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外祖父是個解放軍軍人,上過朝鮮戰場,文武雙全,學識廣泛,在他的影響下,我對國內的軍史也很感興趣。
陳長捷和傅作義的對比故事很有趣。
二人在抗戰時期,都為我們的國家流過血出過力,平津戰役時期,傅作義守北平,陳長捷身為傅作義的下屬守天津。
傅作義意識到解放軍的強大不可戰勝后,一方面和我軍我黨就和平整編問題討價還價,一方面電令陳長捷一定不要認慫,要死守天津,
結果,陳長捷是個沒啥心眼的實誠人,就真的信了自己上級傅作義的鬼話,拒絕了解放軍開出的所有和平談判條件。
在1949年1月,天津解放,老陳在天津攻城戰中被俘。作為戰犯被押解到北京功德林歸公安部戰犯管理處。
而這時,雞賊的傅作義已經成為我軍我黨的座上賓,和我軍談好了條件,接受了解放軍的和平改編,后來擔任中華人民共和國首任水利部部長,任期長達23年。晚年,傅作義還擔任了全國政協副主席。
陳長捷1949-1959年在功德林監獄時期,當著杜聿明和其他人的面,陳長捷不止一次地罵過傅作義:
“要我死守天津,戰至一兵一卒,他卻貪生怕死,在北平搞和平起義,我算是把他看穿了,一個不仁不義的家伙,一個不知羞恥的東西!”
每次罵到這里,站在側旁的原國民黨十二兵團司令黃維總會添上一句:
“你不在天津硬打,他在北平的談判桌上就沒有籌碼,所以,他還是一個玩弄權術的政客,一個損人利己的小人!”
文革期間,陳長捷被當作黑五類牛鬼蛇神國民黨特務,天天挨打批斗。年老體弱的他于1968年4月7日與妻子不堪忍受自殺。據說,陳長捷自殺前的幾天一直在念叨一句話:
“天殺的傅作義,為什么出賣我?”。
這兩人都是為抗戰建立功勛和做過犧牲的人,但后來的遭遇不同讓人唏噓。陳聽信了自己的上級傅作義的鬼話,頑固的對抗人民,徹底透支了在我軍我黨這邊的統戰價值;
而傅作義呢?雖然賣了隊友,但是實際上通過賣隊友這種取巧手段,把自己的統戰價值擴展到最大,因為一旦爭取了他,就相當于樹立了一個可以裱起來的典型,這讓他成為我們需要爭取的力量。
什么決定一個人在國內的level?
四個字:“統戰價值”,
在賽里斯,統戰價值是一個非常值得思考和玩味的詞語,如果一個人沒有統戰價值,即使再老實和正直,也會像廁紙一樣被丟掉。但是如果你擁有某方面的統戰價值,即使你犯過多少錯誤,你依然可以成為被原諒和寬恕的那一份子。
陳長捷和傅作義的經歷就很好的證明了統戰價值不同帶來的不同人生。
(二)
回到前幾天聊過的話題上。前段時間,易烊千璽考編引起了網絡上的爭論,起因是易烊千璽買熱搜慶祝自己考進了國家話劇院,然后評論質疑他們都這么有錢了還占用普通人考編特權。
于是官方媒體開始為易烊千璽背書,解釋該明星就是非在職的應屆生。
可是網友發現易烊千璽本人是擁有好幾家公司賺上億的企業股東了,擠占名額考編這不是走后門嗎?
后來發現大眾不買賬,中國新聞周刊的文化部主編楊時旸先生寫了一篇文章替走后門考編的某四字明星辯白,直接罵網民是酸雞和小鎮做題家。
中國新聞周刊的那篇文章,難道真的是想向我們表明小鎮做題家很垃圾、白眼狼、自私貪心、毫無希望嗎?
