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時候,“文革”已經接近尾聲。我對這兩個人在歷史上所犯下的罪惡,只能通過書本來了解。2005年5月10日,新華社電訊稱:“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案主犯張春橋因患癌癥,于2005年4月21日病亡。”魏明倫先生說,有大學生聽到消息后,茫然而問:“張春橋是哪里的歌星啊?”時間的作用真是奇妙。它可以淡化人們對歷史的記憶,使那些曾經的傷痛,漸離漸遠,仿佛從來未曾存在過。就像我現在翻閱藍蘋的文章,竟然看不出里邊的“反革命本質”,也讀不出什么“野心”與“陰謀”。我把這些文字編織成的“藍蘋形象”,稱為“紙上的藍蘋”。也許郁風說得對:“藍蘋遠遠還不是江青”……
紙上的藍蘋,是一個勇于追求個人自由與幸福的女人。今天恐怕有很多讀者還不知道房龍是誰,但是藍蘋知道。她讀了房龍的書,得出一個結論:“人類的歷史,實在就是一部爭自由的紀錄!”舅舅送給她一只名叫“金鈴”的小雀子,小雀子關在籠里,失去了自由,不吃也不睡,過了一夜就死了。藍蘋感嘆道:“一個雀子尚且為求自由死了,那么人,尤其是受著重重的束縛的婦女,當然更應該勇敢的去爭取自由了!”她在上海的生活,大概就是她心目中的“爭取自由”的生活。她對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體會最深的是娜拉和卡嘉鄰娜。她說“我和卡嘉鄰娜之間就好像隔離了幾千里的路程”,而娜拉,卻幾乎就是藍蘋的化身:“把娜拉的話當作我的,把我的情感作為娜拉的,什么都沒有擔心,只是像流水似地演出來了。”卡嘉鄰娜是被男人拋棄的女人,娜拉則是拋棄男人的女人。
紙上的藍蘋,是一個道德高尚,熱愛表演事業,而又不乏自知之明的女人。她說:“一個人如果專靠著美貌,或是一點兒聰明去做一個演員,那是危險的!”“一個演員要是只能扮演那種比較適合自己的角色,那就談不到演技。那只是一種自我的表現而已!”她反對資本主義社會對演員實行的“愚民政策”,這種“愚民政策”認為演員只需要表演才能,而不需要社會實踐,不需要對社會有正確、深刻的認識。藍蘋說,“我們不僅需要健全的身體,還更需要健全的思想和意志;因為演劇再不是一種純娛樂的東西,而演員也不是一種玩偶;我們的演劇應在我們這個苦難而偉大的時代中充分地發揮出它的社會效能”。她清醒地意識到:“生活的糜爛——這糜爛的生活是演員的藝術之最大的敵人,它毀滅著演員本身及他的藝術。一個演員在目前這樣社會中,是很容易走上糜爛的道上的,這一半是由于那惡劣的環境促成的,不過演員個人的自暴自棄也是重要原因。”這些文字,雖然談不上精煉,但是其間所展現出來的境界,竟是如此高遠。如果不看姓名,我想,除了用“德藝雙馨”來贊美作者之外,沒有人會想到這些干凈的文字乃是出于一個骯臟的女人之手。
紙上的藍蘋,還是一個同情底層民眾,關心國運興衰、民族存亡的女人。《垃圾堆上》撿垃圾的小孩“小寶”,看見墻那邊“穿得很美麗的外國孩子”正在拿蘋果喂狗,“口水延著嘴角流了下來”,于是想走過去,結果卻被外國人設置的電網電死了;《南行車中》通過火車上的對白,從側面反映了義勇軍英勇抗日的事跡,以及他們家屬的悲慘遭遇;《農村演劇生活》則記錄了在左翼戲劇運動中,演員們為了宣傳抗日而不畏艱辛,深入農村為群眾義務演戲的一段生活。讀了這幾篇文章,再讀藍蘋悼念魯迅的文字,我絲毫不覺得奇怪,也沒有感到矯揉造作的痕跡:“當我挨到了棺材前的時候,突然一種遏止不住的悲酸,使得我的淚水涌滿了眼眶,同時從深心里喊出:‘魯迅,你再睜一下眼睛吧!只睜一會兒,不,只睜那么一下!’”“無數顆跳躍的心,熔成一個龐大而堅強的意志——我們要繼續魯迅先生的事業,我們要為整個民族的存亡流最后一滴血!”