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權力創造財富 財富維護權力

    

    最近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寡頭——新俄羅斯的財富與權力》一書深刻記錄了俄羅斯社會變革過程，其中對莫斯科市長盧日科夫和葉夫圖申科夫之間權力與財富的勾結作了細致入微的描寫。現將這一段內容摘錄如下。 
   
    盧日科夫幾乎從未挨過新聞界的批評，這其中的部分原因是，他以補貼房租的形式為很多報紙和電視臺提供財金援助。媒體相信，盧日科夫隨時可以收回公寓，所以他們都小心翼翼地避免觸犯他。盧日科夫在他自己的帝國里是國王，他對沒有人敢向他挑戰這個事實感到非常得意。 
    當某篇文章或廣播觸犯了盧日科夫，他會向城市法庭起訴記者誹謗他，這些法庭也得到了他的補貼資助，所以每個他起訴的案子基本上都是以他的勝利而告終。但是下面這個例子后來讓盧日科夫付出了代價。 
    —份名叫《莫斯科新聞》的獨立周刊上，刊登了蓋達爾的一個講話。蓋達爾說“莫斯科的經濟生活官僚化非常嚴重，到處是規章制度，這導致了普遍的腐敗。每個與莫斯科市機構打交道的人都對此非常清楚。遺憾的是，這種現象愈演愈烈，絲毫沒有消失的痕跡。”盧日科夫向法庭起訴了蓋達爾，說他毀壞了莫斯科市的名聲。蓋達爾很認真地對待盧日科夫的起訴，他的律師提供了發生在莫斯科市賄賂事件的證據，但是，盧日科夫最終贏得了這次官司，法官沒有解釋理由。但蓋達爾講話的正確性在２０００年１１月又—次得到了證實，當時莫斯科市負責房屋建筑的頭子弗拉基米爾•科切特科夫被逮捕，他試圖從簽署一個路燈合同里收取８２７美元的好處費。人們發現他在瑞士銀行有７０萬美元的存款賬號，人們還在他住的房子里的暖氣后面的一個塑料袋里發現了６.７萬美元的現金。 
    對于盧日科夫作為政治領導人來說，新俄羅斯的最初幾年是很困惑的幾年。國家宣稱是民主市場經濟，但早期的法律、傳統和人民的思維模式還印在人們的腦海里。對蘇聯經歷和新資本主義的過渡時期，沒有現成的教科書可供參考。最困難的問題之一就是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的關系問題。舊體系是靠共產黨單方面隨意說了算，私人利益根本不存在或從現實中被驅逐出去。然后，幾乎是過了一個晚上，共產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以選舉為基礎的民主制度。新的政治領導人，盧日科夫就是其中的一個，突然面臨過多的新的私人商業利益，人們急于得到這些利益。這種私人商業利益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可從現實里驅逐出去，人們對此的要求是非常強烈的。從舊制度到新制度的過渡中，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的界限變得模糊了，私人利益幫助人們得到了公共財富，俄羅斯新的領導人，包括盧日科夫在內，對此也無可奈何。 
    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的混合在很早的一個爭論就有先兆。這個爭論涉及盧日科夫在一個名叫組織委員會公司的角色，這個公司是一個壟斷性質的公司，負責把市里管理的房子賣給個人。１９９１年，盧日科夫當時還是波波夫手下的副市長，兼任了組織委員會公司的一把手。作為市里的領導人，他把兩座很值錢的樓房轉給了組織委員會公司，這顯然就有利益沖突。迫于新聞界的批評和檢察官的壓力，盧日科夫在１９９２年４月２２日辭去了公司的領導職務。 
