個行業叫PVC吹氣融接行業，就是將聚氯乙烯放在幾百千瓦的融接機上用電磁波融化結合。機器放電時，人在幾十米外都能感覺到身體里剎那間產生一股奇怪至極的熱，這中熱和太陽，火，空調等熱完全不一樣。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感覺的到，從你的心，肺，肝等部位，嚴格來說你根本不知道從哪里好象是靈魂深出產生的一種熱，燥熱！熱的你很癢但又不知道抓哪里才止癢。



　　你想象一下把自己放在微波爐里烤就是這中感覺，不同的是微波爐是微波還有保護罩，而這里是超強的中長波，裸露在你身體周圍，毫無保護。學過物理的都知道這是什么原理，剛開始時天氣比較冷，也沒覺得什么只是好玩。后來上網查資料問學醫的朋友才知道，每天數千上萬次這樣讓中長波加熱你的血管內臟對身體的危害多么大啊！他直接讓你免疫能力嚴重下降腎功能衰歇，而且使血管垃圾堆而不出，各種衰老性物質急劇增加。長時間就發生器官氣質性病變，這也就是為什么大量掉頭發的原因。



　　而后來我離開后數月頭發不再脫落也證實了這一點，不過我還是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后面將會提到）如果我告訴你這還不是促使我離開的真正原因，你也許會破口大罵我傻，又或者驚嘆于生活的無奈和辛酸：竟然真有人愿意為了討生活而置健康不顧。那么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這樣的人在中國多的是！包括許多大學生！我就是正規大學本科畢業工學學士學位，可做一個例子。閑話少說，之所以讓我們集體決定離開的是因為在我們實習將結束過年邊上發生了慘絕人寰的事情。



　　記得那是在臘月二十那天，天還挺冷的。中午剛吃完飯，像往常一樣我又一頭扎進車間去干活了，大約一點中左右，車間里突然一陣騷動，工友們都關了機器停了活，蜂擁著向某個地方望去走去。我當時的感覺很奇特，只覺的心膨的跳了一下。出事了，出大事了！我久有預感的事情出現了！一個箭步我和那兩個同事就沖了過去，兩個十八九歲的河南兄弟蜷曲在地上，臉色蒼白，還拌著一股難聞的焦味。這未成年的兄弟兩由于連日超負荷勞作和長期的營養不良，竟然弟弟昏到在機器上被300KW幾萬伏的機器電死，哥哥去拉弟弟也一起被電死！當時的慘狀真是一輩子忘不了。過了一會，人群又是一陣騷動，那個雜種臺灣廠長和助理過來了。雜種背著手在尸體周圍轉了一圈，假裝躇了會眉頭，突然昂起頭高喊了句：圍在這干什么，都干活去！今天產量完不成不想下班了是吧。各位兄弟，我詞匯蒼白無法描敘我當時聽到這句話的感覺。只覺的心里有個東西噌的竄上來幾乎到了某個無法抑制的邊緣，只剩下一個聲音在心里：殺人，殺人，殺人！可能是經歷了許多，性格改變了吧。這股怒火竟然被生生壓了下去！雜種叫來兩個保安把尸體抬到了保安室，上面蓋了塊塑料。車間又恢復如常了！過了一會，新塘醫院，公安都來了，確認死亡，通知家屬。他們年邁的父母從河南趕來了，我想大凡有良心的人恐怕都不愿意見到這樣的一幕：



　　白發人撲在兩個兒子的尸體上失聲痛哭，家里的希望全沒了，時值年關，寒風凜冽。廠里為了方便我們到食堂吃飯，特意在保安室旁的鐵絲網上鑿了個洞以供出入。（廠里為了防止打工的偷東西，只有保安室門口一條通道，其他全是鐵絲網）嘿嘿，那感覺真是難以形容啊，做人沒尊嚴，鉆狗洞吃狗飯，實在是名副其實！尸體大約放了一個禮拜，快要過年了。原因是賠償問題，家屬要20萬，臺灣佬最多只給6萬。后來在新塘政府的交涉下8萬解決了。



　　后來事件也定了性質，屬于安全生產事故，責令整改。廠里開始忙活著開除大批不滿16歲童工，請人裝修呀等等！不提了。“安全生產事故”“8萬”。這兩個詞到今日仍常常沖擊我腦海，就是這個臺灣企業，800多工人、每天長達13小時勞作給老板年創產值6000萬美元！



　　就是這個臺灣企業，每天給800員工定額750元買菜標準，和豬吃的差不多！就是這個臺灣企業，沒日沒夜強迫那些正在發育的孩子吃不飽飯還要每天超強度勞作！就是這個臺灣企業，在榨干凈了工人身上最后一滴血后給他們的只不過七，八百一個月！就是這個臺灣企業，再把我們的兄弟活活累死后，為了六萬還是八萬讓尸體在寒風中凍了一星期！還是這個臺灣企業，連年被廣州評為先進外商獨資企業，進出口先進企業，連年被新塘政府評為先進企業，重合同守信用企業，等等……在它活活把同胞累死也只給個口頭警告，說句什么安全生產事故了事！這就是我們的政府！悲哀呀悲哀。魯迅先生常說出離憤怒，憤怒出離了又會是什么呢？只能是無奈和悲哀了！魯迅又說過，真的猛士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鮮血不一定都淋漓，看不見的鮮血又怎樣去正視呢？



　　現在想來我真是無知愚蠢到了荒唐的地步！記得當時實習時，為了讓公司不要老花大錢請法國人來解決水池產品在水壓下爆裂的問題，我竟然翻遍了自己的書籍花了幾個通宵給它建立了什么有限元模型，并提出改變生產方式和設計的方案交給那個臺灣雜種！哈哈！我現在寫著寫著就忍不住要打自己耳光！天底下有我這樣傻比愚蠢天真的近乎白癡一樣的人嗎？嘔心瀝血為雜種做事，而我只不過1200一個月！唉，俱往已，不說也罷！



　　死人事件發生后的一天在車間上班時，一個陜西小姑娘和我的對話倒是讓我記憶良久。那時我正在一機器旁邊若有所思的發愣，旁邊一個天真燦爛的小妹妹看看周圍沒人監工后抬頭笑著輕聲叫了我一下：喂。我轉過頭：什么事？小妹妹又抿嘴笑了笑說：聽說你是大學生？我說：是啊。她笑著搖搖頭說：肯定不是。說完還很自信，我說：為什么。她得意的甩著辮子說：大學生肯定不會來這種地方的！我的心當時像被針刺了一樣痛的無法言喻。我不無感慨的回答到：是啊是啊……



　　過完年后，正月十六那天，就像預料的那樣，我們三個人上午一起遞交了辭職書。臺灣佬還很驚訝，不過在眼下大陸大學生比狗賤的現實下，可惜倒也沒有必要。臺灣佬可能因為我實習時比較勤奮的緣故單獨找我問轉正后2000一個月我愿不愿意留下來，我笑著說了句：“既然一起來就一起走吧”。后來就麻利多了，填交接表，保安上來監督收拾東西，然后趕我們到長門口等里面結算工資。整個過程不過一個小時全部搞定。站在廠門口，雖然說明天去哪里甚至今天晚上睡哪里都不知道，但是那一刻久違的歡娛和自由也是無法言喻的，就像坐牢的剛出監獄一樣！幸福的感覺真是美妙極了。大約半個小時后，從保安室窗口伸出一只手來，拿著三疊錢，我們接過錢這就算徹底結束了！不知是誰提議去喝一口，立刻全體通過。來了三個月了我們在這樣繁重的工作下別說喝酒連廠大門也沒怎么出去過。就這樣三個人各自拖著行李來到附近一川菜館叫了一桌子菜吃喝了起來。心情真是愉快的不得了，三個人加上中午溜出來的主管喝了當真不少，主管回去上班了我們又繼續喝了個把小時才做罷。人生得意須盡歡，想我自己從去年六月到現在心情一直低落，忍饑挨餓的連過年都只一個人在宿舍吃方便面。現在有兩個同樣的人陪我一敘胸懷，那種感覺是何其的爽！很久沒有笑過的我那次也笑的發自內心。說真的那次我真心實意的喝多了。飯吃完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我們一起來到附近的公路上等車，他們一個往東莞投奔同學，一個回市內女朋友家。送走了他倆我還是站在路邊，我真的不知道該往哪里去，煙一根接一根抽著，眼看太陽快落山了。沉默良久，我撥了我唯一可以撥的號碼就是上次給我錢的那同學。我也知道他剛找了女朋友，兩人剛剛同居一個一室一廳的房子，可是我真的沒辦法，廣州除了他我再也不認識什么人了。跟他說了一會我的情況，他也沒說什么就叫我去他那。于是我拖著沉重的行李上了車。



　　擠上那輛擁擠的中巴后，沒位置我找找了前面發動機蓋上面朝車尾一屁股座了下來。正如它每天來回一樣，車門一關，后面的景色便飛馳逝去，我看著那個臺灣公司高高飄揚的美國旗幟漸漸模糊，心里說不出的感覺，只覺的自己從地獄里出來了，可是又將要奔向何方呢？解脫，茫然，迷惑夾雜一些說不出的悲傷涌上心頭。眼看著這個廣州郊區小鎮逐漸消失，我想起了這三個月我在這里生活的點點滴滴。千言萬語怎堪一個愁字了得。個把小時后，車子駛入了廣州開發區地界，來時那灰塵飛揚的場面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嶄新拓寬的公路和一個很高的界碑，界碑上書寫著紅色的大字：廣州市經濟技術開發區，旁邊還有一行小子：廣州市人民政府。路旁也冒出了許多低矮綠色的廠房，一派繁忙景象。看著這車水馬龍的情形，我不由的感慨自己的與世隔絕和孤陋。大千世界變化萬千，時代前進激流洶涌，只要自己勤奮努力又怎么會沒有立足之地呢？這樣安慰著自己，覺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車上的人擁擠歪斜用各種各樣的方言喧鬧著，車子依舊不急不緩的向市區奔去。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多點，前方一巨大的紅色吊車漸漸清晰起來，我也站起了身懷著十分復雜的心情注目著這個龐然大物。那里就是我以前上班的企業，可是半年剛過，我卻是局外人了，特別是經過了臺企這件事，我開始意識到當初沖動的跳槽是多么的得不償失！可如今早已經物是人非，哪里還有回頭路可走呢？車開到原廠門口前正好碰上紅燈，以前的同事們正下班騎著自行車潮水似的過馬路，從車里看去還有幾個當初一起分配過來的畢業生正邊說邊笑邊擠著過馬路，車筐里放著下班買好的菜。當時真有沖動伸出頭去和他們打招呼，畢竟國企都有感情。可是忍住了，心里一面覺的熱血沸騰，一面又覺得無比的悲涼。想起一句歌詞，我應該在這里，不應該在車里。紅燈一停，引擎毫不理會我的感情轟的又發動起來，也許是慣性也許是不情愿，抓著扶手的我身子向后仰了一大步才慢吞吞的復位，隨著巴士奔向了天河市中心。



