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主權按
本文講的是一位年輕的農業從業者做農場的經歷,主人公幾經波折,終于以“社區支持農業”的方式走出一條道來。農場獨特的生產生態系統設計為良好生產打下基礎,而農業觀光和食物教育等連接消費者的方式更是贏得在市場生存的機會。
鄒子龍是幸運的,在扭曲的食物生產體系和艱難的市場環境下,這個城市人獲得土地、人力等寶貴的資源;但如他所說,對大部分懷揣“返鄉夢”的人來說,做有機農業沒有暴利,甚至難以維生。那么有機農業有沒有一條更廣的路呢?已經具備土地人力資源的農村,集體組織起來做有機農業,難道不比文中的主人公容易?希望此文能給有心實踐有機農業的村莊帶來一些新想法、新希望。
童年時代的城鄉連接,萌生農場報國夢
我是在國企大院里長大的。那個時候的城市規模沒有現在那么大,大院的外面有很多魚塘和菜地。我記得放學的時候有兩個地方是經常去的,一個是大院的球場,另一個就是外面的魚塘。有兩個畫面特別清晰:一個是魚塘的跛腳大叔,一瘸一拐地拿著鐮刀追我們這些偷魚的小孩;另一個就是我媽媽每天放學到魚塘拿著棍子抽我回家。
每個周末我們都會到外婆家里去,外婆會把辛苦種植一周的蔬菜拿給我們回到城里去吃上一周。我們也會給外婆一些零花錢,我們家不會在外面的市場上買菜。
后來我們在推廣有機農業的時候,常常提到一種叫作“社區支持農業”的模式,其實我覺得我們家跟外婆家建立的這種食物關系,就是社區支持農業很典型的案例。不過大家把它當作一種舶來品來推廣,好像國外的東西就比較好,這是我很難理解的。
2007年我進入人民大學農業經濟管理專業學習。我們那個專業非常小眾,一共只有49個同學,算上我一共有4個同學第一志愿報的這個專業。我當時的分數應該是可以報任何大學的任何專業,但是我只填了這個專業,其他都是空白的。我幾乎是抱著朝圣的態度去上大學的,但是我后來發現這個產業化的大學,其實還確實不能教給我們太多東西。
后來我經常到我們學院的小毛驢市民農園產學研基地去實習,在那里我接觸了一種剛剛提到的社區支持農業的模式。我當時覺得這么好的模式好像能夠解決中國鄉村的所有問題,然后帶著這種實業報國的自high感,我在大學四年級的時候糾結了三個同伙,來到珠海這個破山頭做了我的第一個農場。
輾轉波折,農場路不易走
這是2010年我到珠海做的第一個農場。
這個農場是我一個阿姨的兒子的女朋友的爸爸的苗圃。在這里我們沒有簽合同,說好經營利潤的20%作為租金。然后我就投入了一些資金和苦力開發了20畝菜地,按照有機種植的標準開始種植蔬菜,給十幾戶珠海市民長期配送這些蔬菜。這十幾個家庭幾乎都是我的親戚朋友,也是我強迫他們買的。
后來經營幾個月之后發現并不賺錢。這個時候這個爸爸開始要我們交租金,而且租金還很貴。沒辦法,我們只有想辦法搬家了。這個爸爸是在澳門開賭場的那種黑社會。我跟他說我希望搬家,想拆掉一些水箱水管的時候,他跟我說的是:“你拆吧,你拆拆試試。”
當時我記得我就是開著這一輛小破面包車,帶著我所有的家當,一個車就拉到了我們第二個基地。里面最值錢的應該是兩頭豬,還有一個不銹鋼桶。
大家覺得情況應該會好一些嗎?然而并沒有。我原來在第一個農場租地的時候,在村里面租了一個房子。我的房東跟我說:“小鄒啊,你原來那個地方那么陡,我帶你去看一個更好的地方吧。”
這個地方確實非常漂亮。
但是在這個破山頭上,我們一群人也干了兩年多,后來這里也是遭遇了合同糾紛。這個基地在綠手指的發展過程中挺重要的。第一是這個上面是不通水不通電的,我們在這上面做了大量的設計實驗。比如說利用一些U型管、連通器,我們從很遠的地方把山泉水接過來,然后引到最高的山頭上,通過重力加壓實現了自流灌溉。
再比如說有一個志愿者是電學博士,他手把手地教我們區分零線和火線,然后親自接了我們的照明和生活用電。我們就用6個車載電瓶串聯起來解決生活和生產的用電,用完了再拉到村里面去充電。
在這個地方,我們其實設計了綠手指獨特的灌溉和肥料系統,這為我們后來建設和設計下一個農場提供了很多幫助。
媒體帶來的資源,解決土地問題
