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民主走向何方?
法國巴黎宋魯鄭
11月30日至12月7日,應邀第三次赴臺觀察選舉。和去年的“總統”大選不同,人口僅占40%的縣市長選舉,讓我們更關注民主本身、選舉過程而不是聚焦最終結果,而邀請方的行程安排也以基層為主。從這個角度講,此次臺灣之行對臺灣民主的觀察更為全面,更為深入。
臺灣民主盡管已有二十余年,到今天也有不少形式上的進步。然而,民主民粹化卻并沒有改變,相反更加細致化、生活化,達到無所不在而又渾然不知的程度。臺灣第一大報《自由時報》赫然將其辦報理念立于報頭:“臺灣優先,自由第一”。這種民粹式的口號很難想象會出現在西方。法國有一個政黨“國民陣線”,它的口號就是“法國優先”,結果被稱作極右政黨,極端民族主義,其領導人經常由于“出位”言行而被司法懲罰。但在臺灣卻是無論藍綠都竭力迎合。這次地方選舉,和“國家”大政無關,但雙方的競選文宣仍然是“請投臺灣一票”,再次拉抬到國家認同層面。我們在臺中市旁聽議會質詢,一個地方議會竟然大談中共入侵,這雖然和即將舉行的江陳會有關,但冷戰思維還是令人難以置信。
來到臺灣一周,天天看報紙,看電視,卻發現新聞自由帶給臺灣的是極端與自我封閉。各大媒體充斥的不是極端的政見就是細枝末節的瑣事,一個女老師被殺也可以被電視臺輪番播放,甚至長達半小時。原因顯然在于,民主化后,媒體全面開放卻面臨市場的壓力,于是討好百姓成為不得不的選擇。而百姓顯然不會關注國計民生、國際關系這些政客要關注的話題,于是各種“形而下”的事件便成為主流。銷量最大的蘋果日報,占據頭版的永遠是謀殺、色情、演藝徘聞。我是寫國際關系評論的,結果到臺一周后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世界已然一無所知。不僅美國、法國、英國這些國家不見蹤影,就是對臺灣影響巨大的大陸、日本都難尋其蹤,當我回北京在香港轉機時才知道正在開東亞運動會。顯然這和理論上的新聞自由等于客觀、公正、開放南轅北轍。
臺灣的民主,印象最為突出的就是選舉。二十年下來,臺灣的選舉已從原始階段進入到惡質階段。過去斬雞頭助選的現象雖然沒有了,但其實質卻進一步惡化。選舉中的抹黑、攻擊、賄選不絕于耳。特別是由于派系與樁腳的原因,各黨也推不出高素質的人選。或者想推出高素質的人才也競選不上。如花蓮的傅崐萁由于有案底在身,國民黨提名杜麗華競選。結果脫黨競選的傅崐萁依然大勝,超過其它候選人的總合得票。在一個縣的競選總部座談時,一位曾長達二十年在地方選舉委員會任職的先生告訴我們,過去威權時代有社會正氣,提出的候選人都相當優秀、正面。但現在則完全相反。當有人質疑“比威權時代如何?”他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威權有什么不好?”臺灣選舉另一個隱憂是裙帶開始出現。連戰是民主時代第一位黨主席,他的兒子現在擔任國民黨副主席,后來擔任主席的吳伯雄,他的年僅四十、僅當過兩年“立法委員”的兒子這一次競選近二百萬人的桃園縣縣長成功。在競選總部,“行政院長”朱立倫和吳伯雄齊齊出現。隨著時間的流逝,會出現越來越多的政治家族和相關政治人物。民主社會的裙帶雖然有民主程序的合法性,但并無法改變裙帶的性質。就如同錢權交易在中國是非法,但在西方在一定規則下是合法一樣,但都無法改變錢權交易的性質。在我離開臺灣時,臺灣方面要修法合并過多的選舉。臺灣的問題并不是選舉過多,而是所有的選舉都當做政權保衛戰,以致各黨無不全力以赴,全面動員。這次縣市長選舉,三月份就開始準備,整整九個月,究竟還有多少時間治“國”?明年年底是五大直轄市選舉,現在國民黨就要籌備,有競選意愿的臺北縣縣長周錫瑋居然宣布他選舉早就開跑了!
現在看來,臺灣的民主制度已經走偏,而且基本定型,很難再改變。如果放眼全球,臺灣實是只學到了西方的民主理念,卻并沒有學到西方的政治實質。2004年國家主高席胡錦濤訪問由于共同反對美國入侵伊拉克而處于蜜月期的法國。法國政府為避免出現抗議人群,對之進行強力干預,甚至不惜濫用警察暴力。但所有的法國媒體均保持沉默,包括總部設在巴黎的“記者無疆界”。2005年,法國歐盟憲法公投失敗。幾年后,當再次面對修改過的《里斯本條約》時,就改用眾議院表決通過的方式,民眾抗議根本無效。美國以憲法的形式實行黑奴制一百年,又以法律的形式實行種族隔離制度一百年,然而直到2009年美國出現第一位黑人總統后,眾議院才通過向黑人道歉議案。但同時聲明不是法律,不得做為賠償依據。事實上,此時大多當事人均不在人世,做惡者也不會受到懲罰。海外經常有人云:中國何時對某某事道歉。不妨看看美國吧。
雖然西方竭力向外推銷民主理念,但自己卻往往根本需要而將之拋于腦后。而這一點,卻是后起的民主國家所往往難以真正領會的。其實大陸過去也有過類似的制度模仿。以至后人戲言:馬克思,馬克思,把馬克留給德國,思想留給中國。
談到臺灣民主的前景,不由想起法蘭西第四共和國的命運。二戰后建立的第四共和國本來已有足夠的歷史經驗和教訓,然而卻僅僅13年后就已崩潰:國家靠借內外債度日,軍隊發生政變,派去平息的軍隊倒戈,國家全然失控。但法國幸運的是還有一個賦閑在家13年的政治強人戴高樂,力挽狂瀾進行大手筆改造,建立第五共和國,才最終度過危機。臺灣民主化不過二十年,怎么就能確定不會重蹈法國第四共和國的命運呢?只是假使到了這一時刻,臺灣還有法國的幸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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