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探扎格海格
——《紅軍長征過雪山行軍路線詳考》節錄
雙石
翻越老則嗄登山的紅軍中縱隊是如何從色達境域的楊各、翁達(當時也叫色爾壩)進至今壤塘縣域的?這是一個很容易產生誤導的問題。現有的相關電文檔案對這條行軍路陳述得極不詳盡,使用的又是舊的譯音地名,辯析本身就是一件很麻煩的工作。也有相當多的“重走長征路”或研究者從想當然出發,直接按現在的317國道從杜柯河與色柯河匯成綽斯甲河處轉道北去今壤塘縣城,把這條道當成了“紅軍長征路”了。
實際上。這段紅軍長征程中的電文經常言及的“讓倘”,并不等于現在的壤塘縣城,而現在的塘塘縣中壤塘鄉一帶。壤塘縣是新中國成立后設立的新縣治,原縣治就設置在如今的中壤塘鄉一帶,后來又遷至現在的位置。而如今的壤塘縣治所在地域,就是當年電文中言及的“諾科”——今譯杜柯,這是因流經此間的杜柯河而得名(大金川上游主流),“杜柯”在當年又譯作“多科”、“諾科”等。這當然是狹義的解讀,而廣義的解讀則是泛指杜柯河流域。1996年解放軍出版社出版的《紅軍長征·文獻》對這個地名是沒有任何注釋的,甘孜藏族自治州史志辦公室編撰的《紅軍長征在甘孜藏區》中,又很隨意地把這個地名解讀成了“今羅科馬”(即爐霍縣的羅科馬鄉)[],這當然就很容易造成這段行軍路線的混亂,所以需要辯析清楚。
那么紅軍是如何從今色達境域的楊各、翁達地域進至杜柯河的呢?
㈠史實依據
扎格海格山:又譯名為“扎格拉格”,藏語意義不詳,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色達縣楊各鄉與四川省阿壩羌族藏族自治州壤塘縣吾伊鄉之間,為兩縣界山。關于紅軍翻越扎格海格山的情況,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壤塘縣史志辦公室編撰的《紅軍長征在壤塘》記載如下:
1936年6月14日,紅四方向軍總部從爐霍起程,經尖人打、麥地、申會等地于6月24日抵色達縣牛角溝駐扎。25日下午,部隊接到“向杜柯方向前進”命令,次日,沿牛角溝上行,翻越色達同壤塘交界海拔4889米的扎格海格山,進入縣境俄爾柯一帶露宿:27日凌晨6時部隊川發,沿俄爾柯溝左面上山,經俄拉、壤古、馬來到修卡宿營。[]
因涉及到不同縣屬的地域,這段敘事中一些地名有疏于核實之嫌。比如,比較關鍵性的“色達縣牛角溝”,筆者就很長時間都在地圖上找不到,當然也就無法定位這個“扎格海格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后來在原色達縣民政局局長頭登格拉同志的幫助下才弄明白:色達縣境域內無“牛角溝”地名,這個地方實際上是今屬楊各鄉的一條溝,所謂“牛角溝”是當年伍云甫因溝中“牛斯曼”、“牛斯都”的地名想當然演繹而來。而“俄拉、壤古、馬來、修卡”均為今壤塘縣城以南杜柯河下游的地名。1936年6月28日21時朱德、張國燾致李先念電中所稱“向前已到下偌科”[],指的就是這片地域。
伍云甫關于翻越扎格海格山的日記記錄下如下:
六月二十四日 晴
由西東喇嘛寺轉回(沿河溝下)十五里,由左岸進小溝(牛角溝)五、六里處駐扎。
六月二十五日 晴、夜大風、雷雨
參加搜山,未得到東西。下午得出發命令,向諾科前進。
六月二十六日 晴、下午,欲雨未雨
六時由牛角溝出發,沿溝上行,越一山(象雪山,雪已融),下至有樹林處露營,地名叫阿哥,行程約七十里。
六月二十七日 晴、下午雷雨一陣
六時出發,沿一溝下行約三十里,由溝左上一高山,上下約四十里,是日即在山腳宿營(諾科又名多科,沿多曲河上行三四天還是多科,多科分上、中、下多科)。[]
地名注釋:
●阿哥:俄柯之音譯。
●西東喇嘛寺:不詳。
●諾科、多科:今譯作杜柯,今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壤塘縣治所在地?! ?/p>
三探扎格海格的路線
㈡三探扎格海格——踏勘和確認地理信息