在另一篇文章中,藍蘋則從爭取個人自由上升到了追求民族自由的高度:“我們現在不但要使中國的卡嘉鄰娜能夠活下去,而且還要英勇的,和男人們共同去背負起民族革命這個偉大的任務,因為只有在整個民族自由解放的時候,我們婦女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紙上的藍蘋,是一個多么充滿激情,多么富有革命精神的堅強的女性形象啊。然而,紙上終究是紙上。據她同時代的人回憶,藍蘋在上海時就已經是一個“狂妄自大,蠻橫無理,自私而且野心勃勃”的女人,她與唐納、章泯等人的感情糾葛更是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當然,所有這些,從1937年8月下旬起,都已經顯得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一年那一刻,藍蘋到了延安,繼而成為毛澤東的妻子,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夫人”,成為“中央文革小組第一副組長”、“解放軍文革小組顧問”和“文化大革命的旗手”,直至成為秦城監獄里一名特殊的囚犯。她不再叫“藍蘋”,而叫“江青”。據說“江青”這個名字的含義之一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江青要比藍蘋干出一番更大的事業來。
藍蘋曾在文章里多次表示,她不會像卡嘉鄰娜和阮玲玉那樣選擇自殺。但是,她終于還是自殺了。1991年6月4日,新華社電訊稱:“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案主犯江青,在保外就醫期間于1991年5月14日凌晨,在北京她的居住地自殺身亡。”據說她寫在床單上的惟一的遺言是:“主席,我愛你!您的學生和戰士來看你來了。”消息傳出,北京人淡淡地說:“江青早已是死夠了,打不值得打,死了也不值得慶祝。”(郁風《藍蘋與江青》)
藍蘋常常以娜拉自詡。她確實曾經多次“出走”。娜拉走后怎樣?魯迅先生回答說:不是墮落,就是回來。這句話,現在看來,還真像是說給藍蘋聽的。仍然是在《娜拉走后怎樣》一文,魯迅先生寫道:“可惜中國太難改變了,即使搬動一張桌子,改裝一個火爐,幾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動,能改裝。”但是一個人,卻是說變就變了。我們常常可以在一個人身上,看到各種各樣變化多端的面具,就像川劇里的拿手好戲“變臉”一樣。紙上的藍蘋,不是現實中的藍蘋;現實中的藍蘋,也不是現實中的江青。為什么?我不知道。
或者,惟一的答案只能是:人總是會變的。不是更好,就是更糟糕。
網友評論:
三七年的延安就是一個梁山泊。三七年的毛澤東就是一個晁天王。藍萍一個演員從東京汴梁跑到山溝溝里投奔一個山大王,后來又愛上了他。這TMD能叫野心?這叫‘勇敢的心’!
如果不是意識形態的限制,早上好萊塢大片了,給十個奧斯卡也不夠。自古英雄愛美人,美人敬英雄。藍萍和毛澤東,不管誰主動去追求對方,有什么問題?沒有!不但沒問題,而且偉大!
至于‘野心說’和‘作風論’,不過是一些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的人,利用人們保守落后的傳統心理而造的輿論而已。當年的國民黨在這個事上幫了不少‘大忙’。其實去調查一下巴金,周揚,田漢,夏衍,趙丹這些當年上海攤的風云人物們,哪個沒有和多個女人有過‘感情糾葛’?還有丁玲,‘感情糾葛’都夠寫成‘一個女人和xx個男人的故事’了。藍萍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藍萍在上海的時侯,才二十多歲。可謂風華正貌。問問今天在在北京上海討生活那些‘同齡人’們,你們談了幾次戀愛了?見到一個剛叢外地來而且沒見過‘世面’的PLMM會有什么想法?然后想想藍萍剛到上海舉目無親的時侯會碰到什么‘待遇’。