實際上,我國作為一個本科率不到4%的國家,不管怎么樣,小鎮做題家們,都是這個國家里最具備文化素質和科學修養的人。
如果連熱愛文化知識和學習的高學歷青年都毫無希望了,那么更宏大的那啥自然也就毫無希望可言。
于是,問題的本質是什么?我們得看清楚。最近的做題家在中國新聞周刊的文章里被罵和被pua,不是做題家群體做的不好。根本原因在于:
某些人認為做題家沒多少統戰價值,而認為易烊千璽這種高流量高粉絲量自帶熱度的網紅明星更具統戰意義。
在中國新聞周刊的編輯眼里,如果把統戰價值的天平左右放上易烊千璽和做題家,左邊是肯定要比右邊重幾千萬倍的。
在該文作者楊時旸眼里,易烊千璽多偉大,微博分分鐘數十萬評論,自帶熱度,唱跳rap無所不靜,迷妹遍天下。至于他眼里的做題家們,不過是一群死讀書的loser,月薪不到5k,買不起房,開不起車,期貨死人,底層屁民,過期韭菜而已,罵罵就罵罵,罵你是罵loser。
同樣的,在國家話劇院的勢利眼里,易洋千璽和一般的求職面試者的價值差異巨大:
前者自帶光環和流量,也是更有統戰價值的存在,至于后者,不過是找工作的p民而已。
(三)
賽里斯是一個比較典型的流沙型社會,流沙社會的性質是沒有定性的,是被刻意塑造為缺乏基層自組織的。
任何社會下都應該有穩定的凝結核,基層社會的安穩不是一盤散沙的群眾能玩得下來的,需要高度同質化的社會核心聯合起來才能運作。但是中國社會被刻意地塑造為缺乏這種凝結核。
流沙型社會的價值觀是不存在定型的,我們的社會價值觀也在不斷的變化,所以,這種在不同的時代對某個群體突然的抨擊和批判,其實一直都有:
在建國初期到七十年代,農民被認為是國家的主人,而在80年代,卻成為城鄉剪刀差里被經濟剝削最嚴重的人群,在今天的文化領域里農民經常被刻畫為腐朽落后的典型;
再拿工人舉例子,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工人是保障最好的職業,結果到了90年代,工人大批下崗,現在呢?進廠做產業工人是年輕人都選擇逃離的工作;
在當代的賽里斯,工人農民也是最被隱形歧視的群體。
八九十年代,開始提倡商品經濟,結果甚至出現教授自己種菜賣和自己賣茶葉蛋,“搞原子彈的不如搞茶葉蛋的”;
200x年,馬云是被譽為“馬爸爸”的商業教父,結果從201x年開始,馬云成了資本貪婪的化身和應該去死的典型。
八九十年代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結果到了今天,官媒開始罵小鎮做題家;
你看,講不同話的可能是同一批人,但是他們傳播的觀點今天和昨天不一樣,流沙型社會沒有一個能自始至終被完全接受的價值。
之所以會發生這種“去年你叫我小甜甜,今年你改口叫牛夫人”的態度變化,是因為每個時代的統戰對象也不一樣。
還記得我前面說的話嗎?在我們的國家里,如果一個人沒有統戰價值,即使再老實和正直善良,也會像廁紙一樣被丟掉。但是如果你擁有某方面的統戰價值,即使你犯過多少錯誤,你依然可以成為被原諒和寬恕的那一份子,甚至還可能給你開特例。
再舉個真實而荒誕的例子,跳水少女全紅嬋在奪得奧運獎牌前,家里窮到住土屋,沒啥人接濟。
但是一旦拿了金牌,媒體開始報道她,新聞開始炒作她。甚至冒出了一大堆親戚來認親,原本拒絕女人加入祠堂的全氏總支本家追認她為26氏孫,并修訂家譜,立門族牌位和匾額,加入全紅嬋這一支門第進入本家宗祠,全氏總支本家宣布未來全紅嬋將獲得獨立牌位。
奪冠前的全紅嬋無人問津,奪冠后的全紅嬋成為了全宗族的統戰對象,
不知道她是該哭還是該笑?
(四)
回到這次易烊千璽考編事件,結果,既得利益者們低估了做題家群體的戰斗力,以及低估了這件事情帶來的巨大爭議。
他們沒想到批判的罵聲不絕于耳,他們也沒想到做題家罵架對線的能力其實還是很厲害的,于是匆忙的刪掉了那篇文章。
而今天的新聞里,連易洋千璽也認慫放棄入職了國家話劇院。
但是我依然非常不理解的是,難道做題家不是統戰對象嗎?他們怎么那么蠢?沒事找事為什么要嘲諷做題家?
國防事業,兵工集團,航空航天,航海鐵路,核工業,醫生,教師,電力系統,基建大部隊,以及在市場經濟大鍋中撈食的納稅社畜,這里面百分之九十是小鎮做題家出身的,一個官媒居然為了幫演員辯護,而嘲笑這些撐起中國脊梁的人。
爾食爾祿,民脂民膏。你說這諷不諷刺。
當既得利益者一邊洋洋自得的享受著這種宗教般獻祭帶來帶的經濟社會發展的成果,一邊給你樹立一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偶像,什么扔牛糞的輟學鑒定小孩、托關系走后門考公的三流戲子,
當這些自帶流量的人成為光環下被推出的偶像,成為宣傳口造神下的人型木偶,而那些原本只是追求幸福生活的普通人成為被忽略和傷害的一份子,成為統戰政策所拋離的對象。
當這種價值觀逐漸發生改變,甚至連主流媒體拋棄了宣傳從生活中走出來的普通人,反而推崇這類高光的偶像個題,這就是最值得所有人擔心的事情。
我尤其憂心的是,在那些價值觀遠未成熟的中小學生群體中,在短視頻等社交媒體聲色犬馬的狂轟濫炸下,在聽到官方背書“演員社會價值貢獻與科學家一樣”的論調后,在明白小鎮做題家的內涵嘲諷后,在見識到特權面試還能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被錄取后,他們的人生方向與價值尺度將會走向何方。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么我們社會的價值尺度又在走向何方?
而鑒定丁真和易烊千璽,他們非常精準的把自己送到了另一個大眾情緒上。
那就是“德不匹位的不公平”。
他們已經變成和鐘薛高之于雪糕刺客一樣的現象代表,之后不管他自己怎么樣,只要大眾情緒還對不公帶有怨憎,就一定會拿他們作為例子出來說事。
真正的路人,從來不會關心明星,他們聽到易烊千璽這個名字的時候,只會想三個問題:
這誰?
這破名哪個傻X起的?
這小孩憑什么走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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