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月底和父親出車拉菜，去往了平頂山、魯山、禹州、中牟韓寺鎮和開封祥符區的農產品交易市場和蔬菜大棚，對河南中西部地區的農產品售賣情況略有了解，其中因為今年年關大雪天氣較多，農產品價格普遍抬高，但農民卻既喜又憂的情況較為特殊。結合我爸去年前年做的潦草的蔬菜價格記錄和自身的參與體驗，故整理成潦草的考察記錄。以對明后年的農產品價格變動情況有所參考，也供大家有所了解。

　　一、農產品價格的抬升情況

　　豫西地區過年時，往往以炒幾個菜，做一碗肉片湯來招待賓朋，所以蒜苗、蒜苔和芹菜等大棚蔬菜為主菜。往年這類蔬菜價格在平時浮動不大，年關時有降價現象，一來因為農戶要在年前清空大棚，大量蔬菜從田地大棚流入市場；二來零售攤點多，銷售量大，降價情況也為正常。往年芹菜批發價在三四毛一斤，蒜苗和蒜苔一塊錢出頭。今年（天）芹菜批發價在一塊六七一斤，蒜苗蒜苔批發價竟逼近三塊。連在一個月前零售價為兩毛一斤的白菜，如今批發價已達四五毛。

　　農產品價格抬升的原因有二:主要原因在于氣候，年關的大雪天氣讓蔬菜的運輸情況多為受限，許多蔬菜在從田間運往市場和零售點的途中歷經波折。高速封路，低速路面濕滑，運輸成本加大，夜間零下的溫度也讓芹菜等不耐凍的蔬菜新鮮程度大打折扣。

　　次要原因在于種植農戶減少，據我和芹菜種植大戶的攀談得知，一個大棚占地兩畝半左右，秋冬季產芹菜在兩萬余斤，春夏種西瓜和番茄，夏天大棚溫度高，荒置不種。修建一個大棚需花費八九萬元，每年土地承包費一千二在一畝。西瓜番茄的利潤每年波動不大，且剛好可以和大棚的投入成本相持平。芹菜的售賣決定了一家人的經濟收入。如看去年，芹菜批發價在三毛五一斤，五個大棚十萬多斤芹菜，售賣三四萬元。一家人花費了大量時間精力投入其中，實不賺錢。今年是豐年，批發價一塊六七一斤，收入較為可觀。但明年又是何種情況？這仍撲朔不定，故其計劃減少種植規模。這類農戶在其村數量不多，前兩年都有棄置大棚而外出務工的情況出現，故今年蔬菜產量相對減少，這也是導致大棚蔬菜價格上升的原因。

　　二、農民的兩種“喜憂參半”

　　喜的是今年農產品價格上漲，農業種植相對有個好收成，能過個好年。憂的是怕年關大雪導致運輸受限，如蔬菜運出困難甚至運輸不出田地，那別說好收成了，賠本的情況也并非沒有發生過。今天是臘月二十二，至臘月三十，蔬菜的價格每天都有變動。例如芹菜，上午批發價一塊三一斤，下午一塊八的情況也多為常見。在了解此類“喜憂參半”的情況時，我在出發之前預設了一個問題，即如果我是大棚種植農戶，面對今年的情況我有兩個選擇:一是盡快售賣，無論價格漲幅多少，但相較于去年總還是收入增多，故早早拋售以備過年。二是減少售賣，既然價格一天比一天高，那我何不先囤著，等到臘月二十七八價格最高時再行售賣，那樣我賺的更多。

　　但在身臨其中了以后，我發現我預設的這兩種選擇都未出現。在農貿市場和田間大棚，既無盡快拋售的情況，也無囤積居奇的情況，更多的農戶是選擇觀望。這里的觀望是指而是收割一茬賣一茬，一個價格賣一茬，有條不紊的收割。如有菜販來田拉菜，則加緊收割捆裝，如沒有，則減緩收割速度，以待價格變動。但這樣的收割難免會給農戶帶來心理落差，例如“我”今天早上跟菜販談好，拉走五千斤芹菜，按批發價一塊六算。但在下午，芹菜市場批發價已經達到一塊八一斤，每斤漲兩毛，五千斤就是一千元。但已經和人口頭約定好，即使是“我”減少了收入，那給人家談好的價格也不能變動。這樣的收入差距變動讓“我”難免心里有落差，難免讓人“喜憂參半”。

　　農戶與菜販的“約定”是通過微信或電話恰談好，并無紙質合同，但“毀約”的情況也幾乎絕無僅有。這一點，應著筆記錄。

　　以上是第一種“喜憂參半”，第二種“喜憂參半”來自農戶對明后年的種植規劃上。今年大棚蔬菜價格好，收入可觀，給本就不想干大棚農業的農戶打了針強心劑，也給準備接手種植大棚的農戶打了興奮劑。我是大棚農戶，去年前年收入不好，讓我產生了改行的念頭，但今年收入可觀，我明年還干不干？我要不要準備外出務工了？我是準備承包大棚的農戶，今年大棚蔬菜收入可觀，我也有了操持大棚種植的念頭，但去年前年收入并不好，我究竟是承包還是不承包？這，也是農戶的一種“喜憂參半”。農戶就在這種喜憂參半的情緒里，一邊操持忙碌著，一邊等待著年的到來。