　　隨著中信大廈的迎面撲來，到站了。車門一開人們爭先恐后的下車了，車廂剎時變的空空蕩蕩。忽然想起一句話自嘲，雜亂無章的流動或許是這個時代的普遍特征吧，急匆匆的上車，急匆匆的下車，不知從哪里來也不知要到哪里去。我是最后一個下車的，因為行李體積過大，我費了好大勁才將兩床捆在一起的棉被從車門里扯了出來。站在天河廣場上我抬頭望了望天空，左手拖著被子，右手提個包，身上還背個裝書的包，包旁邊的小口袋里插著牙缸，露出的牙刷柄頂在我后腦勺上。天色還早大約五點多樣子，我坐在被子上點了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低下頭開始不無憂慮的思考晚上該怎么辦，在同學客廳里打個地鋪嗎？可是人家女朋友也在，況且客廳不一定有地方。要不在他附近先找個十元店住一夜，東西放在他那里？估計他也不會讓我這么干。想著想著心里真是煩亂到了極點。抬頭看見附近有幾個老廣在吆喝著賣福利彩票，心里也不知哪里來的沖動，一個起身就走到攤錢掏出十元錢買了五張彩票。回到行李前蹲下來開始剝彩票，順便說明一下，當時我身上總共2000元錢，在臺企干三個月一共拿了3600元，過年時給家里寄回去一千，為了表明兒子在外面還可以不要太擔心。除掉花用還剩2000多一點。彩票特等獎是2萬現金當場兌現，圖案是熊貓，一等獎也有2000塊，圖案是東北虎。我口中念念有詞的剝著彩票：熊貓熊貓。一剝開是個鹿，第二張是個貓，急了一氣剝開剩下三張，全是不入流的動物。只有一張中個鼓勵獎再免費摸一次，結果當然很明顯，什么也沒有。現在想來，人在無助的時候確實會做很多奇怪的事，不是嗎？我在那樣的情形下還浪費十塊錢去買彩票，就算買瓶水也可以解個渴的。



　　剝完失望后，我又繼續點了根煙抽，四處環顧著。不多久，同學電話來了問我怎么還沒到？我說我不記得路了，他就跟我說了怎么坐地鐵怎么座車去然后叫我快點去說晚上有一個學校的同學（不同專業的，以前不認識）吃飯飯局到時候一起聚聚。其實我是知道路怎么走的，是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而已。



　　滅了煙，我拖著行李起身出發了，擠完地鐵擠公交。太陽落山時我站在了同學住的那個小區前，一眼望去和一年前來時沒變什么樣。一路的車馬勞頓覺的肚子有些餓了，于是走到一個飯攤前要了碗2塊錢的素混沌，三五口吃完覺的有些精神了。我打了個電話給同學說我到了，不多久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小區大門閃出來站在那四處張望尋找。我喊了他一下，他就走過來了。兩人先是對笑了一下，他拍了拍我肩膀說：走吧，于是就帶我去了他那里。果然不出我所料，房間并不大，客廳里放了張二手沙發再也沒什么空間了，不過挺溫暖的。同學朝廚房吆喝了一嗓子：**出來一下，我同學來了。一個穿紅色毛衣長的挺舒服的女孩笑著出來沖我招呼了一下。我臉僵硬了好久才不自然的應付了句：在做飯呢？“哪里，他負責做飯，我只管洗碗”，同學笑著捶了女友一下：“靠！給點面子好不好，別讓我同學知道是我在服侍你，而不是……”。女友一個粉拳回擊：“知道又怎樣知道又怎樣，你就是我的小狗，還敢不承認”。兩人嘻哈甜蜜的鬧成一團，一室皆春，我久經嚴寒的心靈也覺到了一絲暖意。這就算打過照面了，同學也點了根煙開始和我說晚上一起去飯局的事，我極力推辭，真的當時我很自卑，心情很低落根本不愿和那些人見面，只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長期處于逆境下我連話也很少說過整個人已經很僵硬麻木了，所以推辭著不愿去這場合。同學再三要求，最后還是答應去了。



　　大約七點多，我們一起去了某個飯店，早有一群很面熟的年輕人在那里坐著聊天。一看我們來了，都起身打招呼，同學介紹我說這是我同班同學大家一個學校的見過吧？立刻就有人說哦見過見過以前好象一起老踢球的什么等等，說著就伸出手來寒暄問我在哪里現在干什么呀等等，我掇著嘴很低聲的含糊其詞一一帶過了。寒暄完畢，開始吃飯了，期間我除了偶爾插嘴外大半時間只顧埋頭吃菜。我也很清楚以我現在的處境實在沒有什么話題來結交這些朋友。回來路上，同學責怪我說你現在變了好多以前學校時很活潑的怎么現在成這樣了。我也沒什么好解釋的，大家環境際遇不一樣心理的感受自然不一樣，任你怎樣說別人也不會明白的。我不著邊際的問了問我晚上住哪里的問題，同學也看出了我的心思笑著說沒事沒事都安排好了，是以前他朋友的一個廠里宿舍，人搬出去了現在空著，只是有點亂，讓我呆會自己去收拾收拾。



　　回到他小屋里座了一會，同學就帶我去了他朋友的空著的哪個宿舍，推開房間，霉味灰塵一氣撲來，有八九個月沒人住了同學歉意的對我說，我也很能體會他也盡了自己最力量了。也不過剛工作一年多一點也一樣的廣州無親無故他又有什么好辦法呢。房間大約10個平方中間被隔開，一邊堆滿了發霉的被子，爛椅子和破電視機等雜物，另一邊放了個小桌子，沒有床，床被拆散拿走了同學對我說。還好水電沒停，我也無所謂，下樓買了個草席鋪在水泥地上把帶來的被子一攤這就算搞定了。同學回去了臨走叮囑我說有空常到他那里去，至少每周末他有空時要去一起吃個飯，還心疼的拍著我說你看你現在瘦成什么樣子了周末一定要過去我那里燉個湯什么的補補等等。我一一答應著送走了他，回到房間就又開始面對黑暗和孤獨了。大概是養成習慣了吧燈我也沒開，就著漆黑的夜我躺在地鋪上點了根煙，伴隨著一明一滅的火光我開始思考起未來了。到底該怎么辦呢？做回老本行，可是本行業只有國有企業，出來了很難再回去了。那么做IE？剛剛學了幾個月皮毛，又拿什么去應聘呢？他媽的干脆做銷售去，可是心里又隱約覺的不妥，因為我身上沒那么多錢去耗，別人都說做銷售要有閑錢度過至少一年的清淡期。轉攢反惻也沒想好該怎么辦，疲勞一陣陣的襲上來，就這樣睡著了，鞋也沒脫腳也沒洗。



　　二月的廣州依然很寒冷，但是春節過后如火如荼的各招聘會卻讓我憑空多了很多希望。我初步的打算是網絡現場雙管齊下，IE也好，本行也好邊找邊看，合適的就行。所以次日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在附近找網吧，南方人才時常和東站人才市場近期的場次按排都能在網上看到，也省了許多路費。不多久就在離住所三千米的芳村大道上找到了一家。就這樣又開始重復以前的那套了。不過這次范圍要縮小了一些，結合自己的現實主要找IE和本行業的消息另外相關工廠的生產管理職位也是一大目標。南方人才市場一三五周六日，東站一般是四，六，日幾天，我抄下近期它們的場次和內容后就回到住所附近的電腦店里做了分簡歷。接下來的日子就那樣單調重復的有些蒼白：起床，洗刷，坐車到天河城，南方人才市場和東站交替跑，空閑的日子就在網上找機會，晚上回來，吃個快餐基本上就睡覺了，偶爾去華燈喧鬧的街市上走走，也沒錢買什么東西。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大約二十多天，中間也有些公司對我有意想，出去面試了幾次。其中南海有一家口香糖廠叫我去做生產經理助理，我看到那個廠房灰蒙蒙的，規模也很小，而且典型的原始積累型企業！處于對原始積累的恐懼我沒去，我真的再也不敢進這樣的企業了。還記得有一次，在南方人才市場上有個臺展集團再招IE，不過人家要的是專業對口，當時正有個人在那里面試別的職位，用英語回答問題。我就站在邊上看，其實問的都是日常英語挺簡單的，我看他支支嗚嗚的便順口替他說了幾句，然后那個中年主管就問我是不是也來應聘的，我一看他上面也有IE的職位，心想管他呢，投哪都是投，就說是的。主管把那人支走后我就坐了下來開始談了，英語交流了一會，再雜七雜八的說了一些IE的內容。主管雖然對我關于IE方面的知識不是太滿意，但也沒太挑剔。就有這個意思要我，接下來和我談薪水說大約剛去有2000多一點一個月，以后轉正就看工作成績，問我愿意不愿意。出于先前那個臺灣企業的惡劣影響我這次本來一心想找個大公司的，但也很矛盾怕丟失機會，猶豫著剛想答應，就聽他一起來的那個女同事對一求職者回答什么問題時說了句什么我們公司在大陸已經有幾年了什么的，我腦袋一炸：什么？又是臺企？？，我還不愿意相信又問了那主管一句，得到確認確實是臺灣的。我當時就站起了身說了句：我恐怕還要考慮考慮。說完就離開了，我不知道我的觀點正不正確，但是直到今天我還這樣認為：這輩子就是餓死也絕不再進臺灣企業！中間還有兩個位于海區的私營廠也有意思讓我去，但開出的工資實在低的不象話，所以就都拒絕了，這里不提也罷。



　　日子就這樣單調的過著，有天記得好象是星期五上午我正在地鋪上躺著，突然手機響了上面顯示著個陌生的區號。我一個骨碌翻身坐起，感覺告訴我肯定是某個我網上投過簡歷的大企業來的電話。那段日子就是這樣神經過敏，只要有電話就想到是不是什么公司叫我去面試，估計大家都有過這樣的體會吧。打開翻蓋，激動的我顫抖的一聲：喂，您好。一個女聲傳來：喂，你好，是***先生嗎？我們是中集公司，您前不久在網上應聘我們產品設計崗位，我們想約您什么時候過來面談一下，請問您什么時候……我靠！當時那個激動啊，也記不清說些什么了，只一個勁極盡謙卑的恩哦啊好的好的一通。關上電話，找了個筆飛快的記下了地址時間，長長的舒了口氣。



