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讀馬列,深入工農
本文是在2007年04月一次座談會的講話記錄,有增補和引申。作者通過自己的親身感受,認為知識分子轉入無產階級革命立場之前,可能會經歷同情者、空想革命者、現實革命者等幾個階段。知識分子改造世界觀,必須苦讀馬列、深入工農,別無其他捷徑。
一、革命者,從空想走向現實
1、革命者的第一階段--同情者
我們知識分子最初常常是工農的同情者。看到他們艱難的生活深感同情,并可能為此掉眼淚,可能把身邊的錢物捐出來給他們;我們為此打抱不平,不能接納如此不公的社會現實,不時像憤青一樣發一通牢騷,猛烈批判這個社會制度。這個時候我們還認識不到事物的真面目,找不到改造社會的道路,于是,更多的是道德的批判,表現的是我們知識分子的憤世嫉俗。當我們決定深入工農,實踐回來之后心緒難靜,可沒過幾天便忘記了當時的誓言,退回到小資的主流生活中,該貪圖享受還是貪圖享受,該出國還是出國。在這一階段,我們對現實不滿,但感覺無力改變,只能在牢騷里表達自己的無奈。我們彷徨,找不到改造世界的道路,看不到可以依靠的力量。我們本來想有所作為,可眼下卻無所作為,內心是苦悶的。路在何方?不能僅僅當一個杞人憂天的同情者吧?
2、革命者的第二階段--救世主
通過學習理論,上升到民族責任感和階級責任感的高度,看清了全球化的本質,認識到工人的悲慘根源于資本主義制度。在這種全球化潮流下,資產階級在中國拿了金條就走人,而工農只能更多地出賣自己的血汗,工農去不了美國。
經歷了一段同情者之后,我們中的一部分人終于決定行動了。我們決心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社會現實,拯救一部分工廠和工人。于是一些人放棄了部分專業學習時間,擔負起宣傳馬克思主義的工作,參與到實踐和理論學習中去;一部分人創立了電子期刊,甚至假期到血汗工廠打工,真正和工人吃在一起,住在一起;還有一些人放棄了個人發展升遷的機會,全身心地投入到革命事業中去。
思索如何改造社會,走下去與工農同吃同住同勞動,愿意一定程度上放棄原有的小資生活,自我感覺也像個革命者了,從而產生了救工農于水深火熱之中的使命感。這是一個不小的進步,但也可能是犯錯誤的時候,這就是拿著設計好的改造社會的藍圖要群眾來接受!實際上,這時候與一個真正的革命者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因為這時還沒有掌握真正的群眾路線,往往會以救世主的姿態強迫別人達到自己的所謂“革命”的標準,甚至于企圖“運動群眾”。我十多年前在四平的一次經歷基本上就反映了這樣一種狀態。當時四平一家工廠的工人正在斗爭,工廠里的工人被廠方分裂為兩塊,在職工人和退休工人始終無法坐下來談攏問題。當時我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使這兩部分人坐到一起談解決辦法。工人琢磨著,北京來人了,也許能給工人幫上忙,在外人面前我們不能表現得太分散,“家丑不可外揚”吧,所以雙方第一次坐在了一起,并最終達成了一致協議。這里我算是一個外部因素,一個促使他們坐在一起的因素,但我當時卻夸大了自己的作用。
當時我剛同全總的一位老革命交流過“生產自救”的概念,覺得這一想法應該成為全國國有集體企業工人奮斗的共同目標。于是我在會上跟工人們提出來了,我描述得很美好,工人們把工廠都奪下來,然后開展生產自救、集體管理,不光工人自己,連工人的下一代都可以繼續在廠子里有工作可做,這是一個多么美好的圖景啊!我談完后,工人們沒怎么說話,我覺得他們一定被我的思想和邏輯所震撼、所吸引。晚上吃飯時,幾杯酒下肚,一個職工代表私下跟我說:“你覺得我們怎么看你?我們都覺得你是一個書呆子。”我當時吃驚不小,我懂馬列理論、又深入工人搞調查,哪里書呆子了?現在就理解了,當時改制先從東北開刀,在工人組織程度很低的形勢下,任何人都抗不過這一形勢,工人們看得很清楚,工廠奪不回來,所以通過斗爭能多拿一點就多拿一點,這樣就已經不錯了。后來像造紙廠等例子,也證實了這一點:盡管能夠奪回工廠,但直到現在也拿不到營業許可,不能正常開展生產。事實上,私有化分子不允許出現一個集體自救成功的工廠,這就是他們講政治的地方。
這一階段最熱衷的就是要“救工人于水火之中”,當一個工人的“救世主”。但面對現實中遇到重重障礙,我們就會感到自身行動雖然有些成效,但是要取得預期的目標好像遙不可及。當我調查國企、提出工人應“奪回工廠”的目標的時候,工人并不能按照我的設想去行動。我開始產生疑問,馬列原著上所說的工人階級的革命性究竟體現在哪里?我似乎看不到工人階級是可以依靠的力量了,于是感覺苦悶孤獨,找不到階級歸屬,向上已經不可能回到知識分子當中了,因為對那種生活痛恨至極,向下獲得不了工人的信任。旁人就更不理解我們了,在這個崇尚個人奮斗的時代,我們好像都是怪人。我們感到彷徨,常常自問,付出了這么多犧牲,究竟又換來了什么?我們有時候意志消沉,精神頹喪,真有回到那種小資式的生活方式中的念頭,接著為出國或者仕途而奮斗。這時其實我們仍然是精英思想作祟,只不過自己是一個左派精英罷了,左派精英同右派精英一樣,畢竟都是精英,都是自認為位居工農之上、優越于工農的人。工農在精英的眼里只是實現“宏偉藍圖”的鋪路石罷了。
3、回到舊的生活中去是空想革命者的出路嗎?
