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臺游記 陳鴻彝
春節,我在臺灣轉了半圈
我家一行二男三女用五天時間,融入“2010春節臺灣游”的大潮,在寶島的臺北、臺中、嘉義、南投轉了轉,一路行去,享受風光,評味山水,體察人情,雖說是浮光掠影,畢竟有點收獲,于是把所見所思梳理梳理,連綴成了這篇流水賬。
臺北中山紀念館【臺灣游之一】
2010年2月13日 (己丑年歲末)晨5時半,迎著寒風,我與老妻隨女兒女婿伴外孫女,一起來到首都機場T3航站樓。這可是功能設施均優于倫敦新機場的巨型建筑,我卻來不及細看,急于找領隊小G去辦了登機手續,托運行李,在候機廳的食鋪進了早餐。提前半小時登機,于8:20起飛,穿越山東半島的藍天,沿東海之東側線南飛,11時抵達臺灣桃園機場。
臺灣“中旅社”導游小Y來接團,一眾21人上了大巴,隨即直奔臺北市區。路上,小y抓緊時間,介紹了“臺灣游”的逐日安排、參觀處所和食宿地點,特別強調了“注意事項”。我覺得只要死守“隨團行動”幾個字就夠了,其馀到時候她自然還會說的,現在不必花那個腦筋去聽、去記,就抓緊時間,透過窗戶向外張望,用雙眼搜集最新信息。只見綠茵鋪地,青翠接天,如行在早春二月的江南,只是兩側的民房卻沒有那么密集,而民用建筑色彩卻顯得花俏明麗而輕巧,新舊共呈,傳統與時尚并在。我這才確認自己真的置身于一片和北國風光大不一樣的天地里了。車窗外,細雨霏霏,正好應了那句話:“冬天里到臺北來看雨”,是有點“朦朧”。
車在“孫中山紀念館”前廣場停下,一行人入館參觀。該館當地人呼“國父紀念館”,位于臺北市信義區仁愛路、忠孝東路四段和光復南路、逸仙路之間,1972年落成。建筑整體呈唐朝宮殿式風格。除主廳、東西二室外,配有逸仙藝廊、德明藝廊、翠亨藝廊、載之軒、翠溪藝廊、翠溪藝廊視聽室、視聽中心團體欣賞室、中山講堂、演講廳、逸仙放映室、 孫逸仙 博士圖書館(藏書三十萬冊)、勵學室等等。導游說:可看的太多了,但只給半個小時,只能參觀大廳和左右兩室了。
進得入口大廳,一抬頭就見一尊高約 6米 的孫中山銅質座像。 孫 先生正安祥地接見著每一個來訪者。我鞠躬致意后,移目去讀先生親手節錄的《禮記·大同》篇,浮想著辛亥風云,快一百年了,頓感時序變易之匆匆而中國天地變化之大。女婿指著那面墻上的巨幅“全家福”給我看 孫 先生在廣州時和他的追隨者們在一起的畫面,問我:“在這百十號歷史人物中,您認識的有幾個?”我端詳著,說:“一個都‘不認識’,只有約摸二、三十個人在圖書音像里見過面。這些左派右派的代表性人物,歷史書上都有介紹。”他說:“畫這幅畫的人,可不管什么左派右派,只畫出了當時追隨 孫 先生的那些人,給人很強的歷史感。”“是的。他在努力還原歷史畫面。這永遠是個大課題,不容易做好。”
說著,我們進入了“思想”陳列室,瀏覽壁上金字大書的“三民主義”與“建國大綱”。“大綱”開宗明義,首標關乎衣食住行的糧棉產業的發展。我有興致地念著,女婿小W竊竊而言:“這段話,打著‘農業文明’的胎記。”我沖著他說:“‘農業文明’?農產品可是普世人群最基本的生存保障,也是人類生存質量的最核心的指標。舍大眾衣食而言的所謂‘現代化’,扯淡!人可以不用電腦,不看電視,不開汽車,但不可以不吃飯,不穿衣,而是要吃得更好,穿得更好,住得更好,這才叫‘民生’!”女兒見我這么“好斗”,便囑我要“多看、少說,不爭”,因為時間有限,顧不得那么多,還打擾了別人。我則回以“大不了回南京中山陵去看,比這兒好多了。”
然后,便轉向“事跡”室去,老妻注意到那兒有一組圖表,展示著臺人響 應孫 先生而革命的史跡,還有 孫 先生早年三次過臺的軼事,問導游可曾聽說過,導游小Y笑笑說:“我還太小。這些事,我也是剛剛知道。”
步出館外,見有三五人在高墻下打坐著,口中嘟噥著什么,也有人舉著標語牌立在路邊。來此前,導游已跟大家打過招呼:“那是‘法輪功’,并不是臺灣特產。你們不必介意,走自己的路好了,沒事的。”果然。
一行人全都上了車,坐定后,小Y說帶我們去午餐,說這邊的菜很清淡,不大合北方人的口味。“桌上放了鹽和醬油,需要的話,自己加。廚師照這邊的口味做,不會做得太咸。”有人便呼應:“現在講科學進餐,我們也在改。”正在讀小學五年級的外孫女Q可不管這些,她歪著腦袋問我:“姥爺,這‘天下為公’的‘為’,是‘行為’呢?還是‘認為’呢?還是‘作為’呢?還是‘為了’、‘為之’呢?還是‘因為’、‘成為’呢?”我一下子被她繞懞了,難以判斷小家伙擺出這么多問號的“意思指向”,驚訝她一路上在琢磨什么,便說:“等我想想,想想。你要是有答案,就告訴爺爺。”她眨著眼睛說:“考您呢,不告訴您。”女兒便沖我說:“嘿,栽了吧?”
從101大廈俯瞰臺北【臺灣游之二】
2月13日 下午,去“天下第一高樓”101大廈(卜這是2004年經國際認證的)。電梯以每分鐘 1100米 的超高速用37秒把我們送上了89層(標高 382米 ),看樓內高檔的精品工藝商鋪;參觀世界最大球狀“風阻尼器”。此物直徑 5.5米 ,重660噸,能保護這座聳入云天的塔型建筑,讓它在高空氣流中安然穩坐。再登91層室外觀景臺。導游給租來了“多媒體音影導覽器”,每人一只,耳麥中語音清晰而不擾旁人。隨著它的娓娓介紹,仰看 508米 高的塔尖,俯視臺北市全景。可惜,因為陰雨,霧罩云飛,只偶爾目擊城市概貌。西部、北部是城區,一片片的水泥建筑群挨擠著;東部、南部是山區,層疊著郁勃蔥翠的山林,給人印象深刻。透過雙層玻璃冪墻,對照著落地窗前的廣角圖片,可以辨認出:西部,臺灣大學、中正紀念堂、“總統”府、臺大醫院、摩天大樓等,它們一一映入眼簾,歷歷可數;北望,基隆河蜿蜒流過,界劃出近景、遠景。我注意到,那河上有兩座緊挨著的弧形橋,耳麥里說是“麥帥一橋”、“麥帥二橋”,那語氣里透著一份當地人對此人此橋的興趣,卻喚起我的不愉快聯想,對身邊老妻說:“知道不?就是此人,率第七艦隊入臺海,阻斷了兩岸的關聯!”女兒問“‘麥帥’是誰?”女婿說:“麥克阿瑟呀。《朝鮮戰爭》里寫到他,忘啦?”
