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回我們的天空
——致討薪的民工
及討薪中犧牲的民工
天啊，你怎么是一只漆黑的皮靴
鷹風龍爪踏伐如刀
暴虐的猙獰要踩碎
我們冬夜奉日的
最后喘息
天啊，我們已經被施臏刑
我們赤裸的血肉的瀝青
已經跪在小康之路的
地基下了
天啊，你兇殘的箭雨之腳
為什么，還要蹂躪我們
枯骨的號啕
那是肉袒負荊的勞役呵
從南海的碼頭
到北京林立的腳手架
赤銅的筋骨在貪婪的燒灼中
滋滋悲叫
我們的脊骸脹破了華西的礦井
我們的血指舐潤了華東的車床
我們的膏油鍍亮了京都的大廈
我們的淚水浮起了一個時代
飄升的指數
從黃河以西的口外
到長江之東的島嶼
我們的血漿匯成了
紅潮如吼的
哭泣
天啊，一年到頭敲骨吮髓的煎熬
二十年來葡伏在皮靴下的
蒼白的網中之魚
我們的心被死亡的火藥
烤成了面包
我們成了獸官獸商
拜金祈財的生番
那漆黑的皮靴
濺著野蠻和暴君的尸水
一步步從欲壑中走來
將我們踏碾成絕壑中的
血屑
———那無本營利的
一疊疊血鈔
天啊，我們怎么不羨慕那些牛馬
它們被宰殺前
總能安享一些青草
而我們，你瞧
冤鬼的面孔
弦一樣的肋骨
開放的血絲和黑繭結出的手腳
在被權錢壟斷的空氣中
每一次呼吸
都是死亡
天啊，我們的眼從未見過天空
我們被壓迫的額頭越低
我們就感到一只漆黑的皮靴
越沉重
這沉重在每天向我們發出火警
從早到晚在時代的鍘刀口上
生活
就是我們百般忍受
乃至忍無可忍的
刑具
而我們，卻是這個世界
力量最大的一群
是中國最眾多的一群
是人群中最堅強的一群
天啊，但我們為什么卻不是權力和金錢定義的
人
天啊，血腥熏瞎了你的眼嗎？
還是黃金剮去了你菁華的乾坤
你怎么投下一只漆黑皮靴的陰影
這是你以好生自命的影子嗎？
還是地獄的最低層
油鍋鐵床上
顫栗著我們痛不欲生的
靈魂
就在昨天
一個釘子釘在了我們的眼中
一個不堪忍受的兄弟
從高樓的窗口擲出了
牢獄中的生命
血的信號燈
驟然在苦海中亮起
就在今天
又一只鐵錘砸在
我們燒紅的頭頂
一個不甘被絕望活埋的兄弟
點燃了自己骨瘦如材的身軀
焚身之訴的火焰的牙齒
變成灰也要咬碎
那枷鎖的硬道理
死難的兄弟啊
你們讓中國看見了真實：
殺人就是這樣
猖獗
蒙面的劊子手
多么受人尊敬
死難的兄弟啊
你們沒有死去
你們就在明天
要幻化成受苦人的血旗
它把我們召喚在一起
我們不再是一無所有的奴隸
我們還有受苦人
骨肉相連的鏗鏘的
親情
死難的兄弟啊，
你們還活著
并帶回未來的財富：
團結，是我們明天的寶石呀
我們用它打造利劍的金剛之刃
團結，是我們的甘露呀
我們用它洗凈黥面的奴印
團結，是我們活著的唯一糧食呀
我們用它釀出人的平等和自由
團結，是我們精神不竭的海洋呀
洶涌的大潮，在這里
把無產者
聯合成磅礴的偉力
我們要討回我們的稻谷麥粒
我們要討回我們兄弟姐妹
懨懨一息的命債：
一千多億元的活命錢啊！
這生存的戰壕中
我們沒有后方
我們只有向前
我們只有討回我們勞動的權力
我們只有討回我們神圣的天空
我們只有團結起來
為生存和正義而斗爭
直到中國不再是一只漆黑
嗜血的皮靴
直到中國的天
抬起舒醒的簾幕
黎明的光茫象母親的
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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