　　習慣性的點了根煙狠抽了一口，他媽的，終于輪到我了吧！中集是什么公司？啊？幾乎是全球500強了吧，香港最佳內地上市企業，壟斷了全世界集裝箱市場！聽說效益好的一逼！心里惡狠狠的這樣想著，又狠抽了好幾口煙，雖然還不知道面試結果怎樣但得意之情卻溢于言表，不停在房間里來回踱著步子，好久好久沒有這樣開心放松過了。心想著這回該優待自己一次了，干些什么好呢？于是決定去美美的挑一把CS。我在學校的時候就開始打CS了，水平很不錯，大四那年還代表校隊參加了在南京舉行的蘇南地區高校CS大賽，拿了第五名。可是來廣州后一年多了經歷坎坷，別說玩游戲了連上網也很少，只要一上網都是在找工作，算起來差不多有十八個月沒碰過CS了。心想不知道江湖上的后輩怎么樣了，這回得去考察考察。美滋滋的就到網吧里打了一下午，回來后還破例買了菜第一次到我同學那去了。自從我來后，他也比較忙，中間來看過我兩次，可是由于不是很方便再加上心情沮喪，他那我一次也沒去過。同學夫妻兩看我過去也很高興，熱火朝天的招呼著，很快一桌子菜上來了，我兩再要了些酒就此喝開了。同學知道我性格，肯定是有好消息才會有興致去他那聚聚，不停的問，開始我還不敢說，畢



　　竟連面試這關還沒過呢。恐怕也是因為心里苦悶了太久了吧再加上是好兄弟面前，幾口酒下肚就全說了。同學一拍大腿：“我靠！有你的，小子！我們廠就有幾個運氣好的跳那了，人家還是干了好幾年很有經驗的呢”。我也不停的點頭恩呀啊的。同學連連說要好好把握好好把握，我心里也不停的說是是是。飯吃罷，聊了會，我就回屋了。那夜失眠了！



　　于要準備著星期一的面試，周六的招聘會我也沒怎么在意，只是去找個感覺，連簡歷也沒拿。各個攤位前走來走去，心不在焉的和個把公司聊了幾句廢話，大半時間都在看那蒼蠅般忙碌的求職者，感慨唏噓不已，心想：兄弟姐妹們呀，你們受苦了！我恐怕以后再也不會來這令我厭惡透頂的地方了！不由的躊躇滿志，不多久就回去了。公司在江門，所以我星期天下午買好長途車票就趕過去了，到達離公司還有幾十里的小市區時已是黃昏了。下了車就找了個便宜的旅館住下了，梳洗一番又打聽好了公司的具體地址明天怎樣怎樣坐車后，房門一關出去溜達去了。逛街沒什么好說的就吃了碗面順便買了雙新襪子，大約九點多回旅館關燈睡覺了。次日醒來，換上新襪子，麻利的收拾好背包，吃完早餐我就直奔車站而去。大約一個小時多后，搖搖晃晃的就看見遠處有個規模宏大的廠區漸漸清晰起來。我知道快到了，心里不由的興奮起來。下了車我四處環視了一眼，喝！好氣派！近萬個嶄新的集裝箱一排排陳列，太陽照耀下光芒閃閃，不遠處標有“海關監管”的大旗迎風飄舞，廠門口“CIMC”幾個立體大字氣勢磅礴。到底是大公司，氣勢非凡呀，我激動的也默默下定決心：媽的！一定要留在這里！到保安那里填好了表，不一會就有個漂亮的女孩到大門口來領我進去了。七拐八彎來到人力資源接待中心，推開門一看，幾十個年輕人坐在那里，心里不禁一驚：操！這么多人！那小姐微笑著對我說：你找個位置先把表填好，一會我們就開始考試，說完就出去忙去了。還考試？考什么？我心里有點納悶，不過一點也不害怕，有什么好怕的？從小一直考到大。過不多時，表也填好人也來齊了。就有個女的進來走到講臺上，說了一些歡迎之類的客氣話后，就拿出一大疊試卷說：“我們公司第一關是筆試，由我們人力資源部主持，主要是測評一下大家的綜合素質和英語能力，再此之前呢我還要申明的是，我們在考試的過程中會核查大家各證書的真實性，所以呢如果有人持造假畢業證書等等請自動離開，否則……”。我又是一驚，心里不自覺的佩服，到底是大公司啊花樣真多。試卷發下來了，一看，傻眼了，這不是我考公務員時那種題目嗎？什么邏輯推理，文字演繹五花八門的。心里樂開了花，這還不是我拿手好戲呀！埋頭便做！期間果真有幾個人被悄悄請出去了，想來是文憑的緣故。看著他們離開，我心里還是覺的有點酸：這年頭，混口飯吃真不容易呀。只能祝他們好運了。考試完畢，分數出來了，預料之中我拿了第一，有幾個沒到六十分的當場就被淘汰了，競爭活生生的上演著。成績出來后，那個女孩讓我出去一下說他們經理找我，我一喜，難道因為考個第一下面的環節就全免了直接錄用？出去一談才明白，根本不沾邊的事，真是自作多情。原來因為我英語只有國家四級，而開發產品這個職位他們已經有了更合適的人選，至少人家英語是六級。本來沒打算讓我來面試的，但是他們公司剛成立的特種集裝箱事業部因為發展快，部門經理需要個助理協助管生產，他們經理看我IE方面的東西也接觸過就叫我過來看看，問我愿不愿意去，又說那是一線車間，很艱苦什么的。我一聽，靠！有什么好猶豫的，什么苦我沒吃過，只要能留在這里干什么都行！立刻就答應了。



　　中午吃完招待餐休息了會，大約下午兩點鐘，一個女孩帶我去了特箱部和經理見面。經理是個中年人，胖胖的，以前在南通中集干的。雙方面對面坐下寒暄了一通開始進入主題了，因為我以前的行業和集裝箱有點淵源，所以專業上的問題很快過去了。經理是個爽快人，聊著聊著雙方就跑題了，從雙方家庭工作經歷呀聊到業余愛好什么的，雙方不停的打煙說不著邊際的話。什么喜歡打麻將一次輸多少到你喜歡抽什么牌子的煙，一頓亂扯，太陽快落山時經理才意識到嚴重跑題，站起身說了幾句工作的上的要求之類的話，然后開始宣判：“你這個人嗎，初步談了一下，印象還不錯，挺實在的，要想來，過幾天就來報到吧”。說罷在表格上寫了同意兩個字交給我，叫我拿回去給人力資源部確認。那一剎那，心里那個高興呀！哼著小曲幾乎是一路飛奔著我就回到人力資源部交表去了。人力資源部一楞：我們還以為你回去了呢，怎么談這么久呀？接著又說道：今天合格的那批四點鐘乘廠車到市里定點醫院體檢去了，現在很晚了，你明天拿這個單子自己去體檢吧，費用先自己出，進廠后報銷。說著就遞給我一張單子，上面蓋著個大章：中招專用。我也沒多想，接過單子就回市區去了，還是來時那旅館住了一夜。心里興奮的實在不行了，也不管什么漫游長途的，拿著手機就給廣州的同學報喜，那天夜里我倆聊了好長時間。誰說不是呢？想想自己這么坎坷的經歷，想想去年那餓魔纏繞的日子，想想自己差不多近一年的消沉和苦悶……實在是太多理由該為自己歡呼了……那夜又失眠了，也許夢里還失控的哭過！……可是，悲劇才剛剛開始！



　　興高采烈的回到廣州后，就是在等通知了。他們說了，體檢結果要幾天后出來，然后企業會打電話給我們。那幾天又成了我為數不多的幸福日子，精力無窮的逛街，對什么都饒有興趣，雖然沒買什么。從天河北到芳村到黃埔，什么地方我都想去看看，心想過幾天就要到江門去了，也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回來了。雖然在這里我經過了人生中極其黑暗的日子，但一說到離開心里還是有點留戀，有點感傷。對自己奮斗過艱苦過的地方總是留有深刻的感情和記憶，而自己取得成功的地方卻印象不深，恐怕也算的上是人類普遍存在的最樸素的感情之一吧，我也不例外。日子風和日麗的過著，照例抽了很多煙，破例喝了不少酒。



　　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大約十點半樣子。我剛逛完海珠廣場，坐著地鐵2號線回來。地點是芳村地鐵站的出口，時間是我剛好越完最后一個臺階時。手機想了！我看了看是中集打來的。毫無準備的按了通話鍵，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喂，您好，是*先生嗎？我們是中集公司。我趕緊答應：是我是我。女聲支吾了一會說：是這樣的，真很抱歉（我的心猛的一沉）您的體檢結果不符合公司要求，所以……什么？！我語音有點變調的大聲問到，你說什么？“是這樣的，*先生，您不要激動，醫生說您肺部有陰影，而且尿液PH值只有4.5左右。血常規也不正常。考慮到您應聘的哪個職位環境比較艱苦，所以……”。剩下的我什么也沒聽清。只覺的整個人天旋地轉，嗡的一聲，軟軟的就坐在了出口的臺階處。臉剎那間白的嚇人。



　　打擊！打擊！什么叫做打擊？沒有比這更好的解釋了！我拿著手機的手微微的顫抖著，身子無力的斜靠著旁邊的欄桿，雙眼空洞無神的呆望著大街。毫無征兆！毫無準備！絕望和哀傷立刻爬遍我全身。老天呀老天！你為什么要這樣作弄我？你折磨我還嫌不夠嗎？我呆坐在那好幾個小時，心里不停叨念的還只是工作沒了工作沒了！卻沒有想到健康！看到這里是不是覺的心里有些悲涼？在別人告訴了你身體有病之后，你還在想著的只是工作



　　沒了，對自己的生命到了簡直堪稱漠視的地步。可是生活就是這樣真實！不知道坐了多久，我才想起自己。肺部有陰影？尿液偏酸？血液不正常？我越想越怕，漸漸的身子都開始哆嗦起來。怎么辦？是什么病？我只剩下一千多塊了，到底該怎么辦？爸爸……媽媽……突然間就想起來幾乎在忙累憂郁中遺忘了的爹娘。我已經有十四個月沒打電話回家了吧！家里也不知道我現在在哪，我……我……想著想著淚水止不住的就淌下來了，巨大的無助包圍著我，淚眼朦朧中，父親、母親、弟弟還有那貧寒的家，甚至家里的那條好多年不見的黑狗，頓時都清晰的浮現在眼前。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我很想家，很想很想！只是往日不停的奔波和勞累中將它深深埋藏起來罷了，深的自己也沒感覺到。