對于那些沒有工農階級感情的人來說,遇到上述挫折后也許會責罵一番工農素質低之類的話,好讓自己心安理得地回到原來的生活;但是對于很多像我們這樣的人來說,這并不是出路。當我們決定去過小資生活的時候,我們已經不能適應了,內心也并不舒服。我們遠離了同志,在職場中角逐,我們要努力表現出很有團隊精神的樣子,可是誰會相信在這種競爭的勞資關系中能建立起真正的友誼呢?
我們接受了高等教育,家人自然對我們寄托著很大的希望。我們的父母、女友、妻子可能潛意識里充滿了小資情調,他們可能會愿意為韓劇中動人的愛情而落淚,而不愿我們舍棄仕途為無產者奔走。他們可能埋怨我們不升遷,沒出息,比人家年紀輕輕當上教授的人差遠了。我們往往需要偷偷“干革命”。
當個小資也不容易。那里,周圍的人都會用金錢和地位來衡量我們的成就。工作壓力大,身心緊張疲倦。車要按揭,房有按揭,回家還得加班,沒多少休息時間,在老板面前既不能被當成白癡,也不能搶了風頭,因為壓力太大難免有時情緒失控,和老板頂幾句嘴便惹下大麻煩。
我們本科的時候為了推研艱苦奮斗,研究生時為了按期畢業艱苦奮斗,畢業之后為了“發展”“升職”繼續奮斗;也許三十歲以后開始還多了一個目標,望子成龍,為了有臉面在鄰居同事面前提起孩子而奮斗再奮斗……我們的一生難道就是要這樣度過么?
有人說這太悲觀了,說人生完全可以超然一些,灑脫一些。可說這話的人也未必能做到,只不過常常故作清高罷了。當我們回到舊的生活方式中的時候,我們身邊就沒有了原先一起戰斗的同志,周圍的人都在以金錢、地位、學歷來作為評價人生的標準。房產,汽車,升遷,品位,學歷這時成了我們很現實、很必要的需求。我們總想獲得別人的認同,今天為了推研按期畢業尚且不能超然,難道在未來的小資圈子里我們就能做到灑脫了嗎?之所以不能超脫,是因為我們不是資產階級,但卻身陷資產階級的生活方式之中。
4、做現實的革命者
我們的幸福與工農緊密相聯。這話不免會引起許多人的質疑,但稍加解釋其實也很自然。
既然我們為了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既然我們是或者曾是同情者、救世主,那么物質上的豐裕就不能代表我們的幸福。物欲不能滿足我們的需要,我們有精神上和社會正義的需要。回到舊的生活方式中,這時候,其實是資產階級的生活方式本身已經不能接納我們,我們的生活便會處在無法自拔的矛盾中;但是在同志們中間,在參與無產階級斗爭的過程中,我們的價值才有可能得到體現,生活才能充實起來。道理很簡單,我們已經建立起完全不同的人生價值體系——抵制和反對剝削享樂,崇尚勞動創造!這時的我們已經突破了個人奮斗的小圈子,亦即以金錢物質地位衡量自身價值的資產階級生活圈子,我們渴望自己的價值得到社會的認可,最主要的是無產階級勞動人民的認可。由于這個社會是分為對立的階級的,一般來說,資產階級所崇尚的正是無產階級所沒有的和需要摒棄的,資產階級憎恨我們的正是無產階級所可能贊賞的。歸根結底,我們所希望建設的理想社會只有到無產階級那里,去同無產階級一起去尋找,因此說,我們的幸福與無產階級是聯系在一起的。
