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文革形勢的發展,軍代表受部隊上級指示安排和對學校掌握的情況了解,對學校"聯合"造反團和"東方紅"指揮部兩派組織提出整改意見,主要是現在要解放學校原校長付照明,不再對其實行專政勞動改造,應視為革命領導干部,可結合進學校領導班子。再是轉變立場思想,臨沂"六大"組織言行極左,甚至反動,破壞黨的干部政策,打擊了廣大的革命干部,削弱了革命領導力量,希望學校兩個組織思想轉向地區"八大"組織,進行革命大聯合,團結廣大革命干部和群眾開展大批判。
此意見一經提出,就受到學校兩派組織頭頭的堅決
反對,軍代表雖多次召開會議共同商討,甚至辦了學習班,兩派頭頭還是和軍方進行了激烈反駁甚至爭吵,表示不但不能解放走資派付照明,全校師生都一致不參加"八大"保皇組織,繼續在"六大"組織里堅持革命造反,希望軍代表支持。四十來歲的軍代表干部堅持說:"不是你們說的全校師生都一致,據我們了解掌握的材材,也有少數師生思想觀點已轉向了"八大"組織方面,希望你們向他們學習。兩派頭頭問都是誰,四十來歲的軍代表不予告訴,暫時保密。事后兩派頭頭在各自己的組織內清查。到底也沒清查出是那些老師和同學轉向了"八大"組織,因為誰也沒有公開的組織和聲明。
經過多次會議和思想工作,學校兩造反派和軍代表始終達不共識,不斷辯論,各抒己見,不歡而散。對軍代表而言,學校沒有他們主要支持的"八大"組織,而和校內兩派組織對立起來了,他們感到自己孤立。社會上,"六大"和"八大"相互斗爭,相互攻擊,形勢不斷惡化,所有臨沂駐軍都在支持"八大"組織,在此形勢下,軍代表撤出了臨沂三中,在校時間,支左軍訓總共兩個半月。
夏天天氣較熱,學校同學都單褲單褂了。這天 ,教室里只有二十來個同學,許多同學沒來教室,排長孫伯祥從校領導那里來到教室,一進門就忙說:"現在學校寫了一些大字標語,要到村里貼,主要是陳莊里后條街,看看誰去,快上午了?平常我都沒叫咱班里攬過這些活。"他看看大家,怕安排不動就又忙解釋,"前邊陳莊的村當中南部其它地方,人家八級和咱九級幾個班都去貼了,不少女生也參加了,咱班不能一次不參加吧,平時我都沒叫咱班干過,這是頭一回,又近便,也累不著,主要是村里最北邊的東西大街。看看誰去。"孫伯祥十分討好的態度對大家說完了。
孫伯祥處事總怕得罪同學,怕關鍵時刻得不到支持或投票時不給他投票。毛主席第八次接見紅衛兵全班選代表時,他兩次才僅僅超過半數的兩票勉強選上了,還差點破年桂永頂了,當時他覺著自己在同學中威信并不是很高,以后對同學說話處理事一定注意好態度,不拿臉子了。那時,張棉地華志平七八個人擁護他,自從北京回來后,因毛主席相片的事他沒處理好,張棉地華志平等人都不在貼乎他,年桂永錢興寬魏士國一伙人不屬于他范圍的人。所以,孫佰祥還要盡量爭取多團結一些人,多給大家一個好的姿態。
"我去。”"我去。"一些同學自報奮勇了。孫伯祥看看大家說:"馬飛彩、鄭永開、華志平您三個人吧,貼大標語用不多少人。"
華志平在家從馮祥沖那里借了一把舊二胡拿來學校,在學習看譜練"北京有個金太陽”曲,聽孫佰祥一說,馬上報名,又被孫伯祥選中了,也正想出去活動活動。
鄭永開聽著有自己,也挺高興,用眼角膘了瞟看什么材料的馬飛彩,又朝華志平做了個鬼臉,華志平不知他啥意思,設理會。