一探扎格海格2015年7月11日,筆者和助手趙文捷,志愿者魏京、張嚴等在原色達縣民政局長頭登格拉的陪同下,從色達縣城趕到“牛斯曼”溝口,由鄉干部當向導,搭乘楊各鄉政府代租的摩托進溝,進至阿雜寺。然后輪流換乘兩匹馬向扎格海格山埡口進發。
始終不騎馬還一路載歌載舞的,就是那位陪同我們的頭登格拉。
——這位可是六十多歲已退休的一位老者哈。
筆者的助手小趙也沒騎馬,一路步行上得了那座很陡峭的埡口。
當時以為我們的確是找對了埡口,但回來在GOOGLE地圖上一對比,發現還是走錯了路。翻越這個埡口后還是進不了俄柯溝——山那邊,還有山,要去俄柯溝,還得進溝翻山,與《伍云甫日記》記載的情況嚴重不洽,也與《壤塘縣志》所述和軍用地圖標示的扎格海格埡口的位置不洽。
于是決定再探扎格海格。
再探扎格海格 2016年7月2日,經色達縣委宣傳部安排,還是由頭登格拉帶路,我們再次對扎格少海格埡口進行了實地踏勘。這次踏勘并不困難,我們乘馬登臨埡口后用GPS進行了核對,確認這個埡口就是軍用地圖標示的扎格海格埡口。但我們同時也發現:翻越這個埡口后,仍然不能從山脊繞行到俄柯溝:這里的山脊是陡峭的亂石,無路可行。如果要去俄柯溝,我們還得下到溝底,爾后再度翻越一個埡口。
這仍然與《伍云甫日記》記錄的“越一山”的情況不符。
看來,這些“不符”,很可能是《壤塘縣志》的“扎格海格山”產生的誤導:這一線山嶺可能都叫扎格海格山,但埡口并不是我們這次登臨這個海拔4694米的扎格海格埡口。經航拍觀察,我們可以基本確認,這個扎格海格埡口以北有一個埡口可通俄柯溝,當年紅軍很可能是從牛斯曼靠沿溝翻越另一個埡口進至壤塘縣域的俄柯溝的。
三探扎格海格 由于從色達方向對扎格海格的兩次考察都未能真正踏上紅軍翻越的埡口,我們決定從壤塘方向三探扎格海格。經壤塘縣委宣傳部副部長謝雨同志安排協調,擬經俄爾柯溝前往扎格海格,踏勘并確認這個埡口。
2016年9月12日早上,筆者與趙文捷、張嚴、馬文富一行四人,在縣史志辦主任譚昌林同志陪同下,來到吾伊鄉上壤古村。上壤古村村民達吾讓為我們準備好了馬匹,并為我們充當向導。達吾讓四十多歲,在這里土生土長,打小就聽老輩們說過許多紅軍從此過境的故事,紅軍在哪里設過崗哨,在哪里宿過營,翻哪座山去的杜柯河畔的修卡……,等等,他都能如數家珍般地一一道來。
從上壤古村有簡單牧道修到了距扎格海格埡口最近的牧點,我們從這里上馬前行。
俄爾柯溝坡度很緩,從森林漸變為草場,行走沒有什么大的障礙。一個多小時后,就來到了扎格海格山下的草場,從這里可以看見云遮霧罩的扎格海格的山脊,但埡口仍不可見。達吾讓告訴我們,這道山脊上有相對呼應的兩個埡口,一個是去色達境內的翁達的,一個是去色達境內的牛斯都的。根據我們與原色達縣民政局局長頭登格拉同志對照相關史料的考據,紅軍翻越的埡口應該是去牛斯都的那個埡口:扎格海格是整個一道山脊,是色達與壤塘的界山,主峰高度為海拔4889米,軍用地圖上命名的扎格海格埡口高度為海拔4694米。不過我們前兩次從色達方向的考察中發現,軍用地圖上標注的這個埡口并不是當年紅軍經牛斯都溝進至俄爾柯溝的那個埡口。而這一次考察,我們就一定要站在紅軍翻越的這個埡口上。
在山腳下簡單午餐后,我們繼續上行。行至距埡口還有300米左右時,山勢變陡,馬匹已不能前行,我們不得不下馬步行攀援。由于海拔已經很高,空氣稀薄,這幾百米的攀援很費體力,差不多耗費了三四十分鐘。而且最沒運氣的事情是,就在我們登上埡口的同時,老天爺突然變臉:風和日麗變作漫天風雪,席卷而來,原定的航拍也無法進行……
我們在埡口測定坐標及高度并升起了紅四方面軍軍旗,風雪仍無停止跡象。
無奈,我們只好帶著遺憾下了山。
這個埡口我們的暫定名是:扎格海格紅軍埡口,海拔4747米。
下山后我們向扎吾讓道謝。
這位樸實的牧民說:“不用謝,我是2000年入黨的共產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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