第二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們有了很多的媒體報道,然后有很多的青年朋友們開始涌上這個山頭。我記得2012年的時候,一年來來去去應該有一兩百號人,有的時候一開飯都是四桌人。很多人我都不認識,他們也不認識我。比如說有的剛來的坐下來吃飯,他會問這個地方飯菜怎么這么難吃——他也不知道我是誰嘛,我就說可能沒賺到錢吧。
他們中很少一部分人留下來了,成為今天綠手指的中堅力量。有一部分人在這里工作了一段時間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家鄉去,按照他們的想法去做了很多有機農場。當然有更多的人來到這里之后,發現有機農業并不是他們想象的那么好玩,就又回到城市里面去了。
第三是有一天有人上來通知我們,說市委書記要來看望我們幾個大學生。接下來的一個月不斷地有人給我們送水送溫暖,還跟我們說什么事情應該說,什么事情不該說。我想不對啊,那么好的機會,必須得好好干它一把。
書記九點半上來,九點一刻,我們同事把牛趕到了湖對岸的一個草地上。因為當時是冬天,白鷺都飛回來過冬了,白鷺騎在牛身上吃牛的虱子,特別漂亮。然后哪個同學在哪個位置開著拖拉機,哪個同學在哪個地方收獲著幸福的蔬菜,全部都像大導演一樣安排得很好。
領導九點半在山頂最高的地方,一下車一眼就看到了牛群和白鷺。然后說哇,這個確實很漂亮。我們馬上跟他介紹說,書記你看,這個叫生態系統。書記說好啊,這個有機農業確實值得推廣。
看到我們這么多年輕人愿意在這里勞作的時候,他會問你們遇到什么困難。其實我們已經被交代過不允許討論土地問題,但是我想豁出去了。我說:“沒辦法,我們這里沒有穩定的土地合同。年輕人沒有辦法生根發芽,其實挺困難的。”
后來我們就搬到了現在這個三百畝左右,有穩定產權的一個基地。有時候想想其實還是要感謝大學教育,讓我們變成了一個對社會有點用的人。
打造農場的生產生態系統:
我給大家簡單介紹一下我們的這個基地。這是一張手繪地圖。
我們按照古代護城河的原理修筑了防洪大堤。這里以前是灘涂地,每年都會淹。我們修筑了防洪堤,做了強排系統以后就不淹了。周圍的農場開始按照我們的方式去改造他們的農場,所以周圍的土地價值得到了比較大的提高。
我們農場的機械化程度是比較高的。因為現在愿意種菜的人都是五六十歲的叔叔阿姨,像我們這樣的人就特別少,等這些叔叔阿姨做不動了之后,到底什么人去種地呢?這個首先是一個特別值得思考的問題。所以我覺得適度的機械化應該是有必要的。
這是我們的一張噴灌圖。因為我們是管著消費者的餐桌的,就是我們種什么他們就吃什么,他們也不到市場上去買菜,所以市場上能夠種的所有的品種我們都要種。我們種瓜菜的時候要用滴灌,種葉菜的時候用噴灌,停電的時候還要用人工的系統。所以每一塊地是三套獨立的系統,可以獨立運作,用我們廠長的手機就可以控制澆水了。
這是我們特別典型的一張農場工作的照片。大家看,他們其實每天八個小時一直是彎著腰的,工作真的是很累的。我也想不通為什么我們城市里面的白領,吹著空調對著計算機的工作收入會比他們高那么多,難道就是因為我們比他們多接受了一點教育嗎?我覺得這個問題是值得去反思的。
這是我們農場的一片青棗地。因為有機農業里面是不允許用化學除草劑的,所以這里面的雜草會比較多。
有強迫癥的人可能受不了。像我是處女座的,所以我經常讓我們的師傅拿除草機把草全部割倒。但是這樣會費很多的工。如果用除草劑的話,草甘膦加百草枯一噴就是寸草不生的。但是其實除草劑這個東西,很多都是類雌性激素。這是造成我們現在特別是男同胞不孕不育的一個主要的原因。還有現在很多小男孩比較像小女人,也跟這個有關。
這是我們農場的魚塘,我們養了很多魚。在這個地方,我們的自來水如果算上排污費的話,差不多有4塊錢一噸,這沒辦法種菜的,所以我們修了很多魚塘。這里能存十幾萬方水,下一場雨我們就能省幾萬塊錢。
這是我們農場的明星動物,小朋友都特別喜歡跟這個牛玩。
這個豬跟我們人吃的是一樣的。因為我們做蔬菜很多下腳料是不能配送的,所以就給豬吃。
這是農場養的幾千只雞。
這個是農場的兩個沼氣系統。
其實我剛開始做有機農業的時候是跟一個香港老頭學的,一個60多歲的香港老頭。雖然他做有機農業做了20年就虧了20年,但是他有一個想法是牢牢地印在我的腦海里的:有機農業一定是養殖先行的,有了養殖的廢料才有了種植的肥料,將來有機農業才有基礎。
