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L鎮和迎財神之夜的盛景
L鎮,我的故土小城,彷佛在一夜之間又讓我刮目相看了;這是在昨天大年初四晚上的11點10分左右,大炮仗的震耳欲聾的巨響在L鎮上空開始回蕩,并與鄰鎮的巨響遙相呼應,漆黑的夜色頓時間被七彩點綴得分外艷麗,哦,是大大小小的企業主和商人們恭迎財神爺的儀式開始了。此時我從被窩里鉆出來起了床,隔著大門玻璃朝夜空觀望,并且在炮仗的爆炸聲中聽出了今年與往年的不同,即富人們更加揮金如土慷慨非常了。于是我看著免費的絢麗夜景,忍受著耳膜被巨響帶來的沖擊,情不自禁地回顧起L鎮的昨天,嘆息名不符實的家鄉古鎮的今日。
L鎮,確是千年古鎮,我兒時是看到過幾座廟宇的,我家的臨近就有一座小廟;聽老人們說,L鎮曾有十廟九庵,還有天香庭,武衙門,三官殿,四座城門樓,綿延數公里的土石壘成的城墻,三棵需要三、四個大人才能合抱的香樟樹,等等。話說大躍進時用不少的鍍金木菩薩作了煉鋼鐵的燃料,大多數的廟屋或因年久失修而倒塌,或作了它用,如做了生產隊的倉庫之類。大廟跟前的廣場是民兵們持槍操練的好地方,那可是真槍真彈真刺刀,就是沒聽說過哪個民兵用槍斃了人。眨眼間來到了“三次革命”時期,能人們一個個棄田棄地辦起了工廠、做起了買賣,發財后開始造房建樓,再擴建廠房,為此,整條城墻被移平成了地基。上世紀末N市電視臺來拍攝古跡,兜了一圈之后打道回府了,古跡不存,拍啥呢?漸漸地,隨著集體的土地良田被賣,住宅樓房是越造越多,廠房是越建越大,人們高興地說,超市里大米有的是,還種啥咯稻啊。大約十年前,鎮南端的山嶺被開通,一條水泥大道與329國道相銜接,鎮政府在開通的山嶺兩端間修了一座城門樓,上書“千年古鎮”,并特書“XX衛”,以示本鎮是戰略要地,傳說中戚繼光將軍率軍來抗擊過倭寇的地方。另外天香庭也拆掉了,歷經幾百年風霜雨雪的香樟樹也被統統鋸倒,人們將它們做了家具和箱子。古鎮早已不古,卻偏要書上“千年古鎮”,是天意難違,還是人在作孽?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等到炮彈般爆炸似的聲響漸漸平息,我一看掛鐘:零點二十分整,迎財神的儀式足足持續了七十分鐘。誠然,這不是今日的首創,古來有之,人心向之,是無可厚非的。但我以為,這畢竟不是什么與時俱進的理念和行為方式,迷信之類的東西理當成為“三次革命”的對象之一,對未富群眾應該教育引導,對富人們更應嚴格要求,引導“大富貓們”將這普天蓋地浪費的錢財的一大半送到災區去,不是更好嗎?我當然自知這是在對牛彈琴,因為富貓們向來不掛總師的畫像,只供奉財神菩薩的雕像,還在菩薩的周圍一天到晚地點亮著紅燈,說他們數典忘祖是一點也不過分的。“革命”革到這種地步,發動者有否料到不得而知,然而良心尚存者們看了自然會痛心疾首,責怪自己生得太早了,眼不見為凈喲。進而我又想起,“文革”中的大破四舊是否也錯了?財神菩薩真是有的?反正年初四晚上11點以后和年初五的凌晨我是沒有安睡,我又怎么能安睡呢?
L鎮,我的家鄉,一個徒有虛名、光有時空概念的“千年古鎮”;一場昨夜富貓們隆重迎接財神爺的空前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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