　　我失神的在大街上走著，邊走邊流眼淚。不覺就走到了芳村第二人民醫院門口。我在門口前佇立了很長時間，在斗爭著要不要進去看病，身上的錢真的不多了。也許是過度的打擊反而激起我倔強的本性，又或者是感覺到遠方的爹娘在召喚的緣故。我惡狠狠的突然不想死！什么也不愿意想了，先看病！先活命！于是取出了自己所有的錢共1450元，大踏步的進了醫院。護士忙亂著抽血，拍片，檢查，我一句話也不愿意說，任她們宰割。心想：！我偏偏不想死！就這1400塊，隨便你們賺！大不了沒錢躺這不走，看能把我怎么辦？一頓忙活下來，花了四百多，醫生讓我過兩天來拿結果。完事后，我沒坐車，徒步走回到住宿地。



　　夜色籠罩著大地，我的房間也一樣漆黑的不著邊際。黑夜，孤獨，悲傷，思鄉，絕望等考驗人類感情極限的東西滿部在我周圍，惟有一明一滅的煙火陪伴著我。疲憊！極度疲憊！疲憊的連思想也停止了，只有胸膛還在起伏。我的情況并沒有和我同學說，事到如今，任何語言都顯的那樣蒼白，還有什么好說的呢？我實在不愿意再去打擾他也同樣來之不易的安寧生活了。我也還是沒有給家里打電話，我深深的知道那貧苦的家庭承受不了這樣的消息，不知者無畏，就讓他們在不知情中繼續著平靜的生活吧！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從來沒有這樣的清醒過，徹徹底底的一個人面對！只有我自己！不知道孤獨是什么意思，現在明白了。真正的孤獨！是這樣的可怕。沒有人商量，沒有人幫助，沒有錢，沒有！什么都沒有，只有自己！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過了這一關！我在暗暗祈禱。躺在地鋪上，我的大腦在急速的運轉著，怎么辦？什么病？沒錢治真躺在醫院不走嗎？他們會把我丟出來的吧！不丟出來也會報警的，對吧？警察一來，逼問我的家庭地址，我那可憐的父母不是又要受苦了嗎？搶劫搶劫行的通嗎？搞不好要坐*的！也許坐*會比這舒服一些吧，至少餓不死……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天已經微亮了，什么辦法我也沒想出來。眼皮也越來越沉重了，就這樣睡了過去……



　　就著清晨的陽光，我迷迷糊糊的睡去了，真想就此不要醒來！那無窮無盡的煩惱又要如何去面對呢？那一天，我滴米未進。兩天后，我去醫院了。那個醫生一看見我就立刻站起來說到：哎呀，你怎么才來呀，結果昨天就出來了，又沒發聯系你。我深吸了一口氣頓了會，問到：怎么樣？醫生摘下眼鏡示意我坐下，盯著我看了一會，邊嘆氣邊搖頭道：哎！你這個年輕人啊，怎么搞的？有噓了口氣繼續說道：從你的血液來看，你的免疫能力幾乎低到了可怕的地步，好幾個指標是零！從尿液來看，你可能長期營養不良，有膽結石的癥狀！說完又好心的勸到：吃飯不要太挑食嗎。我不自覺的苦笑了一下，心想我挑食？我有選擇嗎？不過和這樣的中產階級也沒什么好解釋的，示意他繼續。醫生接著道：你知道我們為什么要找你嗎？我搖搖頭，他接著聲音提高了八度，用手指邊敲桌子邊道：你得了結核知道嗎？要住院的！啊？家里人呢？是結核！今天就交錢住院！說完似乎很生氣的喘



　　著氣自言自語你呀你呀年紀輕輕的怎么搞的。平靜！出奇的平靜！看著半點反應也沒的我醫生似乎也楞住。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他懷疑我是聾子似的又追問了一句，問完就好奇的直看著我等我說句話。我微抬起頭凝視著窗外的藍天，好一會才從鼻子里嗡了一句：知道了。算是禮貌的回應了他。其實，這個結果我并不意外，早在中集小姐告訴我肺有陰影時，我就猜到了很可能是結核。現在確認了，可是又能怎樣呢？沉默了一會，我問了一句：住院要多少時間？大概要多少錢？醫生一直前傾的背一直起靠到了椅背上：這個嗎？看情況，嚴重的要半年吧，像你這樣估計兩個月治療下來應該沒問題。費用差不多八九千。我嘴角抽動淺笑了一下，有什么特效藥沒有？“目前呢？主要是鏈霉素和利福平一起用，要說特效藥也沒什么特別有效的，主要靠養！”醫生說到。利福平，鏈霉素，我嘴里叨念著這兩個名字，過了會起身告辭，醫生還不讓走，我說我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可能去廣州呼吸病醫院去，這才脫身。



　　夜晚，華燈初上，略帶寒冷的大街上，我漫無目的的走著。徐徐的冷風吹來，我大腦也冷靜了下來，開始默默盤算著怎么辦。不是嗎？既然決定了要繼續活下去，就得趕緊出個對策！我仔細的清理一下思路：身上只有1000多一點了，住院是別想了。工作，看來必須最快的找到個工作先解決吃住，邊工作邊治。但是又不能進那種要體檢的公司。我的優勢呢？CAD比較熟練，IE懂一點，力學知識比較全面但還派不上專業用場！還有本科文憑！專業知識則一點用也沒有。想著想著慢慢便覺得似乎有了一點希望。回到住所后，就著孤獨，腦子里的某根線也越來越清楚了。聯想起自己從國企辭職后一連串的遭遇，似乎明白了這樣個道理：不是自己沒努力，是方向不正確。第一：行業偏僻，貿然跳槽等于從零開始。第二：運氣不好，撞上了那個臺灣企業，浪費了相當半年的時間。第三：做銷售本是個轉機，可惜沒堅持，虛度了不少歲月。第四：到現在還沒搞清楚自己內心真正需要的是什么？真正喜歡的又是什么？這是最重要的。到現在才發現，自己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行業的職位，而是暴富！是一夜暴富好讓家庭盡快脫離社會底層！經歷了這么多，也看到了每個行業都有窮有富，每個行業想做好都一樣的艱難！都一樣的要付出無窮的心血。既然這樣，我又何必再去追求那虛無縹緲的東西呢？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會成功的。就算不成功，過的安定，那也是對自己父母最大的孝心了，也絕不至于到現在這個地步。不是嗎？



　　想到這里，陡然覺的心里豁然開朗了許多。于是就想好了這樣一個思路來對付眼前難關，甚至以后就這樣走下去了：先找個需要CAD畫圖的小廠或者老板也行！隨便，只要給口飯吃。邊干邊治，然后積累一些錢，用來送禮！送給以前老東家的一個稍微熟悉一點領導，讓他幫忙疏通，叫廠里不要追究我合同期沒滿就單方面辭職的事。我繼續回到原來那里，埋頭做人重新來過！身體吃不消就換個技術崗位也行。我又接著想到：我畢業進廠已經體檢過了那時很健康，就算到時候病還沒好也沒關系，原來那廠體檢都是一批一批的，兩年一次。況且又認識，這個應該不成問題。又想到，國企正愁留不住人才，我這個沒到期的現在又回去，加上領導疏通應該沒有太大問題。對！就這么辦！想到這里突然覺的一陣輕松。病痛也暫時忘卻了。那夜，我睡著了。



　　第二天，我自己到藥店買了很多利福平和鏈霉素，因為要準備至少一個月的藥量，這還是建立在我能很快找到暫時打工企業的前提下，因為那樣的企業一般都個把月甚至兩個月后才發工資。共買了500元左右藥品，打算著到診所自己帶藥掛水。接著又去地攤買了雙鞋，原來的鞋子因為走路過多破的露出腳趾了，總不能穿這樣去找工作吧。此時身上還剩下全部520元。因為身體確實也要一些營養了，從那天起又狠了狠心將伙食從面條提高到了每噸5元快餐的檔次，早餐也必須吃了。同學中間來過幾次電話問我什么時候去中集，說走的時候送送我。我謊稱要辦些證件需要時間敷衍過去了。于是又開始抖擻精神每天去南方人才市場了，經驗告訴我這里是垃圾企業的集散地，不比東站，那里稍微正規一些。營銷專場，機械專場，管理專場一場場的這樣跑下來，按照既定的思路，淘汰一批，“忍痛割愛”一批。邊找工作邊治病，日子是枯澀了一些，但是有先前定的大方向支撐著倒也熬過來了。大約四月初的某天，白云區一個私營鋼構廠來了電話，說有批化學廠房接下來了很急，人手不夠，問我愿不愿去做生產設計。我心里罵了句，你們這些私營廠。媽的就是這樣，活來了，著急著找人。活結束了，又不愿意養閑人，開始踢人，一輩子也沒出息！不過很高興，這不正是我想要的嗎？問了問工資，1200一個月，加班5塊一個鐘。行！我很塊答應了。



　　在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我打好行李去了那里，心里準備著慢慢實行我的計劃。像當初進那個臺企一樣，甚至更簡單，面試就只是當場CAD畫了草圖就OK了，多余的話他們一句也沒問。于是熟練的跟著保安就來到了宿舍，鋪好床，看了看宿舍：八張雙層鐵床，大約15平方，兩個木匠，三個電工，一個跑業務的，還有個我。出去買了個飯盆，第二天就開始了干活了……



　　一切就這樣似乎在按著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可是命運呢？命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東西呢？生產設計很簡單，說白了就是將結構拆散一個個描繪在圖紙上，只要有點立體幾何知識再加上CAD繪圖，任何人都會做。我的辦公室在一個臨時搭建的鐵皮房子里，里面共三個人，其他的工程老板外包了。



