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網 [2006-09-14]

原題：毛澤東是革命家，也是經濟學家嗎？

2006年9月9日，是毛澤東同志逝世30周年，《贏周刊》聯合謂我自然網站，并委托謂我自然網站站長朱云川（公行）先生組織主持,在北京大學資源賓館三層烏有之鄉所在地舉辦了一次小型座談,參加座談對話的主要學者有來自中國社科院的研究員左大培、李偉，北京外國語大學客座教授美籍華人學者田辰山等。

和諧社會就在上世紀50年代

主持人：毛澤東逝世已經整整30年了,毛澤東對于今天、對于中國還有什么實際意義嗎? 我們這個時代的主題，無疑就是構建和諧社會。究竟什么是和諧社會呢？目前有不少人認為，和諧社會是從儒家的孔夫子那里來的，我們傳統文化中不是有“和為貴”、“恕而已”嗎？不管這種說法對不對，孔夫子的思想生成的時代與現在大不相同，而且距離我們現在已有兩千多年了，在中國歷史上儒家有沒有真正實現過和諧社會，都是有待考證的。我們就最近的來說實踐，20世紀50年代至1963年以前，中國就是和諧社會嘛。

左大培（中國社科院經濟所研究員）：是的，上個世紀50年代真是一個讓全體中國人民和海內外知識分子都感覺有無限希望的時代。當毛澤東1949年在天安門城樓上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萬眾歡騰，世界震驚。飽受了一百多年歧視的中華民族，經歷過一百多年血雨腥風抗爭和戰斗洗禮的中國人民，在付出了中國歷史上從沒有過巨大犧牲的代價以后，中國人民終于有了這一天:在國內，是打倒土豪劣紳，建立起自己的美好家園，在國際，是揚眉吐氣、挺直腰桿做人。這一天，它的歷史痕跡是用這樣一個符號記錄下來的，那就是“毛澤東、新中國”。李四光、錢學森、錢三強、老舍等為代表的著名知識分子大批回國參加建設，就是一個方面的明證。

朱云川（新文化學派學者）：當然，一部分站在人民對立面的失敗者，在新中國成立后，他們做夢都想再做一回“我南霸天又回來了”。其實，毛澤東不過是讓他們老老實實做人，做一個不再靠剝削、壓迫和高利貸盤剝欺負大多數窮人的自食其力的勞動者。這就是最大的“和為貴”，這就是最大的“恕而已”。中國古代圣人早就說過，“高者抑之，下者舉之，不足者補之”、“與天下共其生，而天下靜矣”，這就是我們中華民族真正核心的天道精神。

毛澤東真的不懂經濟嗎

李偉（中國社科院馬馬克思主義研究院研究員、一部副主任）：現在社會上經常聽到毛澤東“不懂經濟”這樣的說法。這是大錯特錯的。毛澤東說過，他“不會把一切都做好，否則我們的后代就沒有工作可做了”。這有一個時代任務的問題。毛澤東在經濟上有兩個重大成就：一是解決了“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么能夠存在”這樣一個既是政治的又是經濟的問題。那么多參加紅色政權的戰士和群眾，那么艱難困苦的社會環境，能生存下去就很不容易了，發展起來就更難了。二是領導全國各族人民在“一張白紙”上“建立了比較完整的工業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沒有這個國民經濟體系，被西方帝國主義勢力幾十年全面封鎖、兵戈交加的新中國政權，還能維持得下去嗎？兩彈一星能出來嗎？事實上，我們今天的改革開放，就是在毛澤東造就的工業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這個舞臺上進行的，是改革開放的物質基礎和出發點。

朱云川：當時，城市工人罷工難以持久勝利的最大困難，就是沒有生活來源的支持。毛澤東開創性地搞起了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割據的革命道路，紅色政權立足于中國土地革命任務，不就是解決經濟問題嗎？正如一個大公司的總裁，他首先要考慮的公司如何長期生存下去，就得有資金運轉，就得有好的項目可做。毛澤東找到了“農村”這樣一個實踐證明是正確的解決辦法。

新中國成立以后，在中國這么多人口而且缺乏外援渠道情況下，如何保障人民群眾生存，就是毛澤東面臨的最大經濟問題。保障國防需要，就必須優先發展重工業，特別是鋼鐵機械工業。就拿中國農業來說吧，大規模農田水利建設不僅僅需要勞動力，也需要一些機械工具，全國幾十所院所對八大催化劑的共同攻關，是國產化肥、農藥生產的前提，袁隆平研究出了雜交水稻。現在科技界難出大成果，特別是國家建設急需的重大科技成果，一方面固然有著急功近利的經濟社會與學術環境影響，更主要的一方面就是缺乏長期科研投入的國民經濟體系基礎支撐。