我想:臺北,畢竟只是個數百萬人口的都會,沒法子與登上電視塔俯看北京城或俯看上海市的那股氣勢,那種開闊,那個敞亮:三月里看上海,寬闊的黃浦江把人的視線從兩岸參差錯落的建筑群身上,導向遼遠的海天,逗人遐思。五月里看北京,城區交織著的行道樹,為大大小小的街區鑲上青翠的邊,一格一格的,就如一片片織錦,聯綴著向四方鋪展開去,一望無際。不像眼下臺北這兒,半壁水泥,半壁青山,河上又架了那么多橋梁,把長河截成一段一段的,失卻了整體的靈氣。
我們嚴守規定,于一個小時后走出了大樓。導游指著四周說:這101周邊,就是臺北最著名的“信義商圈”,集中著臺灣最有名的商家與商鋪,地皮最貴。可惜時間緊迫,不能去逛逛了,“下次再安排!”。
16時開車南下。車子發動時,導游小Y再三清點核實,全體23人一個不少:團員20+領隊1+導游1+司機1。點數人頭,這是她每次集隊的第一要務,儼然是個“小連長”。途中,她展開一張“臺灣地圖”,也給每人發了一張。她指著地圖不停地介紹臺灣風光點,尤其是前路要留意看的風物,那些地標式的建筑。隨她的手指看去,依然是滿眼的綠色,更有山花競艷,熱帶植物椰樹、芭蕉……撲面而來,讓人完全忘記了冬季。又看到了農田,小塊小塊的,拾掇得挺精細,但未見想像中的“先進有機農業”,當然也未見北方那種“大棚”。一路上所見之農村,都城鎮化了,屋宇修潔。時見小小神廟,通常用寬大的廠棚覆護著,顯得更小巧了。屋面、門面,色彩明麗,也都收拾得很整潔。
我們這個“小連長”也挺有趣,是位絕不吝惜口水的小導游,她介紹情況時,夾有不少“特殊用語”。比如中途停車,她說:“給大家十分鐘,請各位下車活動一下腰身。”隨即指著一個公廁說:“那兒有個‘化妝間’,要用的請趕緊!”她說她們這兒供旅游住宿吃飯的地方是“大飯店”,而且只能去“大飯店”。“至于“賓館”嘛,只有“有特殊需要的男賓”才會提這個要求。她說“本導游知道:我們這輛車上的哥哥們都帶了另一半,想來不會提這個要求。”車子每離開一個地方,她都說應該“擦擦玻璃”(指“揮揮手與人家告別”)。另外,她還用自身經歷活躍氣氛。她說:有一次,她和妹妹在北京,吃了烤鴨之后向服務員索紙巾擦手擦嘴,就大聲嚷著:“服務員,快拿衛生巾來,我要擦嘴!”引得滿堂驚怪。有老人問她“出閣沒有”,她就順勢求人家幫她物色物色:“我不就長得胖一點兒嘛,男士咋就不知道胖妹妹抱著還舒服些呢?”……車子就在她營造的歡樂中前行,過桃園,穿新竹,越苗栗,來到了臺中。
夜宿“通豪大飯店”。果然是個“只管吃飯休息的去處”,安寧,靜謐。房間寬適,設備齊全。
我這下可長了知識:原來那些豪華“賓館”,都有“特殊服務”項目,人家是誠實的,招牌說明了一切。只是我等土包子們不明就里而已。
小插曲:嚼檳榔有趣嗎【臺灣游之三】
在趕往臺中的路上,司機特地在一間炫著放射狀霓虹燈的路邊店前面停下。導游連忙掏出些錢來,給了一個“哥哥”,說那是賣檳榔的小姐的“小費”,要由旅客交出。“大家買不買,隨意。”于是有“檳榔西施”躍上車來,先給每一個成人贈一粒嘗嘗(順帶一只小紙杯),兒童則伸手要也不給。她擺個姿勢,示范著說:“把檳榔這么放入口中,這么輕輕嚼一下,吐出第一口汁,然后慢慢嚼,把汁水都咽下肚去,嚼干了,把渣子吐入紙杯。不一會兒,你就會渾身燥熱,血脈賁張了。”她笑言:“青年夫婦晚間咀嚼最妙,中老年夫婦更不能沒有。”車上氣氛活躍。該女子著比基尼裝,在車廂里來回走動,從背后看,幾近赤裸。鄰座議論說:“這季節著三點裝,咋不怕冷呢?”有人接口了:“不對,不是‘三點’。《幾何》書上說過,‘點’是沒有體積、沒有面積的。你瞧人家凹凸分明,明明是‘三維’嘛!”于是一陣浪笑。還有人沖“三點裝”嚷嚷:“能抱抱你嗎?”她見沒人表達購買的意愿,就轉身下了車,留下一串轟笑。導游y則請大家“快快擦擦窗玻璃”---意思是趕緊揮揮手向那個妙人兒表示“再見!”。
我們繼續趕路,司機師傅(旅游車的后身上,用紅漆寫著他的姓名,可供稽查,以示負責)怕旅客長途寂寞,拿出他的《西安事變》DVD盤放給大家看。此片,用港臺人的視角敘述那段特殊的歷史,倒也別有意思。他說:“有機會的話,還可以放《兩蔣在臺灣》,只要大家愿意看。”
“愿意!”好多人異口同聲地答。而今政治意識形態的籬笆拆除了,搜集、包容各種不同的信息,是現代人的愛好;而求知、求樂,原是旅游的應有之義。
臺中“通豪大飯店”座落在市區。晚餐后,跟小友們(家中小字輩)去街頭轉轉。燈紅路濕,深簷敞攤,有店家的招子上寫著“擔仔麺”“臭豆腐”字樣。滿目的漢字招牌(繁體、豎立),充耳的標準國語,整飾有序的店面陳設,都養眼而怡神,與在南方中等縣城的感覺差不離,讓我這個異鄉人沒有距離感。我對小友們說:“這街,因為不是人為地專門建造的,一點不做作,所以更能喚起國人真實的歷史文化厚重感,認同感、滄桑感、懷舊感、歸宿感。想想北京,現在除市中心那一片外,這些“感”都被水泥柱擠跑了,都被玻璃冪墻遮蔽了。人有離魂歸不得,可奈何!”
女婿也有同感:“論街容市貌,這兒更覺著是走在‘地道的中國街’上,而各地新建的那些‘* * 一條街’,倒反而像是從天外移植過來的,與本土生活方式不協調。”他助我嘆息,又加以引申。女兒卻說:“瞧你們倆,這么多愁善感的!大家都愛老房子、老街道,還要我們這幫人干什么?”她是搞現代建筑的工程師,老打擊我的文史愛好,對付這個“叛徒”,打小兒我就無能為力。不過,一物有一降,他的老公可是有高見的:“城市嘛,要有文化積淀。鏟平一大片,建成一座樓,所有城市都水泥墻林立,長成一個模樣,未必是好事。你搞建筑,就多建些像都江堰、荊州、揚州、南昌、開封那種仿古的,還愁沒活兒干?”“這話我樂意聽。”我當然高興;“嗬,你們倒統一了!”女兒說。
森林浴好暢快【臺灣游之四】
庚寅年 正月初一 ( 2月14日 )。晨六時,叫醒、就餐。這家飯店(“通豪”)的老板是加拿大人,餐廳掛滿了“楓葉旗”,好看;吃的喝的,品種繁富,隨你享用,卻不算“過大年”。老妻很滿意它的“自助”,挑了不少,自己吃甜的,把不帶糖的推給我:“饞死你!誰叫你有病呢!”我感覺比不上在家里過年“吃早茶”。
照約定,帶上行李,七時登車。目標:南投“溪頭森林游樂區”。
9時,到了游樂區,南投縣鹿谷鄉之鳳凰谷山麓。這兒海拔達 1150米 ,氣候濕潤。臺灣大學在這兒有實驗林場,種植了紅檜、銀杏、扁柏、柳杉等珍貴樹種,是一處理想的“森林氧吧”。三面環山,氣候涼爽,竹林氤氳,游客絡繹,漫步林中,如入仙境。導游說是帶我們來“森林浴”,果然!
這兒的主要景點有大學池、銀杏林、紅檜林、孟宗竹林,還有賞鳥步道、空中走廊、溪頭神木及竹廬等,又散落著多座賓館,均以“ * * 樓”命名。那株“神木”,已有 2800 多年的歷史,樹高 46米 、合圍 16米 ,是活著的紅檜巨木,因被侵蝕而呈中空狀態。今以它為中心,開辟了一片游覽區,但未及一游。
園區名氣最響亮的地點是大學池。我發現,那兒也有一株古樹,怕是“神木”的小弟弟,主干早已枯朽,用水泥填充著;靠著其半爿殘存的外皮滋養新蘗,竟又長成了一棵巨樹(這很有點象征意義)。聽說,這兒原本古木參天,樹干都粗壯得十個人以上才環抱得過來。日據時代,見是優質珍稀木料,就大肆砍伐,運回本國去,這兒便留下了一片片砍后殘株(現在還可以看到)。其后引來了新樹種,就育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的人工林。當年有些古樹,因為老朽中空,不中用了,故而得以幸存,至今就成了“神木”,讓人瞻仰。這也正應了《莊子·逍遙游》中的那句話:“匠石不顧”的“不材之材”,正是“神材”,可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地活下去的。
走在賞鳥步道上,很爽。林間,時聞小烏啁啾聲,也不知是否有人模仿。雖說它無法與重慶北碚的山色水光比壯闊,也難以與武漢東湖的林間步道比幽深:但這種“森林浴”的感受是獨特的,大概是負離子充足的緣故。此時,我頭腦里不斷地疊印著、切換著各種畫面。用頭腦中貯存的“內景”來豐富眼前的“外景”,這是我的強項,所以“看到的”就比實見的多,心里也就特別陽光。
孟宗竹林育有50余個品種的竹子,竹材豐富,其窯園區處處見竹。園林主人便用竹材造竹橋、建竹廬,作家具,還用竹筒拼裝成馬形、駝形、羊形、兔形等,散置于步道沿途的林蔭下,花圃中,別有風趣。又用竹篾編就竹籠、竹兔、竹鼠等玩意兒,很讓孩子們高興。最奇特的是:他們把一種低矮的叢竹噴上了各色“染料”(有防蟲之效),老遠看去,白色的如雪如霧,紅色的似火似焰,紫色的楚楚可人,黃色的富貴雍容,還有的經過修剪造型,如塔如球,如傘如扇。作為無邊綠海中跳動的音符,為游人憑添了不少樂趣,伴它合影者處處皆是。
外孫女兒今天算是玩得最歡的了。她四處奔跑,哪兒有人扎堆,就鉆到那兒去探個究竟,自己撥弄個小像機,每見彩竹造型,就要給它留影。她擅自行動,幾度“失蹤”,鬧得她的外祖母很著急,責備其爸媽“連孩子都守不住!要是丟了人,看你們回去怎么交待!”于是兩口子就做出四處找人的樣子,其實心里有數:他們的孩子會在某個角落看著我們的去向,丟不了的!不必著急。再說,“小連長”喜歡她,她也認為跟隨這位姐姐看的多,兩個人粘著,還會丟嗎?