好端端一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史,楞是讓一幫小人和慵人給搞的支離破碎,面目全非。如果司馬遷再世,毛和江的愛情一定會比‘霸王別姬’都令人回腸蕩氣,而成為一段千古絕唱。藍蘋自白:我絕不學阮玲玉(1937)
掃校者按:藍蘋的這封公開信原載《大公報》,1937年《電聲》雜志第6期全文轉載。藍蘋公開信的原標題是:《我的自白》,見諸報端時,副標題為:唐納藍蘋婚變,藍蘋自述離合經過;與唐納早無關系,結婚時并無婚書,他對我不忠實,我也已有新愛人。在這封信中,藍蘋對腳踩兩只船、動不動就自殺的唐納深感厭倦和憤怒,并表示不會屈服于社會對女性的偏見和壓力而自尋短見,“幸而她還堅強”。據說周恩來、林彪看到這篇文章后對藍蘋非常欣賞,毛澤東也是從這封公開信首次了解江青的。全文實錄如下。
近來各小報有許多關于我和唐納的消息,這消息主要是說我負情于唐納。我本想耐性的對付這事,默默的讓它過去,因為是可以這樣的。我和唐納早沒有關系,他是沒有理由再來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煩我的。不過既然各報發出了許多不利于我的一些不正確的消息,為了使大家明了起見,我不愿再默默地忍受了。
爆發了吧,這久積在心頭的郁悶! 帶著這毀人的郁悶,我活了一年多! 這悠悠的一年多,除了極少數的朋友以外,一般的人,都在這樣說著:“唐納是那樣癡情的熱戀著藍蘋,可是藍蘋卻一再的對他情變著。”在這些話語中是隱藏著大量的不滿和責難的。
現在我實在再也不能忍受了,雖說這樣的麻煩在一般有正經事干的人看來,是頂無聊的事情,值不得多費唇舌,可是現在有些人那樣甘愿來多費唇舌,又還那樣苦心而有計劃地來擔負起那樣重大的“責任”,我不便使別人掃興,同時也希望一般人明了那事實,所以只得出來說一說。
我要說的是唐納是用著怎樣的方法在熱戀著我。他是在用同時愛著別人又在熱戀(?)著我的方法!
那是在“電通”的時候,我還沒有和他戀愛之前,那時我們是好朋友(什么公司的同事以及他的朋友),都知道他那時在愛著一個女孩(為了不要牽上別人,恕暫不提名)。后來,他同我戀愛起來之后,我曾問他這事。可是他說那是個煙幕彈,是為了怕人知道他在追求我。對一向不曾懷疑過愛我的人會對我說謊的我,這事像一顆流星在心上一閃就過去了,沒在心上留下一點痕跡。
可是在去年(1936年)的“三八”節,那時我們是很窮困的,同時我在病著,可是為了青年婦女俱樂部的游藝,我是帶病在大冷天里跑著,我帶著病上臺。因為一點兒誤會,朋友們都不來幫忙了,事情是更加繁重了。我就在一種異常痛苦的情緒下干著這繁重的工作,游藝會終于在幾個朋友的努力之下結束了。可是我,我也毀了! 我單獨的,帶著很高的熱度和一個灌了鉛一樣重的頭,坐了一部黃包車回家。那時我們住南洋路。回到家忘了是為了找什么,在桌子上發現了他寫給別的女人(在“電通”時所追求的那位)的情書及那位姑娘給他的情書。啊,天哪!你們想象得到一個人會有那樣的痛苦嗎?朋友們不諒解,病,再加上愛人的不忠實,熔成一枝巨大鐵棒,迎頭痛擊了我!當我醒過來,我還是藍蘋,藍蘋是這樣的,不和唐納打一點麻煩,給他留了一個條子就走了。我沒有地方去,我跑到白天排戲開的一個房間里。因為我知道俱樂部的朋友們會來,他們是會替我想法子的。
