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韓德強先生既批評了自由主義的歷史觀，也批評了馬克思主義的歷史觀。但是，這兩種歷史觀分別是資本主義和前社會主義的理論基礎，占據著當今世界絕大多數人的頭腦。所以，毫無疑問，他將遭到來自兩方面的最廣泛的批評。但是，很遺憾，至今沒有人認真地批評韓先生。現在，終于有一位先生來批評了，這是一個好的開端。本網曾經將下貼轉給韓先生，希望他就此發表點意見。韓先生認為，這位先生的愿望是好的，但是，并沒有讀懂原文。歷史觀的相互批評一定要在弄懂對方的邏輯的基礎上進行，否則，很容易變成聾子和啞吧對話，重復各自的信念。

[原創]反駁韓德強先生的“歷史運動論”

11月17日 

人類歷史是從低級到高級，從簡單到復雜，呈螺旋式上升的歷史。這是符合馬克思主義歷史觀的定義。

但是韓德強先生在《人類總是進步的嗎？》一文中提出的“歷史運動論”卻不是這樣，我看了一下，大概這幾個要點：“客觀地看，很難說目前人類是在進步還是倒退”，“歷史既不是進步的，也不是倒退的，而是且僅僅是運動的”，“既有符合全人類利益的因素，也有背逆的因素，前進中有倒退，倒退中有前進，對一部分人是進步，對另一部分人是倒退，當時看是進步 ，后代看是倒退”。

韓德強先生的觀點根本是錯誤的。他在《人類總是進步的嗎？》文中圍繞其觀點所述也是有明顯漏洞的。他提出了“人類總是進步的嗎？”這一問題，又批駁了“歷史進步論”，卻始終把歷史進步的概念局限于“自己的生活總會越來越好，是對生活前景表示樂觀和信心的一種方式”或者“以全球人為價值主體，歷史運動向越來越符合價值主體的方向發展”這些主觀定義。韓德強先生的社會歷史觀之錯誤，首先在于對“歷史進步”這一概念的主觀曲解。

我們來看看韓德強先生的定義為什么是錯誤的（至少是非常不科學的）。韓德強先生先是如此定義：“當人們脫口而出‘人類總是進步的’時，首先想的是自己的生活總會越來越好，是對生活前景表示樂觀和信心的一種方式”（文中還多次拿物質生活水平的進步與否來衡量人類進步）。但這卻未必。進步與生活不存在直接聯系。比如，日本在工業高速進步的50、60年代，卻規定國民一人一年消費一塊肥皂，一人一天消費一根火柴，這是“越來越好的生活”嗎？日本是資本主義國家，我們再來看社會主義的蘇聯、中國，在工業高速進步的時期，人民的生活也是比較艱難的，并沒有隨著工業的進步而直接帶來美好的物質生活（須承認精神生活也是相對不發達的）。然后韓德強先生再進一步論述時又提出了：“當人類和進步聯系起來時，即指以全球人為價值主體，歷史運動向越來越符合價值主體的方向發展”，韓德強先生在此是想通過強調“以全球人為價值主體”來闡述歷史對于不同的價值主體或者進步或者倒退，這是極其錯誤的：這無非是定義一個沒有定義的定義——既然存在不同的價值主體，不同的價值觀，不同的價值主體對歷史有不同的看法，那么這個定義就自然而然地會主張：“對一部分人是進步，對另一部分人是倒退，當時看是進步 ，后代看是倒退”，那么這不就是在定義一個沒有定義的定義嗎？這在邏輯上叫做悖論，在思想上叫做不可知論，必然陷入歷史悲觀主義和歷史神秘主義的范疇。所以論來論去，到了最后韓德強先生居然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歷史運動論將促使人們努力尋找歷史運動的規律，探索歷史運動的各種可能性”，——韓德強的“歷史運動論”到底還是沒有搞清楚人類社會歷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反而希望別人來掌握他的“歷史運動論”去探索歷史的規律性。我看照他的辦法，人們的社會歷史觀只會越來越亂。

何謂歷史的進步？人類的進步？
人在世界上無外乎有兩件事：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人類的進步無非就是指人類認識世界水平的提高和改造世界水平的提高。世界包括社會歷史、自然界等客觀世界和包括人本身的思想觀念等主觀世界。人的認識世界水平和改造世界水平的提高根本依賴于生產力發展水平的提高，生產力的發展是根本，是線索，人類文明總是建立在一定的生產力水平和生產關系之上。違反一定生產力水平和生產關系的，就是歷史的倒退；順應一定生產力水平和生產關系的，就是歷史的進步。