    但組織委員會公司是盧日科夫基本體系的先驅，它把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結合起來，這種方法到了９０年代就全面推廣開了，尤以盧日科夫最好的私人朋友葉夫圖申科夫為首的大公司的誕生為典型。 
    葉夫圖申科夫致富的路是在一個很小的莫斯科市官僚機構開始的，這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地方，名字叫莫斯科市科學技術委員會。這是一個不被重視的部門，葉夫圖申科夫當時擔任主任，他發現預算補助已經枯竭了。１９９３年，盧日科夫擔任市長后不久，葉夫圖申科夫經商了，他把自己的小部門變成了私人公司。他說：“最初的想法就是為科技委員會創造利潤，以彌補國家補助的不足。我像每個人—樣，在做試驗。”他的試驗確實很賺錢，創建了一個集電話、電子、保險、旅游和其他商業為一體的聯合股份公司。公司的名字叫西斯特馬。 
    葉夫圖申科夫告訴我說，他是盧日科夫家庭的朋友，并堅持說，他沒有利用他與盧日科夫的友誼與他談論商業投機。盧日科夫的另外一個助手說，葉夫圖申科夫是除了盧日科夫妻子葉連娜•巴圖林婭以外，盧日科夫最好的朋友。葉夫圖申科夫曾經是他們婚禮上的伴郎。盧日科夫的妻子是一家名叫英特科的塑料公司的總裁，被盧日科夫稱為他們家庭收入的主要來源。葉夫圖申科夫把他在另外一家名叫阿爾麥科的塑料公司２４％的股權賣給了盧日科夫妻子的公司，該公司是由她和她弟弟維克多合開的。 
    西斯特馬聯合公司早期的資本來源不清楚。根據該公司總裁葉夫根尼諾維茨基的說法是，聯合公司最初是由９０年代初期通過出口石油，進口計算機而輕松賺錢的一些進出口公司組建而成的。“我們通過貸款購買原油，再把原油賣給西方，然后我們購買電視機、計算機、食品，把這些產品在國內市場銷售，就這樣，一個大的利潤市場就產生了。１９９５年，有可能通過一筆交易獲利１００％，用１美元買來的東西，２美元賣掉。”故事聽起來像同時期典型的快速致富的故事一樣，但沒有透露葉夫圖申科夫作為市長的朋友給公司帶來的好處。 
    好處最初體現在私有化初期。根據公司的報告，西斯特馬在１９９４年至１９９６年資產增加了近６倍，達到１０億美元。最有啟示的兼并是莫斯科電話公司。該公司壟斷莫斯科所有的電話，是世界第５大電話系統，有４００萬條電話線。該公司的網絡最差，有一條中繼線２３１局從１９５０年就開始使用。但它還是能賺錢的公司，因為有越來越多的用戶需要更好的電話服務。如果提高通話費率，電話公司肯定會盈利。 
    當盧日科夫的市政府決定在１９９５年把電話公司所得３３％股份私有化時，葉夫圖申科夫出現了。他為他原來的工作單位起了個名字，把原來的名字稍微變化了一下，從原來的莫斯科市科學技術委員會改為莫斯科市科學技術委員會暨公司。“暨公司”幾個字是由西斯特馬大部分控股和擁有的一組公司的名稱。他的新公司在１９９５年４月２１日莫斯科市資產基金投資投標中獲勝，贏得了莫斯科電話公司，價值１．３６億美元，其中的１億美元可以用提供設備來代替，這僅僅是當時電話公司的市場價２０億美元的一小部分。 
    當私有化結果公布時，公布的贏家是“莫斯科市科學技術委員會暨公司”，交易背后的真正買主，西斯特馬聯合公司，沒有被提及。私有化是個內部交易。盧日科夫使他的朋友葉夫圖申科夫從中得益。 
