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忍民”
你
在中華渴血的土地上誕生
在蠱毒凝固成歷史的空氣中成長
在鐵枷為被、鍘刀為枕的洞房中繁衍
你
手中舉著鐮刀、斧頭
肩上抗著鐵鏟、魚網、電鉆
懷中揣著賣身契
背上背著牛糞、豬草和孩子
你種田，永遠欠著衙門的糧債
你織布，永遠差一截血染的綢緞
你筑路，永遠找不到人間的出路
你建樓，永遠沒有一間自己的單元
你開采寶藏
你孵化漢字的蝌蚪
在錘打千百萬次的石頭上
你的血汗鏤成仇人的姓氏
千年來，你從沒有自己的名字
千年來，你從沒有見過天空
千年來，你從不知道黑暗之外的花朵
千年來，你從不知道比牛馬更遠的生活
那“仁義”的刀柄就插在你的
心上
千年的血滴就這樣
流成浩翰的文明
在這里，中華大地遼闊的華堂上
你創造并被創造成
龍文鎦金的巨大墳塋
奇跡，就在這悠久的墓穴中
腐蝕成一個民族的
柴、米、油、鹽
女人們以小腳報國
男人們以閹刑忠君
一切生命忍成蟲蟻
一切希望忍成草芥
一切聲音忍成沉默
這深沉無涯的沉默
卻又讓每個朝代
沉入
動蕩的海難
但是，你還是無話可說
你沒有語言嗎？
還是你永遠發不出人的呼喚
你不說話，刀槍和大紅官印
就注定在“忍民”共和國
猜權喝令
但是，有人舉一個字
向你祝酒
你為“忍權”奮爭的一生
卻品不出肝膽的苦意
有人舉一句話
與你同飲
你連“忍權”都爭不來的時候
也許又聽走了音
自己說話吧，“忍民”
“忍民”說話，人民就站了起來
“忍民”不說話，人民就永遠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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