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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啥這些人在房子和利益面前,都變成這樣一副嘴臉呢?
作者 | 吳碧蓮
編輯 | 小蠻妖
美編 | 黃山
幾千花錢押金成了初入社會的學費
“永遠不要低估中介的無恥程度”,每當碰到有朋友要租房,阿美都會這么告誡他們。大學畢業后,她被黑中介騙走了第一桶金。她希望找一處學校附近的單間。網上搜尋無果的她來到了小門口的中介,“我恨當時沒留個心眼,沒有去網上搜一下這家中介,心想這幾年天天開在眼皮底下,總不能壞到哪去”。
中介見到阿美,聽說她是剛畢業要租房,馬上殷勤地斟茶遞水:“快坐快坐,剛畢業這會兒房子可不好找。”中介領她到了傳說中的“好房”,阿美倒吸了一口氣:“房子特別破,沒有窗簾,本來白色的家用電器都成土黃色,有點發黑了,家具漆早沒了,馬桶也不沖水了。”但是剛畢業,身上沒有太多錢的她也禁不住這里的低價以及中介的巧言令色。
“他就一直說現在房子特別緊張,這地段價位這么低,再猶豫過一會兒別人來看,可能就租走了”,阿美有些心動,確實其他同學租到的,價錢都比這個高一些。中介不但向她承諾,這里包物業水電和電器維修,并且承諾幫阿美裝窗簾。這么誘人的條件,阿美把心一橫,跟著中介去門店交錢,簽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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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了門店,幾千塊錢一交,阿美才發現根本沒有合同,中介只給了她一張收據:“放心,你看我們這么多年都在這,跑不了。”阿美想著,“錢都交了,現在退也沒辦法,反正店在這,跑不掉的”。
接下來的一年里,阿美學會了自己修馬桶、自己換熱水管、自己修燃氣灶。中介不聞不問,一開始承諾的裝窗簾,遲遲不肯兌現。阿美去店里提了好幾次,中介要么就是不理她,要么就是威脅她:“你有沒簽合同,信不信把你趕走。”沒有社會經驗的阿美有些慌了,但想想這里這么便宜,還是湊合住吧。平常搞搞維修,就當增長能力了,等房子到期了再換家好的。誰知,阿美剛住兩個月,中介就開始催交下個季度的房租,不交就讓她搬走,押金也別想退。
終于熬到退租的日子,中介帶了好幾個人到了這件小屋子轉了一圈,拿著當初簽下的收據,看了又看,“你把這一年的水電費、維修費交一下吧”。阿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說好了包水電的么?不光要補水電費,中介還指出了這間屋子的家具好幾處“人為損壞的地方”,要從押金里扣折舊費。“可這明明搬來就是壞的啊,我來的時候這里比現在還破呢”,阿美又急又氣,嗚咽著說。
一來自己當時沒有拍照留存證據,二來和中介沒有簽合同。阿美看到現場這么多人,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反擊的可能呢,幾千花錢押金成了初入社會的學費。
這人根本不是房東,而是包了好幾套房子的“二房東”
曉光是在58同城上找的房,聽說中介會比較坑的他,還特意選擇了“個人房源”一項進行檢索。網頁里出現了很多高性價比的房子,價格遠低于市場價,地段裝修都很好。但是這些租房信息都寫著“只租給愛干凈的女性”。曉光一開始還有些后悔自己投錯了胎。后來看新聞才知道,原來這些房源都是假的。“添加微信后,假房東會告訴你房子沒了,然后每天在朋友圈發小廣告”。
經過漫長的檢索,他鎖定了一套五環內臨近地鐵的單間,并且上面寫著,房東直租。“1500,這個價格簡直沒誰了”,曉光興奮極了,撥通了房東的電話。
按照房東發來的地址,曉光七拐八拐的通過導航找到了一個老小區。等了一會兒,姍姍來遲的“房東”急忙解釋道:“現在房子太緊俏,你看的那套剛租出去,不過我這小區附近還有幾個房子也不錯,你要不要去看?”曉光突然意識到,這人根本不是房東,而手里包了好幾套房子,專門出租的“租房代理”又稱“二房東”。
“來都來了”,曉光決定跟著中介去看看。結果,在自己預算內的房子,不是用木板打的隔斷間,就是半地下室。這些比宿舍還要破舊的房子,在中介口中統統是“精裝修”。曉光有些絕望,但急于搬家的他想著,這里畢竟離地鐵近,還沒有中介費,最后還是簽了。