等了一會兒,門開了,進來的是唐納。他要我回去,我說既然這樣,我們沒有再在一道的可能。可是他哭了,哭得哀痛極了!他說就是有什么回去說清楚了再分手,在那時我怕在旅館里鬧出什么不好的事來,我就同他回去了。可是我跟他說好,沒有再同居下去的余地,等天亮了我就走。啊! 我永不會忘記他哭的那可憐的樣子!后來他逼著我說原諒了他,可是我不開口。他回頭就走了。因為他走的神氣很不對,我跳下床,在外間桌子上發現了他留的條子,大意是他要死去。在一種驚急的情況下,我拼了全力跑到外邊,追上他了,要他回來。可他問我愛他不,原諒他不,天哪!在一個要死的人跟前我說什么呢?我說我愛他,我原諒了他!就這樣從那天起,我就掙扎在40度左右的熱度里,我胡說,我捶床,我罵人,我要瘋了啊!感謝唐納那時是很好的看護過我。為了窮,他伴我到他家,在蘇州他的一個親戚家里,我躺了將近兩個月。
結婚他是早就提過了,可是直到那時我才同意。不過,我們是說得很清楚的,就是并不是拿這種儀式來挾制著誰,只是為了解決經濟問題,因為結婚他可以從家里拿一點兒錢,這樣可以還清因為失業和病所欠的債。所以在舉行儀式的時候,三對當中我們沒有婚書,因為我們明白,如果一旦不相愛了,婚書是沒有用的。我和他都沒有把這種形式上的婚禮放在心里。
話再說回頭。那時我雖說是原諒了他,可是每想起那一夜,那兩封信,我的心就像攪碎了一樣的痛啊!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這件事,因為一方面是傷了我這份可憐的自尊心(我常常這樣想著,一個真正熱戀著我的人是不會對我情變的),但是最重要的是我那個阿Q的脾氣,我覺得我是不應該因為吃醋這事鬧笑話的,所以就深深的埋在心頭。在這種一觸即發的心情下,是很容易鬧別扭的,因為我們常常爭執,再加上朋友們因為誤會和我們的疏遠,以及我在職業上,工作上的沒有明確的出路,于是發生了回北方的事。
他在濟南自殺后,我回到濟南時,主要是想跟他當面講明。并勸他看重自己,以后不要再這樣,然后分手。可是當我看到他那可憐的樣子,可恥喲! 我的心軟的叫人不能相信,我甚至于完全饒恕了他的不忠實, 覺得人人都有錯處,只要認錯改錯就行了。
因為同情心和可憐心,我造成了一生最可恥的事,同他回上海。不過,那時我的確是想和他再建立一種新的生活。可是當我們住到畢勛路不久,我在一本書里發現了一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詩,因為太衰弱的關系,我全身抖著癱軟在地上。那是一段當我回濟南時,他寫給在日本的姑娘的熱烈的情詩(那時那姑娘已去日本)。我像一個癱子,呆呆的坐在地上,望著窗外的樹枝在風里急劇的顫抖,那蔚藍天上的云朵,啊!我永不忘記那一片片匆匆掠過的白云,我想自殺了。因為我沒有再出走一次的勇氣和能力,我的身體壞到極點了,同時又沒有一個人可以叫我訴說一下心中的痛苦。這個自殺的念頭在我的日記上是寫著的(這日記本在本月27日下午6時我不在家時,唐納拿走了)。可是我已經答應蔡楚生先生拍《王老五》,一種責任心,同時也是一線希望使我活下去。可是我卻陷在一種很厲害的郁悶狂躁里! 我時常捶自己的頭,打自己,無故的發瘋一樣的鬧脾氣,可是一見了人,尤其是朋友,我就只是傻傻的瞪著眼望著,我不能說出心里的郁悶,我漠視了一切友誼。
后來因為一進了聯華就有工作,感謝費穆先生給了我一個角色,我把什么都轉移到工作上,也就忘了不少的苦惱。接著拍《王老五》。排《大雷雨》,因為有工作,因為多和朋友接觸,我再也不想到死,我想到的是解決,解決!于是發生了我們的分居。
在分居的時候,我曾經和朋友,最親近的朋友——連唐納也包括在內一一商量過,他們都以為要是一刀兩斷,怕他吃不住,又自殺,只好采取緩慢的手段,就是給他一個希望,要他努力工作,寫作,讀書,以后還有相愛的機會。另一方面呢,在這種并不重要的打擊下和友誼的鼓勵下,他一定會努力的.只要努力,生活一定充實,那么這類的打擊是不會使人自殺的。可是他忍受不了,而又沒有決心去改變自己(并不是改變了,我就會愛他,我永不會再愛他的,因為抹不掉心上過多的傷痕),所以又發生了一次要自殺,是經我和三個朋友的勸說才不的。可是那時我對他講了,如果你再自殺,我將更堅強的生活下去,我的頭像鐵一樣,等待著輿論及一切責難,因為我問心無愧,我對得起唐納!