講到這里,有些人不免恥笑我們。有人“教導”我們要改造自我,適應現實的社會。這個“現實的社會”是什么呢?這些人貌似現實、理性,其實不然。吃喝性行為固然重要,但我們沒有理由把這些動物的需要抽象出來,再把它作為我們全部的需要,反過來要求我們去與它符合。右派的聲音不過是讓我們回到物欲橫流的舊生活中去。這種把人的社會性需要幾乎降低到動物性需求的思維(所謂叢林法則),與其說是純粹的理性,還不如說是純粹的非理性。
還有人勸戒我們,說從事這些活動要傷害到自身利益的。其實,在現在形勢下,我們既沒拋頭顱也沒灑熱血,我們只是做些現實的工作,既是為了別人,也是出于自身的需要,無非是多了些無產階級的少了些資產階級的,多了些精神的而少了些物欲的東西罷了。
好了,我們決定要做一個革命者了。革命者嘛,就要“高大全”,沒有一點私心雜念,否則就別干了。這話固然不錯,但我們的生活中,如果共產主義只是一種純粹的信仰,那也就是個人的了,跟宗教差不多,而且也未必能夠持久。在此,我想用愛情打個極端的比方。現在追求純粹愛情的人不多,因為不多而被奉為崇高。在這不多的人的邏輯里,愛情就是愛情,容不得一點別物,否則就是不純潔和不可持續的。可是,純粹抽象的愛情我們更多見之于小說詩歌中,而且其作者本人一般都是被現實愛情所傷害并拒絕現實愛情生活的人,也許我們可以叫他們愛情原教旨主義吧。也許他們對自己的愛情是純粹的,但未必對其他異性有公正和尊重。據說柏拉圖還用鞭子抽過別的女性!之所以舉愛情的例子,是想說明我們不應該用絕對崇高來為革命者定位,讓人們無法企及,讓人敬畏,以這種標準來指責別人不革命。我們每個人選擇馬克思主義都不是無理由的,我們應該正視我們現實選擇的理由,何以一定要把馬克思主義當作純粹的信仰來要求自己和別人呢?
革命者首先能夠真切地意識到自己與工農是利益的共同體。一個現實的革命者,他的心態是平和的(唯物辨證的),他不像空想革命者,處于交替的壓力、消沉或亢奮之中,他理解現實的工人,理解他們的現實的斗爭方式和思想狀況,他同工人一同面對困難,工作務實而不求名利。他可能仍然從事本專業的工作,但是他也堅持革命的工作,比如調查、宣傳、為上訪工人寫材料等等。他現實而平和地看待人生,而不做人生企劃的春夢,因為他意識到革命是艱難曲折的,也需要更多的人的覺醒、更多人的參與,革命不是一兩代人就能完成的,甚至中途還有可能需要自己付出生命。對現實的革命者來說,生存一向是困難的,他也能正視這種困難,因為他知道不進行革命,財富總是被有產階級所占有的。選擇了革命也便意味著選擇了革命的生活方式。他也用不著“狠批私字一閃念”,因為在覺悟的無產階級的頭腦中,“公”、“私”不是單純存在于自己的頭腦中,而是根源于社會經濟的現實中。我們應該正視“私”的存在,放任讓它冒出來,甚至發掘自己不斷閃念的“私”字,以便能讓自己清楚地認識到自己、他人和社會現實。你一旦決定革命了,就把自己“變得”那樣高尚起來,群眾如何接近你?!