社會歷史的本質就是生產力的發展史，是物質生產的發展史。因為生產力、物質生產的發展水平決定一定的生產關系，生產力和生產關系所構成的經濟基礎又決定一定的上層建筑包括政治、思想、宗教、科學、文化、藝術等。同時，一定的上層建筑對經濟基礎有反作用，甚至很大的反作用；一定的生產關系對生產力也有反作用。不理解社會歷史的本質，自然就會得出錯誤的社會歷史觀——把某種價值主體的社會歷史觀對社會歷史的反映當做社會歷史的本質的一部分，或者把“越來越好的生活”當成社會歷史本質。

不錯，人是社會歷史的主體，人民是社會歷史的主要推動者和主要創造者。但是人決不是社會歷史的核心支配（就像你操縱電腦甚至一個人組裝了電腦，你是主體，是主要組裝者，但你決不是電腦的核心支配，CPU才是核心支配）。從社會歷史長河上看，只有物質生產才是社會歷史的核心支配。落后于物質生產的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無論人們多么眷戀它們，它們都要被拋進歷史的垃圾堆；先進于物質生產的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無論人們多么憎惡它們，無論要經過多少歷史曲折，它們最終都要實現、發展鞏固下來。歷史上無數例子證明了這個觀點。這就叫做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之所以物質生產是社會歷史的核心支配，所以物質生產以及其導致的一定的生產關系的進步與否才是社會歷史進步與否的根本標準。伴隨著物質生產、生產關系等經濟基礎方面的發展，產生的人類文明（生產力、科學技術、文化、思想等）。這個人類文明的進步與否就是歷史的進步與否。抽象來看，也就是人類認識世界水平和改造世界水平的提高。而韓德強先生把人類利益作為社會歷史發展的最主要衡量標準（通篇包括他的舉例都是圍繞這個人類利益來說的），是他社會歷史觀的重大謬誤。就憑這一點，韓德強先生中間所舉的連篇累牘的關于戰爭人禍的例子，可以根本不用看，因為都是以人類利益作為社會歷史最主要衡量標準的。
實際上韓德強先生也自覺到了他看社會歷史的這一觀點，他在講金字塔和長城的奇跡以奴隸農民的巨大犧牲為代價而誕生時說：“這是一種進步，但不是以當時社會主體為價值主體的進步，是抽象的‘人類’的進步”。是的，他自己也自覺到他是以“當時社會主體”為價值主體的，可惜他不明白社會歷史的本質，不明白社會歷史的衡量標準，所以他還是沒有跳出他自己圍的謬誤圈子。

韓德強先生的錯誤社會歷史觀具有相當的迷惑性，其根本就在于基于人們不懂得社會歷史的本質（包括他自己也不懂得社會歷史的本質）。不弄清社會歷史的本質，就不知道究竟拿什么來作為衡量社會歷史的根本標準，就會跟著韓德強先生的錯誤的歷史進步定義跑，自然就會“反思”馬克思主義了。

韓德強先生還有一個明顯的錯誤。
他批判了那種無原則的“歷史進步論”。無原則的“歷史進步論”：“以為生產力提高就會自然而然地促進多數人物質生活水平提高”。這種“歷史進步論”放棄了階級的觀點，沒有看到生產力的巨大發展大部分是在階級社會發展起來的。發展起來的財富是具有階級性的，其發展的過程也是在一定的剝削制度下所進行的。生產力提高與多數人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在階級社會是沒有必然聯系的。
對這一謬論的批判應該強調階級的觀點，但是韓德強先生不是強調階級觀點來批駁，而是以他的謬論來批判無原則的“歷史進步論”。他說：“隨著我們對當代社會的肯定，必然會對導致當代社會產生的生產力的積累過程加以肯定，即認為歷史是進步的”。對“當代社會的肯定”和“對當代社會產生的生產力的積累過程加以肯定”，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必然”聯系。這個“必然”，不過是韓德強先生主觀臆造的。
看過《共產黨宣言》的同志就知道（沒看過的可以去看看），馬克思和恩格斯對資本主義時代所帶來的巨大文明進步是持肯定態度的，并給予了相當高的評價，但是他并沒有“對當代（當時）社會產生的生產力的積累過程加以肯定”，在文末甚至提出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推翻萬惡的資本主義制度的壯麗宣言。這是為什么呢？這是因為馬克思和恩格斯站在無產階級立場上來看問題，而且他們不僅僅是站在無產階級階級立場上看問題，還根據社會歷史本質——物質生產的必然規律來提出了新的社會要求。這就既承認了社會歷史的本質，又以階級的觀點——站在無產階級的革命立場上來看問題。
而韓德強先生完全不是站在階級立場上看問題、批判錯誤的。