日月潭泛舟【臺灣游之五】
2月14日 午餐后,前往臺灣最著名的“日月潭國家風景區”。該湖位于臺灣南投縣中部的魚池鄉,為臺灣第二大湖,湖面海拔 748米 ,常態面積7.93平方公里,最大水深 27米 。照安排,可以在這里徜徉兩個小時。
日、月二潭為拉魯島(今恢復舊稱,一度叫“光華島”,取“光復中華”義)所隔,南如新月,北似日輪。兩潭原不相屬,日據時,為了發電,蓄成了一泓水,于是稱“日月潭”。因山間植被極佳,找不到一寸裸露的泥土地面,故潭水青碧可人。全湖面積不算大,船行其間,那感覺跟放舟頤和園之昆明湖差不多;然四周林木蔥郁,峰巒層疊,近屏遠影,差可人意。
為我們駕船的青年男子,也兼著“地導”的責任。他手握方向盤,不停地說東話西。據介紹,環湖重要景區有:
1、在同一條中軸線上,有拉魯島(光華島)、玄奘寺、慈恩塔。拉魯島位于日月潭中心,為日月潭的分界。島上有座月下老人亭,為旅客必游之地,還有臺灣山地文化中心,保存山地“十族”固有文物及習俗,展示各族特有的建筑、雕刻、編織、漁獵等器物,可以大飽眼福。導游卻與他約好了,沒讓我們去,從它身邊一擦而過。
2、文武廟:位于潭北山腰上,供奉著孔子(文圣)、岳飛及關羽(武圣),宗教群體活動很多。我們也沒有去。它可視為臺灣人的“愛國(我們的大中國)主義教育基地”。
3、孔雀園:園內分為三區,即孔雀園、瑞鳥園、蝴蝶博物館。園內飼養孔雀兩百多只,各類飛禽及其標本20馀萬只,蝴蝶博物館里,陳列著國內外幾乎所有已知品種的蝴蝶標本,特別誘人。不能去那里一睹其斑斕,實在是我此行的巨大遺憾。
4、分布在潭四周的自然步道系統:(1)貓囒山步道:位于水社村,有4.7公里長;(2)土亭仔步道,長約 600米 ,高低落差 80米 ;(3)水社大山步道,有1853層石階;(4)松柏侖步道:地當文武廟與孔雀園之間,使用率極高;(5)大竹湖步道:此處有個進水口,進水時狀如涌泉,蔚為奇觀;(6)水蛙頭步道:以原木及木膠板鋪設而成,全長500多米,坡度平緩,沿途竹樹參差,滿布各種野生花草,尤以蕨類為奇,最是宜人。
上述日月潭最可觀的主要景點,除玄光寺之外,我們都沒有涉足,只是從“月潭南碼頭”穿湖放舟而已。船行時,見潭心中軸線上拉魯島的四周,環浮著一圈筏田,隨波蕩漾;前面日潭邊上,也散布著幾方筏田,同樣種植著各色灌木花卉,成了浮動“盆景”。據說這本來是原住民用于種水稻的,今則“改行”了。這個“筏田”,是“人造田”,古人有稱為“浮田”或“葑田”的,也稱“架田”。古詩“種罷山田種水田,今年租種到水濱。”所說“水田”,特指此田。蘇東坡在杭州西湖治理的“葑田”,也屬此類。元代《王禎農書》中更有對它的詳細記載,說是“江東有葑田,淮東、二廣皆有之。”并介紹其“制度”是:在深水藪澤之中,“以木縛為田丘,浮系水面,以葑泥附木架上而種藝之。”它的特點是:“木架田丘,隨水髙下,浮泛自不淹浸。”我一直未見實物,不意在這兒見到了它,幸也。
從湖面抬眼山脊,一塔聳立,在藍天映襯下,特為醒目。那便是慈恩塔。它位于青龍山頂,完工于1971年元月。塔頂正好海拔 1000米 ,為日月潭的最高點。女婿看著導游圖,指點著說:“那就是 蔣 先生借著思念其母、遙望‘在水一方’的故丘而淚涔涔下的‘望鄉臺’。而今,人走了,連他的兒子也走了,留下此塔,依然在守望著。”哎, “守望”一詞,該濃縮了多少人生旅途的淚水滄桑!超越了歷史的是非之后,過濾下來的便是“普世之情”了。
一個多小時日月潭放舟,留下的印象是:就山頂之湖而言,它根本無法與長白山天池、天山王母池的天然淵深、青碧無底相較;就“半人工湖”而論,它也遠不及浙紹興的鑒湖那么古老而年輕,不及湖北丹江口的煙波浩渺(那兒是“南水北調”的中線起點);當然也無法與在沼澤洼地上形成的東湖(武漢)、西湖(杭州)、玄武湖(南京)、大明湖(濟南)等水泊較勝。這么一經而過,就個人而言,說是象征性地“到此一游”,倒也屬實;如果說“日月潭風景區不過如此”,則冤枉了她:因為我們見到的實在只是太少太少的“一勺水”;然而它卻是如此“旅游線”的必然結論。大陸人對日月潭原本很神往,倘若一隊隊來客都帶著這樣狹窄的“錯覺”而返,其后果又將怎樣?
玄光寺的懷古與思今【臺灣游之六】
船泊日潭的北岸碼頭,我們舍舟登岸,去參觀山腰的玄光寺。玄光寺是紀念玄奘的,融有洛陽白馬寺的建筑元素。玄奘本人與臺中地區并無關聯,但此寺與“文武廟”一樣,有喚醒臺灣人傳承“中華文脈”的作用。要說玄奘這個人,真猛!當年,他沒有拿到“出國護照”,是背著唐太宗冒險闖關西去的。他孤身走出國門,遠闖西域,環游天竺(身毒,印度,是梵語在不同時代的漢話音譯,梵文經典本身歷數千年未變一字,‘印度’也就未變過),促成東方兩大古老文明相對接,使之照亮了當時地球上“有人區”的絕大部分。這么個文化使者,真的很值得敬佩、很值得紀念。臺灣人選出這位“中華人物”來紀念,有眼光,有胸襟。人都說“畫龍”要“點睛”,“玄光寺”與“文武廟”才是日月潭的“雙睛”,才是臺灣人的“心靈窗戶”。在一般寺廟,我行個注目禮而已;在這兒,我不由自主地屈膝了。因為玄奘給了我一個啟示:“人要活得有點精神,有點信仰,并為之奮斗,才有意義。”
寺旁有一片園林,供人們休憇。幾個老者圍著石桌閑話,我便踱過去,與他們打招呼,作自我介紹:“北京來的,到這兒來觀光。”他們很高興,讓我坐下,還呼來一壺熱茶:“鐵觀音,這可是我們這兒自產的,您嘗嘗!”彼此謙讓一番,話題便從“禮佛”說到“信仰”,說到而今的種種的社會浮躁與亂象,好多問題似乎是兩岸的“通病”,也有些各自的“特情”。比如說:看得出來,到這兒的信眾是虔誠的,但也不乏有些“念佛時有口無心,跪拜時左顧右盼”者混跡于其間。京城呢,比如熱鬧的雍和宮也一樣。尤其是持“無神論”者,也在向菩薩跪拜。無論他是否“認真”,總透著點兒滑稽味道。平時,“無神論者”也搞“莊嚴宣誓”。既然不信“果報”,沒那份虔誠作支撐,宣誓又有何用?于是莊嚴也就淪為滑稽、作假,于是什么都可以“形式化”。
聽老人家說:而今的臺灣百姓,尤其是三十歲以下的公民,并不關心什么“制度”,也不熱心于“藍綠之爭”,說不上“信仰”,只問“能否提高居民生活質量”。理由也很簡單:他們看慣了藍綠立法院的議員們,在會場里打架互毆,一走出會議大廳,即互相撫慰,你揉揉我的頭,我摸模你的胳膀,互問:“剛才傷著你沒有?真不好意思啦!”然后嘻笑著一起去吃酒、喝咖啡,并尋找下一輪爭吵的“由頭”。所謂“主張”、“信仰”,如此而已。……聽到這里,我默念: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魯迅們在北平與“對手”打口水仗時,也有類似風范:在報屁股上占個花邊兒吵架,拿了稿費,一同去喝老酒,找下一個回合“激烈交鋒”的話題----難道這也有“隔空傳承”的功能?
又有人議論道:臺灣的電力、捷運(高速),價位居高不下,都因掌控在寡頭手中,幕后推手其實都是“權勢”。什么公與私、什么官與民,那界線全是畫給老百姓看的,只是前臺演出者妝扮不同而已,老百姓再著急,也無補于事。這恐怕也是貫通中西、覆蓋兩岸的。父行子肖,不學而能----我揣想著。
“那么,每次‘造勢’的大活動是咋回事?鬧哄哄的,能沒個結果嗎?”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老人家笑了:“那時節嘛,人們都如放假一般去‘趕集’,有免費大客車可乘,又有紅包可拿,何樂而不為?所以就顯得很有‘聲勢’啦。”
“再說吶,人家有怨氣,總得找個出氣口吧?用不著憋著,這也好。這才是社會的‘安全閥’吶。沒有它,積著,壓著,遲早會出事的。嘭,炸了。”那人比劃著。我說:“這么講來,‘鬧’也有理啦?”“本來就是嘛!道理-倒理-盜理,還不都是‘理’!”
我想把話頭拉回來:“一個人,一個社會,總得有個信仰,有個輿論導向吧?”
“咳,當下臺灣人似乎也沒有什么鐵定的‘理想’、‘是非’預設于心間。至于廣播、報紙、電臺、出版社……,這邊有幾十家、幾百家、上千家,地上的、地下的都有,今天出來了,明天又沒了。是是非非,各說各話,聽誰的都有真有假。政治嘛,就是那么回事,你不必太認真。‘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用不著人人都長個政治頭腦,整天價盤算著世界走向,國家命運,什么都政治化。還是交由佛祖來安排吧!”
“哈哈,你的話也是在‘講政治’呀;您信什么、不信什么,也都明擺著呢!”