沒成想,轉賬押金還不到 1 分鐘,中介立馬鄭重其事地說:“把一年的暖氣費、物業費交一下吧,一共 6300 元。”再三確認過合同的曉光愣住了,沒想到自己百密一疏,沒有看到合同里并沒有提及物業費和取暖費。不交錢,壓根沒法住人,但現在合同簽了,押金也沒法退。曉光咬咬牙,把家里剛打來的生活費統統給了中介。
看房的時候,中介聲稱,這個房子只有4個人住。住進去之后,這套原本兩居室的隔斷房,實際有住了6個人,也就是說這6人要共享一個衛生間。其他幾個室友也是貪便宜,咬牙租下了這套房子,可黑中介實在是讓讓人有苦難言。“大家平時上班都很辛苦,碰上這種無賴不敢維權,只好忍氣吞聲”,曉光嘆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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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光忍氣吞聲住了湊活了三個月,第二個季度的房租剛交,“房東”就找上門來了。原來這個中介(二房東)整租了這套房子,在房東不知情的情況下,私自打了隔斷,再轉租出去。這個中介拖欠房租很久,房東追討欠款,上門才知道自己房子被改造了。房東報警后,要求收回房子,并讓租客們一周之內搬走。
“真沒想到這個中介這么黑”,曉光說。他和室友們懇求房東能夠通融一下,可房東堅持自己作為受害者已經損失慘重,一周內必須搬走,否則丟東西。幾個室友們,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開始聯系中介退押金。曉光撥通了中介的一個手機,中介很快接通了,不但堅持不退押金,還罵罵咧咧教訓曉光,“就算告他也不怕”。“原本以為這個中介會換手機號,從此人間蒸發,萬萬沒想到,他不但不逃跑,還這么囂張”,曉光說。
被騙后,曉光忍不住心中憤懣,發了條朋友圈,痛陳自己的遭遇。一位朋友安慰他說:“報警也沒有用,這是經濟糾紛,警察不會管的。現在北五環幾個北漂社區基本上都被黑中介壟斷了,他們往往來自同一個地方,不但平時抱團經營,還和派出所有交情,和他們簽了合同,押金基本上就一去不復返了。”
像租房簽的這種格式合同,對租客來說非常不公平
曉光和阿美栽在了作為二房東的中介手里,后者連房東都沒見過。但唐菲不一樣,她堅持通過中介,見到了房東本人,反復確認了房產證、身份證后才去簽約的。可最后,她還是沒有逃過被坑的結局。
由于中介驗房的時候不仔細,唐菲預交了房租和兩個月押金(一共6000多)才發現,大衣柜背面和遮擋的墻壁有很大塊發霉,很厚還長了蟲。唐菲覺得這根本沒法住人,想要退租。但是房東堅決不同意,聲稱重新粉刷一遍就好了。“但裝修期間和裝修后有化學味道,而且發霉很可能日后復發”,房租交了卻無法入住,唐菲想要拿回錢,可是中介和房東都在耍賴。
唐菲上網找了法律咨詢。律師告訴她,這種情況理論上,所有錢都拿得回來,但碰到不講道理的能拿回一半就不錯了。唐菲想直接訴訟,拿回的錢能多些,但周圍朋友們都勸她,“夜長夢多,臨時怕有變數,還是協商解決,為了那一點錢訴訟不值得花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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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唐菲選擇了和中介房東協商解決。可是到了現場,房東開始花樣百出地拒不認賬,一下說是因為沒人住房子才發霉,一下又說不是裝修原因是柜子原因墻才發霉。中介老板也過來了,承諾幫忙找下一任租客,中介費優惠房東一些,對于唐菲的損失一概不理。
唐菲最后只拿回了押金,一個月的房租算是打了水漂。房東收到了一個月房租,明明沒有虧,但“一直死咬著不放,不停說自己虧大了”。聲稱自己中立的中介,倒是和房東沆瀣一氣。“中介與房東利益上相對是一致的,因為承認房子出問題,等于連同中介一起問責”。更過分的是,大家差不多協商好準備撤的時候,中介還教訓唐菲:”房東沒賴是你造成的發霉,還肯退押金已經很不錯了。”
在租房市場里,中介往往站在房東一邊,而租客們平時為了生計奔忙,城市里往往無依無靠,在這個關系里成了相對的弱勢,權益很難得到保障。租房經驗豐富的小吳表示:“像租房簽的這種格式合同(條款預先擬定,未與對方協商),會更多地偏袒房東的利益,合同里更是不會提及中介的義務,對租客來說非常不公平”。
這是你們的房子么?你們有房子么?