我們站在無產階級立場上，對當代社會文明進步的肯定，只會必然導致對無產階級勞動的肯定、熱愛和對當代社會制度的憎惡，因為正是我們無產階級的勞動才創造了當代的文明，無論資產階級怎么剝削，但是財富都不是他們創造的，他們反而還掠奪無產階級的勞動導致無產階級的生活赤貧。那些剝削階級在剝削掠奪了無產階級的財富后鼓吹什么歷史進步，——他們站在他們的階級立場上，所以我們稱之為“鼓吹”，他們的目的不是肯定社會文明的進步，而是為了維護他們的剝削和剝削秩序。對于這種無原則的不講階級觀點的歷史進步，我們必須堅決反對。但是切不可像韓德強先生那樣用錯誤觀點來反對，只會錯上加錯。

我們必須承認，韓德強先生所指出的“資本主義制度所決定的無限的經濟增長和地球上有限的自然資源、平衡的生態環境間的矛盾，已經把全人類推到了毀滅性災難的邊緣”，確實是個十分嚴峻的問題。但是這決不能否認人類社會歷史是螺旋式上升性進步的歷史。歷史是前進的，道路是曲折的。馬克思主義從來沒有說過，歷史總是前進的；它也講曲折性。這種尖銳矛盾帶來的人類社會歷史的停滯、倒退等嚴重危機，就是歷史曲折的一種。這是歷史辯證法的表現之一。

而韓德強先生所說的這一矛盾，也決不是資本主義制度的主要矛盾，也不是資本主義制度的基本矛盾。資本主義制度的主要矛盾是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矛盾，資本主義制度的基本矛盾是社會化大生產和生產資料私人占有的矛盾。

資本主義制度的主要矛盾（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矛盾），在全世界表現為：
1、帝國主義資產階級和廣大第三世界國家無產階級的矛盾
2、帝國主義國家內部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矛盾
3、帝國主義國家之間的矛盾（壟斷資產階級國家與壟斷資產階級國家之間）

韓德強先生把他說的資本主義與環境資源生態的矛盾放在最尖銳的位置，是無視世界的主要矛盾，在實踐上等于轉移革命者的斗爭方向，是錯誤的，極其有害的。

就拿第一種矛盾來說，資本主義制度在當今世界上的主要矛盾極其尖銳，到2000年時，帝國主義國家在第三世界國家共擁有債務資本23000億美元，龐大的債務資本使得一些第三世界國家每年要拿出財政的一半甚至以上（！！）來還債，而債務卻隨著利息的不斷增加滾雪球式地越滾越大；此外還有大量產業資本，這些產業資本往往進行著最殘酷的剝削，實行資本主義奴隸制度、血汗制度，還窒息了第三世界國家的民族經濟發展。帝國主義的金融資本和壟斷資本組織（IMF、WTO、世界銀行等）還破壞著第三世界國家的金融經濟體系。1997年，美國的投機資本索羅斯一舉摧毀了泰國的金融體系，并引發了亞洲金融危機、俄羅斯金融危機和巴西金融危機；IMF等組織還分別摧毀了厄瓜多爾的本地貨幣體系和葬送了阿根廷的金融體系。帝國主義在拉丁美洲、東南亞實行的新自由主義在20世紀90年代不斷破產，導致了拉丁美洲和亞洲的嚴重政治經濟危機。帝國主義國家在蘇東劇變后在俄羅斯和東歐推行休克療法，直接導致了那些國家經濟的急劇下降，使得俄羅斯和東歐等地淪為西方的新的資本殖民地。

資本主義制度的基本矛盾——社會化大生產與生產資料私人占有制的矛盾，又表現為兩種矛盾：1、資本主義生產力無限擴大與勞動人民購買力相對下降的矛盾；2社會化生產與資本主義生產無政府狀態的矛盾。這兩種矛盾合在一起，其尖銳的表現形式就是資本主義周期性經濟危機。戰后最嚴重的經濟危機是70年代的資本主義經濟危機。那次危機導致了歐美國家普遍嚴重的經濟停滯和通貨膨脹。其引發點是阿拉伯國家的石油禁運。70、80年代之后，英國、北歐等傳統的資本主義“福利國家”不得不大規模削減勞動人民的福利，并大舉推行私有化。1987年至1992年，歐美普遍發生了經濟危機，危機的導火線是1987年紐約的“黑色星期四”，這次危機使得日本陷入了要死不活的狀態（日本經歷了那次危機以及97年金融危機直到現在還是要死不活的，其得以生存，是依賴于比本身國內生產總值還要大得多的海外資本輸出），美國在經歷了90年代所謂前所未有的經濟繁榮后，在2000年春發生了股市大崩盤，2000年冬，美國經濟危機發生了，許多汽車、電信大公司紛紛裁員，失業率升高，企業倒閉破產，銀行呆壞帳猛增。2001年bush正式宣布美國進入經濟危機狀態。直到去年美國經濟才開始回升。但是經濟危機并沒有消除。如果帝國主義國家的經濟危機不能通過對外轉嫁來緩和，那么帝國主義國家很可能爆發革命，使舊制度走向滅亡。