    西斯特馬是個非常私人化、非常隱蔽的公司。直到１９９８年，股票經紀人為國外資商發布電話公司的研究公報時，也沒有注意到“莫斯科市科學技術委員會暨公司”與西斯特馬的聯系。也無人清楚誰是西斯特馬聯合公司的真正主人。公司對外不公布所有制的詳細報告，只提供零星的財務文件。公司總裁諾維斯基告訴我說，母公司１００％的由另外一家公司西斯特馬投資公司所有，而西斯特馬投資公司的４０％的股份由一家盧森堡投資公司所有，其余的股份在個人手里，包括葉夫圖申科夫。盧日科夫否認西斯特馬是“市長的備用口袋”。 
    隨著莫斯科的繁榮發展，葉夫圖申科夫的聯合公司與莫斯科市金融流量的關系更加緊密。作為西斯特馬下屬的莫斯科重建與發展銀行，成為莫斯科市“指定”銀行，對外發放城市資金，比如向吉爾卡車公司提供補助。西斯特馬下屬的保險公司為莫斯科地鐵投保。西斯特馬——耐夫特經營莫斯科加油連鎖站。西斯特馬——戛爾斯是莫斯科中心的主要房地產開發商。西斯特馬電信在莫斯科兩家移動電話公司有股權，其中一家處于市場領先的地位。西斯特馬還擁有著名的兒童商店兒童世界、國際旅行社和其他電子工廠。葉夫圖申科夫一下子擁有很多頭銜：盧日科夫的朋友和顧問、西斯特馬老板還有其他像莫斯科股票交易所聯合會主席等職位。他輕易地來回在公共利益生意和私人利益生意之間活動。 
    阿列克謝•烏柳卡耶夫是市政委員會的改革派成員，也是蓋達爾學院的副院長。他把西斯特馬公司現象描述為典型的盧日科夫方式。“在莫斯科關系網里，有兩條腿走路非常重要，一條腿在商業界，另外一條腿在管理界。”他告訴我說，盧日科夫創造了一個體系，在這個體系里，城市部門與私人生意聯系起來并不少見。烏柳卡耶夫說：“一方面，他們管理預算費用；另一方面，他們又要賺錢。第三點，城市對他們兩者起監督作用。合起來就是：供、需、管理。”烏柳卡耶夫把這種方式稱為政府的“商業化”。他說：“實際上每個市政府機構都有預算外基金”，用來為自己的生意收取利潤。利潤通常是隱蔽的。在１９９７年為海外投資商起草的計劃書里，莫斯科市承認它所有預算外的基金達到整個９９億美元收入的１／５，很多專家說，實際上的金額比這個還要多得多。 
    在西方經濟里被認為是利益沖突的事情在莫斯科就是標準的程序。１９９７年莫斯科市從全球資本市場借了５億美元，該市決定從收益中發放貸款，以鼓勵投資。葉夫圖申科夫是２４位決定發放貸款的市政委員會成員之一。誰得到了貸款？西斯特馬得到了貸款，它得到了至少三筆貸款：１６５０萬美元的市商業區的房地產工程；１６５０萬的電視機廠；１５００萬美元的數字電話交換機工廠。一位市里的官員說，葉夫圖申科夫出席了會議，坐在那里一言不發。 
    西斯特馬的興起不僅僅是關于財富的故事，也不僅僅是對盧日科夫權利和金錢混合體的炫耀。當西斯特馬成型的時候，新的俄羅斯經濟正在變為部落和家族式的體系。它孕育了聯合公司（人們客氣地稱之為金融——工業集團）。實際上是一些小型帝國，通常與政治領導人聯盟。盧日科夫作為日益蓬勃發展的大都市的市長需要與金融——工業集團結盟，結盟對象就是西斯特馬公司和葉夫圖申科夫。 
    葉夫圖申科夫和盧日科夫兩個人一起度假，周末花幾個小時進行長時間的討論，他們開始私下推測如果盧日科夫和葉利欽競選總統，對盧日科夫會有什么樣的結果。最終，盧日科夫決定在１９９６年的俄羅斯總統大選中，支持當時總統葉利欽。但他們的討論在這之后還進行了很長時間。葉夫圖申科夫堅信盧日科夫強有力的論點：他可以像他建設莫斯科市一樣，改變俄羅斯這個國家的面貌。葉夫圖申科夫覺得盧日科夫有機會創造歷史。 
   （《環球視野》摘自《領導文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