黃曉玲和兩個朋友畢業后租住在北京五環外的某高密度小區。房東夫妻在附近的一家國內IT巨頭工作,家里有兩套房子。剛入住不到三個月,出租屋剛有了家的感覺,房東大姐就發來微信,打算把房子賣了,置換一套市區里的學區房,給孩子上學用。至于幾個租客,房東聲稱:“一定按照合同,妥善解決你們的安置問題。”
房東把房子托給附近幾家中介后,不同的中介恨不得每天都帶人來看房。有一家中介態度還算誠懇,會提前和黃曉玲約時間,看房的時候會盡量小聲,不打擾她們生活。其他家的中介,看房的時候就沒那么客氣了。“那個鏈家,每次招呼都不打就過來看房,一次帶十幾個人過來,把家里弄得亂七八糟,我們在臥室睡覺,他們也直接沖進來”,黃曉玲表示,鏈家的中介不但態度惡劣,還經常向房東打小報告。
有一次,房東無意間提起,黃曉玲才知道,原來鏈家好幾次對房東說,這幾個租客老是對看房的人板著臉,還經常假裝不在家,拒絕看房,影響他們銷售。“太無語了,我們都有自己的工作,又不是專職給他們看房子的,憑什么要隨叫隨到,他們這房子被自己小孩破壞得破破爛爛的,賣不出去居然還賴到我們頭上”,黃曉玲說。
房子掛牌了三個月還沒賣出去,房東夫妻急了,開始找租客商量提前退租的事情。租約到期前的一個月,中介陪同房東大姐一起,上門協商退租事宜。令黃曉玲匪夷所思的是,房東理直氣壯地拒絕支付相當于一個月租金的違約金,一共五千塊。“合同上白紙黑字都寫得清清楚楚,大家都簽字了,我們租房的時候按照合同來,房東要退租了就說可以不按合同,要我們通融一下”,黃曉玲和室友堅持,必須拿到違約金才退,沒想到房東開始列舉幾個租客的“罪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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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說我們把房子轉租出去了,一會兒說我們用房子辦公、開公司,一會兒說耽誤他們賣房, 要我們賠錢,這實在太荒唐了”,黃曉玲覺得這些莫須有的指控,但凡有點腦子的人,一看就知道站不住腳,可是中介還一個勁的幫著房東說話。見幾個租客不肯退讓,中介把房東拉到一邊,小聲嘀咕了一會兒,對黃曉玲說:“要不這樣吧,大家各讓一步,違約金打個折,3000塊怎么樣,你們租這里的時候,租金也比較低,其實是你們占了便宜。”
黃曉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隔三差五帶人來看房影響我們生活,房租也是一開始大家談好的,現在突然要趕我們走,怎么到頭來還是我們占便宜呢?”就在幾個人僵持不下的時候,房東大姐的老公突然破門而入,對著幾個租客開始破口大罵。
“你們幾個賤逼,怎么能這樣欺負人呢?你們這么不積極配合看房,知道我們損失有多大么”,男房東抬著嗓門,希望能嚇住幾個剛畢業的學生。
“我們退租可以,按合同辦事,你們賠違約金就好了”,黃曉玲的室友冷冰冰地說。
男房東破口大罵:“合同合同,你們知不知道出來社會,要講什么?要講人情知道么?誰跟你講合同?”
“我們就要講合同,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大不了上法院啊”,黃曉玲覺得,眼前這兩個知名IT企業的管理層,主流眼中的成功人士,怎么看都和無賴沒有分別。
“你們屌什么?這是你們的房子么?你們有房子么?你們不就是為了錢么,錢真是好東西,五千塊也不多,這點小錢我無所謂”,男房東輕蔑地說。
“你們找我們吵,不也是為了錢么?”,黃曉玲回復道。
房東被這句話堵得啞口無言,漲得滿臉通紅,和中介一起摔門而去。據理力爭下,幾個姐妹最后拿到了違約金,離開了那個被叫作“北京睡城”的地方。有的時候,黃曉玲和朋友們交流租房經驗。大家發現無論是房東還是中介,收到錢后,永遠覺得租客欠了他們。還有的朋友因為實在厭惡房東的百般刁難,把房東的昵稱改成了地主、地主婆。
和大多數年輕人一樣,黃曉玲們只是想在城市里有一個安心落腳的地方。但買不起房子就像成了一種罪,作為租客的他們眼里總是低人一等。“我們是沒有自己的房子,可也是辛辛苦苦勞動,按時交租,沒有破壞房屋家具,你說為啥,這些人在房子,在利益面前,都變成這樣一幅嘴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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