按孫佰祥的吩咐,鄭永開和華志平二人主動去食堂抬來漿糊,馬飛彩一人去教導處,一只胳膊挾著一大捆標語,一只手拿著苕帚,他們三人一起走了。馬飛彩在前頭,鄭永開和華志平二人在后頭。鄭永開在后邊朝華志平努一下嘴,叫看前邊的馬飛彩,用一只手指指馬飛彩的腿,并無聲嘲笑著。華志平明白,這有啥,天氣熱,不足奇。馬飛彩穿的是做制服較短一些的短褲,下邊露著雪白雪白的大腿,鄭永開就覺著馬飛彩穿的太露、不雅觀,就暗笑不止,也真是太封建了,沒見過景。華志平沒當回事,只是隨和地笑了笑,朝鄭永開搖了搖頭,意思是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在學校里男女同學穿短褲的不少,很自然的事。鄭永開也就不再遞點子,繼續和華志平抬著漿糊在馬飛彩后邊幾米遠處走著。
出來學校大門,馬飛彩回過身說:"我抱這些大標語,再拿笤帚不得勁。"華志平見狀,順手把笤帚接到自己手里,心想,恐怕是怕弄臟了衣服。鄭永開可能也看出來了,小聲說:"要那么干凈干啥,回來還得貼大字報。"馬飛彩只回頭撇一眼沒吱聲,不知是沒聽見還是裝聽不見,只顧朝前走。
鄭永開和華志平二人用木棍抬著大半桶漿糊也越走越沉,他倆一會換左手,一會換右手,一會前后走,一會橫著走。盡管這樣,鄭永開也不在意,腦子一個勁開小差、玩心,不時在后邊瞅著馬飛彩歪嘴、撇笑。馬飛彩一路不吱聲。細看她穿那短褲,比別人穿的更短一些,僅到屁股下邊長些,暗藍色的咔嘰布料褲口,離膝蓋高高的,還又卷了一折,上身穿一件輕藍色半截袖褂子,兩條胳膊和腿一樣,又白又胖,這穿著猛一看有點扎眼;那頭上一個長形紅色挾子,兩條短粗的小辨用水粉色布條扎起十字花型,走起路來一晃一擺象蝴蝶飄動,稍彎的雙眉下,兩只黑圓的眼睛,亮而靈活,顯出一張自然青春十足,生氣勃勃的臉;偏又穿了一雙八成新的藍幫球鞋,這熱天雖有點不宜,倒顯的很潔練,象是一個青少年女運動員。很叫許多青少年愛慕向往,華志平認真看了兩眼,也不由神情一振,翩翩遐想起來,怪不得鄭永開在后邊看了騷首弄姿瞎形,做古怪的嘲笑。不過,華志平不愿在他面前表露出來,認為都是小資產階級思想作怪,鄭永開更嚴重一些,千萬別和馬飛彩弄出矛盾來,這是去貼大字報,完成一項政治任務,而且是頭一次外出執行的。以前他倆曾產生過矛盾,斗過嘴。
馬飛彩今天穿的漂亮,打扮的好,出來宿舍到教室的路上,就幾次低頭看看身上,拽一拽衣角,朝前踢起一腳,看看鞋面,用手彈彈并無灰塵的上衣,自覺很得體,心情特別好,外表的漂亮給了她很大的自信。盡管她在九級四個班共同的女生宿舍中,和其她女生都愛打扮,有些女生看了還是伸嘴咂舌,她有時也不理會,只斜一眼,我行我素。她認為,我穿自己買的,與您有關系嗎,忌妒什么。
馬飛彩家在東邊十幾里的村里,生活條件較優越,聽說她父親是老煤礦工人,五級工,每月七八十元,快退休了,母親是農村家庭婦女,一個哥兩個姐都已結婚出嫁,就剩她這個"老"閨女了。在學校男女同學中,吃喝穿戴也都強于普通同學,干啥喜歡自己說了算,做事愛顯露,往往也首當其沖,少不了背后人說她"太充能”,"愛冒尖"。"
他們三人越過校南的小涑河,河面上早又墊了幾塊大石頭,來回跨越更方便了,再不用過河時又跳又蹦地大跨步。走過一個慢彎,馬飛彩叫跟她繼續向前走,到了村里北邊的東西街上,馬飛彩回頭看了看后邊說:"剛進村。咱到街里走走再貼。"
