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德州作協火了。
一看有“作協”這個組織,大家就知道,這肯定是山東德州,不是美國德州了。
德州作協引發全民關注,是因為發布了一份《廉潔文化征文獲獎名單》。
在這份獲獎名單里,一篇《我的縣長父親》獲一等獎特別吸引眼球。
因為在沈騰馬麗主演的喜劇《夏洛特煩惱》中,曾經有一個情節,是“官二代”袁華,寫了一篇《我的區長父親》,然后獲得“全區征文大賽一等獎”。
這一經典橋段,諷刺的是子女通過歌頌官員父親獲得名聲與榮譽,是“公權力的變相世襲”。
因為這個橋段傳播極廣,深入人心,因此《我的區長父親》成為諷刺“公權力世襲”的代名詞。
最近這幾年,爆發的一系列“學閥”和“官二代炫人脈”事件,網友評論中都大量引用《我的區長父親》。
正因為這個標題太有諷刺意味,傳播又太廣,因此我很難想象,當今的“縣長子女”們,誰會寫文章觸這個雷。
結果我剛關注這一事件,德州作協就把“獲獎名單”以及“文章鏈接”給刪除了。
這文章還真有問題?刪除文章不就代表網友質疑有理么?
于是我通過各種途徑,找到了《我的縣長父親》原文,想看看這個“縣長”和子女,經不經得起查。
結果讀完文章,我發現這真是一篇契合主題,有血有肉,發人深省的好文章。
壹,“我的縣長父親”是個怎樣的人?
“我的父親是新中國成立后禹城首任人民選舉的縣長。”
看到這篇文章的第一句,我就不由感嘆如今的“互聯網輿情”殺傷力多么兇猛。
我敢保證,絕大多數“怒噴官二代權貴嗮人脈”的網友,最多也就看了這個標題,
只要看了第一句,就會發現這是描述“建國初期”,熬苦日子那一代人的經歷。
這位縣長是建國后的“禹城”第一任縣長,那么就是上世紀五十年代的縣長。
通過查官方資料,可以發現這位縣長于志明是1929年出生。
這篇征文的作者,于忠東,一個非常“男性化”的名字,但這是于縣長的女兒。
通過“忠東”這個很有年代氛圍感的名字,能判斷作者也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出生。
按年齡推算,這位作者應該已經退休,這也解釋了因為她六十多歲,所以根本不知道“我的區長父親”這個梗。
這也證明了,在她們那一輩人看來,“我的縣長父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描述,根本不是“特殊諷刺意義”的雷區。
于忠東的這篇文章,呈現父親“對親人無情,但對工作和人民忠誠”的形象非常飽滿。
文章很長,我會將全文放在今天的“尾條”,這里只截取幾個有代表性的段落,來看這是個“怎樣的縣長”。
這篇文章的前半部分,講的主要是“父親對家人的無情”。
第一件事,就是在1969年,中蘇爆發“珍寶島事件”之后,北疆局勢極為緊張。
父親卻在這一年,安排年僅16歲的大哥,到部隊參軍。
僅僅過去四年,又讓不到18歲的二哥,到部隊參軍。
在父親的影響下,從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到和平年代,他們家沒出五服的親戚,參軍的達到72人。
父親的“無情”不僅體現在讓年幼兒子參軍問題上,還有一些“可以通融”的問題,從不對“親屬”通融。
文中舉例,父親就不肯給大嫂安排“鐵飯碗工作”。
作者堂哥在1961年被分配到山東省水利廳工作,1962年響應國家“精簡城市人口”的號召,主動從省廳申請調回禹城工作。
這么高的覺悟,從省廳到縣城,卻只能是“臨時工”工作,打報告希望時任縣長的“父親”通融轉正,也被拒絕。
那么縣長于志明,是不是只是“無情的酷吏”呢?
