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法國總統馬克龍訪華受到了中國政府的高規格接待，訪問期間和訪問結束后，他多次發表談話，其中最令人矚目的是關于強調歐洲的戰略自主，法國不作美國附庸的觀點。馬克龍的這一談話得到了歐盟領導人和歐洲一些國家的贊許，也贏得了國際社會的贊譽，但是卻引起了美國及其走狗們的強烈不滿。此事表明，久違了的戴高樂主義開始回歸，歐洲再一次走上覺醒之路，歐美關系出現了新的轉折，國際政治格局在百年變局新的歷史條件下開始發生進一步的突變。但現實的情況也表明，歐洲的保守勢力依然強大，美國對歐洲的影響力和控制力不容小覷。在俄烏戰爭激烈進行，其發展方向尚存在重大不確定性的當下，以法國為代表的歐洲覺醒力量對俄烏戰爭的立場，將直接關系到歐洲這一新戰略自主取向的成敗。

　　一、歐洲被美深度綁定，實現戰略自主異常艱難

　　戰后近八十年的歷史，總體上既是美國聯合歐洲稱霸世界的歷史，也是美國深度綁定歐洲的歷史，也是以法國為代表的覺醒力量抗爭的歷史。迄今大體經歷了這樣幾個過程：一是美國對西歐推行馬歇爾計劃，在經濟上對其綁定。二戰后，整個歐洲滿目瘡痍，主要國家都被打殘了。美國為了稱霸世界，主動實施了“復興歐洲計劃”，即“馬歇爾計劃”。該計劃從1947年7月開始，持續了4個財政年度。期間，西歐各國總共接受了美國包括金融、技術、設備等各種形式的援助合計131.5億美元，其中90%是贈予，10%為貸款。這一計劃一方面使得西歐很快走出了戰爭的陰影，但同時在經濟上也被美國牢牢綁定。二是建立北約組織，在軍事上綁定歐洲。為了對抗蘇聯，美國于1949年4月牽頭成立了“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初始成員國共有12個，除美國和加拿大外都是西歐國家。該組織名義上是一個防御性的軍事組織，實際是針對蘇聯、綁架西歐，乃至美國賴以稱霸世界的戰略性、進攻性的軍事組織。三是意識形態深度滲透，在思想文化上綁定歐洲。美國對西歐在實施經濟和軍事綁定的過程中，極力進行意識形態滲透，通過政府與民間的各種形式大肆宣揚其自由民主人權的價值觀，在政治和文化上培植代理人。經過幾十年不懈地滲透，迄今整個西歐在意識形態上完全接受并倒向了美國，甚至比美國還“美國”，已經徹底被美國殖民化了。四是挑起冷戰，在安全上綁定歐洲。“二戰”結束后，在英國的協助下，美國很快就將進攻的矛頭對準了蘇聯。1946年3月5日，英國前首相溫斯頓·丘吉爾在美國的富爾頓城威斯敏斯特學院發表了反蘇、反共產主義的演說，攻擊蘇聯和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用“鐵幕籠罩起來”，這一“鐵幕演說”被認為正式拉開了美蘇冷戰的序幕。1947年3月，“杜魯門主義”的出臺標志著東西方“兩大陣營”對抗的正式開始。至此，西歐各國完全被美國綁上了冷戰的戰車。五是北約東擴，全面掌控歐洲。從1999年到前不久芬蘭的加入，北約已經進行了六輪東擴。至此，東歐國家絕大部分都已經被囊括其中，目前北約成員國已達到31個，牢牢地控制著整個歐洲。

　　在美國經濟軍事等方面綁架西歐的同時，西歐各國也采取“歐洲一體化”等措施進行抱團取暖，旨在擺脫美國的控制和在美蘇冷戰夾縫中的尷尬地位。這一過程大致是與冷戰的過程同時開始的。為了有效發揮歐洲的整體作用，維護地區安全和國家利益，在法德兩國首先實現和解的基礎上，1951年4月，歐洲煤鋼共同體成立。締約國有法國、西德、意大利等六個國家。這是歐洲歷史上首次出現的擁有超國家權限的組織。1965年4月，六國又簽訂了《布魯塞爾條約》，將歐洲煤鋼共同體、歐洲原子能共同體和歐洲經濟共同體統一起來，統稱歐洲共同體，到八十年代，歐共體成員國達到10個。1991年12月，歐共體馬斯特里赫特首腦會議通過了《歐洲聯盟條約》，歐盟成員國發展到27個，其中23個同時也是北約成員國。期間，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時任法國總統戴高樂主張堅持獨立自主的原則、維護戰后法國在國際事務中的大國地位、建立以法國為核心的歐洲，以對抗美國的控制。其具體措施包括：撤出北約一體化組織，改變對美國的從屬地位；打破美國的核壟斷，建立法國獨立的核威懾力量；主張同蘇聯及其他社會主義國家建立“緩和、諒解、合作”的關系，積極推動中法建交；實行非殖民化，保持和增進法國在第三世界的利益和影響。戴高樂的這些主張和政策顯然與美國的霸權主義是格格不入的，因此被稱為“戴高樂主義”。幾十年來，在歐洲內部之間以及法美關系上，法國在許多國際和地區重大問題上都表現出了某種特立獨行的特質。到2019年11月，馬克龍總統在接受英國《經濟學人》雜志采訪時提出了世界正在見證“北約腦死亡”的著名論斷，直至目前馬克龍又強調了實現歐洲的戰略自主，不做美國附庸的鮮明立場。

