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夜,榆社縣一高考考生的父親服農藥身亡。原因是他的兒子高考后估了600分,被高校錄取是鐵板釘釘兒的事,而作為農民的他卻付不起兒子的大學費用。6月27日,同樣的悲劇在翼城縣上演……
李海明是翼城縣唐興鎮南官莊村一位貧困木訥的農民,他斗大的字不識幾個,但卻堅信,沒文化就沒出息,因此砸鍋賣鐵也要供女兒讀書。女兒鈴鈴也很爭氣,今年高考考了532分,達到了二本錄取分數線。但誰也沒有想到,得知女兒高考成績的第二天,50歲的李海明用一根捆麥的繩子,把自己吊在了土窯的門框上。鄉親們都說,是大學昂貴的學費逼死了李海明……
一個貧窮但自尊的父親
7月7日,驕陽似火,我們驅車來到翼城縣王莊鄉龍女村。李海明是在這個村子的一孔土窯里自盡的。土窯是該村村民章蘭馨(化名)的。比李海明大兩歲的章蘭馨還沒有從巨大的悲痛中解脫出來,在記者面前一個勁兒抹眼淚,說不成一句完整的話。鄰居們你一言我一語地代她回答了我們的提問。
幾年前,經人介紹,喪妻多年的李海明帶著女兒鈴鈴與喪夫多年的章蘭馨一家生活在了一起,李海明與章蘭馨做了不領結婚證的半路夫妻。章蘭馨有一女一男兩個孩子,女兒已出嫁,兒子在附近的鐵礦上打工,還未娶親。
鄰居們說,李海明與章蘭馨感情很好,章蘭馨對鈴鈴的那個好更是沒說的,比對親生姑娘還親。鈴鈴讀高中住校,很少回來。每次打電話要生活費,都是章蘭馨給送去。有一次下大雨,鄰居們勸她,路不好走,第二天再送吧。她說,怕娃覺著委屈,多想了。最終冒雨騎著自行車去了學校。
除了侍弄莊稼和果園,李海明平時靠掏大糞維持生計。這個活兒又臟又累,收入也不多。為了讓女兒能安心讀書,李海明日復一日早出晚歸地勞作,從不偷懶懈怠。女兒上高中后,他還借了五分利的高利貸。
鈴鈴今年參加高考前,李海明破天荒地去了趟學校,除了送生活費,還鼓勵女兒不要緊張,好好發揮。考試還沒結束,他就對一個鄰居說,他相信女兒今年一定考得上,就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沒本事,那么多錢的學費,他不知道該怎么辦?章蘭馨勸他想開一點,她兄弟姊妹多,大家湊一湊,應該沒問題的。可從此,李海明就長吁短嘆,心事重重。章蘭馨帶他去看醫生,醫生說他患了抑郁癥。吃了些藥,也不見好。6月26日,鈴鈴到學校去查分數,回來說,考了532分,超過了515分的二本錄取分數線,被第一志愿西安工業大學錄取應該問題不大。好消息很快傳遍了全村,許多人向李海明賀喜。但李神思恍惚,答非所問。鄰居叫他打撲克,他心不在焉,屢屢出錯牌。
第二天凌晨,章蘭馨起床給打工的兒子做早飯,李海明說他有點頭痛,想多睡會兒。上午8時多,章蘭馨讓鈴鈴去叫他爸起床,哪兒都沒找見人。一種不祥的預感襲過章蘭馨心頭。她發現放牲口草料的土窯的門怎么也推不開,抬頭再看,李海明把自己吊在了土窯的門框上。她和鈴鈴趕緊把人先放下來,又做人工呼吸,又掐人中,但已回天乏術。章蘭馨頓時覺得天旋地轉。
一個勤奮又自強的女兒
7月7日,酷暑難耐。翼城縣北郊區的一個磚窯里,工人們正在熱火朝天地干著活,不時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滿臉的汗水。