李偉：是的，毛澤東是一個革命家，經濟工作只是他全部工作的一個方面，說毛澤東是不是經濟學家，那是貶低了毛澤東。我本人把毛澤東時代定位在新中國的童年時代。一個人的童年能干些什么呢？我們有了這樣的心態，事情就好商量了。當時全國人民的物質生活貧困，這是過去三座大山剝削壓迫和帝國主義經濟封鎖的結果，有什么理由去苛責毛澤東呢？實際上，把毛澤東的著作和黨的其他領導人的著作比較一下，就一目了然了。毛澤東是中國共產黨內最早也是最多關注經濟實踐和經濟理論的人，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毛澤東就寫下了一系列經濟工作、經濟政策和經濟理論方面的文章著作，《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井岡山的斗爭》、《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么能夠存在》、《必須注意經濟工作》、《關心群眾生活，注意工作方法》、《我們的經濟政策》、《怎樣分析農村階級》等，抗日戰爭時期以后經濟方面的文章著作就更多了，可以肯定地說，是毛澤東奠定中國共產黨和新中國經濟政策和經濟思想的基礎。現在不少人推崇的經濟專家或經濟能人，他們當時又在干什么？他們中不少人還是毛澤東培養出來的。

李偉：毛澤東的社會探索留下一些有待解決的問題。現代依然是農民問題，是脫胎于資本主義社會的核心問題。這是人類社會的基本問題，不是毛澤東包括任何一個人可以解決的。尊重價值實質上就是尊重勞動。毛澤東首先提出發展有計劃的社會主義商品經濟。不斷改善經營管理工作。一些指責毛澤東是斯大林主義、搞的是斯大林體制。事實上，斯大林體制是當時最好的體制。因為，斯大林體制是為完成時代任務服務的，斯大林超額完成了任務。斯大林有三大歷史功績：一是把列寧建立的蘇維埃政權從一國發展成一個陣營，包括了半個地球。二是建立起能與美國抗衡的經濟基礎。三是領導全國人民打敗了希特勒。毛澤東時代也是戰爭時代，但毛澤東主張“以蘇為鑒”，不是斯大林模式。

現代文明視野中的毛澤東思想

主持人：改革開放之初我們的目標是要“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基于這一個目標設定，就必然聯系著“現代文明先進論”的心理假設。又由于現代文明習慣上就指西方資本主義文明，因此，西方資本主義社會的不管什么管理思想和經驗方式，就一夜之間不言而喻地神圣化成一個符號，一個可以“通吃”世界其他民族一切文明的文明的代名詞。然而，沒有毛澤東建立的經濟基礎，就沒有今天改革的巨大成就。許多讀者不禁要問：毛澤東經濟管理思想真的落后于西方管理經驗嗎？

田辰山（北京外國語大學客座教授、美籍華人學者）：我這里要談的是“人類文明發展中的毛澤東”。判斷一個事物是需要有標準的。人類文明并不天然等于現代文明，至少還有前現代文明和后（超）現代文明的事實存在。判斷一種管理思想是否先進，究竟應該以人類文明為標準，還是以現代文明為標準呢？我想這也應該是不言而喻的。人類文明不是現代才有西方才有的，其他文明在歷史和將來并不就是落后文明的代名詞。中國歷史上曾經是世界經濟發展的中心，八方來朝、四海來貢，那也是中國文明對人類文明的重大貢獻。現代文明是什么呢？現代文明立足于“城市優于農村”、“歐洲中心論”、“西方先進論”的心理假設，如同一個被西方壟斷經營的獨家商品，現代文明實質上就是指現代資本主義。

馬克思主義，就是誕生于西方現代文明的新成果，因為現代文明不可克服的種種弊端，才從現代文明中產生出反對它的新需要。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就是毛澤東思想。因此，毛澤東思想也是現代文明進一步發展的一個產物。今天，人類已經進入以信息化時代為特征的后現代社會，西方文明自我優越的普適倫理價值觀，已經在全世界不同信仰人群之間顯得遙不可及。正因為如此，美國發生的文化革命，就是后現代文明反對現代文明主流的運動，正好也發生在上個世紀60年代，與毛澤東領導的文化大革命有異曲同工之妙。