文章后半段,呈現“工作中的父親”,卻完全是另一個樣子。
從1960年到1961年,父親持續給烈士親屬匯款,留下的給其中一位的匯款單,累計就有35元。(當年這大概相當于多少,我算不過來,但肯定不少)。
1962年,國家給“縣長父親”補發了工資,但于志明以國家也困難為由,將補發的工資全部上繳國家。
貳,官方呈現的“縣長楷模”
通過于忠東的文章,我們看到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位“焦裕祿式”為人民奉獻,對親屬“虧欠”的好干部。
那么這會不會是“子女的拔高”,或者是“女兒眼中的濾鏡”呢?
我還找到一篇《初心如磐跟黨走 披肝瀝膽為人民》的文章。這是今年八月禹城縣政協在官方平臺發布的文章。
這篇文章通過介紹“首任民選縣長于志明的事跡”,激發全黨干部不忘初心的為人民服務。
這篇文章里,介紹于志明1929年出生,1943年14歲就投身革命。1955年10月,年僅26歲的于志明就成為禹城縣第一位民選縣長。
在《初心》這篇文章里,介紹于志明“129本工作日志”真實記錄了他從1951年到1985年, 34年的工作歷程。
《初心》這篇文章介紹,在于志明1960年的工作日志中,第十冊的第23頁和24頁,分別夾著兩張1960年1月20日匯出的十五元的匯款單和1961年5月4日匯出的二十元的匯款單,收款人都是臨邑陳英賢,是烈士遺屬。
這一段剛好與《我的縣長父親》中的描述對應上了。
可見禹城官方,對這位34年辛勤工作的“老縣長”,評價極高,稱為當代年輕官員需要學習的楷模,也不為過。
叁,我們如何傳承“我的縣長父親”?
通過禹城縣政協的文章,以及于忠東“追憶父親”的文章描述,于志明老人在八十年代的最后八年,都在臥病與看病中度過。
作為五十年代的縣長,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沒“沾到光”,只是以普通工作退休。這樣的人生經歷,和“官二代嗮人脈”完全搭不上邊。
因此只要了解了這是怎樣的“一個老干部”,了解了這傳承的是怎樣的家風,這篇文章就絕不應該被噴,也不應該被刪除。
這恰恰是我們這一代人正缺乏的精神食糧。
可是這次“德州作協官方快速刪除文章以及獲獎名單”,體現了我國地方政府與事業單位面對輿情時的“脆弱”。
《我的縣長父親》這樣的正能量,居然畏懼于《我的區長父親》這樣的諷刺梗。
如果正氣不能“堂堂正正”,給人的感覺就“只剩下蠅營狗茍”了。
前不久網絡輿情經歷了江西“周公子感謝家族”以及“賈淺淺入國家作協”兩大爭議。
我看到網上有形成了一個比較中庸的觀點,那就是“周公子不應該這么高調與嘚瑟”。
也就是說,我們現階段觸動不了更多周公子的“家族人脈”,只能用民意讓這些人“別太囂張”,“別到處嗮”,要做到錦衣夜行,低調做人。
我想在這樣的輿論氛圍下,估計所有在任縣長的官員,都會告誡子女不要去寫“我的縣長父親”這樣的文章。
這是我們“輿論監督”的勝利么?把他們逼到封閉的圈子里,去享受世人無法接觸也無法想象的奢華,只要兩個圈子的壁壘不打破,我們就高高興興的過。
這是勝利么?我覺得遠遠不是!
因為我幾乎可以確認,描述五六十年代干部的《我的縣長父親》將成為絕響,因為被教育“低調”的官員子女,不會有人傻到去寫給父親惹事的“縣長父親”文章,這種征文一等獎,傻子才稀罕。
這樣的氛圍是不對的。官員子女不應該“低調的在一個圈子里”,恰恰應該像于忠東一樣嗮在陽光下。
經歷周公子嗮家族事件,把所有公權力二代,逼到從網上隱身,并不是互聯網輿論的勝利,而是要讓他們嗮到陽光下。
讓我們看清楚他們“個人的優秀”與“父輩的廉潔”。只有所有“二代”都能平常心,公平公正公開的寫“我的XX父親”。
那種幾千年來“官與民”的隔閡,才算真正打破。也讓我們看到,2020年的縣長,依舊在傳承1960年縣長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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