　　四月的廣州已經有些初夏的味道了，廠子在白云區靠花都那里，附近很荒涼。從工廠到最近的鎮上要花三塊錢做摩托車。我的作息時間是白天八個小時，晚上加班四個小時，每天晚上十點半下班。生活也很單調枯燥，早上七點種起床，七點半去食堂吃早飯。中午12點下班，下午五點半下班，然后六點半到十點半，每個禮拜只有星期天下午放半天假。伙食也不怎樣，但比臺灣企業要好些，基本是早上一碗稀飯，一個饅頭，一個雞蛋。中午是一直沒變過的黃瓜煮肉絲再配些蔬菜。晚餐略好，偶爾還有頓排骨吃。每隔兩天，中午下班時間我就坐摩托到鎮上掛水，然后一點半之前趕回來。工作很累，基本上是十二小時不停的畫圖，大約每天A3，A4大小的要出三四十張圖。不多久，手掌上就出現了當年玩CS時才出現的老繭。



　　日子這樣過著，錢花的很塊，第一個月發工資時，我已經向老板預支了500元。就這樣邊治療邊上班，偶爾就著晚春的微風到附近的田野里走走，兩個月下來我的身體好多了。工資拿了3500元，期間治療加上一些營養品大約用了2000元。至于宿舍那些舍友，直到我走時，他們還不知道我姓什么，我每天早起晚歸，很少有碰到的時候。



　　快到六月了，老板的工程也接近了尾聲。我的臉色也比以前紅潤了許多。我知道將要開始實行我的計劃了，時間不等人。這個工程一做完，廠里也沒有別的定單了，老板就會趕我們走的。我為了避免無家可歸的事情再次出現，就在鎮上租好了個民房，單間，200塊一個月，準備辭職時先住著。



　　生活是很難出現奇跡的。就想預料的一樣，記得是六月初幾，工程全面結束，辦公室里另外兩個中專生辭職了，就剩下我一個人。我還想拖幾天，畢竟這里有吃有住。其實一個禮拜前我就開始著手后路了，試著和以前事業部的那個領導通了幾個電話，當然沒說我的遭遇，衣食無憂的領導們誰愿意聽這些晦氣的經歷？（這點我還是很明白的）我只是著重強調了自己想從事本行的想法，再鼓吹了些廠里現在的發展狀況對年輕人而言是個機遇



　　等等。領導也同意我的說法，約了個時間說見面詳細談談。從他的口氣里聽來，我預先的計劃實現起來是很有可能的，所以當老板終于找渣勸我這個最后賴著不走的閑人離開時，除了有些索然外，恐慌倒沒有。結算工資時，加班費加在一起除了還掉原先借的錢以及自己開銷外，身上全部財產共1700元。那是個下午，太陽很大。我辦完手續后，就回到宿舍收拾東西，完畢后還坐在那歇了會，泡了包方便面吃。抬頭看了看宿舍，不自覺的嘲笑著：看來我分析的沒錯，流動是這個時代最大的特征！剛來時有七個人，現在卻空了四張床。拖著被褥，拽著行李，我來到廠門口攔了兩摩托，就朝鎮子附近的村莊轟鳴而去，我租的房子在那。第一次辭職后不用為住的地方發愁！摩托飛奔著，迎面而來的風吹的我眼睛也張不開，風里夾雜的植物氣息讓我覺的有些愜意。到了，付完車錢我就直奔那小平房去了，房是個單間，里面什么也沒有，不過站在門口，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溫暖升騰起來，畢竟是自己的地方！照例的，晚上出去買草席一切駕輕就熟。安妥后，晚上去診所掛水，醫生說還要堅持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治好。出來診所后，略逛了會就回去睡覺了。這樣的日子過的多了，連想法也沒有了，躺下就睡著了。接下來的日子都是在無所事事中度過，忘了說的是，我那個同學有過幾次電話，責怪我怎么不聲不響的就去中集了，還調侃說是不是找到發財的地方就要忘了兄弟了等等……我也只好敷衍著，心想將來有一天在和你解釋這一切吧。大約持續治療恢復了幾天，我覺的是行動的時候了。就和那領導打了個電話說周末去他家看望他，他也同意了。于是，我整理了一下心情，去準備禮物去了。核算著他現在的收入和生活狀況，我初步準備花800元左右。不能太寒酸，人家看不起，當然再貴也沒有能力了。想好后，就去了市中心挑選，順便也看看每天都在變化的繁華鬧市。最后在位于海珠區的湖南新一佳超市買了如下物品：一盒龍井，一盒碧螺春，一瓶五糧液再外帶了些小孩吃的巧克力什么的，恰好800元左右。心想，我父母含辛茹苦的撫養我成人，也沒得到這樣的孝敬，倒是你這個不熟悉的人讓我心甘情愿的將血汗錢奉上，還擔心你不收！世界上的事情不就是這么荒唐嗎？周末我去了他家，分主賓坐后，他家里人又端上了晚餐。就著家常飯菜，我們聊開了，我大致的說了來意，又輕描淡寫的說了說離廠后經歷，不該說的一句也沒說。席間還要時常地應付他那讀幼兒園的孩子，力圖營造個輕松的氣氛。領導也還不錯，說了說廠里現狀，稍微批評了下我一年前不該不辦手續交個辭職書就離開的事，說為這事總廠領導批評了事業部好幾次。之后就是無聊的話題，東扯西拉的只要湊合著吃完飯就行。接近尾聲時，我找個時機恰當的送出了禮物，一反推卻之后收下了。臨行時，領導又拍了胸脯說了許多話，我一陣點頭哈腰的就回來了。那天晚上睡的很香，心想這回終于可以告別這不堪忍受的生活了吧？



　　星期二，也就是我去領導家四天后的上午，領導來了電話，讓我回廠里去一趟，說事情基本可以了。我也很興奮，沒去追究基本可以是什么意思，立刻上路了。由于路途比較遠，轉了幾次車到達時已經是中午了，我就在個小賣部坐著等下午他們上班。下午兩點鐘，我進廠找那領導去了，路上還碰到幾個以前的熟人，問我怎么回來了？現在怎么樣啊什么的。我也沒心思去理會這些，一路敷衍著一路就到了事業部。領導見我來了，示意我坐下，面有難色的說了是怎樣的基本可以：回來可以，但是要以合同工形式就業（畢業進來時是正式職工身份）。所謂合同工，就是一年一簽，不解決住宿，沒有住房公積金，沒有醫保只有養老保險，而且各種福利培訓包括療養出差等一應俱無！聽到這里，我心早已涼透了！拋開那些個待遇不談，以這樣的身份回來，如何面對以前的同事？又如何面對那一起畢業分進來的年輕人呢？這樣的屈辱恐怕沒什么人能接受吧！我沉默了好一會，心里想著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了，合同工就合同工吧，只要能回來，何況我至少還是個本科生，幾年后再轉正也是很有可能的，至于屈辱，管他嗎的什么屈辱！活著要緊！半晌后我答應了。領導看我答應就說，好吧，我也盡力了，具體的你和總廠人力資源部去商量。說著就給人力資源部打了個電話說我來了，然后叫我去人力資源部和人事經理商量。走在廠里的大道上，看著這里熟悉的廠房設備，心里翻騰的不是滋味。一年前我還是這里的主人，那個時候多快活啊！上班時師傅們就像父親一樣關心著我們這些年輕人，有什么臟活累活還不讓我們干，過節的時候總把我們叫到家里吃飯。下班后和一班一樣五湖四海來的大學生一起吹牛，打牌甚至包夜打游戲！可是僅僅一年后，我的人生竟然發生了這樣的變化，睹物傷情，不覺的鼻子有些酸酸的。不停的咒罵自己的愚蠢，一年前走的時候怎么沒發現這里的美麗呢？



　　不知覺的就來到了人力資源部，經理一看我來了，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笑著說到：呵呵，回來了？我很不自然的笑著應付，經理頓了會接著說，你的情況，**書記和我說了，我們也開了個會研究了下，對于你能夠回來，我們還是很歡迎的。這幾年也有很多人跳出去，廠里也需要立志于本行業的人才做個儲備。但是……我以為是關于合同工還是正式工的問題，想也沒想接過話題：**書記和我說過了，合同工就合同工吧，我是真心實意的想回來干，干好了以后也一樣再轉正不是嗎？我不無苦澀的笑著說。經理笑了一下說，是啊是啊，我也很感謝你能體會我們的難處，因為人事權在總公司，每年招人我們都有指標的，而且還要市政府批準。但是呢……“但是”！還有“但是”！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但是什么？經理吐了口煙有點為難的說：“每個企業都有規矩的，不好隨意侵犯。你一年前招呼也不打一下就辭職走人了，所以這次要回來呢還必須要把遺留的問題解決好，否則身份的問題我們也擔當不起”。我追問了句：“什么問題？”。經理說到：“大家開會是這樣決定的，我們可以讓你以合同工身份回來工作，但是你以前正式工時的問題要解決，不能以雙從身份回來，上面知道了我們也吃罪不起！”。頓了會接著說：“就是說，你必須按違約交清12000的違約金，將自己的戶口檔案先拿到人才市場去，再回來和我們簽合同工的勞動合同，合同工我們這里不保管檔案的你也知道”。我急了！我真的急了！漲紅著臉結巴的爭辯道，我本來不就是正式工嗎？就算廠里算我請了一年病假行嗎？不行！那我邊工作邊還違約金行嗎？不行！你怎么可以以兩個身份進來，上面知道了……那我先將戶口檔案放在這里，以后一起算錢行嗎？不行的，這不符合制度！那……那……那您看這行嗎？聽說廠里今年我們專業畢業生沒招滿，空余的指標給我一個，就當我是今年畢業的行嗎？荒唐！這怎么行！我……我……我激動了，幾乎快要哭出來的我近乎哀求的說到：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能不能請領導再考慮考慮……“真的不行的，國有企業有自己的制度，你也明白，我們答應你以合同工身份回來已經開了先例了，沒關系的嗎！還年輕嗎，好好干說不定一年后就轉正了……”。強自壓制著激動，著急，恐慌的我最后得到了這個定性的答復！我現在正在聽著張學友的《忘記你我做不到》。這首歌一直陪伴著我度過那艱難的歲月，每次這首歌響起的時候，我的心情就格外悲傷……我心里很堵很堵……失魂落魄的我坐車回到住所，我的計劃落空了！12000塊錢？什么概念？完了！一切都完了！想起了電影《無間道》里一句對白：出來混，不管做什么事，遲早要還的！報應啊！真他嗎的是報應啊！我真的不想去什么私企打工了！真的再也不愿意到什么人才市場去了！沒有什么語言能表達我對這一切的厭惡和痛恨！我已經有十幾個月沒打電話回家了吧？記不得了！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回家！就這樣的回家嗎？就這樣回家了嗎？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夜很深很深了，不知道在黑暗的房間里過了多久，流了多少眼淚。我動搖了，我想回家了！我受不了了！爹，媽！原諒兒子的沒用吧！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了！村里人嘲笑？嘲笑就嘲笑吧！只要兒子能健康的活在世上，對父母來說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嗎？回家！回去調養一陣然后到上海那邊去！再也不來這里了！算了算了！就這樣吧！躺在席子上的我像個瘋子一樣自言自語的重復著這些話語，病態的亢奮讓我根本睡不著。回去吧！真的受不了了……