那以后,他說決不再自殺。我從沒有恨他!連現在,雖不再愛他,但還可以做一個好朋友,他是對任何朋友都有著濃厚的友誼的,我決不會因為這事而抹掉他的好處。就這樣我們還是來往著,只是很清楚誰都不攪誰。
但是有一天,他忽然找我談話,說這樣下去,他太苦惱,要跟我清算,并給我一封撕破了的信看一一那信是那個從日本回來的姑娘寫給他的,是失戀的信一一表示他對我的忠實。但是我已經不愛他了。
我問他既是要將我們的關系清算,要不要登報申明脫離關系呢?他說如果我需要就登,他是不需要的。我當然更不需要了。于是他決定離開上海。
這以后,我開始愛了別的人,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我愛了別人,與他有什么相干?他沒有理由過問,更沒有理由讓我顧及他。可是他回來知道了這事以后,第一次用示威的態度跑到我家里責問我,不知說了許多使我氣得流淚的字眼呀!可是我把頭偏在一邊,不要他看出我的難過。因為不久以前,白天演《大雷雨》,同時夜里拍《王老五》,使我的身體壞到極點,尤其是心臟衰弱的更厲害,他來的這天,又正是我連著拍了兩天夜戲的時候,我又病了。
第二天他又來了,進門就罵我,我請他出去,他不出去,于是我叫阿媽(秦桂貞)上來,但是他竟把房門鎖了,急得我那個善良的阿媽在外邊哭。可是我呢?我卻平靜的很,我知道他很痛苦,讓他罵罵出出氣也是好的。可是天哪!他罵的是什么呢了——我生平沒有受過的侮辱,他罵我玩弄男性,意志薄弱,利用男人抬高自己的地位,欺騙他,又說到我和他分居時給他的希望。可是這個希望是他自己不要的,他跟我清算了的! 難道我跟他已經清算過了還不能愛別的人?就是不清算,我也有權利愛別的人呀!
我默默的讓他罵,他罵夠了走了。可是我在心里起誓了,讓一讓二不讓三,他再來我就給他個厲害。我的讓一讓二,并不是怕他,而是可憐他,另方面是看重自己!
在一個夜里,他又來了,就這樣我打了他。他也打了我,我們關著房門,阿媽和朋友都敲不開。我瘋了,我就沒有那樣大聲的嚷過。這一次他拿走了他寫給我的所有的信,他又說登報脫離關系,但是他并沒有登。
我的家里除了一把小水果刀和一把小剪刀之外,別無武器,不要怕,來吧,我絕對不躲藏!講到所謂的“新聞政策”,我絕對不會像阮玲玉一樣,為著“人言可畏”而自殺,或是退縮,我一動都不動的在等著,在等著他們用斗大的鉛字來罵我!
唐納之一再的找麻煩,以及他的朋友們之要對我施以“不利的打擊”,不外是我們那次儀式在作怪。因為在這個社會,這個儀式一一雖然沒有婚書一一被普通人視為一種良好的兩性約束,自然是很平常的事。就是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利用來攻擊別人,也是一件極平常的事情。
起先我不愿聲張,完全是因為不愿為了這無聊的事來哄傳一時,同時我也不忍讓他唐納受到更多的苦惱,因為我一直是在可憐著他的。可是現在他既這樣,難道我是一個可憐的小蟲子,可以隨便讓人踐踏嗎? 不!藍蘋是個人,永不退縮,尤其是對這樣無恥的手段。在他的心目中,我既然變成那樣一個可恥的女性,他大可不必再來理我,我都沒臉理他,從那天起,我不再理他。同時除一兩個最親近的朋友外,我也不想對任何人講這些事。因為我怕人家說我是向人們乞憐,并且也沒什么講的必要;因為我對得起唐納,對得起我自己,我什么都不怕,我將倔強的活下去。可是現在我不能不講了,不然,人們將說我理虧,更加要欺侮我。
27日那天,我從鄉下回來,發現他留的條子和一管水筆,還有,他偷走了我的兩本日記。因為他說過他決不再自殺,所以在那些隱約的字里行間我沒有想到他再自殺。可是他又自殺了。
在他沒有自殺以前,就有一部分朋友,不知是因為不知道我們的內情,還是真正為他們的友情,或是⋯⋯對我表示了不滿,這個我是很知道的。他的自殺,我并不知道,只是從一個好朋友一一他是最了解唐納性格以及我們的糾紛的一一知道了一點。同時,又聽到了唐納的朋友將用武力對付我。哈哈!天哪,要是把這種雄心用到打××上,真的,中國絕不會亡! 可惜用在一個女孩子身上,哈哈.....
我僅是想說明事實,并對大家表明我對唐納的態度,此外,并無別的企圖。因此這事一說明,我不愿再為著這無聊的事情來浪費頭腦和筆墨,因而浪費了報章的可貴的篇幅。我對這類無聊的事情,沒有興趣再來羅唆了。我是需要保重自己,我要把任何時間都放在我的事業上去!
1937年5月31日
對了,今天的報上說唐納并未有自殺,是誤傳。我誠懇的這樣希望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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