我們現在很多有機農場,我覺得充其量只能叫有機菜場——它還是高價地購買商品有機肥,然后高投入地進行生產,希望這些商品有機肥可以給它帶來高產出。這還是一套工業化農業的思路,我覺得還是沒有得到有機農業的精髓。
我們的蔬菜凌晨從地里采摘回來之后馬上進這個籃子,用真空預冷機進行預冷。十幾分鐘就能降到6攝氏度,它的養分就停止損失了。然后把它放在臨時存放庫里面。要加工的時候,進低溫車間,加工、包裝,分成一箱一箱的菜,然后放到成品庫里。第二天凌晨,我們的師傅就用冷藏車挨家挨戶地送到珠海市民的家里面。
有機農業的多元價值:連接生產者和消費者
因為我們那里參觀的人特別多,消費者會影響加工中心里面生產的速度。所以我們借鑒了工業旅游的思路,做了透明的參觀通道。我們把消費者隔在參觀通道的外面,他可以通過玻璃看到里面生產的過程,但是不影響里面的速度。這個材料是ICU重癥監護病房的材料,我們把它搬過來做蔬菜,希望把它的粉塵降下來,也是沒有其他人這么干的。
這是我們農場的幾個木屋。我們在這里做了那種美式的分享式的大廚房,電磁爐、電陶爐、電烤箱、電蒸箱一應俱全。城市家庭很少有這么大的一個島臺,這里可以容納好幾個家庭分享廚藝。
我們這幾年在推廣有機蔬菜的過程中其實挺窩囊的。一棵菜,他非要問你為什么賣十塊錢;如果把它做成一盤菜之后,他就不會問你為什么這個菜要賣三十塊錢。所以有時候消費者的想法是挺奇怪的。
我們是把食物的教育作為跟消費者互動的一個核心。我們以前也試著做過農耕教育,但是其實消費者并不真正關心這個食物是怎么種出來的。也就是農耕這個東西離他們的餐桌還是太遠了。那食物就是一個更好的媒介。
我剛剛跟大家簡單講了一下,其實是想告訴大家,有機農業并不是要回到以前刀耕火種的那個時代。現在一些能夠運用得上的科技,只要是環保和節能的,我覺得都是可以借鑒的。
“有機”不是投機,農業不是地產業
現在做有機農場的確實挺多的,但是大部分人的經營狀況都不好,很多在虧錢,能夠生存下來的少之又少。我覺得有幾個原因是值得思考的:
一個是只重情懷不重經營。我們愿意做農業的人很多都是有情懷的,我們希望可以回到農村去生活,希望人與人之間可以更簡單地交流,希望通過我們的努力可以讓鄉村變得更美好。但是農場的經營是一個綜合的學問,它牽扯到種植、財務、管理、后勤等方方面面的工作,其實是一個挺綜合的學問。國內并沒有這樣的成功經驗供我們去學習,我們在大學里面也確實學不到這樣的綜合的農場經營的學問。現在的大學,我覺得叫化肥大學或者叫轉基因大學、叫機械化大學比較合適一點,不應該叫農業大學。
我覺得農場一定要講經營,拯救了自己才能拯救世界。當初我以為回到農村去就可以實業報國,但是當我發現我連豬飼料都買不了,豬每天下午在那里嗷嗷叫的時候,我就恨死了那個當初跟我說“回去農村做有機農場吧”的那個人。
所以我們后來引入了職業經理人的制度。我一開始是綠手指的大總管,什么都做。但是綠手指發展過程中遇到的財務、營銷、市場這樣的問題,我一個都解決不了。因為從我大學開始就在做綠手指這個項目,從來沒去過大公司實習,工作甚至是管理的經驗我都沒有,所以也挺難的。但是后來我們就嘗試引入了職業經理人制度。我覺得專門的人去做專門的事情,我就專心地負責農場的雞鴨魚菜生產,這也是我真正喜歡的事情。
我覺得普遍經營困難的第二個原因是畸形市場造成的。我們大部分的消費者,包括今天在座的各位,當我們提到“有機”這個東西的時候,是作為商品的定語來出現的。我們國內的有機是出口推動型的,一開始是有機這個東西賣到國外可以賣到更好的價錢。比如說有機茶,大量出口的有機茶后來在轉作內銷的過程中也是一個健康食物的標簽。商家把有機的東西上架到各大超市,然后我們消費者付出比平常的蔬菜貴好幾倍的價格去購買這個食物。
有機生產的東西本來成本就比較高,再加上超市的上架費、渠道費用、包裝費。還有,一棵蔬菜表現得我很貴的時候需要表現出來我很漂亮,這樣又會有更多的損耗。這亂七八糟的東西加在一起,所以我們現在看到超市里面的有機蔬菜大概是30多塊錢一斤。我2015年做了調查,珠海有機蔬菜的平均價格應該是在27.5元左右。
所以今天當我說我大學畢業回去做了有機農場之后,我的同學經常調侃我說,鄒子龍,你這幾年搞有機農場賺了不少錢吧。現在互聯網+這個思維滲透到有機農業里面來的時候,也很多人過來指指點點說,哎呀,鄒子龍你真傻呀,你現在一個家庭一年能回款一萬塊錢,那你找一萬個家庭豈不是有一個億了?你不是億萬富翁了?
