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房間與蟑螂搏斗,久久不能入睡,在中場休息時打開B站,又做了一回賽博時傳祥,二倍速含淚掏完了《我在長征路上開超市》,不得不說觀劇體驗比一群蟑螂爬到身上還難受。在漫長的不適當中,總覺得這種呈現(xiàn)形式似曾相識,躺下的那一瞬間豁然開朗,終于想到了它像什么:這不就是大學軍訓合唱和129歌會的微電影嗎?簡短又不失尷尬的劇情結束以后,眾人繼續(xù)在延續(xù)的尷尬當中合唱選定的曲目。
想到這里,這部劇頓時顯得沒那么罪惡,它只不過是眾多離譜當中相當普遍而普通的一個,只是傳播范圍太大而引發(fā)了輿情。如果用數(shù)量來衡量“罪行”的話,劇組只拍了這么一部,社會上卻每年都有組織地批量生產著類似的東西,網(wǎng)友恐怕不會有機會去聲討這批產品。
短劇中出現(xiàn)的曲目有《八月桂花遍地開》《祖國不會忘記》《新長征路上的搖滾》《國際歌》,其中《八月桂花遍地開》這首經典紅歌使用的是今天最流行的閹割版,革命元素完全被剔除,就像網(wǎng)友所評論的這是一部連敵人的名字都不敢說的長征劇。《祖國不會忘記》則是合唱會非常高頻的主旋律曲目,不必過多解釋。令人意外的是,在嚴格的審查機制下,《新長征路上的搖滾》竟然可以在一部主旋律片中作為插曲出現(xiàn),可見審核組的政治覺悟還有待提高。此外,《國際歌》也被開恩列入主旋律歌曲,并作為整部劇的收尾,這些年發(fā)生的事告訴我們,唱《國際歌》同樣有喝茶的風險。
作為一部主旋律短劇,盡管它引起了相當一部分人的不滿,卻已經順利傳遞了“這盛世如你所愿”“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這樣的意識形態(tài),而且反對的聲音也相當主旋律(長征豈能娛樂化;改編不是亂編),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反對其中的意識形態(tài),只是想維護長征作為神話的地位(紅軍甚至不準有斗雞眼,只有帥的人有資格做紅軍),如果換一種更加嚴肅(最好是神圣)的表現(xiàn)形式,批評者就會照單全收。
短劇對長征的敘事是批評的焦點,值得注意的是最具代表性的批評廣泛調用了cr時期的話語(而且是國家主義色彩最濃重的部分),如“銅頭皮帶”“citywalk”“炮打”“評新編歷史劇”等等。這種義憤非常容易理解,但這種批評實際上是會錯意,而且早就被更深層次的意識形態(tài)所收編。如果一定要拿cr時期的文藝作品對標,它絕不是《海瑞罷官》,而更像是《芒果之歌》。《我在長征路上開超市》要害不在長征敘事,而是通過長征這類革命故事傳達的內容,短劇的敘事并不在主流的對立面,而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再生產其中的一環(huán),對短劇敘事的批評不過是為了更好完成意識形態(tài)再生產的環(huán)節(jié)。
另外,“生孩子怎么比挨子彈還疼”竟同樣成為討伐對象,甚至出現(xiàn)了生孩子的時候打產婦一槍,看看哪個更疼這樣的極端言論,不管出發(fā)點如何,這種批評背后都是極端的厭女。與此同時,“我在長崎賣防化服”這樣的言論也不斷發(fā)酵,其沖擊力實在不亞于短劇,如此看來反動的對立面何嘗不是另一種反動。
整部劇中最具癥候性的是帶大爺爺逛新中國的情節(jié),這一劇情是對前些年“這盛世如你所愿”系列漫畫的借鏡(帶上海火車站轟炸幸存的小朋友逛新中國是其代表),大爺爺就像觀光旅游一樣,對新中國的一切都很滿意,上一代人的革命目標好像真的實現(xiàn)了。
帶一個九十年前的革命者來到未來,最大的問題在哪里?中間這九十年的歷史是空白的,如果懸置歷史,既不經歷中間的歷史過程,又不花時間全面了解當下的現(xiàn)實,如何能輕易得出革命目標勝利實現(xiàn)這樣的結論。
手塚治蟲的短篇漫畫《安達之原》很好回答了這個問題,故事主人公杰斯年輕時因參加革命被當局流放外星,第三十年的時候他還沒有抵達流放地,卻驚喜地和一同被流放的革命者在飛行器上得知了革命成功的消息,于是又花了三十年時間回到地球。杰斯這樣的老革命受到民主總統(tǒng)的優(yōu)待,他被任命為宇宙調查官,到宇宙各處肅清叛亂分子。在奉命除掉某星球上的“魔女”的時候,他意外發(fā)現(xiàn)“魔女”竟是自己昔日的戀人,因為革命政權變質而走上革命道路,他所清理的叛亂分子其實都是新一代革命者。
在后革命時代,革命故事講得再動聽,終究會淪為維護當下合法性的幫兇。用現(xiàn)在流行的詞來說,如果革命真的有某種血統(tǒng)或基因的話,所謂初心和紅色基因應該是天然的對不合理因素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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