“噢?哈哈……。能請教貴客嗎:您的信仰什么呢?”“免‘貴’。我相信‘世界大同’,我相信中華文化能指引世界。”這時,北京來的領隊的小G,老遠地向我打招呼,示意“快走”。于是我告辭,趕隊伍去。還好,游船還沒開,在等人呢。我差點兒忘了時間。
歸來,我想:要能多多接觸基層民眾就好了。但行程已定,必須定點、定線、定人頭、定時刻活動,而且這是兩岸“三通當局”早就有的“共識”與“約定”,不得越雷池半步的。對此,臺灣方面更小器,放不開,唯恐大陸人潮沖得臺灣亂了套。也難怪,一個馬鈴薯般的島嶼,很容易被擠爛。所以,那么多大陸客限定在同一條旅游線上,由定人依定稿向你講規定了的話,看指定了的點。這樣,好管住(可不是“好管理”)。
這次入住的是埔里的“平云山都酒店”。導游代大家付了“小費”,便有門童幫我們卸運行李,引路;使用電腦、手機的人,還可領到“連接線”加“變壓插頭”(這里的電壓為110伏)。房間也寬敞,舒適。老妻說是“享受了一把貴賓的待遇。”打開電視,換了十幾個頻道,本地的,連同cctv的,各個頻道一色是紅男綠女,蹦跳叫鬧,嚷嚷得煩人,便倒頭就寢了。人,畢竟老了,少了那份趁熱鬧的興頭,還是養足精神待明天吧。
“邵族飯店”引發的話題【臺灣游之七】
這天(14日)中午,我們是在邵族飯店進的餐。車上,導游饒有興致地介紹了關于邵族來歷的傳說。說這批人的祖先是由一頭白鹿引過來的,所以他們很崇拜白鹿,拉魯島上就有個白鹿塑像(在船上到過)。但作為一個民族,卻是近年才被確認的。“你們大陸愛說‘56個民族’,其實,光是‘高山族’就是由十多個民族組成的。‘高山族’只是個籠統的說法。”聽到這兒,女婿悄聲對我說:“在這么小的范圍內,‘確認’了這么多‘民族’,一族卻只有幾戶或幾十戶、一、兩百人。這恐怕是為了強調‘臺灣血統特殊’吧!他們間的區別真有那么大么?”我說:“你的推斷有理,但無法取證,也就無從深究了。”
這兒的飯菜精美適口,且有邵族男女歌舞助興。“很現代嘛。”我很高興。老妻則記起了西雙版納之游。她就介紹給鄰座:“云南那兒有個‘基諾’族,也是近年來新發現的少數民族,住在邊境深山里。那兒可真有一股‘原始’的粗獷氣息:人人著黑衣,漫長的山林孔道邊,還不時見到巢居穴處的人,見了游人嗷嗷長嘯,或者唱山歌;還有涂面跳舞祭神的。有位老婦人,享有很高的權威,她家里卻使用著古老而簡陋的紡車。小伙子能光著腳在炭火上走;小石子一甩,能擊中百步外的野兔……在那兒走,別有一番魅力。與這里的邵族聚居點不一樣。”我說:“旅游區嘛,總是帶有表演性。”“住在樹上,彈射野獸,你表演一下試試看!”我無語。
同行的H哥聽了,大發感慨;“什么叫旅游?旅游就是花自家的錢,到別人住厭煩了的地面去找新鮮,找怪異,找苦頭。其實那都是人家本土人的生活常態,沒什么稀罕的。倒是咱送上門來,讓本地人審視我們這幫天外傻子,專門送錢來的!”“你不也在審視人家么?你在享受風光,品味山水,還頗有收獲,這就行了唄。你開了眼界,讓人家發點小財,這不扯平了么?”老li這么認為,我說:“說的也是”。
“中臺禪寺”的巍峨與威勢【臺灣游之八】
2月15日 (初二)早餐后,前往南投縣埔里鎮的中臺禪寺。此寺落成于2001年9月,規模龐大,氣勢磅礴,巍峨聳立,外觀融中西工法,并且運用“直了成佛”的頓悟法門和“因次遞進”的漸修精神。寺頂高聳壯觀,純是現代化的水泥建筑。拾級而上,直入天王大殿(大雄寶殿),省略了慣常的“前殿”之類,也顛覆了“三佛并立、一佛居中”、眾羅漢各占一席、任意坐臥兩側的傳統設計,讓釋迦一人孤伶伶地獨踞高位,俯臨眾生。信眾一登堂就能拜圣,大概便是“直了成佛”的禪機了。至于三世佛殿、四天王殿、菩薩殿,連同其它硬體設備如禪堂、講堂、知客室、大寮、齋堂等等,則分布于主體周邊,或安置在十八層高處----那是要從東西兩掖那險峻的坡道逐級攀升,才可進入的。那就叫“因次遞進”吧?換句話說:立地可以“成佛”,而要見“菩薩”就不容易了。真佩服這里的大德高僧有如此精深的釋家修養,也佩服其敢于沖決佛界廟宇千年成規的膽量!
有人說,身入其中,可以體味其“透出古代叢林之聲息”,我真看不出憑何訣竅,才能體味到如此“聲息”。它分明給人一種“阿彌陀佛進住了洋人總督府”的感覺,或曰“中世紀西方大教堂那種以自身的巨大體量來夸示人間威權”的架勢。那是因為當年人家政教合一,教皇統領各國國王,必需這樣。入臺以來,所見廟宇,比比皆是,無論大寺還是小廟,其屋脊上都立滿了佛家各式雕品、各色塑件,依次排列著,少不了奇花異卉之形、神佛靈獸之貌、驚雷海濤之狀,與閩廣地區之廟宇氣息相通,能為蕓蕓眾生的平淡生活妝點一道亮色。至于內地的高山巨廟,比如“九華山”、“峩眉山”、“武當山”之類,那是創基于高山之巔、深谷遠處,其時世人尚未涉足。高僧開辟了那個山頭,隨之即育林放生,代代經營,保護動植,呼喚著眾生平等,優化著山林生態,于是香火持續,于是有“天下名山僧占盡”之說,是之謂“叢林”。相較之下,這座“中臺禪寺”的建制,占了哪樣?它恰恰沖消了佛教廟宇的親和力、生態性;而親和民眾與生態平衡,才是佛教基地的精神要素。聽說,目前大陸的好幾個基地正在仿效其“現代化威權建制”。不錯,它適合于凝定一種“好大喜功而夸示威權”的時代欲望。不要多說,一個省區建一座如此巨物,其“總產值”不也能直線上指嗎?所以,它的被普及,指日可待。但要是以為這是佛教“與時俱進”的改革,則竊以為“不可”。因為在這巨型冰冷的水泥澆灌體之威壓之下,是斷斷升華不出靈魂超脫的禪宗感悟來的。
當然,話說回來,作為人間一處很有氣派的世俗人造景點,它也不失其可以一游的價值。
到此,一下車,就聽到充溢于耳際和空中的樂音,輕快而不舒緩,纖弱而欠莊重,聽起來很有點讓勞人停步消遣的味道。記億中的五臺、普陀、峩眉,禮敬者二十里外就梵音入耳,讓人漸次融入一種宗教氛圍,引領人的靈魂皈依。這里,似乎不準備營造那種禪修氛圍
我拾級而上,入得山門,只見四大天王威武聳立,把“人”壓迫得小而又小。原本是“人”用自己的雙手一刀一鑿地塑造出這尊“佛”來的,而后,“人”又驚怖地跪拜在這“佛”的腳下,求其護祐。一想到此處,就不禁啞然失笑。這兒,有當地“義工”,在夸張地宣講著本寺的出眾與主持的功德,用他的宗教詞匯包裝著對世俗威權的艷慕。他的現實用途是:讓涌入山門的人流,經由他們之手,之口,稍作調理,這就有序化了;且對主持者生了一番敬畏,不敢舉止隨心了:這等于讓參觀者辦好了一道“入境手續”。這個主意倒不錯。可是,這么一來,那種一登堂即可入室的“直了成佛”之建筑理念,不就打了折扣了嗎?憑添個人為的“關口”,豈不可惡?
來到大殿,不見香霧氤氳,香煙繚繞。人并不少,空氣依然清鮮,這樣很好。只見一人手掌中托一盞極小的“碗燈”,點著半寸長的“光明燭”,去有序地拜佛。每一群信眾前來禮佛時,便有一僧人請大眾依次立隊,由他領誦一段關于“敬佛、信法、行善、吉祥”之類的韻語,然后行禮如儀,但未聞撞鐘、擊罄、敲木魚、頌佛號之類,怕是“革新”了吧?后來我步入“觀音殿”,見有信眾任意投些錢幣于‘功德箱’內,然后‘請’一個灌著礦泉水的小瓶,雙手奉于觀音像前,叫做“獻凈水”;也是集體齊誦一段韻語,然后獻禮。這種儀式,倒是保持了空氣的清凈,有益于群體健康,也無虞火燭,頂好。至于這是誰發明的、何時開始起用的宗教儀式,則未及打聽。
記得早年去京郊檀柘寺一游,那裊裊梵音,絲絲香煙,悠悠罄聲,是有一種讓人心平氣靜、屏息安神之功效的,能攜帶人的情明飄上九天。然而,那只適于少數人去“參禪”,卻不適于當下人潮滔滔的“參觀”。從這個角度說,“中臺禪寺”恐怕也有它“不得已而為之”的緣故,或許可以理解。但“跟風者”與“興風者”畢竟不同。而今,大陸在議論“少林寺”的商業化走得太遠,不知這邊有沒有人議論“中臺寺”的威權化來得太猛?在這兒,總不至于輿論一律到只知道“我為您驕傲”吧?
聲明:“中臺禪寺”熱心于佛教傳統文化的保存(它身邊就有一座佛教文物博物館)、進修(四眾弟子不可勝計)與傳播(它僅在全臺灣就有80多家分院),辦了巨量的有益社會的慈善事業……,這都應大力肯定。以上對其“建筑理念”的微詞,不代表對其宗教事業的否定。
觸口:抹不去的記憶【臺灣游之九】
離開中臺禪寺,車向阿里山開去。阿里山山脈綿延相疊,三面高山聳立,八掌溪南流至此,轉而向西流去,在天然的環境之下,造就一處依山傍水的休憩佳處,這便是臺灣嘉義縣潘路鄉的“觸口村””。這個“觸口”,是兩山對峙而又對接中的一個小小居民點,其名取義為“兩山如青牛般相一牴觸”。
這里有座廟,叫做“龍隱寺”。于1980年8月開工建廟,供奉濟公活佛。因連續劇《濟公》在此拍攝而名聲在外。廟前有個廣場。與廣場游客們閑聊,得知:日據時代,日本天皇夫婦進阿里山,由此路過,在山谷建了“天長索橋”(現已閑置,旁有平行的新建水泥大橋可用),在對面山坡上另筑了一條“地久坡道”,由山腳下這座“龍隱寺”及廟前廣場把它們連成一體,形成景點,便混稱此地為“天長地久橋”了。當地人說這橋有“歷史價值”,專門修復了推薦給大陸游客來此“觀光”的,元旦剛剛通車。而今來的人多了,賣瓜果小吃的聚成一個微型街市。另一側新近還開辟了一個停車場,比廟前廣場還大。停車場的一側,有山路通向阿里山深處,不斷有大小汽車往來。但因前次地震的緣故,旅游車就不進山了,人們就只得在這兒徜徉彳亍了。
在我看來,這個“天長索橋”又短、又小、又窄,無論從建制、體量、功能、景觀、史影、當下用途……哪個角度上說,它都無法與灌江口二郎廟前那座索橋相提并論,連京西郊區山溝里的那個小索橋也比不上。如此玩意兒,也值得留念?難道要我們萬里迢迢來這里參與對天皇遺跡的“追憶”?如果有選擇的自由,且事先知此實況,我不信會有大陸客愿意專程到此一游。話說回來,你別看它小,而今在臺灣導游圖上也能找到它,而且是導游們念茲在茲的地名之一。因為帶你來這兒一轉,是她們年前預定下來的“任務”----2010年元旦時剛通大巴。旅游車原本進不來,現在進得來了。它原本就是政府修了來招攬大陸客的。你不想來也得來,自然,來了也白來。
在來路上,我分明看到有個指路牌,指向一個叫“國姓”的地方。這兩個字一映入眼簾,便觸發我對于“國姓爺”及藍鼎元、劉銘傳、丘逢甲等人的聯類記憶。幾天下來,卻從無人提起過這些人名;而按公司制定的路線圖和解說辭辦事的小小年紀的導游們,自然也就提不及此了。難道“臺北-桃園-臺中-嘉義-南投”一線,就留不下臺灣這些接力開辟者的一點點小小遺跡可供人瞧瞧?是被忽略了,還是被排除了?