"行。"華志平隨口答應,聽馬飛彩安排,鄭永開也只跟著走,兩眼不住瞧大街南北兩邊的墻面,嘴里說:"光朝前走嗎?有平的墻面好刷漿糊就行。我看北邊這墻上就行。”
"這兒這兒,"馬飛彩一指街南一段墻不容置否地說,"你找那地方不行,不如這邊平。"說著撂下懷里的大字標語并蹲下,著手整理大標語。鄭永開沒辦法,只好和華志年抬著桶來到馬飛彩跟前的墻根前,鄭永開就拿過條帚把南墻下部一長溜尖腳石刷起聚糊,華志平提桶跟著。馬飛彩鋪開紅紙大標語,挑了一幅說:"先貼這一幅吧。堅決支持六大革命造反組織!革命無罪;造反有理。"念完,就兩手捏起標語紅紙兩邊朝墻上按,華志平就用小苕帚苗從上到下,從左至右慢慢掃一遍,就算貼好了。
貼了近兩張紙,鄭永開已利索地順墻基刷了一長溜漿糊,見華志平掃大字報面慢騰騰樣子不快,就走近前,一把奪過華志平手里的條帚苗 說:"你刷的太慢了,那么細干啥,跟小腳女人似的,看我們的。”說完抓過華志平手里條帚掃起來。馬飛彩看一眼鄭永開,又朝墻上貼一張大標語按住,鄭永開"刷刷"兩三下就掃完了,有的地方起了皺折,影響大字的莊嚴和美觀。馬飛彩后退了一步,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上身不由"哎呀"了一聲,好些個漿糊點子濺到了身上,不由滿臉怒氣,抓起刷漿糊的笤帚就要摔向鄭永開,同時喊著:"看你沒好心眼,故意使壞的,華志平好好地刷著,你非搶過去充能,一路上我就知道你在后邊弄瞎樣。"
鄭永開一看早跑遠了,看見馬飛彩追兩步停下了,就回頭笑著裝道歉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我要是故意使壞對你是小狗。"這后邊一句又是間接罵人的話,馬飛彩沒聽出來,用手指一點點彈掉褂子上的漿糊點子,華志平也幫講情說:"就嫌我掃的慢,想快點貼的,他真不是故意的,咱快點帖吧。"又喊,“鄭永開,人家算完了,你還來干不干?"馬飛彩生著氣,仍在專心彈褂子上的漿糊點子。鄭永開慢慢警惕著走過來,馬飛彩瞟了他一眼,待鄭永開走近,馬飛彩突然朝鄭永開腚上飛起一腳,鄭永開有心理準備,屁股朝前一挺,那腳尖只在腚上輕劃了一下,并不疼。華志平忙上前拉開。此時馬飛彩也解氣了,踢的雖不重。畢竟也懲罰了他,并說:"思想意識不好,心眼里就壞。"鄭永并也不再理論,笑笑說:"你想說就想說吧,主要今天是穿太新的衣服。"
"什么太新的衣服,舊衣服也得濺的渾身是漿糊嗎?"馬飛彩彈著褂子上的漿糊點,突然高舉手做了個打人的嚇唬姿式,鄭永開本能地退后一步雙眼一瞇,馬飛彩笑了。
華志平推一把鄭永開,對馬飛彩說:"你先弄著,我和鄭永開先貼著。于是二人就先貼起大字標語,離馬飛彩遠些了,鄭永開一邊用條帚掃平大字標語一邊小聲對華志平說:"穿這么鮮亮的衣裳來干活,怕弄臟就別來呀。還思想意識壞,上綱上線嗎,還成階級斗爭了。”
“別再胡扯了。"華志平直一下腰對鄭永開說,不叫他再多嘴,怕馬飛彩聽著不好。鄭永開也不再說了。
二人又貼完一組八九米長的大字標語,看一遍:無產階級革命造反派聯合起來!堅決揪出黨內一小撮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沒有貼錯。馬飛彩這時也彈完身上的漿糊點,又瞅瞅褂子上的漿糊點痕跡,一臉不高興,站著用兩眼掃掃墻上剛貼的大字標語,就拾掇起地上的標語拿著。
