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東：中國的精英聯盟很霸道，民粹主義是他們逼出來的。經濟精英要和政治精英分庭抗禮，又無視民眾感受

2006年2月25日清華大學中國與世界經濟研究中心舉辦“十一五起步：改革新形勢”學術研討會，著名的主流和非主流學者被邀請參加，焦點人物高尚全不知何故臨時缺席，他的座位一直空著。下面是王小東的發言，根據錄音整理，未經本人審閱。

王小東：

孫立平的發言非常好。我接著他的話繼續說。

孫立平講到一方面精英聯盟已經基本形成；另一方面精英聯盟很霸道。“很霸道”主要還是指經濟精英（政治精英和知識精英還不至于如此），因為經濟精英現在有經濟實力，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感覺可以和政治精英分庭抗禮了。由此形成一個很奇怪的現象：一方面，經濟精英無視民眾的感受，另一方面還在唱民主高調。

當然，精英聯盟也不是特別穩固，因為其本身也存在很多的問題。姑且不去評論精英聯盟或寡頭統治是好是壞，也不管其對待外部怎樣，一個穩固的精英聯盟或寡頭統治首先應當在其內部有一套明晰的程序化的規則，但是我們現在沒有。這里面存在博弈，但是非常不透明，也非常難以預測，甚至在精英聯盟里面自己的人都搞不清楚由誰決策。這樣長期來看，會存在危機。但是從短期來看，中國經濟形勢是不壞的。我看過海外對中國的評價是很樂觀的（雖然他們對中國經濟的評價主要限于長三角和珠三角），比如日本有的工程師就認為中國的技術在全面提升，不傍上中國這個大款，日本的企業就沒有出路。所以，經濟精英沒有感到危機，認為得罪老百姓都沒有關系，無所謂，乃至于西方經濟精英不敢說的話他們都敢說。

從政治精英和知識精英角度來講，反而經常在講危機、講憂患。（坦率的說，政治精英和知識精英看得比經濟精英要遠，中國的經濟精英雖然現在也開始熱衷于政治，但是其政治目光極其短淺。）但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危機意識？到底指向了誰？這里面有些問題。剛才很多教授講到了民粹化傾向。底層老百姓的話非常多，說什么“我們現在一切的問題就是文革沒有進行到底”。這種話在短期內是否對中國會造成巨大威脅？我覺得還真沒有，與文革相比，中國社會現在完全是在往相反的方向在走，他們這么說左右不了大局，左右大局的是精英聯盟，所以不必在乎。長期來說，萬一出現了其他危機，就會釀成極端。所以政治精英和知識精英保持警惕是應該的。

但是政治精英和知識精英光譴責是不行的，比如說他們譴責底層老百姓對改革的反思是非理性的，極端主義的，原教旨主義的，但是他們是不是也該反思一下：你們是否給理性的、非極端的、非原教旨主義的批評意見提供了空間？我認為不是完全沒有（比如這個會就是一個很好的平臺），但是非常不夠，封鎖非常厲害，特別是主流媒體，基本封鎖下層聲音以及不同于所謂“改革派”的聲音（我認為這個稱謂很不準確）。在這種情況下，既然建設性的意見不能提，理性的反思的聲音不許提，非極端的非原教旨主義的聲音不許提，老百姓感受自己的利益受損，他的表達就只能是這樣方式。就如同高壓鍋，你死擰著不放就會爆，撒撒氣就不會了。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大家都很明白，但大家是不是都做了？怎么去做的？我認為是不夠的。

長遠來看，民眾的聲音會釀成極端，這么多人，確實如孫立平所講的，凡是精英，不管是哪個，也不管是哪派，只要出了事，就成了老百姓的節日。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現象？經濟精英、政治精英經常說他們“愚昧”、“仇富”，但是老百姓就這樣。應該采取明智的方式對待，不能光罵。一方面精英看到民意強烈的反對自己，另一方面又認為只要編出個說法，就能改變民意。為什么沒有改變？其實誰也不能在那么大范圍內操縱民意。從短期來看這么做行的通，因為中國經濟形勢是好的。但是長期來看，會有問題，第一、中國經濟發展不會永遠持續下去；第二、會有外部矛盾。拋開臺灣等問題不說，光經濟高速發展就會遇到極大的能源約束，我們對世界能源的需求極大，而且不會因為我們科技的進步、也不會因為我們宣傳的綠色GDP等讓能源需求明顯下降，未來與外界的資源沖突就可能激化，也由此會激化國內矛盾，那時，中國真正的問題就會出現。

所以現在精英聯盟或寡頭統治不能過分得意洋洋，不能過分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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