務工者驚人之語：羨慕趙作海，希望被錯判

   作者：武候坡

前天外地出差，回來很晚。就獨自一人走到城鄉結合部路邊一小飯店吃晚飯。

這是一個很小的飯店，只有四張活動式的簡易飯桌，座椅坐上去還嘎吱作響，破舊不堪的地板磚上粘著幾片零碎的菜葉。因杭州連日來不停的雨，地面顯得很濕滑，不得不鋪上了幾張廢舊紙箱拆作的紙板。幾塊木板圍起來的廚房里，炒菜的油煙一直竄到用餐的飯堂里，使沒有空調冷氣的狹小空間，顯得更加悶熱難耐。

飯店老板是湖南來杭州的務工人士，飯店客人也多是外地到杭州的打工人士。

因為剛下過雨，也可能因為時間太晚，除我之外，只有旁邊一桌上有兩位衣著簡陋頭發凌亂的男客在喝酒吃菜。一看樣子和聽說話的聲音，就知道也是民工兄弟。他們的淡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位操著河南口音的道：俺們家鄉有個叫趙作海的，你知道不？

一位安徽口音的道：是電視上報道的那個被錯判坐牢的嗎？不知道，怎么啦？打工的哪有閑心一天去管那些不相干的屁事。

河南口音道：就是那個人。那爺們現在可發大了，從牢里面出來，國家又給錢又給房，聽說還給張羅了個漂亮老婆。當官的，電視臺的，報社的，天天去看，去采訪。趙老頭成了大名人了。現在是坐享清福，天天喝著白干。還有，愿給他家兒子做媳婦的，聽說現在都排長隊。

安徽口音道：你羨慕？錯判了，冤枉了人家，耽誤別人那么多年，國家補償，應該的。

河南口音道：當然羨慕。你不羨慕啊？被錯判，是一種福氣，你想被冤枉被錯判還輪不到。人家趙老頭現在是要啥有啥，比咱這些沒天沒夜干活打工的強多了。我要是能被錯判幾年，我家房子的問題，給我兒子討老婆的問題，我們老兩口養老的問題，女兒上學給人家的借債問題，給我老伴兒治病的藥費問題，還不都解決了？

安徽口音道:你這老家伙，想歪了，你羨慕坐牢啊？你愿意被冤枉啊？

河南口音道：坐牢就坐牢，坐幾年牢出來有福享，有啥不好?聽說有的牢里干活兒，還沒咱打工的辛苦。深圳有個富士康，世界百強，夠好了吧，那么多人都跳樓了，而且還是文化人。你總沒聽說牢里犯人因為干活跳樓的吧？

安徽口音道：哈哈哈，你這老家伙，快吃飯，小心城管來了真把你給弄進去。

河南口音道：要真那樣，求之不得。冤枉一下，幾年出來，不說別的，二層小樓就有著落了。不怕你們安徽人現在政治覺悟高，我問你，你老哥在杭州打工十多年了，現在好歹混到了領導級別。我問你，不舉債，你能在你家鄉蓋起二層小樓嗎？在杭州買的起巴掌大個拉尿的地方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徽口音道：喝酒喝酒，你這老家伙，和諧社會,莫談國事，小心真把你給趙作海了,哈哈哈哈哈。。。。。

此時，店外又下起了噼噼叭叭的雨，淹沒了二人的說笑。店內懸掛著的舊電視的熒屏上，伴隨著白巖松和央視女主持喋喋不休的鳴叫聲，畫面里全是泡在洪水里的村莊和城市。

 ----2010年07月16日武候坡寫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