三人繼續順大街向東走,看著兩邊合適的墻面。
馬飛彩在前邊走的較遠一些,鄭永開又忍不住研究馬飛彩說:"這樣的天不很熱,她就穿超短褲茬子,光亮自己叫人看,真是。"華志平聽見鄭永開又說馬飛彩,剛要制止,不提防腳下路面上露出一塊小石頭的楞,絆得他朝前猛一栽,差點摔倒淌了桶里的漿糊,直碰的他腳尖生疼生疼。
"哈哈哈!"鄭永開開懷大笑說,"我說的真沒錯吧,你走路就光看她,不小心絆著了吧。"
華志平疼的一時有點惱火,真想說兩句熊話給鄭永開聽,但想一想和他的友好關系,就忍了忍壓下去了,于是這樣說:"永開你腦子能不能健康一些,多想些正經事好不好。我這里疼,你那里笑。"
"我說事實。”鄭永開不以為然地說,"你別說我了,剛出學校那會,你也光瞅她的腿。"鄭永開說完朝華志平笑咪咪地。華志平聽了,不想再反駁,想了想,也笑了。
他們三人在貼第三組,也就是最后一組大字標語,已到村最東頭,離縣陶瓷廠有二十多米遠。這時他們遠遠聽見有哼唱"敬愛的毛主席,我們心中的紅太陽"歌曲,轉臉向西來的路上一看,原來是先出來貼標語的幾個人已回來,手里拿著苕帚和抬著桶,雙方目光相對時,對方還舉手招招。
"先走吧!我們還有一幅標語快貼完了,這就走!"馬飛彩馬上朝對方的男女生也招手,并且使勁大聲喊,聲音又響又傳的遠。
快貼完時,忽見東邊陶瓷廠大門口走出一個近三十歲的穿工作服的工人,一只腳有些腐,他朝前走了幾步,指著華志平三人喊:"你們喊什么?干什么的?是六大"組織的吧,胡貼什么大標語的。都別走,我回去叫人問問你們,你們是不是站在革命派一邊的。"
"這個廠都是‘八大"組織的人,快貼?"馬飛彩慌忙對二人著急地說。
三人又慌里慌張貼完了剛要走,只見廠門口出來三四個人,其中一個大聲喊:"回來,你們是三中學校的學生吧,不好好呆在教室里學習,出來和我們搗什么亂,和我們八大組織對抗真不自量力!"說罷,幾個人邊向前走邊使勁跺腳,震的地"呱呱"響。
"快跑快跑!"鄭永開拿著木棍也不抬桶了喊,"后邊有人追來了。"
馬飛彩也撒腿拿著干笤帚對華志平減:"快跑,別叫那幾個人逮著。"
華志平在后邊邊跑邊把桶里的漿糊和笤帚倒掉,提著空桶"咣當咣雪"追他二人。
后邊幾個工人嚇跑了華志平他們三人,他們來到剛貼好的大標語前看;加強無產階級專政!打倒保堂派!砸爛八小烏合!徹底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最后幾個字小一些:"六大組織臨沂之三中宣。
"快撕掉,趁漿糊不干。"其中一個人說。接著,一大溜大字標語,在這幾個工人手中,濕漉漉、沉甸甸、一片片地從墻上揭掉下來。
華志平三人跑的氣喘吁吁,直跑到小涑河邊見后邊沒人追才停下來,都心里惶惶地一邊大口喘氣一邊說:"嚇死我了,我信這回要逮著咱了""我以為他們要追咱學校里,咱就不怕了。"他們說笑著,越過小河,朝北走向學校。
進學校大門,馬飛彩對華志平和鄭永開說:"您先回去吧,我朝學校匯報匯報今天咱遇到的情況,今天咱仨人差點吃虧。"說完竟自去了。華志平和鄭永開二人擠擠眼,鄭永開張嘴要說什么,想一想又不說了。
二人回到教室,鄭永開有聲有色又當笑話對在教室的同學講了今天的遭遇,大家都唏噓不已。