觸口:還真算是一個“觸口”,它觸得我抹不去對它的“記憶”。
不過,小外孫女卻管不了這許多,她只顧著拉著她的父母去索橋上晃悠著取樂:天真的人不會有沉重的歷史負擔的----我想。
高山茶之外,品出了濃濃的人情味【臺灣游之十】
離開觸口,導游說,我們要去一個“茶葉展示中心”。據介紹:該中心包括三個區域:展示區、制茶區與泡茶區。其展示區展示著不少制茶器具與制茶機器,還有介紹茶葉文化史的相關文字圖片;制茶區則可觀察到茶農制茶的全過程,游客最后才到泡茶區品茗購物。計劃給一個小時(參觀那么大的“中臺禪寺”才給了45分鐘)。
可是,事實上小Y卻帶我們直奔“泡茶區”的店面而去(直奔主題,無須顧及什么“茶文化”)。這店面有150平米吧?收拾得倒是整潔,陳列著臺灣地區自產的各種名茶,也兼售相應的旅游商品。店內墻壁上圖示著種茶、采茶、制茶的全過程,服務員演示著中式“茶道”(動作似乎并不精通)。我們這一伙圍坐著,聽她們幾個“茶姐兒”說茶道茗。講的人很認真,比著看誰的口齒更伶俐;講述臺灣各種茶的特色、比較優勢、優惠價格之類。她們努力誘導人們購茶,聽的人其實只是在吃茶休息。當然,后來也有被說動而大方地解囊的,但并不是強賣的。
我耐不住久坐,便起身滿堂游走,全方位“考察”起來。騁目四壁,瀏覽展品。轉了一圈,來到一列柜臺前,張望著那里陳列的各式檜木雕成的大小擺設。那些玩意兒忒玲瓏,有小動物、小果品、小家具,一個個做工精巧,紋路曲折有致,又打磨得清光可鑒,惹人喜愛。守著它們的是個小服務員,一見,連忙問:“老先生喜歡哪樣?”我揺搖頭,表示只賞不購。見她有點失望,就跟她瞎聊起來:“你剛才叫我‘老先生’,你知道我有多么‘老’嗎?”“嗯……,七十吧?”“你很聰明,看得準。”她來了興致,問我:“來臺灣多久了?對臺灣有什么突出印象?”我說:“才兩天。印象最深的嘛……是:這兒的樹不自私!”她雙眉一蹙:“怎么講?”“你瞧,那椰樹、那檳榔、那棕櫚……全是凈直挺拔的,無枝無杈。樹冠如傘蓋,高映在半空。林間通透,清風送爽。樹下灌木繁茂,花草如茵,土不裸露,塵不飛揚……都因為這種樹不壟斷陽光雨露,不妨礙空氣流通:它們不自私!”說完,又隨口追加了一句:“跟你們臺灣人一個樣。”一句話逗得她咯咯直樂。女孩兒又問:“老人家身體不錯,挺精神的。平時很注意鍛練吧?”“不。我才不鍛練呢。‘生命在于不動’,千年老龜就不動。” 她樂得更歡了:“還有這個說道?”引來一群人,問“這兒有什么好樂的?”我順手擎起一只木雕的小壇子,拔開木塞,讓大家傳著嗅嗅,都說“有奇香襲人。”
茶,我沒有品什么,卻在這兒品出了一股濃濃的人情味。原來兩岸人的民間溝通,是這么地容易。“觸口”勾起的不快,早飄到九霄云外去了。
文森保羅店外:我與麻雀交友【臺灣游之十一】
2月15日 ,初二。午餐后,又返回了臺北。導游安排去參觀“文森保羅精品店”,是文森保羅公司旗下的一間門面店,門市銷售手表/珠寶/金飾/服裝/陶瓷/玻璃等各項藝術品,一式是精品。店面特大,開間敞亮,陳設珠瑯滿目,卻又疏朗有致。我想:再大的旅游團到此,一分散,恐怕都會“蒸發”掉。這是一家享譽臺北數十年的現代化名號,對大陸客當然有很大的吸引力。我推測:而今大陸任何一個大城市,都可以見到這般現代的大型商號了,人們應該不稀罕吧?然而,我錯了。大概是天生的“購物族”的女同胞們,依然趨之若鶩,人人爭先;而她們的“提款機”,也就必定追隨于左右了。一車人,一進到商場,立刻就四散開,見不著了。至于我,對逛商場向來沒興趣,加之“囊中羞澀”,既沒“臺幣”,更無“美元”;人家收人民幣,我卻“沒準備”,便粗粗張望一通,悄悄退出了“團隊”,去店外回廊上歇息去。
這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臨街回廊,是南方街道的避雨佳處,安有街椅,供人小憇。我坐定了,即見有幾只鴿子、三五個家雀兒,在低空中飛來穿去,不時落到街面啄食,或立著看人,似乎在問:“你怎么來了?”我很奇怪:這里街面如此清潔,又有清潔工或義工隨時在收拾,別說煙頭痰跡,連一指寬的小紙片兒也看不到,誰也不好意思往這種干凈地面扔東西。鳥雀們到底在啄個什么呢?這些小精靈,一點兒不知道人是可怕的。我坐在街椅上,悠閑地盯著它們,逗它們玩。大概它們也看出了我的“笨”(決不是善良),逮不住它們,都視若無人地自個兒飛來飛去。有個膽大的家雀,竟敢踱過來啄我的鞋面。我也不知那有什么好啄的,好半天也沒“研究”出個名堂來。
一個下午的時光,因為有“出行期間不得離團”的死硬規定,我只得這么在鬧市里與鳥雀為友了。這倒也是個難得的輕松辦法,借機恢復了些體力。事后看來,這樣的“旅游節奏”,對我這個年齡段的人來說,倒也是必要而有益的。乘著導 游 小姐還在店內看著購物狂們滿商場地轉,顧不上招呼我這個老頭子,我便偷閑繞著這個街區逛了逛(當然不敢走遠了)。印象中所見的街道名、坊巷名,大都與大陸相呼應,都能在“國語”或當地少數民族語中找到理據;且一條街一條街的商號中,大都透著古老色調,縱然夾著些“洋店”、“洋名”,也不見得比開放以后的大陸城市多;而那些社區的名字,倒是更加“中國化”、“傳統化”的,什么“忠義”“孝友”之類,不像大陸某些地方愛起“洋名兒”,而且起得那么出奇、出怪、出丑。
不過,我可忘了去問問這“文森保羅”的名兒的來歷。
臺北夜話:聽人家說“選舉”【臺灣游之十二】
晚餐后,入住臺北有名的“豪景酒店”。房間逼窄,難受,名不副實,大出預期之外,感覺還不如十年前山西那個公安局的招待所好,更不能與合肥的那座“山莊”媲美了。房間里呆不住,于是約三兩同行,打聽著去西門町,想朝凱撒達蘭大道方向“消夜”去。途中,隨眾坐進了一家什么“巴”。我不喝咖啡之類的玩意兒,裝裝樣子,為的是好跟同伴們閑扯,東拉西扯,天南海北,有意無意地,也無特定話題,嘴巴開車,到哪兒算哪兒;還能與當地談客們搭上腔呢。雖說他們說的也是時高時低,有句沒句的,但多用“國語”,能懂,可以聽些個有趣的東西。當下多是些沒頭沒腦的碎片,而今梳理一下,把有些關于選舉的話頭提取出來,加以串接,似乎也蠻有意思的。
“臺灣這邊的選舉投票是怎么回事?投票人都能了解被選舉人么?”F提出了這個話題。感興趣的人還挺多,搭腔的也多,說到高興時,也就分不出誰說了什么了(反正不認識,管它呢)。
于是有人說:“辦選舉時,是先有競選演講的。誰長得順眼,說得中聽,就投他一票。倒不是真的信他咋呼的什么,因為競選的話都注水,儍瓜才信。只不過沒兩下子的人不會競選,‘底子潮’的人(有前科者、名聲不良者們)不敢競選,應選的總不會是孬種吧?一番選舉,投票完了,就完成了一輪比拚。既然反正得推一個出來試試,那就推啦。萬一他干不好,兩年后把他轟下臺就是啦。”
“沒法子保證上臺的一定能干,能兌現競選諾言。這樣,社會成本就大了。但是有一點:當選的人,要想保住‘票倉’,他就得四處‘拜票’。你越不給他票,他越要來套近乎,求著你,不論你當初選沒選他。”
“是呀,所以投票人不用擔心‘反對派’上臺后整人,因為沒有人敢秋后算帳。一搞,他就完了。有好多人明里暗里盯著他呢!”
“如果是好人,冤了人家,不該下臺的被趕下了臺,怎么辦?”我問。
“那很簡單,澄淀兩年,是非就清了,他還可以卷土重來嘛。再說吶,真是好人,真有本領,也不是非當官不可,飯碗多的是。”
“干得好的呢,怎么報答他?是不是讓他連選連任,或幫他造勢高升,就算報答了?”