　　第二天，我很早就爬起來了，站在窗前等著太陽升起。我已經有了計劃了，取出所有的錢，給自己買套好點的衣服，再給爹媽買些補品帶回家。不是嗎？自己的兒子在外面混，穿的破破爛爛的回家，那該是對日夜在田間勞作的父母多大的打擊啊！想到這里，對著晨曦的曙光我眼里淚花閃閃。



　　上午，銀行一開門，我就沖了進去，嚷嚷著要銷戶！這是怎樣一個奇妙的場景？沒有經歷的人無法體會到這里包含著的一個人在一連串打擊后的歇斯底里和莫名的激動。“銷戶嗎？為什么要銷戶呢？這個卡在哪里都可以……”銀行小姐職業性的問著我。“銷戶！！要我說幾遍？”我大聲的說著！在奇怪的目光注視下，很快的給我銷戶了，一共571.31元！我畢業兩年的全部！取完了錢，我就坐車到市中心去了，準備買點東西孝敬父母。在好又多超市轉了半天，許多應該買的東西因為囊中羞澀只好做罷，只一個勁的念著，將來吧，將來再說吧。最后挑選了一個小人參和一條煙準備帶給媽媽和爸爸。



　　排了好長的隊，才輪到我付錢。“一共210元”小姐微笑著說，我恩了一下，伸手去口袋掏錢，錢呢？我的錢呢？“你等等”我有些驚慌的對收銀小姐說。我一下把東西扔在臺子上，將上下衣口袋翻出來，“我的錢呢？啊？”我憤怒，激動，驚慌的朝后面的顧客大吼著！只有九十多元在身上！另外的500呢？“啊？哪去了？”我的臉變的慘白慘白像找什么東西一樣彎腰在地上左看右扒的，“錢呢？哪去了，早上剛取的？”自言自語著想瘋了一樣。“被偷了吧！”后面的顧客有點不耐煩的說，“偷了？啊？完了完了！徹底完了！這下真的完了！”我有些不相信的不知是嘀咕還是爭辯著，聲音變調的不像話！“你先去找找吧，別站這好嗎？”小姐說到。我轉身沖進超市內，在我剛才走過的地方仔細的尋找著！我不相信！我不愿意相信……



　　中午！太陽很烈！超市門口的臺階上！“錢被偷了，錢不見了……”我坐在那失神的自語著，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恐慌強烈的襲擊著我，“連回去的路費也沒了？哈哈，哼！怎么辦？這下該怎么辦？”我控制不住的笑了起來，但是淚水真的流了出來！天！老天啊你是不是想我死啊？啊？你為什么要我死呢？我只過是想混口飯吃罷了！真的，我沒有別的要求了！我只不過想活著呀！你為什么……雙手抓著頭發深深埋進雙膝間，我抽泣著！“最后一根稻草壓跨一個巨人”我垮了！我這次真的垮了！躺在地鋪上我心亂如麻，腦子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一樁樁往事像電影一樣飛快清晰的掠過腦海！這大概是命運的安排吧？還有什么好掙扎的呢？這是命！一切一切都是注定的！算了！就這樣吧！你怎么斗的過老天爺呢？算了……連家也回不去了！只有九十塊了，就算吃最便宜的快餐也熬不過十幾天，老板要來收水電費了吧？哈哈！我心志開始錯亂了！誰又能經的住你這樣一次又一次調戲？不是想我死嗎？你早說啊你……我又哭又笑的睡在那張草席上……



　　所謂的無奈，意思是雞蛋永遠也碰不過石頭！所謂的堅強，指的是你還可以忍受更多的那么一點點。所謂的絕望，就是說除了死你不會再想到別了……



　　四天三夜，我悲傷的躺在房間里一動沒動，沒有吃過任何食物，渴了就起來喝幾口自來水。整個人思想已經開始進入了最后的狂亂狀態，留戀與死志在激烈的糾纏著，傷感，解脫，悲哀，感嘆充盈著毛發到腳趾的每個細胞。



　　不吃不喝的身體開始顯現出極度虛弱的癥狀，每隔一段時間便昏睡過去，做夢！夢到各種奇怪的景象，夢到媽媽在池塘邊上叫我回去吃飯，我一跑跌進了池塘，凍醒了，發現已經是半夜了，很冷！我扯過身旁的床單蓋上，立刻又睡了過去，想著媽媽剛才叫我回去吃飯，可是怎么也找不到路了，出現了一個怪鳥沖我呱呱的叫著，嚇醒了，發現那呱呱的聲音是飯盆從椅子上掉下砸在地上的聲音……如此反反復復。



　　白天醒著的時候，發現天花板上有個巨大的老吊扇在吱呀的轉著，扇起的涼風從身上席席而過，涼風中于是睡了過去，醒來又發現那吱呀吱呀的聲音是耳旁縈繞的蚊子，天花板上根本沒有電扇！漸漸的吱呀的聲音變的越來越大越來越遙遠……仿佛有個公雞很遠的地方鳴叫著，越來越清晰，我不禁拖著虛弱的身子掙扎著來到窗前，深情的向外望去，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微風過去，一片片綠油油的植物翩翩起舞，遠處的公路上，滿載貨物的汽車頂著熱浪駛向遠方……惟獨沒看見什么公雞！我明白了，我出現幻覺了，恐怕這就是人說的彌留吧！算了！一切都算了！你該走了，從哪里來就回哪里去吧！回去吧，孩子！離開這一切的一切吧……心里有個聲音這樣召喚著我，淚水奪眶而出……



　　六月十四那天，我起床了。到鎮上的餐館里叫了個我最喜歡的菜---芹菜炒牛肉，吃了告別餐。回到房間里，平靜的做了下列事情：1：將衣服洗好涼起來。2：將房間收拾了整潔。3：上街買了包刀片和一包煙（因為肺病，我已經戒了兩個月了）。4：將手機上所有的電話號碼和消息刪除，只留下家里和一個堂姐的號碼，我不想死后被警察認出身份以免給父母最大的打擊，我同樣希望最后的時刻能和父母說說話，聽聽他們的聲音。5：我最后的看了看我所有的照片和以前的信件。做完這些事后，我躺著席子上抽著煙開始思考自己到什么地方離開最合適。麻木了，已經沒有一絲的激動和悲傷了。我想到的最多的還是我的家人，我已經有十幾個月沒聯系父母了，我怕突然的惡耗會讓年老體弱的父母承受不了。所以，我決定到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離開，即使多年后發現，恐怕時間也會沖淡這一切吧！



　　夜晚，我抽了很多很多煙，回憶著自己從出生到小學到大學到現在的一切，想起自己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孩家在長沙！于是毫無理由的決定把離開的地方初步選在那里，冥冥中希望老天爺看在我至情至性的分上，下輩子投胎時能給我一點溫暖，不要像這輩子那樣在孤單悲苦中度過。心里不覺的有了點欣慰，畢竟不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無聲的逝去，畢竟那里是有個我最愛的人，這樣的結局雖不如家鄉，總還是可以的……還是忍不住噙著淚，我這樣睡去了，等著天亮去買到長沙的火車票。



　　第二天我就到火車站去了，問了一下，到長沙是八十幾元，我沒那么多錢，就買了一張到韶關的票。火車是晚上八點多。買了票以后，我也沒有回到住所，東西收拾的干干凈凈放在房間里，漂泊了這么多次后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了，只有大約十幾本書和一包衣服。絲毫看不出來的尋死的跡象，遺書也沒寫。我就在火車站里一直等到天黑，隨著臨近的時刻到來，我心里又一次壓抑不住的翻騰起來，在候車室來回走動，心里很亂很亂。雖說已經下了決心，可是真要踏出這一步時，不自覺的有生出了許多留戀，死亡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那么輕松。



　　廣播里響起了播音員嘹亮的聲音，那趟車開始檢票了，人們如潮水般擠著進站想占個好位置，可是……可是這是我的死亡之旅呀！剪票員不停的催促著，我幾乎在大腦一片空白的情況下將票遞了過去，隨著那利落的動作，票上面出現了一個小口，我的心也隨著那清脆的聲音落了下去，罷了罷了……走吧……走吧……



　　車門一關，汽笛長長的拉了起來，我情不自禁的趴在玻璃窗上朝即將的消失的廣州看去，兩年了！兩年了！我想起了畢業來廣州那天，座在公交車上，我和我同學豪言壯語，對著一棟棟高樓大廈指點著評論著，意氣風發的想著有一天要成為這里的主人。我想起了進廠時那火花飛舞的生產場面，想起了第一次過年給家里寄回去2000元錢時的自豪和幸福，想起了我在宿舍那心碎的四個月，想起了往后辛酸的種種……那一刻，我真的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淚水沿窗流下。



　　燈火闌珊的廣州逐漸的消失在夜色中，列車載著我奔向那黑暗不可預知的遠方。坐在座位上的我一言不發，兩眼幾個小時的盯著窗外不動，我很想很想多看這世界一眼。車上很熱鬧，人們載著希望而歸或而去，我想所謂的咫尺天涯就是這個意思吧。人們身體互相擠著摩擦著，可是心靈的距離是多么的遠啊，不對嗎？許多許多人一輩子都在和這樣那樣的人說話，交流。也許到死才發現，沒讓任何人明白也沒被任何人理解。人的一生大概就是由這許多的荒唐和矛盾組成的吧！我這樣想著。深夜了，氣溫下降了很的多，周圍的旅客大多用衣服包著自己和同伴睡去了。列車仍舊前行著，我沒有絲毫的睡意，強烈的孤獨包圍著我。不遠處，一對湖南籍讀中專的情侶在溫柔的纏綿著，男孩為了顯示自己強壯，將自己的襯衫脫了“嚴厲”的叫女孩披上，說不要著了涼，自己僅剩一件背心。女孩柔弱而幸福的接受了，敲著男孩的胸膛說他臭美，寒冷在他們面前變的那樣渺小。我看了會便轉頭望向窗外不覺的嘆了口氣，這個世界終究還是有許多的美好的，正因為這些東西的存在才使得許多歷經嚴寒的人們依然滿懷希望的活著，它慰藉了多少忍受煎熬的生靈？我的思緒不禁也飛向了長沙那個我最愛女孩的家鄉，想起了我在去年最困苦那段日子與她的相識，正是那純潔善良如天使一般的心靈給我了安慰，她自己也同樣身在社會的最底層，可是卻無私的幫助和鼓勵我。可惜可嘆的是因為漂泊，我沒有繼續下去，我不想拖累她，一個連自己都無法養活的人怎么有資格去追求自己的愛人呢？想到這里，我無可奈何的苦笑著，心里酸的要命，不知道她現在在哪里，過的怎么樣。我卻要離開了，離開這一切。