朱云川：現在許多大企業包括西方的一些大企業，開始在向中國先秦思想借鑒學習管理經驗，以更好地用于商戰和改進管理工作，這至少可以從一個側面說明,中國文明在現代化過程中卻也并非一無是處,甚至頗多益處。眾所周知，毛澤東是中國傳統文化在當代實踐的集大成者之一，他的不少管理思想對于企業經營企業還是大有裨益的。

毛澤東注重的是“全面戰略管理”

李偉：毛澤東經濟管理思想是非常值得研究借鑒、需要重新評價的。毛澤東經濟思想有這樣幾點需要引起大家關注：一、很早就提出“必須學會做經濟工作”，由此培養了一代人。二、發現了“政治工作是一切經濟工作的生命線”這樣一條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原理。三、“以蘇為鑒”。四、提出了“計劃是意識形態”這樣一個重大命題。五、“價值法則是一個偉大的學校”，全黨全國人民要主動走進這所大學校認真地學習和實踐。六、告誡全黨“搞社會主義建設要有耐心”，需要幾百年的時間，不要急躁。這里我只補充幾點：一是毛澤東很早就重視對經濟問題和經濟管理的學習。二是解決經濟問題離不開政治。三是毛澤東明確要求全黨學習蘇聯的先進經驗，不要學習落后的經驗，根本談不上照搬蘇聯經濟的問題，而是針對中國社會具體國情創造性地開展經濟工作。四是計劃對經濟的作用和影響很大，要注意使主觀符合客觀。五是搞經濟工作要尊重群眾、尊重實踐、尊重客觀存在的價值法則。六是尊重時間的法則，不要拔苗助長。

朱云川：毛澤東管理思想的核心是全面戰略。毛澤東對如何“算細賬”（大丈夫不掙有數的錢）確實關注得不多。但毛澤東領導中國人民搞起來的這個“公司”能夠做到白手起家、生意興隆，必然有其獨到的法寶。我稱之為毛澤東的全面戰略管理思想。

平民主義的社會主義路線

主持人：眾所周知，由于三十年來非毛化的宣傳結果，人們對不遠的歷史就已經有些認識不清。毛澤東時代究竟是個什么時代?

左大培： 毛澤東最值得我們這個社會借鑒的，就是社會主義路線，這個值不值得我們講呢？現在，醫療、教育、住房成了新的“三座大山”。毛澤東當年最關心人民群眾的民生問題。毛澤東曾說衛生部是“城市老爺的衛生部”，現在變成了城市老爺和資本家的衛生部。毛澤東一貫反對應試教育，他非常重視啟發式教育。毛澤東在思想上并不保守，他一直都善于追趕當時的英美世界潮流。在這方面毛澤東比現在的主流經濟學家更有創見性。毛澤東最強調平民主義，也就是常被人稱為的民粹主義。

中國歷史在毛澤東以后又轉了一圈。毛澤東初步解決了傳統中國存在的一系列社會問題，而現在這些問題不僅沒有解決而且有擴大化的趨勢。毛澤東在北洋軍閥時期1911年到1918年思想形成階段所看到的各種社會問題，現在這些現象又有故態復萌的征兆。毛澤東也給政府上書過，只是在尋找中國革命道路的過程中，看清了資產階級民主的虛偽性，才找到了馬列主義革命理論作為自己的指導思想。

李偉：某些知識分子為什么要反對毛澤東呢？知識分子離勞動太遠，離社會主義也遠。勞動人民天然傾向于社會主義，科學社會主義又可以稱勞動的社會主義。毛澤東要改造知識分子的思想使之適合新社會發展的需要，但是知識分子在思想上、精神上的改變，往往是一個比較痛苦的過程，而且不是所有的知識分子都愿意改變的，所以在這個過程中免不了發生這樣那樣的磕磕絆絆，一切社會的發展與進步都是這樣過來的，切不可書生氣看待歷史。

田辰山：現在，許多知識分子為什么對美國模式充滿向往，而美國媒體為什么那么起勁妖魔化毛澤東?那是因為毛澤東代表的后現代文明，正是反對美國主流文明的。

【來源：《贏周刊》 2006-09-13 作者：朱云川】
（公行按：原文約9600字，發表時有較大刪節，參見《全面戰略管理思想——紀念毛澤東同志逝世三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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