晚上,孫伯祥對班里人講,陳莊四個大隊全都是"六大"組織的,只有村東陶瓷廠七八十工人是"八大"組織的。上午馬飛彩三人貼大標語遇到的瘸子工人,是外莊十幾里遠的人,他以前在廠里干活被飛輪打傷了腿,以后不能干了才看大門,他這人無所謂,沒什么了不起,大家不要怕,咱們"六大"組織在附近占絕對優勢。大家聽了,情緒穩定了不少。
華志平一時沒事,就從宿舍拿二胡來教室,輕輕練習《北京有個金太陽》獨奏樂曲,張山遠也湊過來,坐在一旁一邊聽一邊看,快弓、指法。張山遠去年寒假期間,參加過學校排演的"三世仇"歌劇拉過二胡。華志平在家常去馮祥沖家去借二胡學練,又把二胡捎到學校里拉,張山遠就主動靠近,二人就有了交流的機會。過去是張山遠指點華志平,最近是華志平給張山遠說明快虧指法。所以一段時間以來,張山遠只和華志年一人有接觸,近乎一點,除此之外,他從不和任何人主動說話交往,更不會給人講講心里話。據有人說,他雖然現在也和大家一樣是造反派紅衛兵,當初文革前班里撤換掉他的班長及文革開始不讓他加入紅衛兵組織,這兩次事對他很大的打擊,使他心理造成了抹不掉的陰影,時時不能忘掉,誰知他心里是否一直在記恨。他就是一天到晚默聲不樂,不知想什么,只是大家開會活動他總隨在后邊,有時大家甚至把他忘掉了,更不記他當初那兩件事的尷尬難看和嚎啕大哭的樣子了。
形勢發展的很快,也惡化的快。城里"六大"和"八大"時常展開激烈的爭辯和武斗磨擦,"六大"沒有得到部隊的堅決支持,并和部隊產生了嚴重的思想對立,"六大"游行隊伍喊出了"打倒孫子斌,踢出龐士澤"軍代表的口號,城鄉到處貼了打倒"打倒張學山!打倒辛店章!打倒劉正吉!"要和"八大""頭頭和"與保皇派作最堅決的斗爭!"的大字標語。并向當地駐軍提出強烈抗議,不得支持"八大”保皇組織,正視文化大革命運動方向,支持左派造反,解散"保皇 八大"組織等等。在始終得不到駐軍答復和支 持下,面臨軍隊和"八大"的雙層壓力,六大組織頭頭組織臨沂中專學校中學學校造反派人前去臨沂駐軍部隊營區門前進行絕食。
這天,孫伯祥傳達上邊精神,對到會的同學講了"六大"組織已組織一些人員去部隊請愿絕食已經五天,部隊至今沒有答應所提條件和要求,多次勸學生返回不要絕食作無為的犧牲,傷害身體。上邊頭頭也考慮這個問題,光這樣也不是辦法,要求絕食人員再堅持幾天,隨時聽從安排,也可能隨時叫各單位去城里參加絕食,各學校單位要隨時做好準備,咱幾天都不要哪里去,在學校待命。孫伯祥最后一笑說:"關鍵時刻看誰的了,別光看平時說的好,這回得看實際行動了。
華志平聽了這是很嚴肅的一件事,也是真正考驗一個人的時候,當然必須參加,這不僅是對文化大革命的一個態度,也是自己今后的一個政治資本。再說,自己畢竟還是團員,以前在班里當過組長,干過學習委員,還是有覺悟的。但前餅已吃剩下一個了,原先就準備下午回家的,就跟孫伯祥請假,回家拿煎講,明天盡量早來。孫佰祥正經又埋怨地說:"你也巧,我剛說了要準備去城里參加絕食,你這又請假回家拿煎餅,真是。"華志平反駁他說:"你沒說以前我原先就準備下午回家拿煎餅的,你又不知道什么時候去,我在學校里光餓肚子等著嗎,不吃飯了?"華志平心想:現在找你請假的有幾個,一些不請假的就私自回家了,在家想呆幾天就呆幾天。自從軍代表走了,紀律就慢慢松了,那邱永山、錢興寬還有一些人,你說他們試試,都有理由反駁你。我給你說,是尊敬你,高抬識你。誰象你,愛耍兩面派,華志平忽然也想起年前孫伯祥因要給毛主席像片出爾反爾的事。