在工人們當中,19歲的鈴鈴正在吃力地拉著一個裝滿磚坯的平車,繩子深深地勒進了她柔弱的肩膀。兩歲時,一場大病奪去了她親生母親的生命。從此,她和父親相依為命。“爸爸特別疼我,不管在外面干活有多苦多累,回家后,他都是樂呵呵的;爸爸一直很寵我,從來沒有打罵過我。雖然親手辦完了爸爸的喪事,但我一直不相信爸爸永遠離我而去了,我總覺得他還活著,還每天關心注視著我的一切。”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每當父親外出干活的時候,年幼的鈴鈴總是很聽話地在家等待著父親歸來。在鈴鈴的記憶中,貧窮一直與她和父親如影相隨。
鈴鈴學習非常用功,生活也很簡樸,每星期只花不到十幾元錢的生活費,而考試成績在班里總是名列前茅。每當鈴鈴把考試成績帶回家給父親看時,就是他們家充滿歡樂的時候。
父親經常教育鈴鈴,人窮志不能短,做人一定要有骨氣,絕不能讓人家看不起。鈴鈴銘記著父親的話,在學校,她從來不說自己家的情況。她性格開朗,樂于助人,老師和同學們都很喜歡她。
2005年,鈴鈴第一次走進高考考場,這一年,她發揮不理想,高考成績距錄取分數線差幾分。分數公布后,父親沒有責怪她:“今年沒有考上,明年再考!”
鈴鈴再一次走進中學校門,帶著父親的厚望,她愈加努力。
6月26日,是高考分數公布的日子,這一天,鈴鈴一大早就趕到學校,懷著忐忑的心情查詢自己的分數。“532分!”超過了二本錄取分數線!同學們紛紛向她表示祝賀,她自己也長舒了一口氣,終于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母親和艱辛供養她的父親了。
一回到家,父親就關切地問她的考試成績,鈴鈴如實告訴了父親,父親顯得非常高興,她的志愿是西安工業大學,沒有特殊情況,兩個月后,她將開始自己的大學生活。
高興和激動之后,鈴鈴看到父親臉上掠過愁容,她知道父親開始為她的學費發愁了,家里什么也沒有了,大學學費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懂事的鈴鈴安慰父親:“不要著急,會有辦法的,這么多年都堅持過來了……”
6月27日早上,鈴鈴叫父親吃早飯。突然,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父親把自己掛在了門框上!永遠離開了她!
7月1日,按照當地習俗,鈴鈴在鄉親們的幫助下安葬了父親。之后,她離開了龍女村的繼母家,借住在三嬸家。三叔和三嬸都在磚窯打工。在鈴鈴的央求下,7月4日,三嬸帶著鈴鈴到磚窯干活。
磚窯的勞動強度連成年人都吃力,何況一個只有19歲的少女?好心的磚窯老板了解了鈴鈴的情況后,第一次見面,就拿出了100元錢給她:“孩子,先買件衣服去。”
就這樣,鈴鈴開始在磚窯打工,盡管磚窯老板只是讓鈴鈴幫忙做一點輔助性的輕活,但倔強的鈴鈴還是爭著去做一些重活。
教育部門:鈴鈴的學費會全部落實
7月8日,翼城縣教育局局長郭生財得知鈴鈴的遭遇后,向記者承諾:“鈴鈴大學4年的學費,我們政府全包!”