“報答?不,不不。又不是私人往來,公對公,無恩可報。一是能干的人多的是,未必非得要由誰來干,讓不讓連任,扯不上‘報答’;二是不論誰上臺,他理當為一方百姓做點事,帶來一點新實惠。他要拿新的‘政績’來求選民,來巴結您。這可不是出于他的特別開明或特殊能耐,更不是居高臨下的‘恩賜’。誰也無須計較,誰也無‘恩’可報。”
聽了這番話,我便接口應酬著說:“古話說:‘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與我何有哉?’說的就是這種對領導人‘無恩可報’的心態。我國古人早就認識到了。”
可我心里頭呢,卻在默默地翻著另外一本帳:咱這邊可是反著干的。要是有人拿著百姓自己交的稅款,辦了百姓希望的一、兩件事,老百姓就會感激涕零的!而且,當下更為普泛的場景是:有人拿一筆政府的資財,民眾的血汗,坐著轎車,帶一幫隨從,跟一批記者,依日程安排,趕往鄉下,趕往山區去。通知下達,喜訊傳來,一方官民便丟下“雜事”,鑼鼓喧天彩旗飄揚橫幅遮空興高彩烈地迎接“尊貴首長百忙之中光臨指導”。于是開個大會,于是大官小官占著主席臺中央排排坐,于是擦毛巾,吃果果,品香茶,抹嘴巴,并俯視全場,那目光足以掃得全場鴉雀無聲。至于那些將遭接見、將遭關顧的人,則被萬分光榮地安排在臺下前一、二排規規矩矩地正身就坐,磕睡都不敢打。他們要為身后那“黑鴉鴉的一片”做出示范。他們總是仰著脖子等今天發布什么優惠政策,看是否允許自己“先發、大發”,琢磨著該怎么報以熱烈的掌聲和深深的感動和全力的擁護。要是輪著給烈士的孤女寡母“送溫暖”,或給老紅軍“送關懷”、或給老勞模發證書,或給舍己救人的標兵之家戴紅花,或給急公忘私的道德榜樣發紅包,那對方都會哭著喊著點頭彎腰連連感恩并“歸功于”誰誰誰且聲聲保證要聽話要立新功不給領導添麻煩等等,報章上還要狠狠地張揚一番,炒作一番。據說那就叫“奏響主旋律,密切官民關系,夯實執政基礎”的“民心工程”……
誰知道到底誰該感激誰誰應報答誰,不管它,且聽人家擺家常。
人家又說了:這“選舉”嘛,也只是選個當地行政當局的首腦,選個長官。選舉期間和選舉前后,政府機關是照常運轉的,雇員們各守其職,各辦各事。按《“憲法”》規定,凡法院、律師、警察、軍隊,都保持“中立”,效忠國家,不許站在任何一派一邊,社會也就不用愁其“亂象叢生”了。所以社會表層盡冒泡兒,沸騰得不行,居民生活則照樣各過各的。幾曾見過某縣某市因為選了某個長官,那兒就造反、就動蕩的?[這倒不盡然。因為“換人不當”而“鬧事”的,還少見嗎?這老頭兒顯然有偏向。]
22點了,該歸去了。路上,伙伴F問:“這樣的選舉制在大陸能推得開么?”我說:“也能,也不能,看咱們自己。有個參照:明清之際,先進的中國人把科舉制度說得一無是處;到清末,更是把它批得體無完膚,必欲廢之而后快。可是英囯人到東方來了,一看,說科舉制度不錯嘛,挺好,它貫徹了公開、公平、公正、競爭原則,貫徹了人才擇優原則。讓基層上來的優秀文人當官執政,總比他們那里讓打天下的武士做官好,總比讓貴族子孫世襲壟斷權力好。于是比照著制定了他們自已的‘文官考選委任制度’,就是現在推廣于全世界的‘公務員制度’。這就提供了一個善于學習的范例!老盯著別人的缺點,學不到有用的東西。封建科舉制尚且有用,民主選舉制怎么不行?關鍵在于我們自己要會學,知道‘是什么、學什么、怎么用’,不在于照貓畫虎。”
故宮覽珍:可以這么“看古董”么【臺灣游之十三】
庚寅年 正月初三日 ( 2月16日 )早晨,用餐后,前往“臺北故宮博物院”。該博物院是世界四大博物館之一,中國著名的歷史與文化藝術史博物館。建筑設計吸收了中國傳統的宮殿建筑形式,淡藍色的琉璃瓦屋頂覆蓋著米黃色墻壁,潔白的白石欄桿環繞在青石基臺之上,風格清麗典雅。院內收藏有全世界最多的無價的中華藝術寶藏。“鎮宮三寶”毛公鼎、翡翠白菜和肉形石更是名聲在外,還有“清明上河圖”式的清代市景長卷(用現代聲像手段讓游人看個真切),有乾隆三稀堂的珍藏,美不勝收。其收藏品的年代涵蓋了整個5000年的中華文明史,全是抗戰時從北京南遷的極品文物,極富研究價值。蔣介石遷臺時,將其與萬噸黃金一起搶運至臺,珍貴藏品全都安頓在山洞內,保管得很仔細。當年兩蔣用其為自家的“文統—法統”作見證,而今的臺灣人則以其“擁有中華文明之珍”而驕傲(這倒未必是壞事)。
藏品無限多,但當期展出品有限。且“直通”以來,人潮洶洶,扎堆的大陸客,不論其專業方向、學業素養、興趣愛好、觀嘗能力如何,當局一律安排來此參觀,于是被趕來擠去,什么都無暇看真切。比如今天,導游出于好意,那兒人少些就把人往那兒帶,全然不顧文物陳列的歷史邏輯。跟著她走,只能是一腦袋漿糊;不跟她走,你必然被人潮擠得迷失了方向。于是一個團隊里,就只剩下人盯人、人喊人的分兒,哪里還有心思“參觀”?
其實,大陸人若是真想“看古董”,真想一睹先民的杰出創造,真想了解古老中華文明的歷史凝淀,那么,去西安、鄭州、成都或荊州、徐州、安陽、開封,哪怕是馬王堆、紅山、青州……看看,哪兒的收獲不比這兒大?更不必說參觀北京、南京、上海那些國家級博物館了。偌大的中國,六十年來挖出的寶藏,哪個省不是以萬千計?境內具有世界頂級文物價值、觀賞價值者,又何止數百、數千?憑什么要花那么多代價鼓動人們擠著看七、八十年之前由古董家認定的“三寶”呢?假如不是做專題研究,值得嗎?必要嗎?但身在大陸時,人們又何嘗熱心到任何一座歷史博物館去靜心瞧瞧,卻老遠地花大錢跑到這兒來擠著匆匆地掃瞄一眼,回去還要向四鄰驕傲,稱:“我在臺灣看到‘大鍋白菜紅燒肉’(對“鎮宮三寶”的山寨式稱呼)了!”好怪;而我,居然也自動地混入這一“趕場”的隊伍之中,可憐!殊不知,大陸客一股腦兒涌到這里來看“珍稀”,當地的“旅游收入”固然成幾何級數增長了,卻也因此而擠壓了當地人的寶貴時間,鬧得他們再也沒個清凈日子來靜靜地品賞(這是參觀文物的必要心態)那些頂級老古董了。他們被限定在“奄奄黃昏后、寂寂人定初”去匆匆看一眼。時日一久,能不招恨?大陸同胞,你何苦呢?
阿彌陀佛,旅 游 小姐還是給了我們10分鐘,讓“各人自由地看”,不過,她一再要大家對好表,記好時間,千萬千萬要定時去定點集合。于是女婿W就直奔“宗教館”而去,他對“黃教”文物情有獨鐘。我則跑去看“失去的國土”那個專題。那兒陳列著清代以來、俄國人從中國身上大塊大塊地割肉的歷史圖片,歷次條約正本,國內外名人的書證物證,無不訴說著強盜們所用的各種卑劣而殘忍的呑噬伎倆。兩蔣對辦這個專題自然尤為關注,而我也認為國人不可忘了這段歷史。所以趕去親眼一睹。
到時間了,我匆匆而出,來到“指定集合點”。原來這兒有個“文物商場”。只見人們紛紛進去,忙著購買各種“時興的歷史文物”,你進我出,進進出出,時間一延再延,呆了約40分鐘。婿W便趁機買了董其昌的字幅,還有些古色古香的筆筒之類,收獲頗豐。我則埋怨自己太傻,不敢在這期間返身回去再看一兩件真品。
出來了,又上車了,回頭看看那座迅速遠離的唐式建筑,我問自己:這是在“參觀五千年歷史文物展”呢?還是“趕著一萬只鴨子下池塘去爭啄浮萍”呢?
官邸覓勝:收獲與失望 孰大?【臺灣游之十四】
2月16日 10時,出得“故宮”,去參觀“士林官邸”,蔣氏夫婦在臺的舊居。計劃讓我們在此轉它一個小時。
官邸座落在陽明山下,前身是士林園藝實驗分所的一部份,1950年成蔣中正的官邸,1996年向社會開放。園分外花園、內花園、正房三部分;外花園中有溫室盆栽蘭花,旁有玫瑰園區,是 蔣 夫人的最愛。
據說這兒的山形地貌極似蔣氏溪口老家,且風水不錯,故蔣氏夫婦終生居此。主體建筑外型并不特別,體量也不大;內裝修內陳設則不得而知—--前年惹了一次火災,原因迄今莫明---于是用圍網隔絕起來,這就失去了“參觀故居”的意義,剩下了游覽私家花園的意味。旁邊有個“禮拜堂”,是宋氏專用的。還有座“生態園”,林蔭下的小憩處,石礅上雕著多種昆蟲、爬蟲。小孫女給它們一個個都錄了像。如果主人就是這般理解“生態”的,那就可笑了。官邸園林中植物品類繁富,空氣清新,風光宜人。但布局不及蘇州園林之精致,而道路平直、林木修剪,卻吸收了法式園林因素。中西風格都不到位。不意蔣氏夫婦之審美水平,乃如斯而已。
一句話,“故宮”覽珍也好,“官邸”覓勝也好,都讓我失望:與預期的距離太大。于是離開它,去參觀“珊瑚展示中心”。這兒,滿店堂清一色珊瑚飾品,誘人高消費。其商品種類包括:珊瑚、珍珠、鉆石、紅藍寶石、琥珀、水晶、K金飾品及各種寶石,產品項目涵蓋了珠寶首飾、擺飾、珍珠美容保養品、珊瑚收藏藝術品等不同門類。
服務員極友善,認真介紹商品,有問必答,有答必詳,詳得洽合人意,讓你不好意思移步它顧。經介紹,我明白了珊瑚原來是以深紅-大紅-桃紅-粉白分級別的,知道臺海有豐富的珊瑚資源,而今有些地方因開采過度,當局已嚴加管理,再不允許無照非法采伐或經營了。
服務員“如數家珍”地一一講來,講得親切而細致,不露“推銷”的痕跡,卻起著誘購的作用。大陸則連泰安、曲阜那樣的以“禮儀之鄉”成名的華夏舊邦,五臺、武當那些“紅塵之外”的仙佛去處,幾年前經過時,也是遠在三里之外就有人追著囔著硬要你買他的“最優特產”的,更不必提“少林和尚”的親自“下海”了。而今大陸無處不經“商”,不僅嚷著推銷“偽特產”,也爭著推銷“真自己”。哎!難怪,依勞動價值論,勞動力本來就不是“人”,而是供“自由買賣”的“商品”。不是嗎?