反正這樣的想法真的挺麻煩的。很多投資人也找我們,希望在每一個城市復制一個這樣的綠手指。然后我還要跟他們說為什么不能這樣想,為什么不能這樣做,有機農業其實不是那樣的東西。
很多同學來我們這里學習,希望按照我們這樣的方式做一個宅配農場,我都會跟他們講行業的痛點在哪里,想要生存下來是挺不容易的。然后他們有的人還會想,這個鄒子龍,為了不讓我入行跟他競爭還告訴我這個行業不好做,我不聽他的。
總之,我發現去跟別人解釋為什么我沒有成為億萬富翁還有為什么有機農業特別難,變成了我工作中特別惱火的一件事情。但是我還是一直在說,因為這幾年,我看到很多從其他行業賺了很多錢的人投入到有機農業里面,有很多是虧得傾家蕩產甚至妻離子散。
我們提到有機這個東西的時候,首先它是一個健康的東西,但是我們只是表現了它的商品屬性,其實有機這個東西有更多的內涵。但是如果把它上架到超市之后,大家就會把這個東西商品化。一個東西一旦商品化和模式化了之后,就容易變成一個賺錢的工具。你知道我們中國人挺厲害的,一個東西稍微有一點搞頭就會被總結成多么多么能賺錢的一個工具,好像一夜之間就會多很多億萬富翁一樣。我覺得這個想法也挺麻煩的。
在有機農業里面,我覺得不存在這樣的邏輯。我希望有機農業這么弱小的行業,它可以很多元地去發展。一旦被模式化了之后,就有很多小而美好的種子容易枯萎。
所以慢慢地,綠手指就不再提我們是按照什么樣的模式去經營的。我希望有機農業可以更多元地去發展,多一些小而美好的存在。我們這么多人的努力,僅僅是達到綠手指今天能夠生存下來的一個狀態,所以我從來不忽悠人回去做有機農場。
但是如果你跟我說你確實覺得有比化學農業更好的選擇,我自己已經消費有機食物很多年了,我也愿意鼓勵身邊的人去消費有機食物的話,那我覺得你再考慮把經營有機農場作為一種生活方式是可以的。
其實農業真的不是一個有暴利的行業。土地可以給予我們很多東西,但是它不會縱容我們的貪婪。農業這個東西不像IT、金融、房地產這些我們可以稱之為顯學的行業,它們已經實現了很多人的正常價值。
農業是一個很弱勢的行業,以至于當初畢業,我表達了希望從事農業生產工作的想法的時候,遭到了家里、媒體甚至親戚朋友各種各樣的非議。那就說明這個事情它不正常。如果這個事情能正常地實現我的價值,那根本就沒有人會鳥我,也沒有人會報道我。我希望當我的兒子說他想做一個農民的時候不再有人會關注他。我覺得有20年的時間,我們就去想改變這樣一個事實。
我也很討厭媒體用什么“北大畢業生種菜、人大碩士務農”對我們綠手指進行報道。我挺納悶的,綠手指難道沒有別的事情可說嗎?有機農業這么有意義的事情媒體不能幫幫忙嗎?反正說到底我是挺不服氣的。
就像我們剛剛講的題目一樣,我希望我們有機種植的胡蘿卜叫胡蘿卜,那些用農藥化肥種出來的胡蘿卜就叫農藥胡蘿卜或者化學胡蘿卜。并且,他們應該列出他們使用的所有化學品的名稱,而不是去證明我們沒有使用。應該讓他們列出來他們種胡蘿卜用了50種農藥,種白蘿卜用了70種農藥。
最后我跟大家分享一下農場幾張有意思的圖片。
這個“肥水不流外人田”講的是我們的廁所。
“吃貨拯救地球”是我自己寫的,也是我一個小小的愿望。
這是我剛剛在砌的一個燈塔。我希望它可以成為綠手指拍照最漂亮的地方。
其實農村的生活真的挺美好的。好,謝謝大家。
文章來源:本文是綠手指份額農園的創辦人鄒子龍在"一席論壇"上的演講記錄,略有刪節,文章題目和小標題為編者加。原文標題《我帶著實業報國的自high感來到珠海這個破山頭,做了我第一個農場 | 鄒子龍 一席第445位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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