現在全世界都在掀起越來越大的革命運動，在第三世界國家的革命者首先運動起來了。在哥倫比亞，在菲律賓，在尼泊爾，在印度，在秘魯，已經出現了大規模的武裝斗爭。這是資本主義在世界上主要矛盾的激化表現。誰也無法阻擋這一勢頭。

資本主義的基本矛盾和主要矛盾交錯在一起，構成當今資本主義世界最深刻最嚴重的總危機。帝國主義國家一旦因為基本矛盾發生嚴重經濟危機，就會向外國轉移、輸出資本，向第三世界發動戰爭，為了緩和本國無產階級階級斗爭，就會把第三世界的巨大債務資本和產業資本所帶來的壟斷超額利潤拿出一部分來給本國無產階級做福利。一旦第三世界國家人民紛紛揭竿而起，而最發達的帝國主義國家內部又爆發無法內部克服的經濟危機，就會使得那些帝國主義國家內部的階級斗爭尖銳化。這決不是天方夜譚。在當今世界上，已經有千千萬萬的人民覺悟起來，運用馬列毛主義，進行著各種斗爭包括十分尖銳的武裝斗爭（在拉丁美洲出現了許多左翼政府和左翼運動）。這一系列斗爭預示著帝國主義國家有一天將找不到把自身無法克服的深刻危機轉嫁的場所，帝國主義國家的無產階級將忍無可忍，舉起階級斗爭的旗幟。

固然，資本主義與環境資源生態的矛盾也是比較尖銳的矛盾，但是決不是主要矛盾，決不是基本矛盾。在西雅圖運動之后，全球出現了許多次上萬人、幾十萬人規模的反全球化運動，這些運動參與者有不少就是環保主義者。這說明了矛盾之尖銳，但是并不能說這是主要矛盾，基本矛盾。如果這樣說，是完全脫離斗爭實際的。對于第三世界國家勞動人民——對于人類的大多數而已，對于尼泊爾的革命者而言，對于拉丁美洲的貧苦工人農民而言，對于在東南亞危機中破產的小農而言，他們的最大問題絕對不是什么環境問題，而是真真切切的生存問題、壓迫和剝削問題。
所以，韓德強先生反復地強調資本主義和環境資源生態的矛盾，而絲毫不提資本主義的主要矛盾、基本矛盾，無非只會轉移人民的斗爭視線，實質上是錯誤地把某一矛盾當成主要矛盾，在認識上是錯誤的，在實踐上是有害的。這是韓德強先生在這篇文章中的第三個重大錯誤。順便指出韓德強先生另一個顯著的錯誤，他說：“資本主義制度所決定的無限的經濟增長和地球上有限的自然資源、平衡的生態環境間的矛盾……”，請問，難道經濟增長是有限的嗎？它的限度在哪里？并不是資本主義制度本身不斷創造需求、不斷激發經濟增長，而是科技在創造需求、激發增長。再有，“地球上有限的自然資源”，我并不贊同這句話。地球上的幾乎所有能量都來自太陽，而據天文學，地球上所有的太陽能僅占太陽每一秒種對外輻射的22億分之一，況且，地球上的資源還僅開發了極少一部分。也許幾億年、幾十億年之后人類真的可能把資源都用完，但是這就是你所謂“有限”的本義？我看還大可不必擔心吧？（問題并不在于資源即將枯竭，問題在于資本主義制度對資源的壟斷和無序開采、掠奪）

讓我們回到文章的題目。

可見，韓德強提出的“歷史運動論”，完全就是對社會歷史的歪曲，是錯誤的。人類幾千年的社會歷史和事實，理智的邏輯推理，都反復證明，馬克思主義的社會歷史觀才是真理。
歷史，并不是無所謂進步倒退的。歷史是前進的，是在曲折、反復中不斷地進行螺旋式上升的。
韓德強先生說所謂“歷史進步論”“甚至無產階級歷史學家都難免受到迷惑”，可惜，他沒有料到，無產階級研究歷史的馬克思主義者才是正確的，而韓德強先生才是陷入了自己臆造的迷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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