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主義的終結？

歐美的經濟制度主要屬于“自由資本主義”體系，近代以來，逐步增加了福利因素，部分變成了所謂“福利資本主義”，但其主張自由市場的本質變化不大。歐美經濟能否再現光明，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自由資本主義”制度能否成功克服自身的缺陷，走出當前的困境。　　

1989年，著名學者、現美國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的政治經濟學教授的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在論文中提出了引起廣泛爭論和回響的“歷史的終結”命題。簡而言之，“歷史的終結”論意味著：“自由民主”和“自由資本主義”是現代社會的唯一選擇，這種路徑排除了歷史發展的其他路徑，代表著“歷史的終點”。　　

這個命題，在蘇聯和東歐相繼分崩離析的時候，顯得似乎很接近真理。但在2008年，橫掃全球的金融海嘯暴露了“自由資本主義”的重大缺陷：少數金融機構為了私利，置大多數人的利益于不顧，引發了巨大的金融災難，而為了挽救經濟，歐美政府又拿巨額納稅人的資金去救助那些制造了災難的銀行家，公平原則已蕩然無存。海嘯至今，歐美經濟一直表現疲弱，遲遲無法復蘇，“自由資本主義”模式很明顯遇到了重大挑戰，只是我們還沒有確定：這個挑戰是暫時的？還是有長遠的根本性影響？　　

相信“自由資本主義”暫時遇到困難的人有很多理由支持其論點。歸納起來主要有兩方面：理論上和經驗上。理論上來看，西方的古典和現代經濟學大都支持“自由資本主義”，從各方面論證了這種制度的先進性與合理性；從經驗上看，雖然資本主義曾經經歷過多次重大危機，如上世紀三十年代的大蕭條和七十年代的滯脹，但最后都能克服危機幷達到新的繁榮，某種程度證明了這種制度的內在生命力。　　

但是，理論的論證是建基于對復雜世界的簡化和假設，而這些簡化和假設很有可能偏離今天的現實，使理論變得可疑；經驗只能說明過去，不研究事件之所以發生的背后邏輯，只是以過去發生過來推斷將來也會發生，這樣的論證肯定也不牢靠。“自由資本主義”究竟能否持續成功，仍有待進一步分析和實踐的檢驗。　　

“自由資本主義”社會的特點是擁有資本者在自由競爭中的明顯優勢和普通勞力出賣者的顯著弱勢相結合，導致社會的貧富差距越來越大。這個特點我們在現實生活中很容易觀察到：經濟越自由，貧富差距越大。根據聯合國數據，號稱全球經濟最自由地區之一的香港，08年其反映貧富差距的基尼系數為43.4，在全球排名82；近年來積極發展自由經濟的中國，08年基尼系數為46.9，全球排名93；而自由經濟比較發達的美國，其08年基尼系數為40.8，全球排名71。　　

貧富差距的擴大，很容易導致社會的不穩定，這個現象我們可以從今天遍布中國的勞資糾紛、群體性事件中看到；福利相對中國大陸較好的香港、美國，近年來因貧富差距開始有一些社會不穩定的跡象。　　

按過去的經驗，如果我們希望在保持資本主義的自由競爭特點的同時，又要保持社會穩定，最可能的選擇就是實行“福利資本主義”模式。今天的歐洲國家、包括美國都或多或少的實行一定程度的“福利資本主義”，道理就在這里。其特征是在保障資本獲得利益的同時，由政府向趨于貧困的勞動階層提供較全面的福利，以保障其生活素質，維護社會穩定。政府提供福利的資金主要來源于較高的稅負，但更重要的是來自于政府發行的公債。　　

歐洲國家普遍有較好的福利和較低的貧富差距，但最近爆發的歐盟國家主權債務危機，卻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歐洲福利社會的真相：歐洲人民享受的福利，很大部分是由高漲的政府財政赤字支持的。當歐洲債務危機爆發，國債集資困難的情況出現后，政府就必須大幅縮減開支，減少社會福利。但是福利的減少幷不容易， 2010年5月5日，希臘政府的縮減開支政策公布后，數萬群眾走上街頭抗議，導致三人死亡；2010年5月31日，數以萬計的葡萄牙示威者游行抗議政府的財政緊縮政策；2010年6月9日，西班牙公共部門員工罷工抗議政府的削減赤字計劃；隨著越來越多的歐洲國家緊縮財政開支，估計類似的抗議活動會日趨頻繁。　　

從理論上看，當今歐美的主要經濟模式—采用自由市場制度以讓資本得利來維護社會上層的利益，采用福利制度來維護社會下層的利益的模式，由于支持福利來源的國債融資無法繼續下去而產生了重大危機。如果福利無法維持，社會的穩定很可能也無法維持，而社會穩定是經濟發展的基礎，沒有社會穩定何來經濟的穩定和復蘇？　　

如果歐洲的國債危機只是市場的短期反應，危機過后歐洲國家仍能如過去般從市場大量融資，則歐洲的“福利資本主義”模式尚不致出現致命危機，但是在可見的將來，歐洲國家的國債融資將無可避免地縮小，社會福利難以恢復，社會的動蕩可能長期化，歐洲在找到新的經濟發展模式前，前途暗淡。　　

美國的經濟雖然較之歐洲經濟更具活力，但其面臨的困難和歐洲基本一樣，美國同樣需要長期巨額國債融資彌其補財政赤字，由于美元的國際儲備貨幣地位，美國國債較易融資，但越來越多的國債，遲早將遭到市場冷遇，屆時，美國也將陷入改變經濟發展模式的困境，而在找到新模式前，美國的經濟同樣前途暗淡。　　

　2010年6月27日　，美國總統奧巴馬表示：債臺高筑的美國人民不會再用“借錢消費”的模式振興美國經濟，宣告了現行模式的破產。但是，面對產業空心化的現狀，美國要想重整工業、擴大出口，還有漫漫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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