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影響了青年周恩來
發布時間: 2006-08-11 14:12 中華讀書報
沃爾特·李勃曼(1889-1974)是美國最負盛名的專欄作家。他一生寫了上萬篇時政文章,出版了三十多本著作。他發表在紐約《先驅論壇報》和《新聞周刊》上的“今日與明日”專欄是20世紀美國報刊史上歷時最久、內容最廣、影響最大的專欄,對美國歷史上許多重大國務和外交事件都
有重要影響。1946年9月間,周恩來曾三次與李勃曼談話,談個人與革命的歷史。本文摘自《周恩來自述》中周恩來與李勃曼的談話,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第二編研部/編著,人民出版社2006年7月出版,21.00元)
我從事于革命事業,正如中國一般知識分子一樣,經過了從封建家庭轉到受西方學校教育,然后變成社會主義者這樣一個漫長的過程。
我的祖父名叫周殿魁,生在浙江紹興。按中國的傳統習慣,籍貫從祖代算起,因此,我算是浙江紹興人。
紹興社會除勞動者(農民、手工業者)外,中上層有兩種人:一種是封建知識分子,一種是商人,這兩種人都是向外發展的。讀書人的出路照例是中科舉。而紹興人則大批地當師爺,在全國各級衙門里管文案,幾乎包辦了全國的衙門的師爺。師爺在舊戲里的臉譜是紅鼻子,大概因為他們都是喝酒的。商人的出路是在各大城市開雜貨店兼賣紹興酒。
我的家庭近幾代祖先也是紹興師爺,外祖父原籍江西南昌,也是師爺。到了祖代,兩家都搬到江蘇淮陰、淮安當縣官,因此結了姻親。我便生在淮安,那是一八九八年。
我的外祖母是淮陰鄉下農村婦女。因此,我的血液里還有農民的成分。
我的母親長得很漂亮,為人善良,生了三個小孩——我和兩個弟弟。現在,一個弟弟已死,一個弟弟尚在。母親在三十五歲時即患肺癆而死。原因是我家在祖父去世后,每況愈下,母親因操勞過度成疾。
祖父五十多歲去世。他生前不事生產,不買地,只有房產。到了父輩,我們的家庭就中衰了。叔父當師爺,父親(周劭綱)當文書,進益不夠維持生活。但封建家庭素來好面子,擺空場面,寧可債臺高筑,不肯丟掉面子。因此,我從小就懂得生活艱難。父親常外出,我十歲、十一歲即開始當家,照管家里柴米油鹽,外出應酬,在這方面,給了我一些鍛煉。
我出生后,因叔父周貽淦已去世,照傳統習慣,把我過繼給叔父,由守寡的叔母撫養。叔母即嗣母陳氏,是受過教育的女子,在我五歲時就常給我講故事,如《天雨花》、《再生緣》等唱詞。嗣母終日守在房中不出門,我的好靜的性格是從她身上承繼過來的。但我的生母是個爽朗的人,因此,我的性格也有她的這一部分。
我小時在私塾念書。從八歲到十歲我已開始讀小說。我讀的第一部小說是《西游記》,后來又讀了《鏡花緣》、《水滸傳》和《紅樓夢》。
中國有句俗語:“逼上梁山”。這句俗語就出自《水滸》。我們都是“逼上梁山”的。人走上革命道路不是先天的,而是由于外來的壓迫和環境造成的。但他所以能產生革命性,是由于人的本能中有一種抵抗力,不愿受外來壓迫。有一種人,站在壓迫方面或幫助壓迫的,當然無由產生抵抗力。但大多數人是被壓迫的,只不過抵抗力有強弱的不同。有些人抵抗力強,是經過鍛煉而來的;有些人抵抗力弱,是因為鍛煉不夠。
十二歲的那年,我離家去東北。這是我生活和思想轉變的關鍵。沒有這一次的離家,我的一生一定也是無所成就,和留在家里的弟兄輩一樣,走向悲劇的下場。
我離家去滿洲鐵嶺,是因為當時父親、伯父都在那里做事。我在鐵嶺入了小學,六個月后又去沈陽入學,念了兩年書。從受封建教育轉到受西方教育,從封建家庭轉到學校環境,開始讀革命書籍,這便是我轉變的關鍵。當時有兩個教員,一個歷史教員叫高戈吾(山東人)是革命黨人,另一個地理教員是保守黨人。高戈吾給我介紹讀進步書籍,如章太炎(光復會領袖)的書和同盟會的雜志。地理教員是滿族人,姓毛,介紹給我讀康有為、梁啟超的文章。章太炎的文章是古體文,很難懂,梁啟超的文章是近體文,很易懂。
后來,戴季陶出了《民權報》,把章、梁的主張混合為一,寫了激烈的文章攻擊袁世凱,我從它的創刊號讀起,直到這個刊物被當時的統治者袁世凱查封為止。那時我十三、四歲。
十五歲(一九一三年)我入南開中學,是一個私立學校。學費起初由伯父供給,后來靠學校的獎學金。
南開的教育,是正常而自由的。我喜歡文學、歷史,對政治感興趣,對數理也有興趣。總之,喜歡能說理的東西,不喜歡死記的東西,如化學、英文。我經常在課外讀許多書。南開有集會結社自由,我組織了敬業樂群會,當主席。一九一五年,參加反袁運動,演說、勸募,反對“二十一條”賣國條約。但當時南開全校學生有政治興趣的也還不多。
一九一七年中學畢業后,我去日本念書,是自修,生活費用靠朋友供給。在日本共留學一年半。
一九一九年五四運動時回國,又進南開大學,參加五四運動,主編天津學生聯合會報。后該報被封,我被捕,坐牢半年(當時是段祺瑞的部下楊以德統治天津)。被釋后,去法國勤工儉學(一九二○年)。
當時戴季陶在上海主編的《星期評論》,專門介紹社會主義,北平胡適主編的《每日評論》,陳獨秀主編的《新青年》,都是進步讀物,對我的思想都有許多影響。
這個時期,我的思想已從贊成革命而走向社會主義。但是由于我出身于封建家庭,我開始的社會主義思想是烏托邦的。不過因為我自小吃過苦,懂得生活之艱難,所以很短時間內,即轉變到馬克思的唯物主義了。這一時期,在國內曾看到《共產黨宣言》,在法國又開始讀到《階級斗爭》(考茨基)與《共產主義宣言》,這些著作對我影響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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