郭生財對記者說,翼城縣從2002年開始,就設立了高考獎勵基金會,創建了教育(救)獎助基金會,除國家、省、市、縣撥付專項救助資金外,企業和社會各界都給予了大量捐助,僅2005年,該縣就投入50萬元救助貧困學生。“翼城縣以后不會有因為貧困而上不了學的情況。”
針對鈴鈴的現狀,郭生財當即給翼城中學和鈴鈴的班主任老師打電話落實情況。30分鐘后,記者隨同郭生財、翼城中學副校長及鈴鈴的班主任侯老師一起前往磚窯看望鈴鈴。
天色陰沉,狂風肆虐。鈴鈴正在與工人們一起用塑料布蓋磚坯,郭生財向鈴鈴的三嬸耐心詢問了鈴鈴目前的情況。聽村民你一言他一語地敘說了鈴鈴一家人的遭遇后,郭生財局長走到鈴鈴身邊,從自己身上掏出500元錢說:“鈴鈴,縣委、縣政府已經知道了你家的情況,這500元你拿著,回去在家里好好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情,黨和政府會全力幫助你的,等你拿到入學錄取通知書,你的學費,政府百分之百全部供給;你的生活費,教育局也會幫助解決。你放心好了。”
班主任侯老師與鈴鈴親切地交談著。侯老師告訴記者,鈴鈴的性格很開朗,也非常活潑,在班里與同學們相處融洽。他感覺鈴鈴總是很忙,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鈴鈴家境這么苦。高考前,登記每個學生家長聯系電話時,他發現只有鈴鈴家里沒有電話。他和鈴鈴談過話,但鈴鈴什么也沒有說。
鈴鈴這時的心情好了許多,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她告訴記者,昨天以前,她對上大學已經絕望了,現在這么多人都關心她,政府也答應資助她,她很感激,感謝所有關心她的人。
綠色通道:讓李海明悲劇不再上演
鈴鈴父親李海明的離開固然有自己的責任,但是,透過這個事件,我們要思考的還很多。
翼城縣是山西省經濟相對發達的縣(市),統計數字表明,近年來,該縣對教育的投入已達一個多億,救(獎)助貧困生工作在全省遙遙領先。然而,李海明的悲劇還是發生了。
假如,李海明沒有上吊自盡;假如,李海明上吊自盡的消息沒有被新聞媒體得知,那么,翼城縣教育局領導會如此重視此事,承諾鈴鈴4年的學費全部落實嗎?假如,有關部門深入及時地宣傳教育部“綠色通道”政策以及針對貧困學生的各項救助政策;假如,鈴鈴所在學校早一點了解鈴鈴的家庭情況,多一點關愛,多盡一份責任,鈴鈴的父親李海明還會選擇撒手人寰嗎?
當上大學成為農村孩子改變自己命運的出路時,為什么大學通知書卻變成了對親人殘忍的催命單、索命符?昂貴的學費變成了殺人不見血的利器?接連發生的悲劇告訴我們,大學學費不單是一個嚴肅的經濟問題,更成為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
早在幾年前,教育部就出臺了一系列貧困大學生救助政策,以確保貧困大學生能夠順利入學。6月27日,教育部負責人再次表示,在今年秋季開學時,各公辦全日制普通高等學校必須開辟“綠色通道”,以確保新考入公辦全日制普通高等學校的貧困家庭學生順利入學。
從近幾年的實踐看,“綠色通道”制度以及其他各項資助政策和措施,對保證考入公辦全日制普通高等學校的貧困家庭學生順利入學并完成學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但是,仍有少數地方和高校,由于宣傳、落實得不夠深入,導致一些新生因為不能及時得到相關信息而影響入學。為此,教育部向各地教育行政部門和教育部直屬高校發出通知,要求各地各高校切實做好2006年高校新生入學“綠色通道”工作,任何高等學校不得因新生家庭貧困而拒絕其入學。
教育部要求,各高校對于家庭貧困新生及其家長向學校反映的有關問題,要主動聯系、及時回復。新生入學后,各高等學校要對貧困家庭學生的情況進行認真細致的核實,根據不同情況分別采取不同措施予以資助。要主動配合經辦銀行做好國家助學貸款的申請、審批和發放工作,盡快將國家助學貸款發放到貧困家庭學生手中,解決他們的燃眉之急。
在今年的招生錄取工作中,公辦高校在發放錄取通知書時,必須同時寄送《國家助學貸款指南》等資助政策有關材料,詳細介紹學校的各項資助政策,特別是“綠色通道”和國家助學貸款政策,確保新生及家長及時、準確地了解各校有關政策和措施,努力消除新生及家長的后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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