　　然而，總觀戰后歐美之間的關系，呈現出這樣一種突出的特點，那就是二者相互勾結，沆瀣一氣是主流，所謂歐洲覺醒和戰略自主是支流。歐美之間由于同屬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的世界列強，在奴役、剝削和壓迫世界各國人民方面有著天然的共同屬性和利益，歐洲始終有著依賴美國的經濟支持和防備蘇聯擴張的現實需求。特別是蘇聯解體、冷戰結束后，他們又露出了列強的貪婪兇殘本性，與美國臭味相投、助紂為虐，包括英法在內的北約成員國都積極參與了美國主導發起的多場戰爭，如波黑戰爭、阿富汗戰爭、伊拉克戰爭、利比亞戰爭和科索沃戰爭，直至正在進行的這場二戰后影響最大的俄烏戰爭。與此同時，歐洲又普遍不滿和不甘被美國的脅迫和壓榨，以法國為代表的國家時常借機對美國表現出一定程度的抗爭，甚至做出了對北約退群的動作，多次提出歐洲戰略自主，不能充當美國附庸的主張。法國帶頭做出的這些舉動，表明歐洲內部并非鐵板一塊，在很大程度上體現的是歐洲覺醒力量的某種反抗精神。對于這種覺醒，世人應當抱有冷靜的態度：一方面要積極肯定和支持，在世界正在經歷百年變局的大背景下，歐洲的這種覺醒是難能可貴的，也是大有希望和前途的；但同時也要客觀清醒地認識到，持有這種觀點的國家及其政客在歐洲還是少數，多數國家和政客懾于美國的淫威，為了自保還是要看美國的臉色行事的，即便內心里有某種想法和沖動，也不敢輕易暴露。因此，目前從整體上看歐洲實現獨立自主和戰略覺醒的條件尚不具備。

　　二、歐洲絕大多數國家都追隨美國深度介入了俄烏戰爭

　　當前，正在歐洲激烈進行的俄烏戰爭已經打了一年多了，對于這場戰爭的評價，人們普遍的認識是，這場戰爭是二戰以后對世界局勢影響最大的一場戰爭，之所以有這樣的認識，很大程度是由于歐洲各國的深度介入。這場戰爭，就其背景來看，既是冷戰余毒的惡劣影響，也是蘇聯解體后遺癥的一次集中爆發。包括法德在內的歐洲各國，如果真的擁有戰略自主的覺悟，完全可以做到置身事外，而不受戰爭的波及。因為交戰雙方俄羅斯與烏克蘭都不是歐盟和北約成員國，二者誰勝誰敗都不會對歐洲各國的發展產生直接的損害和影響。因此，這場戰爭與歐洲何干？但現實的表現正好與此相反。歐盟各國在美國的蠱惑下，愚蠢地積極介入，結果不僅使自身遭受到了戰后以來最大的損失，而且給國家信譽也帶來了巨大損害，處在令世人恥笑的尷尬境地。歐洲愚蠢的主要表現：一是制裁。戰爭爆發后，歐洲各國跟隨美國對俄羅斯發起了歇斯底里般自殺式的制裁。他們寧可自己受損也拒絕購買俄國的石油和天然氣，凍結和沒收俄羅斯國家和個人資產達3200多億美元，斷絕了經濟往來，就連俄國的貓狗和已去世100 多年的柴可夫斯基都被制裁了，其瘋狂的程度令人發指。二是支援。歐洲許多國家按照美國的要求，積極向烏克蘭提供各種武器彈藥，支持其與俄羅斯作戰；一年多來，歐盟已向烏克蘭提供了近50億歐元的資金援助；戰爭開始后，歐盟領導人和歐洲許多國家的領導人爭相到基輔面見澤連斯基，對其表達支持。三是激活了北約。北約組織是這場俄烏戰爭的始作俑者之一，本來此前這一組織已基本處于“腦死亡”狀態，但是俄烏戰爭使其借尸還魂。戰爭開始不久，在美國的主導下，北約組織決定各成員國必須將軍費提高到2%；戰爭開始后，法德兩國領導人一改對美俄烏三方努力勸和，極力避免戰爭爆發的態度，積極主張向烏克蘭提供武器和資金，誓言要支持烏克蘭堅決打敗俄羅斯；一些歐盟國家甚至還向烏克蘭派遣了雇傭軍直接參戰。