華志平說的孫伯祥沒理由了,他翻翻眼,馬上很痛快地說:"行,你走就是了,明天一定來,沒事早點來。我隨便說說,咱還是別人嗎。"
華志平拾掇籠布網兜等,拿起二胡,準備回家還給馮祥沖,形勢要亂了,別把人家的二胡給弄毀弄沒了。
第二天下午飯后,華志平按正常時間回到學校。一進宿舍,見張棉地正躺床上閉眼睡覺,宿舍只幾個人。于是他又走到教室,見幾個人議論說去絕食還不如不去,張棉地那幾個人去大半天就回來了,孫伯祥還死守那里沒來。華志平聽了弄不明白,怎么今天去絕食又回來了。絕食結束了。他又不好意思問,心里很虛,自己又沒去參加城里絕食斗爭,就想找王文峰問問,王文峰也好幾天沒見,班里平時也就保持四十人左右。
華志平象有心事,就又走回宿舍,想找張棉地問個明白,心里也踏實些。他走到離宿舍門口不遠,見張棉地走出門口,忙上前小聲問:"棉地哥,你今天去城里絕食來?"
"去來。"張棉地沮喪地大聲說,"你沒去正好,賺了。"說完,拐過西邊屋角朝北,去后邊操場的廁所了。
華志平聽張棉地剛才聲音太大,說自己沒去絕食是好事,擔心別人聽見,感覺挺不好意思,又不知為什么,就去屋后等著他從廁所出來問個究竟。
華志平等張棉地從廁所出來,忙拉他一邊,看看周圍小聲說:"棉地哥,別大聲說,怎么這么快今天就去絕食了。真巧,昨天下午我回的家,今下晚才回來,沒撈去,你去來是怎回事?"
張棉地本想回宿舍休息,被華志平一拉一問,猶豫一下,又搖一下頭說:"志平兄弟,你沒去就正好,嗨 -”
華志平聽不懂他的話,還是摸不著頭腦,著急地問:"我聽不明白,怎回事?"
只聽張棉地毫不避回濤濤不絕訴苦似地說:"昨天下午你走了以后,孫伯祥這塊貨招手叫大家都到教室里,說上邊安排明天去城里絕食,學校里叫自愿報名,全班三四十人都報了名,這塊貨說上邊不叫去那么的人,只抽了我們八九個人去的。全校沒一伙走,各班走各班的。不叫集中走,怕目標太大。說實話,咱不好意思不去。今天一早天不明就吃飯去了,走了三十多里路,才到了部隊的大門前,孫伯祥上前一聯系,就有人安排我們在一邊坐下了,一看大街東西,有七八十口子人,街兩邊有坐著的,有鋪草苫子躺著的,街中間留一條路走人走車。聽說有來一二天的,也有說來三四天的,咱管他們來幾天干什么,人多都不大說話,光靜坐有時也喊喊口號,部隊里也有廣播,也對外喊叫我們撤回去,嘰嘰喳喳聽不清,都是各學校來的學生,有個人叫大家高喊,不答應條件,不支持"六大"造反派,決不撤回去。一些事別提了。"
張棉地說到這里垂頭喪氣地蹲下了,華志平知道他一天去城里來回挺累的,也忙隨著蹲了下去。
張棉地看看四周,天黑沒人,就小聲說:"到了中午,我就餓了,早晨忙的就沒吃好,又走一些路,其他同學也都餓了,正是飯時,部隊里當兵的抬著好幾筐熱騰騰的大饃饃出來,放前邊叫大家吃。誰敢吃,香噴憤地沒一個人敢拿吃,就是再餓再想吃也不能過去拿呀。咱去是干什么的來?早已說好的,堅持到底,部隊答應了條件才行,咱也不知道具體什么條件就知道叫去絕食的。"說到這里,張棉地嘴里不由咽下了口水,用手摸了下嘴巴。
華志平這時隨便插了一句:"那不是在軍分區絕食的,是在六0八五部隊絕食的,那是師部。那可是野戰軍,隨時打仗的部隊。"華志平說到這里沒再說下去,心里有些沉甸甸地:這樣絕食對嗎,要突然打仗了怎辦?