　　天快亮了，我卻動搖起來，突然不想去長沙了！我害怕那熱烈的太陽和城市的喧鬧會動搖我的死志。列車呼嘯而過，兩旁高大深邃的山林朦朧的向后飛去。一個極其強烈的想法產生了，我不是想走的無聲無息嗎？哪里還有比這些無人知曉的山脈更好的呢？天越來越亮，我開始焦急起來，我真的害怕到了長沙會無法實現我的計劃，畢竟那里是大城市，人多，找個清凈的地方也很難！可是我難道就要在這些名字也叫不出來的山中走掉嗎？



　　二十四年前，一個嬰兒出生了，在他的家鄉，周圍有許多的親人歡笑著，今天，可是今天，這個孩子要在無名的地方走了，沒有人知道，沒有人在身邊！我腦子越來越混亂，潛意識里那些含糊的思維左右著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好幾次列車停在一些小站時，我沖動著想從窗戶跳出去到對面的山上去。可是我不敢，一方面舍不得，另外又怕驚動乘警。就這樣極其矛盾的斗爭著，太陽已經出來了！列車也到了衡山站，這是個偏僻的小城。向外望去，幾個老人蹲在路邊吃著面條，賣東西的小車也吆喝的有氣無力，不遠的前方幾個民工在修路基，榔頭打在石頭上，叮叮聲斷續的傳來，到處彌漫著懶散清淡的氣息。剎那間，一種巨大的寂寞沖撞著我，就是這里，就是這里了！我下車了，我站在站臺向四處打量了一眼，山峰高聳入云連綿不絕，一片灰矮的房子錯落在鐵軌的一邊。人們都朝出口走去，我卻沿著鐵軌朝前走著，大約走了半個小時，來到了一個人煙罕見的水稻田中間，遠處的村莊依稀可見，田的那邊是座很高很大的山，山腳下有一些住戶，中間被一條高速公路隔開。高速路下面有個橋洞，是唯一通向那座山的通道。我慢慢在田野間朝那走著，七月，稻谷已經熟了，風吹過時一片金黃燦爛。來到橋洞下面，我坐在石板上，掏出手機，準備和家里人打個電話，準備打完電話就到山上去。那一刻！毫無征兆的！我哭了！心里突然很痛很痛！.....（我不知道怎樣用語言來描繪這一刻）往事像閃電一樣一劍劍刺來，我想起了初二那年，爸爸生病住院，媽媽把家里的東西全都賣了，我們兄弟站在媽身邊看那些人把家里東西一件件抬出去，弟弟還嚇哭了。想起了考上大學那年，媽媽一個人在灶下哭。想起了媽媽去縣醫院守護爸爸時，上車時發現褲子破了很大的口子，叫弟弟把褲子脫下來給她穿上。我不想讓我的家人這樣的活著，為什么別的女人什么都有？我媽媽卻只能吃咸菜穿破衣服？我不要！我不要！爸爸媽媽已經老了，已經無力再用那瘦弱的身體護衛我們了！可是我卻要走了！只有弟弟一人來承擔家庭重擔了，弟，你能挺的住嗎？哥哥真的盡力了！你原諒我好嗎？原諒哥的自私和不負責任，好嗎？



　　想著想著，我悲傷到了極點。我不敢，真的不敢也不忍心聽到父母的聲音！可是真的不讓家人知道嗎？如果那樣，在父母無望的期盼多年后，得到的答案卻是兒子許多年前就離開了人世！這對他們的打擊該有多大啊！我不敢想象那樣的場景！最后，我還是決定了要用一種婉轉的方式告訴他們兒子已經走了。于是我給堂姐也是在外直系親屬中唯一有手機的人發了短信，我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姐，好久沒聯系了，請你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撥打我的手機，因為電不多了！我想和你說說話”。......姐姐急的哭了，在我的一翻言辭下，她明白了我現在的處境和將要做的事情。我又用了各種辦法使得她不敢撥我的手機也不敢給我家里立即打電話，姐姐最后一條短信是：“**我被你急哭了，我現在真的哭了周圍有好多同事也在看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沖動，快回廣州去給我電話”。隨著手機電量的即將耗盡，我知道我的生命也快要到盡頭了，在確信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后，長長的嘆了口氣，我關機了,起身向山上走去……!



　　走過山腳時，樹林里隱約看到幾幢磚瓦房，幾個老太太在剝菜，很冷清的小村落，我在想你們的兒孫大概也都在外面打工吧？村子旁邊有一條小路直通上去，大概是村民平時打柴的路，我悄悄的沿著路向山頂走去，幾十分鐘后，回頭看下面的公路已經變成了腰帶。山頂有個池塘，里面有幾個死了雞，天很熱，蒼蠅在上面到處飛舞著，死一般的寂靜！我準備饒過池塘到里面的密林中尋一處所，饒過后才發現白云深處有人家，這里竟然還有個小村。這個山頂是個平地，緊連著是另一座更高的山，村莊正擋在路口。看來只有穿過村莊再爬一陣子才能那已入云里的最高峰，那里才無人知曉，那里才是真正安靜的地方。于是我朝村落里走了進去，大部分門戶都鎖著門，偶爾看見一兩個老年人無神的座在門檻上，對于我這個陌生人也沒問什么。很快的，我就來到最后一家人門前，準備從他家后面上山。突然從屋里沖出一條狗直奔我又叫咬，主人立刻出來喝止住，那狗兀自還在低聲咆哮著。雖說是尋死的人了，可是當時還是嚇了一跳。主人問我是干什么的從哪里來，我正要敷衍，身后傳來一個聲音用土話叫我站住。回頭一看，是個很瘦的中年汗子，穿著破背心和一條短褲。我怒著問他什么事，他也一時找不出借口，笑著說要和我交個朋友。



　　真是晦氣！我心里恨恨道，死也不得清凈。主人拿了兩條板凳出來給我們坐下，口里稱呼那人為隊長，我才知道這是他們小隊的隊長。一坐下，他就要我身份證看，我很不耐煩說你有什么資格看你又不是公安。他拿出自己的破身份證給我看說就是想和我交朋友，想知道我名字。我根本就沒帶什么身份證，也知道他這是無理糾纏想要弄清我這個陌生人的來歷。開始大家也不好說什么激烈的話語，畢竟我又沒干什么壞事。后來我不耐煩了，說是外地來旅游的，就想看看風景。說完就往屋后走去，準備到山上去。沒想到他一把扯住了我衣服不放，說不給看身份證就不允許我上山，說自己是隊長要為村民負責，怕我是來干什么壞事的，還說不給看身份證就抱警。我想去死！他嗎的我是去死的！你知道嗎？我心里這樣喊著，難道連死也不能安寧？心里無端生出一股煩惡，猛的推了一下那隊長，說了句：“你他嗎的想干嗎？你是誰呀？憑什么看我身份證？”。隊長也火了，兩人就要打起來了。主人趕緊勸住，我也幸幸然，知道這里不行了，搞不好他真把公安叫來了。于是轉身下山，準備尋找別的處所。這個意料之外的插曲弄的我心里說不出的滋味，一時之間只覺的胸口堵的厲害，想發作。我又回到了那個池塘邊，站在那里很久四處看著，看有什么別的好地方。



　　當時我真想跳到池塘里去淹死算了，但是想到自己會游泳，怕萬一忍不住又爬上來了。心想還是割脈來的快一點。于是就決定橫著走，到隔壁緊挨著的森林深處找個地方，大約穿了十幾分鐘，我來到了一個周圍滿是小竹子的凹坑處。四周很安靜，估計一般人也不會來這里的。當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我躺在坑里閉上眼睛準備享受這最后的時刻。奇怪的是心里已經沒有什么感覺了，滿腦子想的只是安靜，安靜！嘴角竟然還有一些說不出的笑意，可以走了嗎？走吧！走就走吧！



　　我掏出刀片，先在自己的腿上劃了一刀，看看到底有多痛。很痛！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看著汩汩流出的血，心想死也不是那么的難嗎！只要一刀劃下，幾分鐘后就可以永遠脫離這另人厭惡的世界了，從此沒有了煩惱，沒有了折磨，那該多好啊！我掏出手機，將SIM卡取了出來折斷，挖了個小洞埋了進去。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確信沒有什么和身份關聯的東西之后。我點了根煙，準備用全部身心吸完這跟煙后就開始上路。煙霧繚繞中我什么也沒想，此時此刻想什么也沒用了，我只想好好的吸根煙，想那些困苦不堪的歲月中，一直陪伴我的都是它，對于煙我已經產生了相依為命的敬意和感情。世界上事情永遠都是不可預料和奇妙的！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在這樣的關頭，還會有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事后我常這樣自嘲：也許是上輩子真的做了什么對不起老天的事吧！這輩子就永遠也得不到安寧！永遠別想！死都不讓你安寧！



　　在我的煙吸到一半的時候，身后的竹林突然一陣沙沙響，一種動物的沉悶咆哮傳來！剎那間，我只覺的身上的汗毛和頭發都豎了起來，人想彈簧一樣跳起！立刻，我看見了一條狗！狗，又是狗！我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它怎么來的？也許是山上那個村子的吧。沒有時間給我思考，那條狗狂叫著就向我撲來。我嚇的一個跟斗往前撲去，爬起來向前跑，密林的荊棘刮的我手臂道道血痕。只跑了十幾米遠，那狗就追了上來，我一轉身，它躍起張著嘴向我撲來，一口咬在我左腿上！疼痛鉆心般傳來！



