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編者按：
《白鐵皮墻的卡內基音樂廳》是沃斯1998年出版的詩集，是《古德斯通飛機公司》系列的繼續(xù)。之前發(fā)布過三帖共17首，皆為車間之作。但接下來出現(xiàn)了不同的聲音：經濟危機，失業(yè)，淪落街頭的無家可歸者……第一首開始提及“革命”的聲音，這是“一切皆有可能”的主動選擇和“一定要做你一定要做的事情”的現(xiàn)實驅動的結合……末首《從25根自動售貨機糖棒里挑選》是質問生存意義之作：來吧，把我們被生活剝奪了的東西奪回來。他的感人至深之作《當世上所有的燈泡都無濟于事》就是寫于此時的。
作者 | 〔美〕弗雷德·沃斯（Fred Voss）
來源 | 詩集《白鐵皮墻的卡內基音樂廳》
（Carnegie Hall with Tin Walls），血斧出版社1998年版
譯者 | 吳季
· 現(xiàn)在是愛因斯坦用思想粉碎宇宙的時候了
Now Is When Einstein Shatters the Universe with His Mind
現(xiàn)在
就是你一定要做你一定要做的事情的時候現(xiàn)在
就是基督釘上十字架的時候現(xiàn)在
就是一切事情皆有可能的時候現(xiàn)在
螞蟻
在烈日下止步于巖石之上
一個和尚
摒除萬念在光禿禿的地板上趺坐了
半個小時現(xiàn)在
我們活著現(xiàn)在我們的肺吸進呼出現(xiàn)在
是鐵軌鋪遍整個大陸的時候現(xiàn)在
一架望遠鏡繞著地球旋轉
一個操作工在機器上設定刻度盤好在手提風鉆的外殼上
鉆出一個完美的孔現(xiàn)在
就是我們所知的所有的愛
和每一個最后審判日
以及革命
都會成真而現(xiàn)在
就是你預約的早上11:50要到達牙科
診所的時候現(xiàn)在
電話鈴響了
烏鴉叫了
國際象棋選手想出一招在棋盤上挪動一個卒
吃掉了王后
雨水從士兵的頭盔上滴下來
這人就要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綁在行刑隊的木樁上了
三角形
第一次被想到
你的腳踩上
人行道下了
公共汽車現(xiàn)在
就是我們
擁有的一切。
· 才智
Intellectuals
失業(yè)的瀕死的酒徒們的
手指
挪著棋盤上的棋子，這是他們的全部家當
在單身公寓
或監(jiān)獄
或市中心的國際象棋俱樂部
或是在公園里這些人
佛陀般坐著俯身在棋盤上滿心歡喜
為了上帝的贈禮這種
消磨時光的方式這種
觸摸，拈起和挪動
一些有意義的美好的
絢爛的甚至也許如城市般宏偉的
小東西的方式
周圍的人都等著他們死去，什么也
沒給他們。
· 有礙觀瞻
Unsightly
車間地板
因為機油變得黑黝黝，滿是坑坑洼洼
叉車顛簸著駛過；車間地板
嵌著在同樣機器上操作了20年的
操作工們的腳印；車間地板
讓工人的
腳趾，膝蓋，腿和
髖骨疼痛了許許多多年，在車間堅硬的水泥
地板上，浸著被切斷的手和手指的血；車間地板
男人們在這兒老去
竭盡全力組裝著零部件，這樣巴士
或輪椅得以轉動，飛機得以飛翔，手提風鉆得以嘭嘭重擊；車間
地板
被吐了痰，被踢，被掉下的重物砸爛
被撬棍鑿出破洞，布滿了金屬碎片，沾著
鐵銹和油脂；車間地板
從未現(xiàn)身在公司的商品目錄或照片上；車間地板
我們在此度過一生。
· 企業(yè)
Enterprise
工頭的眼神教一個操作工明白
他隨時想解雇誰就解雇誰。滿大街
都是找不到工作的工人，所有的
警察都樂于帶他們去蹲郡監(jiān)獄。所有的操作工
爭著把機器手柄轉得比別人更快
來制造零部件，這樣他們不致落得
去蹲大街。所有
這些噩夢
和恐懼讓人永遠歇不下
不能放輕松。所有這些故事
就是瘋狂的老板們如何毀掉大家的生活：
心臟病發(fā)作
和爭斗
和謀殺和自殺
在機器車間，所有的血汗
都用于制造發(fā)動機，來讓我們人類的競爭
變本加厲。
〔注〕本詩有很多句子都是all（所有的，全部的）打頭，并且往往不是完整的句子。譯本中稍作改動，也略掉一些all。比如把“街上找不到工作的所有的工人”譯為“滿大街都是找不到工作的工人”。“所有的心臟病發(fā)作”略去了“所有的”。
從25根自動售貨機糖棒里挑選
25 Vending Machine Candy Bars to Choose From
為什么我們不能赤身裸體生活在洞穴里像所有其他動物一樣
與宇宙和諧相處？
是為了早晨9點站在銀行柜臺窗口嗎？
是為了用墻隔開彼此，
為了莫名其妙一輩子10000次地
開車去工廠，
為了看蘋果落下
思考萬有引力
或是在飛機上給手表上發(fā)條
或是為了要某人招供
而把他的手砸爛
或是給自己建造世界上最高的紀念碑
或是炸毀一座山
或是用污染物充斥大海
或是一句話就讓千百萬人心驚膽戰(zhàn)，
為什么
我們是地球上唯一的穿衣服的動物
建造下水道系統(tǒng)，思考
要做的事？
為了數(shù)日子
互相拍照
極力在百米短跑中擊敗對方？
是為了發(fā)明開罐器
或是站在街角饑腸轆轆伸出手讓
千萬輛汽車從你身邊駛過？
是為了像懸在蜘蛛網(wǎng)里的蒼蠅似的在養(yǎng)老院
看著死神步步逼近？
是為了扯下蝴蝶的翅膀
或是了解心臟瓣膜如何工作，
或是為了聆聽
貝多芬第九交響曲
或是站在米開朗基羅的圣母憐子像之前
或是躺在草地上讀沃爾特·惠特曼，
極力把我們失去的東西
奪回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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