所以還是做個低調的、平和的、堅定的和務實的革命者吧!讓我們以這樣的態度和那些沒有退路的無產階級一道,去尋找勞動解放的道路吧。
同志,如果你打算做一個革命者,卻又對自己的表現不滿意,請你不要為此煩惱。一方面,這證明你已經開始對自己進行革命了,這其實是一件好事。香醇的美酒釀造出來之前總會有個發酸的過程。另一方面,別把革命者“高大全”了,為人民服務不分智商高低、貢獻大小,對個人而言是一種生活方式的革命化過程。無產階級的階級感情就是我們現實的感情,現實的思想的源泉,而不是非理性的異物,當我們開始正視我們現實思想和現實社會的時候,我們就開始從空想走向現實。
二、苦讀馬列,深入工農
1、必須學習馬列毛原著
第一,沒有理論和邏輯指導,實踐是盲目的;第二,多讀歷史,學習共產主義運動史,可以總結經驗教訓,在工人工作中不重犯前人犯過的錯誤;第三,學習原著,也是對思維方法的訓練。我們讀原著,不是尋章摘句、用死人來嚇唬活人,而是應用基本原理解決現實問題。列寧就曾說過,馬克思主義的精髓,馬克思主義的活的靈魂,就是對具體情況作具體分析。
2、必須站對立場
在實踐當中,我們經常會產生對被艱難生活所困的工人的同情,但如果僅僅停留于同情是遠不能解決問題的,你會發現,當你回到自己原有生活環境之后,一個月就會把這些工人的悲慘狀況拋到一邊了。
實踐的關鍵是認識客觀規律,了解工人階級生存和思想狀況,并進而改造自身立場,為工人階級服務。我們需要通過實踐去驗證馬列主義的基本原理,并應用科學邏輯指導進一步的實踐。從階級的立場上來看,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之間的思想斗爭和理論論爭不是誰說服誰的問題,而是看哪一方能壓倒另一方的問題。我們的實踐不是脫離階級立場的所謂純客觀的活動,不能像動物學家觀察猴群一樣觀察工人階級。我們必須立場鮮明,以無產階級的立場去做調研、實踐的工作,正所謂“用膠粘合的友誼不如一棍棒的仇恨”。
3、掌握認識-實踐的辯證關系
幾次實踐后,我們可能會感覺迷茫,怎么感受不到無產階級的力量呢?馬恩在原著中概括了無產階級的四大特征:革命性、大公無私、組織紀律性、遠大理想和前途。在實踐之后,很多人仍會站在原來小資的立場上,對工人產生疑問:他們整天都在忙著養家糊口,哪里有共產主義的遠大理想和覺悟呢?
抱怨工人無覺悟、缺少組織、不反抗剝削,這恰好表明的是自己本身很少主動去做群眾工作的一個特征。事實上,只進行一兩次接觸,就想在工人個體身上找到整個階級的特征是走馬觀花,妄下結論的行為。工人受市場傷害太大,受統治階級,包括知識分子欺騙忽悠太多,他們必須學會保護自己,因此也具有社會人自我保護的特性,不會因為你想了解他馬上就對你敞開心扉。例如我有幾次訪談時,就遇到工人第一天說的好好的,答應明天接受訪談,第二天就不來了。這是正常現象。我們做實際工作的同志,必須注意的是,與工人交流,不能一上來就給工人“灌輸”馬列主義,強求他們在意識上與你保持一致。又例如,工人對法律可能存在幻想,這也不表明他的覺悟就比你差。通過大量的感性認識后,回來繼續研究思考,把遇到的鮮活材料進行理性加工整理,再回到工人中進行求證,做到實踐-認識-再實踐。當你能從一位工人的身上考察到整個工人階級的品質的時候,就說明你的認識已經達到了一定的深度。這就是說,你能夠從特殊性中抽象出普遍性了。
4、馬列毛主義與無產階級的結合也就是精神力量與物質力量的結合
單純能從理論上解釋工人階級的特征還不夠,工人階級是否有力量也不是幾個抽象概念和統計數字能夠正確說明的,尤其是在今天工人階級的狀況被嚴重歪曲和掩蓋了的情況下,過多使用主流的材料去考察,更可能會得出錯誤的結論。一個階級的力量需要科學的考察和比較,同時也是需要感受的,因為階級是由人組成的。你沒有與這些人經常地打交道,你很難知道他們有什么樣的力量,你所謂的對工人階級有信心就是空洞的,這一結論可能連你自己都覺得不那么踏實。
一些左派看不到、更不要說感受到工人階級的力量的時候,就開始懷疑馬列毛主義是否正確的問題。他們要么醉心于“發展馬克思主義”,創造“新體系”;要么把眼光盯在了工人的數量上,企圖在未來同資產階級爭奪工人手中的選票。我們說,學習研究馬列毛主義,最終是要為無產階級的解放斗爭服務的,而與資產階級的斗爭是需要力量的。做了不少的學習研究,卻沒有重視研究工人階級的力量,或者對工人階級的力量失去了信心,這種學習研究就需要商榷了。
空氣被嚴重壓縮的時候,體積變小了,但卻是力量巨大之時。一個有科學知識的人懂得這個道理,一個有相關生產經驗的人也會懂得這個道理,從事階級斗爭的人也應該懂得這個道理。
(本文選自全國青年“聚焦工農”征文活動評審稿2009年5月號)
全國青年“聚焦工農”征文活動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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