　　我火了！我真的火了！心里沖出了一股巨大的壓抑已久的怒火！死都不能安靜，連你這條狗也來欺負我嗎？“我操你嗎個逼！”我大吼了句臟話，狠狠一腳朝狗肚子踢去！狗痛的松了嘴，叫也叫不出來，轉身想跑！“想跑！他嗎的看你往哪跑？”我大叫著像個瘋子一樣撲出去，抓住了后退，狗一回頭咬住我手腕！老子今天非要你死在這里！我叫你咬我！叫你咬！嗎的，我嘴里激動的說著，一把掐住狗脖子，站起身一腳蹬了下去！清脆的響聲告訴我狗的脊椎斷了，我從它嘴里抽出另一支手，兩手捏著狗的后腿一聲大喊，朝旁邊的小樹上掄去！喀嚓一聲，狗脖子在樹上撞段了，身子一下飛出去，在地上抽畜著。還沒死絕，我又上去對著身子猛跺腳……



　　清醒時，發現那條狗連腸子都被踩了出來，早已氣絕多時！站在那里，我矗立著，身子由于過度的憤怒還微微顫抖著！氣喘噓噓的，我連續的狠抽著煙，心理漸漸的產生了奇怪的變化！不是想我死嗎？都想我死是嗎？老子什么都不怕！畜生！來吧！來的更猛烈一些吧！我偏偏不死！哈哈哈哈！想著想著，我奇怪的大笑起來，心里出現了一股極其豪邁的情緒來！仿佛戰場上最后一個士兵對著遍地尸體的笑著！我不死！我這就回去！回去！回廣州去！現在就走！扔下煙頭，我轉身下山去了！時值傍晚，夕陽斜照，晚霞應忖著遠出的天空，如血一般的紅。



　　我大踏步的下了山，沿來時的路走回到火車站去。心情在短短一天之內發生著如此的逆轉！飽滿的稻谷沉浸在黃昏中，遠出的村莊炊煙了了。一股柴火的味道沖入鼻孔，親切感彌漫著全身。爸媽肯定也剛從地里收工吧？不知道家里今天晚上吃的什么？難道又是白菜辣椒？要是有些閑錢，爸爸肯定會到鎮上割些肉吧，說不定還就著喝幾口燒酒。思緒謾無目的的飛舞著，一陣陣的溫暖和激動浮上來，對！應該好好干！為什么要去死呢？就算



　　發不了財，掙幾個辛苦錢讓爸媽每頓都能吃點葷的有幾口酒喝還不是綽綽有余？好歹我也是個大學生不是嗎？我快步穿行在田野間，雖說呆會回去買票的錢都不夠，雖說明天可能還是一樣的迷茫。可是從死轉到生，再加上置身在這和家鄉一樣的環境中，心里的欣喜卻還是無法言喻的。頓時覺的很多困難都變的渺小了。



　　到了火車站附近，我從一片民房轉了出去，到了大街上。才發現自己一身的汗水冰涼冰涼的，這才想起自己不知有多少時間沒吃東西了。信步來到了一個西瓜店，問了下價格，一元一個不論大小。我要了一個一拳頭砸開便吃，攤主說瓤子太紅了可能壞了要給我換一個，等他拿來的時候，我已經吃了差不多了，接過這個好的又砸開就吃了起來。心想運氣還不錯，一塊錢吃了兩個西瓜，這里的人可真淳樸，換在廣州別說壞了就是有毒也不見得給你換。吃飽了，坐在那抽了根煙，問了問開廣州的車大約夜里十點半。還早，既然來了這里，就去逛逛吧，于是起身去了不遠處的湘江大橋。天已經黑了，江面上仍然船來船往，許多婦女從船艙里鉆出來向江里倒淘米水。江對岸是中心城區，萬家燈火彼此閃耀，一條大馬路直通向聞名遐邇的中岳衡山。涼爽的江風迎面吹來，心里也如眼前的湘江一樣舒展開來。人怎么活不是活呢？何苦尋死？不切實際的欲望有多大，痛苦就有多大。切乎實際的理想有多大，幸福就有多大！不要整天再想那些沒用的東西了，踏踏實實做人，為了父母也為了自己，實實在在的活下去吧！夜里十點多，從長沙開往廣州的那躺車來了，我買了張到前方衡陽的票上車了。列車啟動了，再一次載著我去向了那對我來說永遠也忘不了的地方——廣州。列車次日凌晨七點多到了廣州，我下車后捏著火車票跟著一隊人混了出去，當時客運比較清談，也許是早上剛交接班的緣故，我很運氣的出去了。



　　此時身上只有二十七元了，我沒什么心思去發什么感慨，急急忙忙的坐車到了白云區我租的房子那。眼下得盡快解決錢的問題，我從包里那出電話本，查到我堂姐的手機號碼，出門就到銀行花了一塊錢開了戶，接著去打電話給她，趕緊寄一千塊過來。姐姐接到電話，歡喜的哭了，激動的直說馬上就寄馬上就寄。我還跟她約定，這件事情不能讓我家人知道，把它爛在肚子里，她什么也沒說只是一個勁的答應了叫我保重，說先寄一千過來，不夠再給她打電話，她沒有也會向同事借的等等。我錢不多，說了幾句就掛電話了。

 上午，我睡了一覺恢復一下體力，下午去銀行看，錢已經寄到了。馬上取出來買了個手機號碼，接著回房想著怎么辦才好。其實，這么多次了，真的沒什么好想的了，只有一個辦法：繼續找工作！還是以前那老一套，人才市場和網絡，除此也沒別的辦法了。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我的目標不僅是珠三角地區了，長三角的公司我也在網上投了很多。一連串的打擊下來，我真的不想在這里呆下去了，只不過人在廣州，選擇的機會也不多罷了。 運氣還是不錯的，大約一個禮拜我就面試了三家公司，一個番于的電子公司要我去畫圖順便測量產量什么的，工資1200。一個東莞的電子公司招IE，這個公司也許大家知道，是新科集團（SAE）。我條件不夠，面試失敗。還一個是廣州島內價超市招儲備經理，我也去面試了。前兩個一個成功了，但是是私營企業，我不想去。一個是知名企業，我失敗了，都沒什么好說的。這里只說說最后一個超市的面試情況吧。感慨？已經沒有什么感慨了！只有忙碌！白天不停的找，晚上回來睡覺！對付困難一個很有效的辦法就是：忙碌！不停的忙，忙的忘了它的存在，事后回頭，也許就發現，越是那樣的情況下越不能多感想。過多的感嘆也許會消磨自己的意志！會讓自己更加失望悲觀。

    星期一，我去了海珠區燕子崗路，去參加超市儲備經理的面試。人特別多，大約三十個職位卻有好幾百人去。面試共三輪，第一輪面談，第二輪演講，最后還是一次面談。不知道自己是有這個實力還是運氣照顧我，第一輪過了，第二輪演講我選的題目是如果我當上經理怎樣管理超市，可是我卻跑了題，根本就沒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多廢話，只是簡單的說如果我當上經理，就要到江蘇開拓市場，因為我在那讀書，知道那的風土人情，也知道當地都是一些諸如華聯之類的價高質次的購物場所，以當地的居民收入，他們迫切需要像島內價這樣主題貼近生活的超市……就這么亂講一氣，竟然過了。還在納悶著，就和一群人被領到一個小房間面前，一個個進去面談，說里面是他們的人力資源總監和一個老總。前面進去的一個個出來邊笑邊搖頭，問他們也不說里面在干嗎。輪到我了，走進去一看，一個小房間，一張桌子，兩個人坐在那，墻上一個空調，旁邊一個書柜，地上還有一點垃圾。那個人說了句你好歡迎之類的話就叫我坐下，說給你20秒鐘仔細看看這個房間，然后就不說話了。我在那傻看了一會，眼睛睜的很大很大也沒發覺有什么隱藏的東西，真不知道要干嗎。過了會，他們說好了，就問我你對這個房間里印象怎樣，有什么需要改進的地方沒有。我說了句房間里有垃圾不干凈之類的后再也想不出什么話來，實在憋的急了，脫口來了句：其實我覺得這個房間最大的遺憾是顏色搭配不對，給人的感覺很壓抑。沒想到，主考突然抬起頭來一笑說很好很好，你是第一個給出這個觀點的人。接著就問了問我的待遇要求之類的，說你回去等我們通知。我就回去了，心里也感覺到差不多能成功，但是也沒怎么高興，大喜大悲這么多次了，早就沒什么感覺了。況且，他們說進去還要簽勞動合同需要務工證以及其他的，光這一點我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我的檔案和戶口全在以前的企業，沒有交清錢，這些東西也難辦的很。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到時候再說吧。渾渾的睡著了……

    大約過了幾天，他們果然打電話來了，我被錄取了，叫我于某日去簽約。而就在那天上午，東部的一個國有企業也打了電話來了說叫我過去談談，這個企業是從事我本行業的。我現在也想不起來自己是怎樣權衡的，可能是廣州的經歷給了我太多打擊的緣故吧。我最后決定到東部去了。

    七月二號，我收拾了自己的行李，退了房，徹底離開了廣州！來到了我現在的公司上班，這里是個偏僻的小城市，可是很安靜……

    后記：

    現在的我在這個小公司上著班。這是個小城，安靜，祥和。沒有了大城市那樣的累心，也沒有那里的機會和激情。閑暇的時候回憶起我這些離奇的經歷，這些經歷確實很大程度上改變了我這個人，也給我的性格造成了很嚴重影響。對我而言，這是我一輩子不能忘記的創傷。現在的我沉默寡言，極少說話，單位里的人都說我太內向了，我只知道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也不習慣和群。

    我住的地方是公司給我們租的，離上班的地方大約一里多路。同舍的都買了這樣那樣的車代步，可是我至今也沒有買自行車，這讓同事們很不理解。我每天很早就起床了，迎著朝陽走到公司去，陽光照耀下，前額的頭發燦爛模糊，走路的時候，看著大街上的行人，我總是不自覺的想起自己的以前的一切一切。 每天下班，我都很晚才回去。我不愿意和他們一樣在宿舍里看電視聊天，我更喜歡的是靜靜的坐在那聽一曲學友的《忘記你我做不到》，想著自己的從前的事，偶爾還有幾滴熱淚在黑暗中流下。也很少和同年人聊天，甚至公司里有什么活動我都極力逃避，顯的形單影只……我想這一切都是那段堪回首的經歷造成的吧。

    每個周末傍晚的時候，我總喜歡一個人到附近的 港口碼頭去散步，看錨起錨落，看船只滿載而歸，看人們揚帆起航駛向那無窮盡的大海…… 海浪排擊岸邊的轟轟聲中，我經常習慣性的拷問著自己：

    你思考過了嗎？

    何止是殫精竭慮

    你行動了過嗎？

    已經嘔心瀝血了

    你得到過了嗎？

    也許有，也許沒有吧,我不知道

    你這輩子真就在這里了，不想再來一次嗎？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