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河
漢字999
蘭州城區的黃河和砂石河灘與南北兩岸的地勢相比落差非常大,足有數丈之高,為此,人們用石塊砌起了完全垂直的護河堤。天冷時節,河灘和堤岸上的行人游客一般非常稀少,人們受不了順著河道刮來的刺骨寒風。而當每年五月末,隨著天變得暖和兩岸就熱鬧起來,堤岸上的樹木撲撲簌簌地掛起望不見盡頭的綠色、樹腳下是呈一塊方陣、一塊方陣的草坪,修剪得十分平整,草坪之間又種著大片的鮮花。寬闊的河道和兩岸不再寒氣凌人。除非下雨時萬珠雨點和排洪溝泄下的洪水將河水攪成黃色,晴天一般是清亮一片,映著兩岸垂柳花壇和高樓的倒影,加上涼爽的河風吹過,河岸自然成為整個冬季蝸居在水泥房里的蘭州市民以及來自外地的游客們納涼觀光的好去處,人們或者漫步十里長堤,或者從堤岸上踏著通向河灘的石階拾級而下,踩過一片松軟的砂石來到河邊,俯身用自己的手輕輕撩拭清涼的河水,或者撿起河水里紋路清晰的鵝卵石,如果有雅興可以將最喜愛的鵝卵石收去珍藏,那時刻,心里的快樂是難以形容的。
河岸由人物風物組成各種誘人的景色:戀人的親昵和流水的纏綿讓人怦然心動!堤岸綠蔭的僻靜處、空闊的河岸時而徘徊時而凝望黃河的人,只一個形影相吊,一條滾滾長河,就足以催發人的無限幽思!也可以看見戲水和垂釣的人們,一動一靜,如此自然地和天地渾然一體。忽然,有人斜著身子猛一發力,一塊又扁又圓的石塊貼著河面跳躍著飛向河心,在河面劃出一連串蜻蜓點水般的優美弧線,濺起一圈又一圈小小的漣漪,最后落入河中,接著聽到人的歡呼聲。這些歡呼忽然打破了河岸的平靜,可是,那種喧嘩,將人的自然天性更貼切地表達出來,那不是辦公室里偽裝的笑聲,不是商業談判桌上狡黠的交鋒,更不是政治圈里古板面具下說出的八面玲瓏的套詞,在悠久的黃河和曠闊的天空下,人如果再矯情地偽裝和約束自我,就不成為其人了吧,在自然面前,人總會退去人性中再生的一些偽裝,將自然本色流露出來。
以前因公出差曾分別游歷過青海、陜西、山西、河南和河北境內的黃河,也算領略過不同地域的黃河和兩岸風情吧,特別陜西韓城和山西河津交界處的黃河給我留下極深的印象,路過那里是中午時分,先在離黃河大橋數公里的一個加油站停下來,準備加油,一位年輕的工作人員聽我們說的是蘭州話,就馬上熱情和我們寒暄起來,原來他是甘肅平涼人,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那份濃濃的鄉情至今還暖在心間,加完油后和老鄉揮手告別,不久汽車駛上連接陜西和山西兩省的黃河大橋,左右眺望,見到的是光茫茫天水一色,其河面之寬,水域之廣,令人十分震驚,也是我見到的最寬廣的黃河,遺憾的是沒去過山西省境內的黃河瀑布,對其驚險磅礴的氣勢自然就談不上印象。雖然游歷過那么多省份的黃河,但是,對我影響最持久,令我感觸最深的還是蘭州城的這段黃河,因為我生于斯長于斯,其魂幾乎化為我的魂魄的一部分。
黃河在蘭州城區有幾十公里長,城區西邊的西古工業區兩岸,東端的雁灘鄉和青白石鄉兩岸,原來多是菜地,中部商業區兩岸也能看到零星菜地。綠得冒油的菜地、汗水打濕脊梁的菜農,綠樹掩映下的農莊,鴨歡雞叫、瓜果飄香,給人的印象算是一幅別具洞天的田園景象。不過十多年來,一座座水泥建筑順著城區中心地段開始向東西兩側和四周急劇蔓延,吞噬了一座座村莊一片片農田,兩岸處,森林般的水泥鋼筋龐然大物趾高氣揚地矗立,河中央由遠而近傳來一陣陣馬達聲,靚仔俏妹們開著沖鋒舟在河中央疾馳而過,古老的羊皮筏子卻不知蒙塵何方了。
不過,不管城市怎樣變遷,黃河,依然是人心目中的明星,不,將黃河和明星二字相聯簡直是大不恭。往大里說,她馳騁上下百萬年,終于哺育了一個完整的華夏民族,軒轅黃帝就是在秦晉之地率祖先靠黃河滋養而創舟車、文字、音律、醫學和算數,依此才有了輝煌5000年的中華文明,黃河文化也就順著水勢向東擴展,串連起黃土高原文化、中部平原文化和膠東半島的海洋文化,此乃俗氣的明星二字豈能沾襟?黃河的風采,是任何偉大的政治明星、知識俊杰都無法望其項背的,其所展現的鬼斧神工的藝術才能,其在兩岸締造的粗狂悲愴、俊麗旖旎的壯景勝景美景,使最杰出的藝術才俊不知遜色多少。
由于這些,我心中的黃河有著不同的身份:首先,由于她的年齡——她大概已經奔流6千多萬年了,比起幾百萬年歷史的人類年長多了,所以,在心中她是一位真正意義上的極特殊的長輩;其次,她如今沒有顯出一點老態龍鐘的樣子,儼然一位充滿朝氣的春光煥發的少婦;在她身邊,我曾傾訴過苦悶,也不知深淺地激揚過文字,更與她曾默默長久的對望,于是她又成為啟發我思能泉涌的導師,當然,她先給了我人世間最美的景致,因此才經常引導我來到河邊,在早晨的晨光、午日的驕陽和落日的余輝下,看著流水感動不已,時間一久,成為我經常與其交心的老相識,總是平易近人地認真傾聽我的傾訴;從美學的視覺形象通過人的抽象思維上升為概念形象的定義說,黃河無疑是一位最具魅力的永遠修長的美麗少婦,細膩而恬靜,含蓄中透著令人嘆服的底蘊,恬靜中涌動著令人驚悸的激情潛流,在眼前款款而立。她偶然也會發脾氣,就會造成地動山搖的災難,不過她是很少發脾的。
我經常在河邊,從祖先的時代想到我們的時代,想到一代又一代喝著黃河水長大的人,就將黃河視為天下最無與倫比的女性和母親。我常想,假如世上真有什么神仙的話,她就是最平易近人的那一位,這個“神”,絕沒有廟宇神堂里供奉的那些神靈仙女們故弄玄虛的作態,讓人花了不知多少香火,做了不知多久的祈禱和懺悔,依然吝嗇地躲在冥冥之中不肯露面,而黃河卻像你我的老相識老鄰居,與人朝夕相處,并無時無刻地用水給你我以實實在在的滋育和灌溉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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