享受野柳煙嵐【臺灣游之十五】
2月16日 下午,冒雨游覽“野柳風景區”。野柳位于臺北縣萬里鄉野柳村,石山的余脈一直挿入深海,成為一個 700米 的岬角,地層由砂巖堆積而成,因受海浪長期的侵蝕和風化,在海邊形成陡直的海蝕崖及寬平的巖床,我喻它為“鯉魚脊”。在億萬斯年海浪沖刷下,赭紅色巖石裸露著,沿海岸線上伸展,形成寶島的絕配“鑲邊”。這兒與大連、威海、日照的巖岸不同,找不到一捧砂子,一席沙灘,見不著半點青苔,只是光溜溜的巖石,陡峭地迎著海浪的拍擊,讓你不得與“水”做親密接觸。凡游人必經的大道小徑,都精心地鋪裝了木板,人們在木板步道上列隊往前挨移。看起來坡面很滑溜,我怕踤倒,不敢下步道。
海灘上奇巖怪石密布,種類繁多,各盡其妙。人物、巨獸、器物無一不是維妙維肖,最為人們稱道和熟悉的是突起于斜緩石坡上高達 2米 的“女王頭”,此外還有仙女鞋、梅花石、海龜石、臥牛石等等,這里的海蝕石乳,風化窗、豆腐巖諸景,都是引人入勝的美景。
風景區共分三部分。景區內建有臺灣第一座海洋世界,各種有趣的動物表演,令人捧腹大笑;全長 400米 的海底隧道,集中了世界各地的稀有名貴海洋水族,讓你大飽眼福。從而使這里成為當今臺灣著名的十二名勝之一。
到了前沿,我見有人在滿坡地追逐嘻鬧,就又好奇,忍不住從步道探下腳去,卻一點也不滑,如行走在平地水泥地板上一樣,真怪。于是不再“排隊”,而放膽地越向紅線—-海潮高漲時浪花所及的“警戒線”,去“櫛風沐雨”:背后山頭上瀉下的霧雨,面前海面上勁吹的勁風,都提醒我要挺直腰板,才能像個人立著。
這一帶,蕈狀石疏朗地散布在坡岸上,奇形怪狀,點綴成野柳最具代表性的地形景觀。其中最負盛名的是“女王頭”。女王頭本身就是一個蕈狀石,是臺灣旅游業的一張名片。其雍容尊貴的形態,為野柳地質公園的象征。它脖子修長、臉部線條優美,神態極像昂首靜坐的尊貴女王,鬼斧神工的自然力量讓人稱奇。當然,她太小,比真人大不了多少,且坐在低窪地里,不經前面人指示,你還發現不了她。說她奇,卻奇不過避暑山莊遠處的那個“捧錘”,也奇不過巫峽山頭那尊五十里外就向你注目迎送的“神女”。至于“蕈石”群,拿到桂林山水、云南石林中去,定會被淹沒的。“小巫”一個,吸引不了我。
我,更欣賞煙雨中的驚濤拍岸,巨浪排空,水天一色,人我交融;在濛濛細雨和層層迭迭地撲來的雪浪花之間,洗滌肺腑,澡雪精神。此時此地,似乎我的知覺還在,而肉體早已消釋了,這才叫“享受”。猛然間,有人拍著我的肩膀叫:“快!就剩你一個了,你家人正著急四處找人呢!”啊,原來是導游小Y ----她最“壞”,討人“恨”,因為她總是限定人的行程,也就圈定了人的“游興”。我迷幻地自語:“我相信,在紅日東升或晚霞映天的時候,這兒定然分外炫麗。”她表示同意,卻不同意我回頭多看兩眼,因為規定的1.5個小時已被我突破了,同行20多人正焦急地等著我呢!
“好記擔仔面”面館,你“記”著了什么【臺灣游之十六】
2月16日 傍晚,我們“團”到臺北吉林路上的“好記擔仔面”館去用餐,說好了不想吃面者可以吃飯。眾食客進餐興致極高,我們一桌10人,分屬兩個家庭,女性居多,各有一個小孩,一看桌上堆了那么多冷盤、熱菜,山珍、海鮮,和陸續端上來隨意取食的擔仔面或蓋澆飯,都說“吃不完”,“吃不完”,到底還是風卷殘云般掃蕩一空,最后連贈送的果盤也見了底。鄰桌那10個朋友更逗,一上來就要擔仔面吃,吃了又添,添了又吃,最后把全桌30只面碗疊在桌子中心,把湯盤酒杯布于四圍,齊說是他們“集體共建了一座新的 101” ,召來滿堂哄笑,跑堂的小二更是跑得屁顛屁顛地樂。
我吃完了,去洗手間(“化妝間”)回來,閑著無事,隨意翻弄身旁餐具柜上放的一疊硬紙片,那是店家印的一種“微形菜單”。只有五分錢的紙幣那么大,還用折疊式。除印有通常的菜單內容外,竟然印有“三民煮魚,統一酒囯”,“增胖報國,人人有折”,“為國爭光,把錢花光”之類的順口溜,我稱其“純屬商家的搞怪噱頭”;再仔細看,又見上面還印有八十年前蔣氏用過的“殺豬挦毛”之類的詞頭及另外一些更難聽的話,讓人覺著此店還活在上個世紀中葉。如此一個市場名氣并不小的當代食店,竟也這么散發著古怪的霉氣,真個莫名其妙。要是進餐前就看到這個紙片,不知進餐情緒會不會受打擊。今天,臺灣人在大陸的處處都有,可曾在任何一個地方的任何一個服務大眾的公共場所,見到過類似的“告白”?我不能不問一聲:由臺灣旅游當局圈定的這家“好記”面店,你究竟記住了什么?
“隔空之友”的歡聚【臺灣游之十七】
正進晚餐時,導游Y通知我:家住臺北近郊的Cao教授夫婦,已駕車來到我們下榻的豪景酒店,等著要接我的一家去他家茶敘。這讓我很興奮。Cao教授夫婦于去年五、六月間,通過zi女士的幫助,在普惠天下(pp網絡)的辦了個“華風講堂”,讓我為臺灣聽眾講述“傳統文化”,圍繞“孔子與古圣先賢”、“先秦儒學的原創經典”、“先秦百家的制度設計”等題目展開去說,彼此“隔空對話”,因而相知。我便把Cao教授與其夫人lai女士稱之為“隔空之友”。Cao教授的祖父早年移居臺灣,與大陸保持著親密關系,他本人是臺灣科技界的名流,正在進行“模擬生命”的研究,要讓電腦模擬人的“智慧增殖功能”,使之能像人一樣學習、思考、決策,而不僅僅是照預先植入的程序去由人操作。
我和妻、婿來到他家(女兒要照顧她的女兒,就沒隨去),團坐品茗。我打趣地對Cao說:“咱倆是敵人:我重視‘自然人’的精神文明,您卻搞‘人造人’的智慧生命。到頭來,‘自然人’將被代換……多么可怕!”他笑了:“別擔心,自然人也會進化的。百年后的自然人肯定比你我聰明百倍。”Cao氏夫婦極健談,興致很高。座間還有別的訪客,大家一如久別的老友般暢意交流,講了目前各自關心的研究課題與主攻方向、業務進展、今后打算。
話題說到傳統文化,我說:此行讓我深感臺灣人生活中的“活的傳統”保留得多,滲透在生活的各個方面,連老百姓的語音、語匯,以及接人待物的禮疏、舉止,都顯得更文雅些;對傳統知識也更尊重些。比如“國父紀念館”那兒,就有“信義區”、“仁愛路”、“忠孝路”,101腳下有也“信義商圈”之類。這些說法、這些詞匯在大陸人眼中,都覺得帶著古舊色彩,年輕一代甚至有牴觸,而在這兒就“活得很有尊嚴”。曹則認為: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兩蔣時代里,很注重以“文統”保“法統”、示“正統”,從兒童教育起,文言的分量就比較重。而且,來臺的上層人氏很多,其交際用詞,特別是書面用語,總帶有“上層人氏”的色彩,連老兵也學“官腔”,以示身份。這很自然。但若真的從文化學術的根底上說,從研究成果的總體上說,從人們的思維慣性上說,還是大陸有更深厚的基礎,有更傳統的力量支撐。要看到,臺灣的中、上層知識分子,大多接受了歐美文化的直接教育,真正致力于中華傳統學術文化研究的并不多,力量也有限。在他們心目中,歐美科技文明地位更高,人文知識素養并不深厚。等到老一代遷臺的文化人過去之后,學術傳承就是個大問題了。我們生活中不愛說“抓住(中心)”“搞好(協作)”“弄出(大紕漏)”這些詞頭,嫌它們粗俗,不習慣;但大陸用這些語匯的人,并不意味著就“不傳統”。其實那才是中國老百姓自己的話,同樣是合乎“傳統”的,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這些詞匯進入書面語之后,更有使用基礎,已經脫去了它的粗俗感,會更有生命力的。
提起我們的業務合作,曹很謙遜地說:他所從事的是“技”、是“術”,容易;而我在講古典,鉆研是“道”、是“學”,因而更有價值。我說:這一條我決不敢茍同。拋開個人而言,中外史上,凡搞科技搞出名堂的人(對不起,我用了‘搞’字,眾笑),也在講“道”,而且很深,而且立竿見影。遠的不說,楊正寧、李振道、錢學森,他們的談話,全有很深的人文教養作根基;他們寫的文章,同樣精彩。相反,背得“四書、五經”的人,往往對科枝知識很陌生,對科技運用很隔漠,因而社會影響有限。生當今日,只有兩家互敬互補互用,才能共濟。若就個人切身體會而言,我手中正在整理唐宋以來的案牘、案例,就很得力于《四庫全書》、《古今圖書集成》這兩部書的光盤。別的不說,僅檢索詞頭一項,就省了無窮精力。否則,我會一事無成。”
“怪不得你們兩人天南海北地,雙方專業相距這么懸遠,卻會走到一起來。”我婿小W這次伴隨來訪,原是禮節性的,并沒有準備說什么。見此情景,他也興奮起來。他發現,他與Cao教授都是“科技”出身,有更多的共同語言,還有中外經營謀略可以交流,于是兩人更是投緣,話題也就一一展開。每當說及一個新的題目,Cao就去他的書房,取出自家的一本著作來,與之相互切磋,相互賞識,也相互“發現”,相互“吹捧”。因為有知識交集,探討頗深,約定今后繼續交流。他們在憧憬著聯手創業的未來圖景,尋找著新產業起步的著力點,設想著以現代科技改造大陸農業的可能,甚至提出“主業為干,副業為葉,以葉養干,以副補主”的經營方案。如果說,我與Cao的交往,更多的是出于人際間的相互尊重,那么,Cao與W,將是實質性的攜手合作。但愿他們成功。
當晚,我度過了此行最為暢意、也最有收獲的幾個小時。只因臺灣旅游當局有明文規定:“觀光游客在臺灣旅游期間,需隨團隊活動,不得私自脫團。游客晚間在市區觀光購物,必須于晚上11時前返回住宿飯店。”我們這才不得不終止傾談,在互道“來日方長、各自珍重”聲中分手。Cao送我們到飯店時,已是午夜了。女兒怪我們“違規”,女婿說:《規定》是說“晚間在市區觀光購物,必須于晚上11時前返回住宿飯店”。我們既沒“在市區觀光”,又沒有“購物”,只是去市郊的友人家喝茶,閑談,不算違規。”“別纏你的歪理了。明天返程,還得收拾行李呢!”