　　總之，對于這場戰爭，歐洲參與的程度是很深的，從這里即可清楚地看出歐洲列強與美國的霸權主義完全是一丘之貉，這是資產階級的軟弱性和帝國主義的反動本性決定的，改也難。而當前提出的戰略自主和不作美國附庸的主張，應該看作是馬克龍為代表的歐洲覺醒力量對這場戰爭反思后產生的一絲靈光閃現。

　　三、對俄烏戰爭的立場是檢驗歐洲實現戰略自主的現實標準

　　對于法國為代表的歐洲國家這種左右橫跳，搖擺不定的立場，我們該有清醒的認識。他們的這種表現完全契合資產階級作為中間勢力的一般特征。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毛主席在提出“三個世界劃分理論”時就把歐洲列為爭取和團結對象的第二世界。蘇聯解體，冷戰結束后，國際政治格局在整體上并沒有根本性的改觀，美國一超稱霸世界，成為包括歐洲在內的世界各國人民的敵人。歐洲所謂實現戰略自主，說到底就是要掙脫美國的控制，將美國的霸權主義從歐洲趕出去，使得歐洲各國徹底擺脫美國附庸的地位，獨立自主地決定自己的命運。戰后幾十年來，歐洲的戰略自主努力之所以成效甚微，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其階級屬性和階級地位的局限，不具有徹底地反對霸權主義的斗爭精神，況且其自身在很大的程度上就是霸權主義的一部分呢？對于歐洲，唯一的出路是審時度勢，認清美國的霸權主義是世界各國的共同敵人，積極順應百年變局的時代潮流，勇敢地站在廣大第三世界發展中國家一邊，站在世界歷史發展的正確一邊。這才是歐洲實現戰略覺醒的時代背景和根本內涵。

　　現實地看，正在進行的這場俄烏戰爭對于歐洲實現戰略自主，擺脫對美的附庸地位提供了難得的歷史機遇，也是一種實際的考驗。這場俄烏戰爭的實質是西方冷戰余毒的惡劣影響，也是蘇聯解體后遺癥的一次集中爆發，從根本上說是美俄之間的一種戰略性較量。因此，歐洲的態度至關重要，這不僅決定著這場戰爭的走向，更是決定歐洲所謂戰略覺醒的取向能否實現的關鍵性因素。換句話說，歐洲如果不能真正地從這場戰爭中走出來，站在世界正義力量一邊共同反對美國的霸權主義，為塑造新的國際秩序做出貢獻，其所追求的歐洲自主和不做美國的附庸就是一句自欺欺人的空話！

　　當前，美國的全球霸權體系已經動搖了，作為其中起著關鍵作用的美元霸權已經在世界各國去美元浪潮的沖擊下開始崩潰了，此時是歐洲對美反戈一擊的最好時機。從策略選擇上看，應當循序漸進地實現這樣三個目標：首先是法國帶頭宣布中立，全面停止對烏克蘭的戰爭支援。停止戰爭是當前歐洲各國的普遍愿望，只要法德等歐洲大國率先停止對烏的軍援，相信歐洲的多數國家都會跟進，而失去了歐洲國家的援助，烏克蘭肯定支撐不下去。先使戰爭停下來，后續的事情拿到談判桌上解決。二是有序解除對俄羅斯的各項制裁，理性務實、平等穩定地與俄羅斯建立正常的國家關系。歐洲國家應當清醒理智地認識到，不論是戰后的蘇聯還是今天的俄羅斯都沒有實際地構成對歐洲的戰略威脅，俄羅斯是其搬不走的鄰居，與其友好相伴是歷史的必然。三是拋棄北約組織，徹底擺脫美國對歐洲的束縛。美國對歐洲的控制和北約的存在是戰后歐洲動亂的根源，也是歐洲實現戰略自主的根本障礙。這個問題再往大了說一點，不僅涉及到歐洲的覺醒，而且事關整個歐亞大陸國家的百年覺醒。歐亞國家應主動順應世界百年變局的時代潮流，借這次俄烏戰爭的歷史機遇，團結起來，徹底顛覆自一戰以來美帝國主義稱霸全球的世界秩序，實現歐亞大陸前所未有的大聯合，堅決把美國霸權主義趕出歐亞大陸，徹底消除這個戕害歐亞大陸百年的妖魔。敢問歐洲諸君，可有這個雄心壯志否？

　　總之，這場俄烏戰爭激起了歐洲戰略自主的強烈愿望，也創造了實現這種愿望的絕佳機會。期待歐洲的覺醒力量能夠積極順應歷史潮流，抓住難得的歷史機遇乘勢而為，為終結美國的霸權主義，實現世界的和平與發展做出無愧于歷史的應有貢獻。

　　本文寫作于2023年5月4日

　　作者系中國紅色文化研究會會員，昆侖策特約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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