　　三、菜市場及蔬菜運輸情況

　　我和父親四點半出發，到達中牟縣韓寺鎮農產品批發市場已經是七點多了。韓寺鎮的菜市場沒有固定區域，就沿著004縣道兩側分布。幾十輛裝載農產品的大車停靠在路邊，一邊跺著腳搓著手，一邊等待著菜販和顧客問價。中牟大蒜是河南特色，裝有大蒜的大車不在少數。白菜價格回暖，有許多中老年大媽在路邊擇著白菜外葉，以圖顧客不多挑剔。這里的溫度和沿途農戶的動態足以讓來到這里的任何一個人感到清醒——因為蔬菜價格較高，農戶大多狀態較好，在顧客表達出菜品批發價格貴的時候，農戶也能坦然告知行情。

　　打個比方，例如白菜價格由三毛漲為五毛，你是一個顧客，就是買十斤，所花費也不過五塊錢，多花的不過兩塊錢，這樣的漲價幅度對于消費者來說是可以接受的。但對于農戶來說則是一種十足的喜悅了，一千斤的白菜可以多賣兩百元，這樣的意外之喜就洋溢在跺腳和搓手取暖的農民面容上。一大車五千斤的白菜就可多賣一千元，一千元已經相當于種一畝地的收入了，這當然令人高興。我可以分享到他們的喜悅，但是我高興不起來，我沒有辦法不橫向對比，我難免心情復雜，無法言說——你在此地轉一圈，即有這種深刻體會。

　　芹菜收割后捆繩，裝車完畢已到傍晚，我和父親自六點從開封祥符區出發回家，在七點半時雪花驟降，雪花大且密。不多時高速路已全然看不清變道線，只好在新鄭下高速走縣道，在翻越始祖山時貨車開足馬力也無法上坡，只好掉頭繞行許昌回家。六十公里的路程，走了五個小時。

　　凌晨到家時雪已能沒過腳面，且紛紛揚揚并無休止之意。父親有兩層擔憂，一是所裝一車的芹菜雖然已經蓋好蓋嚴，但怕拂曉時極低的氣溫會讓芹菜凍蔫；二是如此大的雪，往后幾天街道上必然行人稀少，銷售并不會快，而拖沓天數越長，芹菜的新鮮程度則越低，越往后就越只好降價售賣。至于擺攤零售時的自身的寒冷，則算不上什么難處了，是可以讓人拋之腦后的。

　　四、盼頭

　　大棚種植農戶和菜販都有同一種盼頭，即希望蔬菜價格能保持且不要回落。價格保持能讓農戶收入提高，價格回落則對菜販是致命打擊，本就是高價批發，倘若價格回落到批發價以下，那血本無歸是必然，且還要往里搭錢。

　　擔憂價格變動有兩個原因，一是豫西地區往年大棚蔬菜價格都在一兩塊左右，高也不會太高，低也不會低到哪去，如今零售價已達兩塊五，已經攀漲不動，回落是必然趨勢，至于回落多少，那還得看臘月二十三往后的雪下的怎么樣；

　　二是運輸問題，倘若雪下的大，那么運輸必然大為受限，芹菜等不耐凍的蔬菜的質量也會受影響，倘若雪不下，那么蔬菜價格回落過快，對兩方都是不同程度的打擊。所以就在河南的農村能夠聽到一種盼頭聲了——希望雪能下，但不要下的太大。這就是當下農村的“心憂炭賤愿天寒”了，但“愿天寒”也不能“天太寒”，白居易若知此景，不知會用何詩句來形容。今天是臘月二十二，這兩天雪花幾乎沒斷過，天氣預報說往后三天甚至有大學，寒潮預警也已經發至手機。往后幾天農村農產品行情如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五、個人感受

　　無論是去菜市場看農產品行情，還是去田間大棚裝蔬菜，這就是我家的生活本身。年年如此，我也年年幫忙，兩個人去裝菜，能讓我爸輕松一些。在沿途記錄一些數據，寫下一些感受，整理成考察報告也不是什么難事。深入其中比旁觀記錄更有感觸，其中的辛苦、勞累、喜悅和盼頭也只有自己能體會，我難免在報告語句上帶有個人情緒色彩，實在抱歉。臨近過年的農民身上幾乎都有一種風塵的狀態，但風塵沒有仆仆，風塵就是字面意思，風刮過來的塵土打在人的臉上，所以勞作的農民身上都有一種土氣，這種土氣既是外貌描寫，也是神態描寫。

　　田園沒有牧歌，風塵沒有仆仆，山水沒有詩意。我深處其中，很難對土地產生感情，我只對生活中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有感情。我不清楚這篇不像報告的報告寫下來有什么用處，就當記錄一些數據以供我爸來年對比，記錄一些感受以供自己以后翻看。我仍然相信，記錄一些現象，寫下一些東西，這可能無濟于事，但無濟于事，總好過無動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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