伴手禮【臺灣游之十七】
2月17日 上午,打好背包,準備返程。餐后,去機場。途中,導游小Y考慮讓大家買點“伴手禮”帶回去,好與親友分享此游的快樂。讓車在市區一爿名為“鳳梨酥特產店”的門前停下。這爿店主營“鳳梨酥”,兼賣各式臺產糕點糖果。小Y說:鳳梨是臺灣特產,品種多;做成的酥也各式各樣,造卜型不同,口味各異;但一律是綠色產品,不加防腐劑,保證安全,可以放心購買;但也不能買得太多,因為只能保存兩個星期。”這家店面并不太大,營業廳分大小兩間,100平米左右。它是臺灣政府特批的免稅店,為我們這種“團體”服務,是它的期待與快樂。所有貨架都是敞開的,任選任取,琳瑯滿目,且大半糕點都讓你先品嘗、再選購。選購時,可以從貨架上取下樣品,或者在“貨品單”上打鉤,交后臺小姐,讓她幫你配齊就行。有服務生在臺前忙著上貨、陳列、補充新貨品,有售貨小姐為進門的客人介紹商品,解答疑難;還有服務員在忙著為顧客配貨、打包、作記、開票、收銀、托運----滿店里數她(他)們最累。店內一派熱烈而輕松、忙碌而有序的氛圍。客人走了一批又換一批,川流不竭,生意很紅火。
當日,剛好有一撥兒觀光客走出門,我們團的人便魚貫而入。服務員一見來了一群新客,連聲“歡迎”,趕忙端上一筐又一筐切成小塊的各式糕點(當然是以不同配料、不同造型、不同口味的鳳梨酥打主力,也配備了牛肉干等不同品類),一筐一品,一一排放在展示臺上,筐前配有小盒的竹制牙簽。導游領著我們圍上去看。服務員手舉“貨品單”,指著樣品筐說:“這里是供各位品賞的樣品,每樣都可以嘗嘗,看看口味怎么樣。請認準品名,要是您滿意某個產品,就在貨品單上打個鉤,交那邊柜臺,給您配貨,包您滿意。”說時,便拿牙簽,做了個刺取的手勢,示意可以“嘗嘗”了。
我們這個“團”,在“小連長”的帶領下,幾天來循規蹈矩,十分“聽話”。這個習慣此時更有“突出表現”。售貨員話音剛落,便一齊下手,大快朵頤,歡樂的爭鬧聲格外喧闐。柜臺后站著的那些文靜的售貨員們,先是一愕,詫異出了什么事,隨即明白了,便為這筆可預測的可觀購買力所調動,立刻歡快地準備大干一場。我因為身有毛病,平日忌甜食,便站在一旁“望糖興嘆”;到底還是忍不住,也簽了幾片牛肉干吃,一品,覺得頂好,又去“刺”那個“酥”。便有老病友提醒我:“當心啊,可別吃多了!”我笑笑,然后滿店去看熱鬧。至于選購嘛,按習慣,這任務就交給我家年輕人去辦了,他們是信得過的,能完成好。
到出門時,我發現女兒女婿們手中并沒有慣常的“出店情景”:大包小包地提著抱著或背著扛著的。原來,該店有個規矩:凡購上貨品的,店家必給你打好包,所有的包都方方正正,有模有樣。客人在上面做上標志(多是寫上姓名),由店家直接送往機場托運處。你登機前,再去認領就是,忒方便。也因此,誰都不好意思少買。有位同路人,打好了一個包,又一個包,還嚷:“這剩下的不夠打個包,再添點,再添點!”于是又打了一個包。倒是賣點心的小姐勸開了:“阿姨,這些食品未加防腐劑,至多保存兩周。請您適量購買。”“你不知道,大陸人多,不,我家人多,親友多,這還不夠呢!”“行,給您老添上!”
購物的過程,原來也能變成一種享樂。
不到臺灣,不知道老祖宗的威力有多大【臺灣游之十九】
我們一行21人12時半登機,沿杭州-濟南一線北飛。16時到達北京機場。出站后,無邊的黃土地與掉盡綠葉的樹枝告訴我:此行結束了。
清點一下我家的三女二男,完整無損,就都大大地舒了一口氣,說不清楚是“受罪”去了還是找“樂子”去了。記得40天以前,女兒為我辦“赴臺簽證”時,我說:“免了吧!大過年的,出去干嘛?”她說:“嘿,給您一個享福的機會呀,未必您還有意見么?”這個“有沒有意見”的問題,至今也還是個問題:難道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么?我說不清。
此行總的感覺是:若純從“旅游”的角度講,看風光,看人文,則收獲與投入都太不成比例。作為一個南方景區,臺灣并不比大陸南方的任何一個旅游景區更具魅力:蘇南的情韻,皖南的古風,贛南的質樸(雖然蔣經囯在此搞過“新生活運動”,但其“本性”未移),海南的綺麗(與臺灣植被相同),云南的風情,渝東南的秀杰,黔東南的險怪,加上浙西的雄奇,湘西的譎異,廣西的清雋,川西的幽遠,到哪兒都很強,都會叫你留連忘返,何必趕浪潮般“飛”那么遠呢?
附:臺灣五日游參觀游覽購物的時間分配(約計)
類別 |
所 到 目 的 地 |
計劃時間 |
用 時 小 計 |
參 觀 處 所 |
孫中山紀念館 |
0.5小時 |
約4.5個小時 |
101大廈 |
1.0小時 | ||
故宮博物院 |
2.0小時 | ||
士林官邸 |
1.0小時 | ||
游 覽 景 區 |
溪頭森林游樂區 |
2.0小時 |
大約8個小時 |
中臺禪寺 |
0.75小時 | ||
日月潭國家風景區 |
2.0小時 | ||
野柳風景區 |
1.5小時 | ||
阿里山.觸口 |
0.5小時 | ||
購 物 商 場 |
茶葉展示中心 |
1.0小時 |
約4.75個小時 |
珊瑚展示中心 |
0.75小時 | ||
文森保羅精品店 |
2.0小時 | ||
信義商圏.免稅店 |
1.0小時 |
由上表可知:我們的實際游覽時間實在少得可憐。五天內,真正參觀游覽的時間總共不到18個小時,其馀時間都花在汽車上、餐桌上、臥室里了(當然,我個人實際利用的旅游時間不止此數,卻也并未“犯規”,其奧妙都在上述游記里寫上了。)
但從“了解臺灣”這一特定角度而言,大陸人還真該去寶島看看。它會給您很特別的“文脈相通、血脈相連”之感,絕無東部人初到新疆喀什或云南西雙版納時那種“陌生”味兒,也沒有東北人來到嶺南時那種“在境內游”而慣常懷有的“平淡”心境,倒覺得充盈著一種“形離而神不離”之感。這種“中華血脈”的親情味,非置身其間是品不出來的。有此一行,我再也不擔心“臺灣飄移海外”了,它不會久離的,有老祖宗扯著呢。“不到臺灣,不知道老祖宗的威力有多大”,這是萬金不易的真切體味。
臨別,導游小Y問我:“大陸人是不是盼著臺灣游?”我說:“當然。盼!”然后說:“你知道這‘盼’字嗎?它是由‘目’與‘分’組成的:好比兩口子,雙方‘分’開了,‘你在這頭,我在那頭’,這才有‘盼’頭;一旦相遇,也才會注‘目’端詳。天天在一起,審美疲勞,往往忘了對方的好處,那就無所謂‘盼’了。因此,我盼著隔一段時間,再來一回!”對方聽了,嘻嘻地笑,說我的怪論怪得有點怪。也許。
【后記】
此次臺灣之游,我未嘗拍照。因為經驗告訴我:自己笨拙地擺弄那個“數碼”,只會刻錄“客體形貌”,記不下“主體感受”;且容易被攝錄外景所牽掣,而顧不上享受風光,評味山水,難以體察人情,深化思緒;雖說能留下“到此一游”的印痕,卻是浮光掠影。待到事后檢視,一堆風光照,時日遷移,也就難有馳騁思緒的空間了。唯有自己身歷后的記述,才具惟一性,獨特性。故我仍然信賴“白紙黑字”。而今連綴起這些旅途碎片而成一文,略記我“心路歷程”。當然,古人為書,是要“左圖右史”的。無圖畢竟是件憾事。所信生當今日,要想看圖,可上網去查,立刻就有絕好的畫面呈現。比如題圖的那張“野柳蕈狀石”就是。
此文,可能存在些時空上的舛誤嫁接,知識上的訛謬妄說,思緒上的胡亂馳騁,一來本屬于個人私貨,也就無庸顧忌其自露其丑了;二來奉獻出來,質之高明,可以撥正;呈于才智,可獲進益,其哂之棄之,亦聽之而已。或許能引出妙筆,發山川之奧秘,助我人之游興,何其樂也!私心所盼,謹馨香以祝。
[陳鴻彝:2010.02.18梳理,02.28定稿,03.01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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