"嗨!你說怎么著?"張棉地并不理會華志平剛才的話,繼續說他的,"我找到廁所解手,到里邊一看,地上凈剝一些雞蛋殼。原來絕食還偷偷到廁所里吃雞蛋呀!嗨,咱倒乖實誠,兩手空空,什么也沒拿,是真來絕食的,一些人也象真的一樣,這不坑咱嗎,我回去跟年桂永魏士國錢興寬他們一說,他們也都去看了,都泄了氣。我就想回來,年桂永說等等,不忙,錢興寬非要走,還罵罵列列的。
"等過晌了,我看有人撐不住勁了,斷斷續續有人說不如回去,光這樣干啥,我心里也急得慌。有幾個管事的聽了不同意,叫大家統一行動。我看有悄悄上廁所的幾個就一直沒出來,有些躺著的人也騷動不安,有一個管事的大聲鼓勵大家說:"咱們大家來了,就是好樣的,大家一定要堅持下去,堅持到底就是勝利,咱大家誰也不能當逃實,不能當叛徒。俺幾個人只好又等。又熱又餓,凡有下午三點多了,趁管事的人不注意,我和年桂永這五六個人一商議,就溜到廁所爬墻跑了,天快黑才回到學校,又累又餓,差點死了。嗨。"他說完挺喪氣挺后悔的樣子。
華志平聽張棉地不說了忙問:"那孫伯祥沒回來嗎?"
“咱不管那塊貨,看樣子也急的跟猴子似的,一會這兒一會那兒,一會又跟人家什么頭頭嘰咕什么,到這沒見來。"張棉地說著,又狠狠罵了一句,"都是孫伯祥這塊貨叫俺幾個人帶頭去。我看有的班級也沒有去什么人,不過咱不知道。"
華志平心里知道,張棉地還記恨孫佰祥年前去北京回來沒給毛主席像片的事。
操場不時有人來回走動,張棉地左右看著說:"走吧,不再和你說了,我早想回宿舍睡覺了。"說罷起身,華志平也忙隨他走回去,心里已大體明白了。
華志平回宿舍沒有睡,心中志有點不安,還早,又從宿舍出來,獨自又去后操場轉轉,又到教室看看,有沒事玩的,有圍著一些人打牌的。錢興寬不知拾掇桌洞里什么東西,發狠自言自語道:"再去,給我磕頭我也不去,什么事,胡弄人。"最后又罵了一句孫伯祥。
去城里絕食行動,已聽張棉地說了,盡管不理想,畢竟是一次大的政治事件,自己沒撈去參加,華志平心里總是有點疙瘩,沒參加,自己就有一個政治上的缺陷。
夜里睡覺時,華志平被說話及一些動靜驚醒,細聽,原來是孫伯祥幾個人回來了,也不知什么時候了。
一天,趁沒人注意,華志平故意和孫佰祥談起去城里絕食的事,沒想到孫伯祥卻不以為然地說:"咱去這幾條腿,數不著,主要是城里附近的學校造反派去的多,人家能堅持,是主力,有事聯系也方便,咱學校說不著,也太遠。”
華志平擔心又小心地問:"你沒記錄好嗎,誰誰去了,以后......"
"記個屁,"孫伯祥沒等華志平說完就搶過話,"去了沒半天,全校才去了不到四十人,當夜就我和小趴臉幾個人回來了,快半夜了,人家叫我們回來的,第二天就全都撤了。"孫伯祥痛快地說著,又認真看一眼華志平說,"我知道那天絕食你沒去,無所謂,大都沒去,去幾個都是自愿的,不強迫。他說話在安慰華志平。華志年徹底放心了,對孫伯祥滿意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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